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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吟》序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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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洪荒古战场上,恒久灰暗的天空笼罩着绵延不知几千里的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的空间裂隙,与满地风化的尸骸静静伫立,仿佛仍在见证那一场惨烈至极的旷世之战。无数化境、天境,甚至是神境修士曾陨落于此,他们死后元神难以轮回,在漫长的岁月里化成了阴厉的鬼物,徘徊在各个废墟之间,漫无目的地飘飘荡荡,了无生气!

突然,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寂静旷野上,爆发出一阵轰隆巨响,一道道幽绿色光芒从旷野深处射出瞬间撕裂天地。剧烈的冲击波排山倒海一般滚滚而去,扬起百余丈高的尘雾,如万马齐喑般席卷大地,无数木讷的阴厉鬼物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彻底吞噬。

本就脆弱不堪的古战场仿佛被生生剜去了百里大小的一块界面,无数散落的界面碎片在凛冽的罡风中随波逐流。其中一块数十丈大小的界面碎片上,一座并不高大的墓碑闪烁着森寒的幽绿色光芒。那墓碑上只是简简单单地写着一个“虹”字,却似是在诉说着他无上的威严,令人不敢侵犯。

墓碑前,一位狼狈不堪的老者颓然跪地,老泪纵横。他用力摩挲着自己肮脏的脸颊,口中痴痴地呢喃道:“真的是进入九幽秘府的信物!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不枉老夫耗费三千年寿元,在这洪荒古战场上苦苦搜寻了一个甲子,终于还是被我找到了!哈哈哈哈哈!”

老者喜极而泣,状若癫狂。他忽然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向前用力一握,那一丈多高的墓碑顿时似是被一只无形大手抓在手中,一点一点地拔出地面。绿光闪烁之下,那块墓碑飞速变小,一两息功夫后,便已变成一枚巴掌大小的玉牌,缓缓飞入老者手中。

老者神情顿时一肃,仔细端详起手中的玉牌,只见那玉牌正中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虹”字,侧面又浮雕着“天冥卫”三个小字,阵阵邪异气息从玉牌上逸散而出,顷刻间便在老者掌心中结出一层薄薄的冰。

老者轻轻捏碎掌中细冰,将玉牌小心收好,脸上狂喜之色更浓,忍不住自语道:“成神之路……成神之路啊!我终将成为灭世之战后的第一位神境修士!你们费尽心机,不惜去走那些歪门邪道,可到头来还不是要被老夫踩在脚下,哈哈哈哈哈!”

老者的笑声响彻四野,多年夙愿一朝得偿的欣喜令他兴奋得难以自持,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此刻还身处险地。正当老者得意忘形之际,一只苍白的手掌悄无声息地从老者身后探出,向他后背狠狠拍去,其上的巨大法力,令所过之处的空间壁障都颤抖起来。

忘乎所以的老者忽觉后颈一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电光火石之间,他横跨一步,右手向前一伸,从虚空之中抓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龙纹大刀,猛然向后斩去。一声惊天龙吟破空而出,数十丈长的刀罡迎着那只手掌横劈而去。

那只苍白手掌看似脆弱不堪,但却一掌击碎了那来势汹汹的刀罡,接着变掌为爪,按向老者胸口。

老者瞳孔一缩,再想闪避已是来不及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将长刀横在胸前,硬挡那一爪之力。轰隆隆一声巨响,金色长刀在那一爪之下竟似纸糊一般脆弱,方一接触便被抓得粉碎。

老者心中大惊,身上立即浮现出一层细密的金色龙鳞,将他护得严严实实。那一爪抓在老者胸口,擦出一串火花,巨大的法力如同一头洪荒巨兽,猛然撞在老者身上,“碰”的一声将他轰飞出去。

老者双腿在坚硬的土地上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一直划出七八丈远。刚刚稳住身形,他便面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骇然地望向那只手掌。

此时,那只手掌的主人缓缓从空间裂隙之中走出,他身高不到七尺,浑身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之中,身上缭绕的黑**气如同云雾,让人难以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老者对那人实在太过熟悉,任他如何掩藏也能一眼看出,只是当他看清来人模样时,却是头皮一麻,难以置信道:“林铎!竟然是你?!你怎么可能身在此处?”说着,老者忽然一愣,随即惊骇道:“不对,不是真身,是神魂投影,你修炼了那部魔功!”

万念魔君林铎低笑着,用如厉鬼般干涩的声音说道:“为了成就神境,逃避与天地同化的命运,你能冒着陨落的危险,破开禁忌之力,独自到这洪荒古战场寻访九幽秘府,我怎么就不能修炼一部功法呢?”

老者闻言浑身一震,愕然道:“九幽秘府之事乃是本宗最大机密,你是如何知晓的?”

林铎阴笑一声,并不答话,反而随手扔出一张灵符,那灵符方一飞出便立即血光大胜,化为一张巨网将这数十丈大小的界面碎片牢牢笼罩。一息过后,那张巨网慢慢融入虚空,界面碎片骤然一紧,顿时生出厚厚的空间壁障,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得出去。做完这一切,林铎方才居高临下道:“交出幽冥令,我放你的元神轮回。”

老者脸色铁青,冷哼道:“笑话,你以为凭一个神魂投影便能杀得了老夫?”

林铎阴笑一声,玩味道:“原本当然不行,但现在嘛……无法使用道境的赤炎金龙王,要杀之又有何难?”

老者闻言心头一跳,立即将神念内视入体,却骇然发现自己的道果在不知不觉之间,已被一丝丝乌黑魔气紧紧缠住,动弹不得。他慌忙低头一看,只见一丝丝细小的魔气正如蛆虫一般,顺着他身上的龙鳞缝隙,慢慢钻入他的身体,向他的道果缠去。原来林铎先前那一爪虽然没有击穿他的赤炎龙鳞,但却暗下黑手,对他的道果做了手脚。

无法使用道境,令老者最后的底气土崩瓦解。他狂吼一声,身上射出一股金芒,顷刻之间化为一条七八丈长的金色神龙,向空间壁障恨恨撞去。

“终于要逃了么?可惜已经太晚了……”林铎冷笑一声,踏空而行,伸出一根手指向老者遥遥一指,冷声道:“便让你见识见识本魔君的新道境,万念魔域!”他话音未落,一股股法则之力顺着他的手指四射而出,周围的场景瞬间大变。

老者所化的那条金龙呜咽一声,从空中坠落,挣扎着重新化成人形。他只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直至再也睁不开眼。不知过了多久,老者猛然惊醒,再睁眼时已是身在一处灵山之中,一位道骨仙风的白眉修士站他面前,正怨毒望着他。老者看见此人,立即面色大变,惊呼道:“师尊,你还活着?!”

那白眉修士冷哼一声,怒斥道:“逆徒!为师为你授业三千余年,从无半点保留,没想到你却引敌攻山,毁了宗门无数万年的基业,你这狼心狗肺的小人,定然不得好死!”

老者浑身一震,当年他自以为得不到师尊真传,一怒之下将宗门护山大阵的秘法泄露出去,最后引得宗门覆灭。这是他内心之中潜藏了无数年月的秘密,日夜担心被人发现,而此刻,这见不得人的丑事竟然真的就这般曝露在阳光下,如何能不让他惊恐万分?

“不对,宗门已灭,你也早就身死,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面对突如其来的恐惧,饶是老者老奸巨猾,也不免心中大乱,如同见鬼一般向后逃去。

然而他刚刚转身,便又撞见一位秀丽女子,那女子双目含泪,眉宇之间尽是哀婉,凄厉地说道:“墨曦,妾身为了你不惜背叛宗门,忍受尽世人唾弃,可你却食言而肥,不仅没有迎娶妾身,反而将我作为炉鼎,送给了那魔头,妾身法力被他吸干,元神受尽折磨,就连死后也无**回,你好狠的心呐!”

“杏儿……”老者脑袋轰然一炸,颤抖着说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也有我的苦衷……不将你送给他,死的便会是我,都是他们逼我的,你别恨我,别恨我呀……”老者惶恐地解释着,身体不住地后退。

但还不待他退出几步,身侧又有一位英俊青年对他说道:“师尊,您告诉我只要练成了三阳地黄决便能冲破瓶颈,进阶圣境,可是……”英俊青年话音一顿,接着脸色瞬间变得狰狞如鬼,咆哮道:“你骗我!你让我修炼的那套功法是个完完全全的圈套,为的只是让我变成你淬炼体魄的材料,你神功大成,而我却身死道消,从此不得轮回。你这无耻之徒!”

“逆徒住口!”老者脸色变得阴冷狰狞,下意识一掌劈向那英俊青年,口中还喋喋不休道:“你不过一山野小儿,老夫让你享受千年荣华,便是取了你的肉体、元神,也不亏欠于你!”

然而老者一掌辟出,那英俊青年却只是诡异一笑,身体如气泡一般碎裂而开,又在另一头慢慢出现,恶狠狠地盯着老者。

老者心中惊骇无比,但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孔便接二连三地浮现在老者眼前,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老者熟知之人、愧疚之人、畏惧之人。他们瞪着怨毒的双目,恶狠狠地指着老者破口大骂,将他心底最卑劣、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事情翻找出来,揭开它面具下的一层又一层伤疤。

“吴墨曦,你这狗贼!”

“吴墨曦,你害我满门,我要撕了你!”

“吴墨曦,枉我将你引为知己,你却夺我妻女!”

“吴墨曦,还我兄长命来!”

“吴墨曦……吴墨曦……吴墨曦……”

“不!”老者面色惨白,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咆哮道:“你们都死了,你们早就死了!这不是真的!你们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你们,难道你们死了老夫还会怕了你们吗?”老者说得色厉内荏,却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

忽然,老者体内传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如厚厚的冰川裂开一条缝隙。他“噗嗤”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浑身的金色龙鳞撕裂脱落,殷红的鲜血溢慢全身,气息衰弱了七八成之多,委顿地坐倒在地。

四周的景物慢慢变化,那些恶鬼般的人影似一个个气泡,带着怨毒的眼神接连破裂。转瞬之间,老者又回到了那荒凉的界面碎片之中,刚才的一切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一场来去匆匆的噩梦。

“万念魔域的滋味如何?”林铎在一旁阴冷地望着他,玩味地说到。

老者抬起浑浊的双目,目中尽是恐惧,他想说些什么,但体内翻腾的法力却让他根本开不了口。

林铎露出一丝残忍,阴测测道:“你的道心已被我轰裂,还要继续挣扎么?”

老者冷笑不语,似是垂死的野兽。

林铎冷哼一声,说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幽冥令,你还能转世轮回,否则……”

林铎还未说完,忽见老者扬手扔出一枚紫金色圆珠,圆珠精芒一闪“轰隆隆”爆裂而开,毁天灭地的紫金色火焰瞬间席卷整个界面碎片。

林铎瞳孔一缩,身体迅速虚化,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轰隆隆的紫金色火焰肆虐天地,不过几息的功夫便将整个界面碎片烧成了虚无。

片刻后,林铎缓缓从空间裂隙中走出,望着已经空无一物的虚空,冷哼道:“竟然自爆了你的镇宗之宝紫金真元珠,还真是舍得。不过……你想开启九幽秘府,就不怕引起那人震怒,毁灭了这天地么?”

林铎沉吟片刻,忽又冷冷一笑,自语道:“既然你想拉上整个界面为你垫背,那我也未必不能火中取栗,一切便看造化吧!”说完,林铎转身飞向虚空,彻底消失在洪荒古战场之上。

在某片碧波荡漾的宁静海域深处,坐落着一座连绵数十里的巨大宫殿,宫殿正中的某间密室之中,骤然亮起无数晦涩符文,接着一道传送法阵凭空而现,稳固的空间被法阵之力生生撕裂出一条两丈多长的口子,在古战场上差点陨落的老者从那口子之中重重跌落下来,摔在青石祭台上溅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老者出现的瞬间,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宁静海域,立即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巨浪滔天。无论人兽,在这恐怖的威严下无不落荒而逃,瑟缩恐惧。

听到密室之中有动静,三位黑衣修士迅速闯了进来。“师尊!”看到老者浑身浴血,气息衰弱的凄惨模样,三人大惊失色,立即手忙脚乱地围拢上来。

老者艰难地爬起身,张口一吹,一阵狂风呼啸而出,将这三位黑衣修士吹出四五丈远。

“师尊你……”三位修士震惊地望着老者,不知他怎会突然出手。

老者咳出一口血痰,慢慢稳住翻涌的气息,对其中一位修士道:“华明,老五呢?”

被称作华明的那位修士立即上前,恭敬答道:“回禀师尊,五师兄还在闭关。”

老者微微点头,向华明甩出一枚玉牌,正是得自洪荒古战场的那枚幽冥令。华明莫名其妙地接住玉牌,那上面的森寒气息不仅立即将他的双手冻僵,而且还顺着他的经脉,不断侵袭着他的全身。他心中一惊,慌忙运起法力,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将那可怕的森寒之意强行逼出体外,在空气中结成细碎的冰渣。

“师尊这是?”华明心中惊疑,向老者问到。

老者的面容阴沉得可怕,他缓缓坐直身体,沉声道:“此乃幽冥令,是开启九幽秘府的信物,让老五立即带上宗门精锐,进入九幽秘府,将为师想要的东西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听闻九幽秘府四个字,三位修士悚然一惊,纷纷面色大变。

华明捧着玉牌惊讶道:“师尊要开启九幽秘府?!”

老者双目一眯,反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老者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威势,令三位修士颤抖不已,但九幽秘府事关重大,华明虽然心中恐惧,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师尊,开启九幽秘府极有可能引动灭世大劫,还请师尊三三思啊!”说着他俯身向老者重重叩首,露出一副祈求的姿态。

老者冷笑一声,一掌轰出,恐怖的掌风发出一声暴鸣,直接将华明拍成一团血雾,只剩下那诡异的玉牌静静悬在半空。

剩下的两名修士眼见此景,立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半句。

老者满意地望向二人,冷酷道:“告诉老五,两百年之内他要是不能将东西带回来,便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吧。”

“弟子遵命!”剩下的两位修士惊骇地跪伏在地,唯唯诺诺地回答到,深怕回禀得慢了,会落得与华明一样的下场。良久之后,见密室之中再无反应,二人才敢慢慢抬起头来。此时密室之中早已空空如也,只有那枚诡异的玉牌仍静静悬停在两滩触目惊心的血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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