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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传奇》第9章 深闺丽影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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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叶天冲口叫道。他眼前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除了华婷婷还会是谁?叶天从未想过第一个看到华婷婷真面目的外人会是他,因为激动,他甚至有种窒息的感觉。哪知少女冷笑道:“我不是大小姐,请你立刻滚出去!”叶天兀自不信,又向前几步,啧啧赞道:“真美!”

少女柳眉倒竖,指着自己鼻尖道:“我美?你瞎了还是疯了?再不滚,可休怪我不客气。”将对儿玉掌在叶天眼前晃了晃,很耀武扬威的样子。叶天心下凄然,想是她以玉镯相赠,自认为两不相欠,便不认人了。当下翻出玉镯,放在茶几上,默默的下楼去了。

外面依旧风和日丽,所有的光影及树影都投射在湖面上,就像一块五颜六色的彩锦。叶天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华婷婷真是天仙下凡,她住的地方才四季如春吗?瞥见那叶扁舟,叶天叹了口气,跳上去解开绳索,舞动船桨向岸边划去。可是不知为何,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是不见那船前进分毫。叶天心下狐疑,正要弃船,忽听哗的一声,一盆冷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恰好淋在他头上。

叶天只感到从脑门到背脊倏的一凉,立时惊醒,曾经旖旎的春光如同海市蜃楼一般,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皑皑的白雪,光秃秃的树木,都与他方才所见大相径庭。尤其可笑的是,他乘坐的小船被结实的冻在冰面上,而他居然忙活半天,要把它划到对岸去!“难道我真的疯了?”叶天心中充满了惶恐,仰头望去,只见一名少女伏在楼梯的栏杆上,正笑吟吟的凝望着他。

“我在猜,你要什么年月才能把船划到岸边。”少女打趣似的道。她的声音喑哑难听,模样竟也丑陋无比,一块鹅蛋般大小的黑记附在右边腮上,虽有长发遮掩,却仍让人怵目惊心。

叶天乍看她时,着实吃了一惊,暗叫道:“中邪了,中邪了!这便是方才被我误认为大小姐的那位姑娘吗?”回想起适才的一幕一幕,仍恍若梦中,可是哪有大白天做梦的道理?他心底不由得涌起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少女道:“你不怕生病吗?上来吧,呆瓜。”叶天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过一想自己现在的模样,的确该是很狼狈的了。

重新回到阁楼,里面倒是没什么两样,叶天凑在炉前,烘烤着衣服和头发,问道:“姑。”叶天道:“你这身穿戴可不像个丫头。”少女愠道:“大小姐对我好,南高楼有的是银子,我穿什么关你屁事?”

叶天咂了咂嘴,再没言语,心想她和华婷婷非但容貌相差甚多,脾气也殊然迥异,她们两个能合得来,倒也是件怪事。

少女把玉镯举到叶天眼前,又道:“你便是那个救了大小姐的叶天?”

叶天点了点头,原来华婷婷将送玉镯的事也告诉了她,看来果然私交不错了。少女皱眉道:“你是要还她玉镯,才闯到这里来的?可是方才你为何认定我是大小姐,又疯疯癫癫的跑到冰面上去划船?”叶天苦笑着道:“方才就像做了场梦一样,大概……大概是中邪了吧,所作所为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少女道:“那你该感激我泼醒你才对。”叶天笑道:“是呀,若非你的一盆冷水,我怕是要等到春暖花开才上得了岸。”

少女噗哧一笑,将玉镯递给他,道:“你倒是个有志气的人,不过她肯把心爱的东西送给你去当,自必有她的良苦用心。你救过她的命,她回报你也理所应当。”叶天道:“救她的命是一回事,收她的东西又是一回事,没必要把两件事扯到一起。”

“你……”少女为之气结,“大小姐正在高楼陪伴史公子,你哪有机会还她?”叶天道:“不妨,烦劳姑娘代我转交于她便是。”少女啐道:“呸,我没来由的代她收回玉镯,大小姐发起火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眼珠一转,道:“这样吧,你先把玉镯带走,我帮你转告她,明日午时,你可去醉香楼与她相会,那是还与不还,都是你们之间的事。”

叶天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便谢了她,辞出阁楼,沿原路返回大院。北高楼众人喝的红光满面,正收拾车马,准备打道回府。叶天依旧混在后面,倒不曾惹人生疑。

回到北高楼的时候,日已过午,叶天随众人领了一两银子的赏钱,美滋滋的向房中走去,寻思大白天的无事可做,不如四下转转,一来熟悉熟悉北高楼的地形,二来权当消愁解闷。主意一定,便闲庭信步的逛了起来。护院的武士大多不认得他,但看那身衣服却是自己人,料想是新来的,便不加阻拦。叶天一路东张西望,暗暗将南、北高楼作了番比较。天下齐名的两大帮派,在规模上,南高楼却小了许多,但是它那种飘逸素雅的□□,却绝非流俗的北高楼可比拟。

不知不觉,叶天进了花园,这个季节当然没有花草可欣赏,一排排的枯树挂满了白雪,寒风吹过,不时飘零而下,为这个冬天又凭添了几分落索。因为没有诗意,叶天不禁又渐渐的神思飞扬,渐渐的想起自己在南高楼所经怪事,渐渐的想起阁楼里那位丑姑娘。“一定是她太丑,唯恐吓到别人,华青藤才将她幽禁在古塔似的阁楼里,好好个姑娘家,被块黑记毁了终生,却也可怜。”转念再想,又哑然失笑:“那黑记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华青藤若讨厌,当初为何还要买这么个丫鬟?即便那是后来才有的,也只需将她赶走了事,何必关起来嘛。是了,她武功不弱,想来南高楼虽人丁稀少,却是各有用处,留她看家护院也是不错的。”

恰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一个低如蚊鸣的声音道:“我们杀了大灵王,吐蕃的赞普势必追究,躲在这里,绝非上策。”说话的是名女子,听口气倒有三分担忧,七分哀怨。叶天怔了怔,举目四顾,寻到声音的出处是墙边的一间厢房。他已知晓大灵王即是他在祠堂所见的喇嘛,因此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心念电转,寻思:“大灵王蹊跷的被抛尸祠堂,难道凶手竟藏在这里?”只听又一个男人道:“若非为了下一桩更值钱的生意,谁稀罕躲在这种鬼地方?若能成功,离开边城之后,我们便可以金盆洗手,从此再不干这行当了。”

叶天心里一惊,走近几步,伏在窗下继续偷听,暗道:“听这意思,他们大概就是江湖上所说的杀手吧?北高楼为何要收留这样两个人?昨天夜里的命案,又会不会同他们有关呢?”

女子哀叹道:“大哥,只怕我们这次……没命回去……”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噼啪两声,两把长刀破窗而出,雪亮的刀光一下子映到了叶天脸上。好在他应变神速,猛一矮头,让双刀擦着头皮掠过,虽然斩断了两绺头发,却于性命无忧。

原来他方才心惊,呼吸变促,只须机警的高手都可听到。叶天叫声:“好险!”急忙倒纵开去。果然不出他所料,房门被砰的踢开,两团刀光匹练似的从他方才立足的地方卷了过去,若非他退的及时,此刻想必已被绞为肉泥了。

叶天手按剑柄,全神贯注的望了过去,只见雪地中站着一对男女,雪白的长衫,漆黑的刀鞘,除了模样之外,两个人竟是一般无二。连续两击尽数落空,白衣男女便知道对手决非泛泛之辈,当下不再急着动手,而是渐渐分开,将叶天夹在中间。

叶天用双眼余光盯着那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更甚于防范任何独虫猛兽,因为这两把刀随时都可能奔腾而出,给他致命一击。空气,仿佛也在这一刻凝结了。便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人未到,声先至,“都是自己人,千万不要动手。”只见袁枯木健步如飞,转眼到了叶天身旁,向白衣男女道:“这位叶少侠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两位勿怪。”白衣男女一言不发,转身回房。

袁枯木瞥了叶天一眼,道:“他们是对兄妹,哥哥贾琴,妹妹贾红,江湖人称‘白衣双刃’,是出了名的杀手,因得罪了外面那些江湖人,昨日才躲进北高楼,二爷义薄云天,也便收了。这两个人古怪冷血,招惹不得,是我忘了知会你,下次可不要乱闯了。”

他一边说着,和叶天出了花园,从那冷淡的态度来看,想是对叶天的不守规矩也心存不满。直到进了屋子,叶天终于忍不住道:“他们杀了大灵王法师!”

“什么?”处乱不惊的袁枯木也失色了,他那刀锋一样的目光骤然划向叶天,追问道:“你怎知是他们杀了大灵王?”叶天将听到的对话复述一遍,袁枯木听罢眉头紧皱,脸上阴晴不定,在房中徘徊了好久,才沉吟着道:“大灵王是天乘教教主,而天乘教乃吐蕃国教,北高楼与吐蕃向有往来,这事若传了出去,只怕难以向吐蕃赞普交待。不成,我须立刻禀报二爷,请他定夺。”

他这一去杳如黄鹤,想是此事干系重大,需要经过细致磋商方可决断。叶天在房中甚是憋闷,自己动手生了火,坐在暖和的炕头上,想着连日所遇的种种怪事。若说夜里做个恶梦倒也罢了,为何大白天的也神志不清起来?居然把严冬当成盛夏,把丑陋的丫头当作天仙般的大小姐,难道是在祠堂受了惊吓所致?还是被那冤魂附了体?念及此处,叶天不禁毛骨悚然,忙又摸了摸腕上的佛珠,但愿它真的能够驱魔辟邪,保佑他度过难关。

孤伶伶的吃过晚饭,叶天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躲在被窝里酣睡,可这时偏又格外精神,足足辗转了半个时辰,才迷迷糊糊的睡了。很快他又进入梦境。梦到自己鬼使神差的潜入花园,摸到白衣双刃门前,伏在窗下偷听二人谈话。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声响,甚至没有呼吸声,叶天暗暗奇怪:“莫非被楼主赶走了?”他推开门,蹑手蹑脚的钻了进去。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炉膛已冷,果然是人去房空的迹象。

叶天犹不死心,取出火折子,借那点如豆的光亮仔细搜寻一遍,的确空无一人,只有炕上凌乱的被褥,证明这里确曾有人住过。叶天失望的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忽觉身后冷风习习,蓦的回头,不由惊恐的大叫一声,那狭窄的门口,不知何时多出几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来!

叶天全身毛发直竖,不及多想,抖手将火折子投过去,身子一弹,破窗而出,飞也似的逃回房去,一头扎进被子里,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身体兀自抖个不停。隔了半晌,仍不见半点动静,方才舒了口气,突听有人大喊:“着火了!救火啊……”叶天像弹簧似的一跃而起,只觉额头冷汗涔涔,屋子里跳动着昏黄的烛光,那是他睡的时候忘记了熄灯。定了定神,他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拼力回忆着适才的遭遇,才知又是南柯一梦。

这时外面人声鼎沸,脚步错杂,纷纷吵嚷着救火。叶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现在他已不是简单的恐慌,而是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他踉踉跄跄的推门出去,随众人来到后面花园,一望之下,登时如雷贯顶,险些便晕厥过去。火光之中,果然是白衣双刃所住的那间厢房!

袁枯木和史平都在,他们中间还伫立着一人,从后面望去,那高大魁伟的身躯稍带几分落寞。史平咬牙切齿的道:“一定又是那群混蛋干的,爹,我们不能再等了,明日孩儿便去将他们一网打尽。”听到这声称呼,叶天混乱的心绪登时一收,暗道:“他便是史留芳!”本想凑上去瞧瞧这位名震西北的楼主是何等模样,迈出两步,却见几名武师抬了两具尸体走出废墟。

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勉强尚能看出人形。史留芳长叹一声,道:“白衣双刃杀了大灵王法师,终究没能逃脱因果报应,唉,把他们的尸体丢到后面林子里去吧。”言毕转过身来,边走边道:“把那些喽罗赶尽杀绝又能如何?当务之急,是查出指使他们的人。袁总管,明天加派两班人手值夜,大家都要小心,再不能出什么差错了。”史平和袁枯木分别应道:“是。”三人从叶天身旁匆匆走过,却是都没有瞧他一眼。

叶天发现史留芳不只身材高大,而且仪表堂堂,比之史平更多了种凛然霸气。大火被扑灭后,众人也相继散了,冷清清的花园就只剩叶天一人。他对着断壁残垣出神半晌,一步步踏进这片焦土,涣散的目光四处游走,反复寻了数遍,却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北风呼啸,卷起炭灰扑打在他脸上,而他却像个木头人似的,没有丝毫感觉。

叶天精疲力尽的回到屋里,直到四更才慢慢睡着,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中天。他又躺了一会儿,才昏昏沉沉的爬起来,洗漱之后,便向醉香楼而去。只是一夜之间,他便消瘦了许多,但既然应了华婷婷的约会,便决不能让她空等一场,何况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他身上,欠人家的东西终究还了才好。

醉香楼并不是南、北高楼的生意,规模不大,仅有上、下两层。丑丫头之所以为二人选在此处相会,多半是因为这里可以避开南、北高楼的耳目,免得风言风语的传了出去,对即将嫁人的华婷婷绝对没有好处。然而正因为这里与南、北高楼无关,那些经历过宝钗楼一战的江湖人才聚在此处,成群结伙的喝酒谈笑。

叶天一踏进醉香楼,便被认了出来,喧嚣的楼里登时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齐望过来,冰冷得如同仇人一般。叶天瞧见其中的南宫皓和瞎眼老六,心下也不禁一凛:“真是巧了,他们怎么也在?不知大小姐是否先我来到这里,那样的话,岂非恰好羊入虎口?”这样想着,眼睛已在楼内寻了几个来回,果然不见华婷婷影子。

南宫皓笑着迎上前道:“闻说叶兄弟已在北高楼高就,恭喜,恭喜。”叶天心怀惴惴,却不动声色的还了礼,笑道:“谋份闲职而已,何喜之有?”说话之间,抱拳的双手倏的一分,南宫皓心里虽觉不妙,却已躲闪不及,但觉脉门一紧,被叶天死死扣住。醉香楼里的群雄尽皆失色,纷纷站起身来,更有几个拔出刀剑,指向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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