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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浮生》第六章 无缘对面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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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宛清逃婚在苏州引起轩然大波。从她出逃开始,整个苏州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大量的士兵在街上找人,城门进出被严格盘查,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许世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东吴大学图书馆看书,他是这里四年级的学生。今天是苏宛清结婚的日子,他知道外面一定热闹非凡,所以选择把自己关在这里,不闻不问才不会伤心。苏宛清逃婚的消息是他的同学冯济棠带来的。冯济棠对他和苏宛清的事是不知道的。

“世铭,你知道苏家三小姐吗?真是个厉害的女孩子。居然敢逃了黎家的婚。”冯济棠刚在许世铭面前坐下就开始说起苏宛清。

“你说什么?”听冯济棠说到逃婚二字,许世铭不由得心头一惊。

“你还不知道吗,今天是苏家三小姐和黎三少结婚的日子,但是新娘子居然半路逃跑了。现在黎家正全城搜捕呢……”没等冯济棠说完,许世铭就已经离开座位跑了出去,冯济棠却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只得对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看热闹哇。”

苏府,苏恒远负手而立,一脸阴郁。苏之国自知这件事和自己脱不了关系,恭恭敬敬地站在苏恒远面前,也不敢说话,只听候父亲发落。却不想苏恒远久久沉默之后不是大怒,而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是你,恐怕她也不会嫁到黎家的。”

“爸爸”,苏之卫和苏之国几乎是同时喊出口的。“她还穿着嫁衣,也不知道能逃去哪里。怕只怕她出意外。之卫,你赶紧派人去找到她,无论她回不回来,一定要保证她平安。”苏恒远的语气中带着忧虑。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黎家也早已封锁全城,一定会找到她的。”苏宛清逃婚消息刚一传来的时候,苏之卫立马派了手下的人去找。其实,他也曾怀疑过,所以才会在她的牛奶里下安眠药,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她逃走了。

“最好能在黎家之前找到她。”苏恒远边说着边将手放在双眼间的鼻翼上揉了揉,他也是为这个小女儿操碎了心。

“可是,”苏之国小心地看向苏恒远,“黎家那边要怎么交代?”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对了,派人去许世铭那边盯着。”

“是。”

怒不可遏的黎光成正对着一群士兵发火,这些正是派去迎亲的人。

“一群废物,居然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黎家为了这场婚礼,几乎宴请了全国有头有脸的人,结果等了半天,没等来新娘子,却等来了她逃跑的消息,这简直丢尽了他黎光成的脸。更可气的是,都已经晚上了,一个一个消息传来竟都说新娘没找着。正欲继续发作时,黎景煜和他的侍从官杨浩匆匆忙忙地进来了。

“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黎景煜摇了摇头。杨浩上前说到:“一接到三少奶奶失踪的消息,我们马上封锁全城进行盘查,但是都没有找到,这会儿可能还在城内,我们已经安排人对城内所有酒店进行地毯式搜索,无论如何也要会把三少奶奶找到的。”

“什么三少奶奶,她不是逃走了么,连我们黎家的门都没进,她配的上这个称呼么。”说话的正是一直站在黎光成身后的黎景烁。

黎光成示意所有士兵出去,并在杨浩临出去前再一次嘱咐他一定要全力找到苏宛清。待所有人都出去后,黎光成才对黎景烁冷哼一声,“是你放她走的吧。”

“脚长在她身上,她要跑,我能拦得住么。更何况那时候出了意外,车子才突然停了下来,我哪知道她会趁那个空挡跑了呀。”黎景烁表面上是一脸的无辜,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确实是故意放她走的,不过也要感谢那个卖糖葫芦的突然被撞倒,不然他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赶她下车。

黎景煜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没忍住,就将疑惑说了出来:“会不会是苏家……”

“苏恒远虽然是只老狐狸,但是把女儿藏起来这种事,我谅他也不敢。再说了,黎苏两家联姻失败,他们苏家的损失也不比我们小。”

黎光成这句话确实消了黎景煜心头的疑虑,“苏之卫的妹妹没嫁过来,他这个行政院院长的位子看样子暂时是坐不了了。”

东吴大学校园内,黎雨灵和冯济棠并肩走在路上,不时有相熟的同学同他们打招呼,并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黎雨灵和冯济棠对同学们微笑的意味心知肚明,却正是因为这份明白才更添无奈。

“雨灵,听说你们家最近出了点事。”冯济棠明知故问,其实也只是想找点话跟她说说。

“嗯。三弟的未婚妻在结婚途中逃跑了,这件事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都过去好几天了,人还没有找到,爸爸这几天正愁着呢。”

“你怎么看你这位未过门的弟妹?”

“其实我挺佩服她的。她很勇敢,不愿意嫁,竟然就这么逃走了。”黎雨灵口中夸赞着苏宛清,眼神里却是一片哀伤,冯济棠看在了眼里,“我听说她不愿意嫁,是因为心中已有所爱之人。或许你们现在找不到她,是因为她已经逃到那个人身边,而那人正全力保护着她呢。”

“是吗?”黎雨灵一双乌黑的眸子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芒,照得冯济棠的心一片柔软,他牵起黎雨灵的手,问到:“如果是你,你会逃婚吗?你会义无反顾投地向心爱之人的怀抱吗?”听冯济棠这样说,黎雨灵心头一震,双颊上霎时染上一片粉红。曾经她也这么想过的,她何尝不想义无反顾地投向眼前人的怀抱,但她不总是敢,她的骨子里透露的是一份懦弱。但是苏宛清的事情发生后,她似乎受到了触动。

她正欲张口回答冯济棠的时候,突然感到身旁有人好像一直看着他们,待她转眼一看,吓得赶紧将双手从冯济棠手中抽出,那人正是孔尚仁。他是前几天从北方赶来参加黎景烁婚礼的,之后这几天一直留在苏州。

“冯先生。”孔尚仁客气地跟冯济棠打招呼。

“你就是孔尚仁?”冯济棠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情敌。

“正是在下。”孔尚仁依然是礼貌地回答他,然后,转向黎雨灵:“雨灵,我来接你放学。”

“不必麻烦孔先生了,我会送雨灵回去的。”冯济棠挡在了黎雨灵面前,他不想把黎雨灵交到这个虚伪的人手上。虚伪是冯济棠刚刚在心里对孔尚仁做出的评价,因为他觉得孔尚仁的笑容太虚情假意了,至少对他是这样的。

“应该是不必劳烦冯先生才对,雨灵是我的未婚妻,自当是我接她回家。”孔尚仁嘴里说着挑衅的话,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怪不得冯济棠觉得他虚伪。

“济棠,你先回去吧。我跟尚仁回家,再不回去,爸爸该怪我回去晚了。”黎雨灵见冯济棠脸色已变,赶紧出来说话,边说着边跟孔尚仁一起走向他的车。

看着黎雨灵离去的身影,冯济棠有点担忧,于是脱口而出:“雨灵,记得我刚刚说的话。”黎雨灵没有回答他,径直入了车内坐下。车子开动后,孔尚仁也不说话,好像在等她开口,果然,不一会儿便听见黎雨灵淡淡地对他说了句“孔先生,我们去喝杯咖啡吧。”

黎雨灵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孔尚仁。一抬头就看见黎光成书房的灯还开着,黎雨灵便带了孔尚仁过去。敲门得到应允后,黎雨灵独自进了书房,不过书房里不止黎光成一人,黎景烁和黎景煜也在。

“雨灵。”“二姐”。黎景煜和黎景烁分别和黎雨灵打了招呼,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们,然后走到黎光成面前。

“爸爸。”

“怎么今天回来的这样晚。”黎光成端起手边的茶,也不看她。

“放学后我和尚仁一起出去吃了晚饭。”

“哦”,黎光成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黎景烁和黎景煜也不约而同地笑了。

“爸爸,我想和您说件事。”

“说来听听。”黎光成揭开杯盖,在杯沿上轻轻刮了刮。

“我要和孔尚仁解除婚约。”

黎光成倏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寒目望向黎雨灵,仿佛一把剑,直朝她刺来。黎景烁和黎景煜听她这么说也是一惊。

“你倒是比那个苏小姐提前了一步,没在婚礼途中逃跑,在婚礼前就要解除婚约。哼。”在场的所有人都从黎光成的话里听到了怒气。

黎景煜赶紧出来劝话:“雨灵,你知道解除婚约对一个女孩子名节影响多大吗?更何况这婚约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有孔家,你单方面要解除婚约,让孔尚仁怎么办?”

“他同意退婚,这是我和他协商的结果。”

“什么?”所有人异口同声。

“是我愿意同雨灵解除婚约的。”一直站在门外的孔尚仁走了进来。“黎伯父,对不起,是小侄无能,怕是不能给雨灵想要的幸福。所以,我甘愿放她去寻找心中真正所爱。只要她能快乐,我就能放心。雨灵是您的女儿,想必伯父您也是希望看到她能拥有真正美满的婚姻。”

“这……”孔尚仁一番话说的真诚,倒是让黎光成一时语塞,黎景烁和黎景煜也是面面相觑。“但是这婚姻怎能儿戏,婚约又怎能说解除就解除。你我孔黎两家向来交好,若是贸然解除婚约,你父亲那里我也难交代呀。”黎光成依然是不同意。

“伯父不用担心,家父那里自有尚仁去说。雨灵确实是个好姑娘,尚仁也是爱慕不已,只可惜我们二人无缘。所以尚仁愿成人之美,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望伯父也能成全雨灵和冯先生。”孔尚仁又是一番肺腑之言,说得黎光成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而此刻黎雨灵的也是满心的感激。她想起今天将自己和冯济棠相恋的事都告诉了他,并很直接地跟他说自己不愿意嫁给他,态度并不是很好,但是他不仅在回来之前答应她会解除婚约,现在竟然还帮她说这么多话,她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谢谢你。”这是黎雨灵出了书房后对孔尚仁说的第一句话。

“不必客气,希望冯先生真的能带给你幸福,这样才不会辜负我的一番心意。日后你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尚仁一定鼎力相助。”

“好,若是以后再有麻烦事,我一定第一个想到你。”

“不过,以后你再找我帮忙,我可要开条件咯。”

“好,你尽管开吧,只要不杀人放火,我一定答应。”

哈哈哈……走廊里传来阵阵黎雨灵和孔尚仁的笑声,可黎光成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不过几天的时间,一儿一女相继在婚姻大事上出了问题,他这个父亲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了。

第二天,苏州发行量最大的小报《大光明》上出了这样一个新闻: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华东司令二女儿与天津孔家大少爷解除婚约。

黎雨灵握着报纸与准备回天津的孔尚仁告别:“谢谢你。”

“不必跟我如此客气。日后你要是有时间了就去天津做客,我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带你在北方好好玩玩。”

“嗯,好。”

“再见。”说完孔尚仁就上了车。

“再见。”

车子缓缓开动,孔尚仁一直注视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黎雨灵,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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