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榻，他睡地，一夜无事，刘恒甚至连话也没说一句。胭脂早早起来服侍刘恒更衣，刘恒冷冷拒绝，胭脂坚持，刘恒眸中怒气升腾，胭脂低眉敛首道：“大王息怒，孩子们该起来了。”

正说着，嫖儿和启儿悄悄探进头，刘恒立即堆起笑容压低声音：“你很聪明，开始懂得用孩子要胁本王了。”远远看去就似妻子为丈夫更衣，丈夫贴耳私语，好一副鲣鲽情深的画面。

嫖儿捂嘴窃笑，启儿轻“嘘”一声，眉眼弯弯，悄悄跟来的武儿不知道哥哥、姐姐趴在娘亲的房间看什么，还偷笑不已，挤进来，“让我看看！”哪知用力过猛，门轰然大开，三个孩子直直扑在地上。刘恒、胭脂故作才发现他们，惊异地看着，嫖儿、启儿嘿嘿直笑，武儿压在最下面，小脸微抬，鼻子一红：“姐，哥，你们压得我好痛呀！”

刘恒佯怒：“你们三个趴在门缝看什么？”

嫖儿、启儿伸伸舌头，赶紧起来，又拉起武儿。

“瞧你们这样儿，脸不洗，头不梳，哪有点翁主、王子的样儿。”絮叨着一个一个给他们拍掉身上的灰，唤来芍药、金簪领了他们去梳洗。回头略带羞涩地看着刘恒，闪着被刘恒认可的渴望。

如此卑微的神情是漪房从曾有过的，即使是漪房为奴为婢亦不曾如此，她的目光一向是清冷的，带着淡淡的忧郁，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即使再像，终究还是两个人，刘恒一声苦笑，胭脂面色惶惶：“臣妾做得不好吗？”

“不，很好！”

“真的？”胭脂笑得像个孩子，拾起玉佩，“臣妾侍候大王……。”

刘恒闪身躲过：“孩子们已经走了。”

笑僵在胭脂脸上，尴尬得收回手，嗫嚅着：“万一……”

“没有万一……”不耐地打断，“在孩子面前，你是娘亲，我是父亲，你我的关系仅止于此，莫存非份之念。”

伸手去夺玉佩，胭脂攥得用力，楚楚可怜道：“可是……可是王后娘娘说您会纳我的！”

刘恒心一颤，立时提醒自己：她不是漪房！硬起心肠道：“纳谁为妃是本王的事，谁说了都不算！”用力撕夺，大踏步往外走，手中玉佩剧烈摇晃，残缺的丝绦随之乱舞。

刘恒猛然停住，审琦扶着房门面色倦怠，青芝跪地见礼，刘恒紧赶两步扶住审琦：“王后怎么来了？你怀六甲行动不便，有事差青芝唤本王就是事，如此跑来跑去让本王如何放心。”

“臣妾心慌得厉害，想问大王……”

胭脂细碎的脚步传来，刘恒示意审琦禁声，自己仍旧温声道：“王后是不是闷得慌，想本王带你出去走走，你现在这样，就算本王同意，母亲也必是反对的，本王陪王后在花园散散心。”

“臣妾也陪王后去花园散心。”胭脂笑着向审琦见礼。

“不必了，本王与王后独处不喜有人打扰。”断然拒绝，没有半点回还，胭脂又是委屈又是尴尬，眼圈立即红了。



“大王……”审琦刚想为胭脂抱不平，刘恒笑嘻嘻道：“让本王猜猜，王后所为何事而来……”眼珠子骨碌一转，“一定是为了……”刘恒笑得促狭，审琦粉面飞霞，立时忧形于色，“大王可有消息？”

刘恒摇摇头，见她忧心丛丛，笑着慰她，“姐姐勿要担心，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本王已派宋昌前去，应该无妨。”

审琦略略宽心，又想起方才胭脂委屈的神情，忍不住为她鸣不平：“胭脂虽出身风尘，倒也识大体，知礼数，大王对她过份了。”

刘恒不愉：“这女子不安份，她居然想成为依香苑真正的主人。”

“臣妾觉得并无不可，这么多年了大王都无法忘记漪房妹妹，大王亲选的嫔妃哪个跟漪房妹妹没有几分相似之处。可要说到神似，除了胭脂，就没人够得上了，把她留在身边既可慰大王相思之苦，又给启儿他们找娘亲，岂不是两全其美。”

“琦姐姐也是如此对她说的？”

“臣妾是曾提过……”

“她记下了。”

“大王何不考虑考虑。”

刘恒沉默了一会儿，道：“她想当的不是替身，是替代！”

“阖宫上下的嫔妃谁不想替代漪房妹妹，且不说大王对漪房妹妹的用情，单是这夫人之位数年空悬，哪个嫔妃不想坐上那个位置。深宫大内自古就是女人的战场，争君宠，争地位，机关算尽，谁能得到夫人之位谁就是大王宠爱之人，谁就是代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即使温柔如宋美人亦不会无**无求吧。”

“姐姐真是一语中的！”刘恒神色郁郁，“姐姐可曾想过，她一旦成为本王的妃子，有了自己的骨肉，还会将启儿他们视若己出吗？非但不会，她还会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可启儿他们不知道，还以为她是自己的亲生娘亲，岂会提防，本王一个不慎就会祸及孩子，那样，本王就更对不起漪房了。”

惊异于刘恒的想法，震憾于刘恒的用情，一个念头在审琦脑海闪过：“大王就没想过胭脂就是漪房吗？”

刘恒怔了怔，哈哈一笑：“这怎么可能？”

“大王可曾见过世上有如此神似的两人？”

刘恒面色渐渐沉重，审琦依旧说着：“其实臣妾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在想她会不会就是……”

“不可能！”刘恒断然否决，“绝不可能！”这几个字刘恒咬得极重，拳头紧捏，面色铁青。沉默片刻，刘恒道：“本王还有些事务处理，不陪王后了。青芝，扶王后回宫！”

看着刘恒的背影，审琦惊诧莫名，一直跟在后面的楚易道：“王后可知胭脂来自哪里？”

“哪里？”

“匈奴！”

“匈奴？”审琦惊呼出声，马上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如果她真是窦夫人，意味着什么，王后应该明白。”

意味着叛国，她当然明白，审琦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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