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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南山》第二十五章来自北尘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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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亦或是和平,它取决于本身的实力,实力的悬殊会引爆它,实力的平等也会引爆它?所以,我后来一直在思考,究竟怎么分配实力才能杜绝亦或是避免它,我没有找到,我希望,你们能找到并解决它!”……摘自《我的江湖我的路——殷不通自传》)

“大哥,我们上不上?”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男人不安的四周望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人后,对着旁边男人小声说道。

旁边也是一身破胡子拉碴的男人挠了挠头,看着面前准备出发的那群人,然后看着自己后面十几个穿着和自己一样破破烂烂潦倒的弟兄,咬咬牙,小声说道:“叫大家打起精神来,先埋伏好,待会听我口令,一起冲出去,还有不到万不得以千万千万不要伤人。”

就在旁边一群“乞丐”在商量的时候,车队一行人越来越不安,因为旁边的啸声没有停下,听到这声音大家很默契的闭上了嘴巴,但一种让人心慌的氛围在人群中无言的传递流通。

“冲啊!冲啊!”一声吼声好似惊雷,炸响在车队众人耳边。

惊慌失措的一行人才发现,自己似乎被包围了!

车老大和看着这群来历不明的人,全身的肌肉绷紧了,这群人在他的感官中带着血腥味,就像一如年幼时坐在树枝上,底下是群狼环绕,他是心惊肉跳,许多年过去了,那个被一群狼围着坐在树端发抖的男孩早已经成为走南闯北的好汉了!而今天的一切他仿佛回到童年让他有种被群狼环绕的感觉。

睁开看见自己一行人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叹了口气,仿佛认命。

“嘿!那个汉子,你们这一车队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抬头看去,是个尖脸猴腮的人站在他面前问话,说完这句话,他还晃了晃手上的刀,奈何天色太暗,车老大总觉得这刀怎么好久没擦一样。

“这东西我们也不清楚,雇主没说什么,只是让我们运这玩意,不过我们看了一下似乎是石料?”车老大立刻回答了问题,没有犹豫,大风大浪见多了,他才知道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批货丢了怎么办?丢了别人的货,总比丢了自家兄弟的命强。

“石料?”听到这话尖嘴猴腮的男人似乎很失望。

“石料这种东西还需要你们车队来运?做房子用的大石料不得用船来运,你这一点点破车运什么石料?”又有一人开口接话道。

听到这话,车老大转头,才认认真真的看着周围的这群人,见到他们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身上衣衫也是破破烂烂满身泥垢,仿佛是跋山涉水日夜不休的赶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疲惫的神情。

“这位兄台可是有些不了解,这石料分好多种,有的底子好自然是去做那栋梁之材,有的模样稀奇古怪的自然是去做园林假山,还有的像我们运的这些石料表面上来看朴实无华,往地上一扔都嫌碍事的家伙刨开一看,那可能是绝世无双价值连城的玉璧。”车老大实话实说,对于已经决定保命最大作为目标,他就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欺骗对方,要是对面哪个觉得自己受到欺骗一刀咔嚓自己,那可是哭都没地方哭了。

“最不起眼的往往是最有价值的。”车老大耳边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看着说话的人,左脸颊上一道疤,宽大的肩膀,从侧面车老大只能看出来这么多。

“老大!”

“头!”

“唉!这些石料里面可能有价值连城的好家伙,但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的啊!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说完这句话他低下了头,仿佛失去了力气看着车老大,用低沉的语气回答。

眼前的“土匪头子”左大雨心情很不好,本来,这一路上风吹雨晒,行人白眼已经让这个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老兵脸红了,这脸红不知道是太阳晒得还是羞得。

身为北尘军的一员,他这一次算是当了逃兵,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很难受,他,十五岁就入了伍,汉阳王朝地域辽阔,但是军队按地域分为四股分别是东风战区,西林战区,南离战区,北尘战区,这四个战区,他,左大雨从小便爱听说书人讲的“雨夜汉阳天子三千人奇破乌冬城”这些猎奇故事,于是十五岁成年礼结束后他在二老的责骂中进了北,入了北尘。

红尘滚滚,三十年弹指一挥间,物是人非事事休,没人记得曾经那个立誓要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左大雨,连他自己都忘记了。

现在他是一个老兵,别人都叫他“左瞎子”!呵呵,当然别人不知道他就是姓左,左瞎子……左瞎子……不就是因为一只左眼瞎了吗!的确,青葱少年郎如今已经是一头灰白掺杂的长发颇显凄凉,而左边那一只凹陷的紧闭的眼眶,更在这凄凉中平添一分悲凉。

老兵老兵,若问四大战区哪个战区风气最严这个问题说不清楚,但要问哪个区老兵多!铁定是北尘!

老兵老兵,没上过战场能叫老兵吗?没干掉几个敌人能叫老兵吗?没见过尸山血海能叫老兵吗?

殷则不知道这一切,现在他还没有醒来。

“喂!你是老大是吧?”

“是的。”车老大赶紧回了话。

“那个……”挠了挠头,左瞎子也不知道说什么,躲闪的目光环顾四周,一群跟着他后面的青年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刀,眼神警惕的看着那群穿的干净的一群人仿佛想一把尖刀扎进他的心里。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在前方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护国卫家,却又那么多人在后面喝我们的血!为什么!左大哥,你去找找答案以后来告诉我,好吗?”左大雨亲手埋葬了对他说这番话的新兵,要是平时,这小子敢问这种话,他一定会好好的嘲讽他,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这就是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左大雨原以为这辈子自己的一生仿佛干涸的河道,已经可以见底,却不料此时此刻对自己十年前自己给自己的交代产生了动摇,是啊!为什么,这一切为了什么?想起那些在边界处裹着破皮革冻死的弟兄,那些死的时候背靠着崖壁脸朝南边的兄弟,死不瞑目,南方,是他们的家啊!

他很想哭,十年,十年前他经历过种种,他原以为他不会在流泪,十年前北荒和汉阳血战凉江,刀砍伏天峡,远征五羊关!他用手刨出了尸堆中的弟兄,他也被弟兄从死人堆中拉出来过,那么艰难的日子,他没有退,他没有抱怨,他没有想过放弃,因为那时,他看见许许多多稚嫩的面孔陆陆续续的出现在战场上,他看见许许多多脸上和手上干干净净的书生投笔从戎,他在人堆中刨出许许多多半死不死的和尚,有眉清目秀的,有古铜色皮肤的,他们头顶上有戒疤,有的没有,有的头上已经长了细细密密的短发,但脖子上的戒珠依然可以让左大雨知道他们来自寺院,一群本应远离红尘的沙门,他也见过每天晚上神神叨叨摆弄黄符纸的牛鼻子老道,虽然一身象征青色的道门道袍已经被血染成暗黑色,那段日子,他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

“好好活着,别死了!我们快赢了!”

“赢了就可以回家了!”

是啊!当年勇猛天下的北尘军战无不克,攻无不胜,靠的不就是一群热爱家园的弟兄,靠的不正是不愿意屈于人下的民族气节。

曾经他们无比相信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相信汉阳可以打退入室的恶狼,十年前那场战争他们赢了,左大雨曾无比自豪,自豪自己参加了这场战争,自豪自己没有退却,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的弟兄很多都沉迷于一种荣耀感,使命感当中,从而抵消一些深藏于心底的悲痛。

那是曾经身边有一群可爱可以托付生死的人,他们不在了……

……

左大雨从小就没有什么当教徒的潜质,他年少好动,叛逆,一根筋的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他当初去北尘军吃军粮的决绝让他的父母气的再生了两个孩子,并且在家里没了他的床铺。

这样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不敬鬼神的左大雨战后却走进了寺庙念了一昼夜的平安咒。

他依然不信鬼神,但他总觉得不为那些好男儿,曾经的战友做些什么总觉得心慌,而他确确实实可以做的很少,所以,他去了那家大和尚的寺庙,想问问那个武艺高强的大和尚怎么办,大和尚是战场认识的,初见他就是一个血色僧袍挥舞着一根镔铁棍在苍凉的大地上嘶吼!左大雨没见过挥舞的那么快的棍子,没想过有人这么狂野的战斗,当碎肉和血浆喷射在坚硬火热的胸膛上,他认识了那个以一敌十的好弟兄!

在他的脑袋中,和尚是出家之人这方面应该很擅长,其次他也想找一个战友说说话,别人不知道,他一直相信自己这一点腿脚功夫都能活到如今,大和尚当然也可以活下来!

到了大和尚留的地址,香案上已经落满厚厚的灰尘,很久没人来这里了,战争让一群人逃离了自己的家园,比如这个寺庙的人;战争同样让一堆人义无反顾的冲进了火堆,比如……这个寺庙里的大和尚!

左大雨突然鼻子酸酸的,那个一手铁棍玩的潇洒随意的和尚,那个半夜和老道絮絮叨叨佛祖真言的大和尚,大概已经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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