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大帝准备对巴托公国宣战了。”

“往事不提，奥格登可是大帝的爱将，一夕被杀，大帝甘心忍受才是怪事。”

“可我怎么听说······”

枢密院中，一干顾问官议论纷纷，门外的卫士们不明所以，索性也说起了家长里短。嘈杂的争论声传出好远，道格薇公主的车驾远远停下，侍卫长上前一步，迎候公主下车。

公主下车站定，侧耳听着，面色转冷。她转身对侍卫长说道：“这枢密院不如叫做大集市。”侍卫长嘴角翘了一翘，问道：“殿下，还进去吗？”

公主还未说话，枢密院大门打开，顾问官们都出来迎接公主。侍卫长心底发笑，但还是吩咐车驾散开，以便公主会见大臣。

莉兹贝特急急忙忙从家中前往枢密院。她算了算，时间不差，自己并没有迟到。但顾问官们不知道发什么疯，提前一小时在枢密院齐聚一堂。她这个主席之前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她是个美貌的二十四岁女人，慵懒多于干练，不论什么时候，手边总是有一把伞。而此刻她不停地用那把伞敲着车框，让驭手加快速度。

等她到了枢密院，却发现公主的车驾停在门口。她忽然就不急了。吩咐驭手将车马赶到一边，自己闲庭信步地往里走。

公主正在一间偏室吃着小点心，侍卫长站在一旁，为她诵读一本书。莉兹贝特思索了一会儿，想起这本书叫做《公国逸闻》。她心下一动，走进了屋子。

公主看到她，站起身来问好。她还礼之后，问道：“公主殿下，来枢密院有事吗？”

“没什么，之前只是路过，听到顾问官们讨论关于对公国宣战一事，所以就进来坐坐。”

莉兹贝特问道：“公主对于此事有什么想法呢？”

公主看了看那本《公国逸闻》，沉吟道：“我觉得此时宣战有些仓促。”

莉兹贝特说：“公主如果想劝谏，我奉劝您不要这么做。”

公主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昨日陛下命内阁成员讨论这件事，国会议长明确表示不支持，首相如实禀报，陛下发怒，免去了他阁员的身份，首相对我说，陛下很可能会换掉现任国会议长。”

公主惊讶地问：“议长萨瓦很有能力，为什么要这样做？

莉兹贝特说：“陛下应该是是因为奥格登城主的事才发怒的。毕竟雪松城之前也出过事，陛下大概想彻底清算新仇与旧恨。”

公主叹了口气，“这实在是不应该。仓促动兵，胜算很小。”

莉兹贝特走到门口看了看，关上了门。

“殿下，您千万不要与外人说这些话，传到陛下耳中，殿下恐怕······”

“那么你呢，有什么想法？”

“我···我也觉得应该在准备万全之后，再谈攻打公国的事。”

公主点一点头，问道：“主席阁下精于谋略，为什么至今没有入阁呢？”

莉兹贝特显得有些窘迫，她说：“是我的工作做得不够······”

“不，没有那回事。我相信你的能力。”公主说。

莉兹贝特说：“如果公主有什么打算，我愿意为您谋划。”

公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打算。我想去见一见议长，你愿意陪我去吗？”

“我还有今天的公务要处理，就不奉陪了。”莉兹贝特说。

“也好。主席阁下，为了您的前途，我希望今天我们只是在一起用早茶。”

“当然，殿下，当然。”

“有空我一定会来拜会。”

首相亚贝罗正在犯难。

国会的议员们对他颇有微辞，只因为他将内阁会谈的情况如实上报，但他有什么办法？如果大帝想知道内容，谁敢隐瞒不报？那些议员无处宣泄怨气，便拿他做文章，说他小题大做公报私仇。民众中居然还流传出他的妻子爱慕议长萨瓦而他因为嫉妒所以落井下石这种传言。他现在正为三城赋税欠缴一事忙的焦头烂额，此事一出，他顿时吃不消了。

“大人，亚萨斯殿下与贝亚娜殿下来见您。”一个属官走进来告诉他。

首相一惊，皇子与皇女联袂而来，不可轻视。

“快请，不，还是我亲自去请。”亚贝罗将手中的批文丢在桌上，就要起身迎接。

“诶呀，我们是晚辈，怎么敢劳动首相。”亚萨斯当先进来，扶住了首相。贝亚娜随后进来，手中提了一只礼盒。

“两位殿下，这里是办公地，粗陋之处还望海涵。”首相一边吩咐属官去端咖啡，一边为简陋的陈设致歉。

“首相大人当真简朴，一心为公，这份忠心全体大臣皆应效仿。”贝亚娜满面笑容地夸了他一句。

“不敢当不敢当啊。我已快五十岁，有些事实在力不从心了。”首相显得很疲惫。

亚萨斯轻笑一声：“首相，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您是与父皇同时的人，为帝国兴盛呕心沥血，又怎么会力不从心呢？”

贝亚娜看了看弟弟，笑道：“你从来不肯从大局着想。父皇因为萨瓦不赞同立即发兵很是生气，在外人看来，萨瓦的议长之位已不稳固。那群议员不敢将矛头指向父皇，却敢暗地里给首相大人找麻烦。”

亚萨斯惊讶而气愤地说：“太可恶了！如果因此而耽误首相处理国政，那就是罪该万死！”

首相面带忧色地说：“二位殿下，多谢好意。但这样的话千万不要再讲了。如果传扬出去，他们说不定会闹到内阁来。”

“首相大人，您是帝国的首席执政大臣，难道真想一直受制于人吗？”亚萨斯问。

首相叹息一声，“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贝亚娜绾了绾头发，自顾自地说道：“其实萨瓦的对错与否无关紧要，父皇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议员为一己私利鼓噪生事，不知节制，是很愚蠢的行为。首相大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首相连连点头，“他们不将国事放在第一位，的确愚蠢。”

“所以，我更欣赏首相大人。有首相大人在，帝国就稳如泰山。我们也可以放心。”亚萨斯似乎意有所指，首相与他的目光相交，二人都心中有数。

贝亚娜在一旁说：“我听说姐姐上午去了枢密院，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首相眼中闪过一道光，他静静地听着，并不言语。

贝亚娜又说：“父皇唯独赐予她公主封号，真是偏心。”

亚萨斯轻笑一声，顿了顿，又说：“宫政司有我在，首相大人也能在内阁会议上予以援手，但除此之外，我们能动用的力量不多，而且还有很多潜在的敌人虎视眈眈。”

“我倒是想到了，还有人能够满足殿下的愿望。”首相想了想，眉头舒展开来。

“是谁？”亚萨斯与贝亚娜一齐问道。

“兰斯大元帅刚刚讨逆归来。军政司总长芬恩巡查军备完毕也会回都。他们与我有些私交，我想可以试一试。”

亚萨斯若有所思，贝亚娜刚想说话，但看了看亚萨斯，也不开口。

首相看了看二人脸色，说道：“这只是提议。殿下如果另有人选，自然以殿下的意见为主了。”

亚萨斯笑了笑，说：“容后再议了。首相大人先忙，我们还要去看望父皇。”

首相想起身相送，却被亚萨斯婉拒。看着二人的身影，首相的眼珠转了几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了房间，贝亚娜疑惑地问亚萨斯：“为什么不让首相试一试？也许······”

“这老家伙不可靠。”亚萨斯简短地回答。

“不可靠？可是，为什么？”贝亚娜一脸惊讶。

亚萨斯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旁的姐姐，重重叹息一声。

“在这里，我们谁都不能相信。”说完，他轻吻了姐姐的面颊，转身回了皇宫。贝亚娜面色酡红，一路小跑追着亚萨斯而去。

哈克玛尔注视着面前低矮的房屋，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拉尔多惊讶地注视着他，说不出话来。他一把将哈克玛尔拉进门，又四下打量了一下，将门掩好。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被人发现我与帝国的人往从过密，我的命就没有了！”拉尔多显得有些生气。

哈克玛尔抿了抿嘴角，说：“这一条街上只有你的房子这样低矮破旧。我很好奇，你治下的居民生活条件都很好，为什么你不对自己好一些呢？”

拉尔多揉了揉脸，尽量平静地说：“房子只是用来住的，不需要太好。钱财应该用到更重要的地方去。”

“比如？”

“镇政厅旁边的仓库需要翻修，河道旁的基石也有损坏，还有山脚下岗哨的门房，都需要钱。”

哈克玛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帝国，很难找出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公主殿下一直对我说你很优秀，而在我与你仅有的几次会面中，我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当然，能保护公主殿下，这足以证明。但现在，我觉得认识你是一种荣幸。”

拉尔多有些手足无措，踟蹰半天，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公主···她还好吗？”

哈克玛尔惊讶地望着他，然后笑了起来。

“我们不应该站在这里。我想，镇长大人再大公无私，家中总应该有椅子才对。”

拉尔多羞恼地看着他，却换来了一阵善意的笑。

“老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给你带来了消息呢。”

坐在地下室中，哈克玛尔惊奇地打量着四周，他的目光从挂满兽皮的木板墙移到两只矮凳中间一口大木箱上的蜡烛，乌黑的瞳仁闪着别样的光。

“怎么，有什么感想吗？”拉尔多端来一盘饼，问道。

哈克玛尔摇了摇头：“真不敢相信。我本以为谈论重要事情的密室能更安全些，没想到······一根火柴，就可以毁灭这里。”

拉尔多戏谑地看着他，说：“你只看到了我的房子，没看到我的家。整个镇子，才是我居住的地方。你觉得会有人要毁了自己的家，居民们会同意吗？”

哈克玛尔圆睁双眼，他觉得对于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自己显然是低估了。

“我为我的话向你道歉。”他真诚地说。

拉尔多讶异之下，大笑起来：“这么远的路，一定饿了吧，我们边吃边谈。”

哈克玛尔抓起一块饼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公主殿下委托我来见你，是想我跟你谈谈上次的事。”

拉尔多急不可待地问：“公主最近如何？”

哈克玛尔摇了摇头：“很不好。大帝放出风声，想攻打公国，宫廷上下有的同意，有的反对，有的坐观其变，非常混乱。殿下的妹妹贝亚娜、弟弟亚萨斯正在拉拢朝臣，他们两个公开表示支持大帝的想法，而殿下对外没有表态，大帝不太高兴。”

拉尔多忧心忡忡，沉默不语。

哈克玛尔继续说道：“一些反对动兵的大臣，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排挤与打压，而公主看起来也不支持动兵。我担心如果再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公主很可能会失宠于大帝，从而失去皇位继承权。”

拉尔多敲了敲木头箱子，又抓起一块饼，狠劲儿咀嚼着。

哈克玛尔又说：“目下的关键是，我们需要公国的一些情报，根据这些情报，我们可以选择作为息兵的力证，也可以此作为缓兵之计，稳住大帝。”

拉尔多放下啃了一半的饼，问道：“只要公主有需要，我是愿意做的。”

哈克玛尔喜上眉梢，一天的愁都没有了。他兴高采烈地说：“这样子才对。对了，临走时，公主还要我告诉你，只要能找回奥格登城主的尸体，再拿到帝国神殿中的六件圣器，也许就有办法令城主复活。”

拉尔多一愣，问道：“我以前似乎听过六侍神的传说，他们为保护皇帝而存在。但神殿除了皇帝，别人谁都进不去啊。而且据说那个地方设有多重结界，只要靠近，连魔法都不能使用。”

哈克玛尔点点头，“是这样，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拉尔多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他抬起头，说：“今天下午，我就去求见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