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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鹤记》何处不相逢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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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若在痛苦慢慢消退时,猛听见耳边一声惊吼炸响。

她睁眼就见男子一跃而起,捂着后脑勺怒视自己,立刻明白七八分,嚷道:“我没打你!”

男子刚发出一声冷笑,目光立刻变直,她一愣,顺着男子的目光看过去,也呆若木鸡。

她无法形容不远处那一幕。角落里立的白衣男子俊美如天神,女孩子娇俏如春花,那画面怎么想象也该是诗情画意。

如果不是男子脸上明挂着的、女孩子眉目中暗藏的诡笑,如果不是他们别具匠心的出场方式——女孩子四平八稳地被男子驮在背上,如果不是女孩子满脸纵横交错的头发丝将她玉雪可爱的小脸衬出几分鬼气,那么,馨若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用“狼狈为奸”来形容那番场景。

看身边的男子——男子在帮她疗毒的过程中,含糊与她交流了几句,自报了家门,男子名曦子默——曦子墨那幅魂不守舍的模样,大概感悟比她深刻,应该已跳出凡世活物的框架,往神界或鬼界迁延,用不知哪方天族的变种衰神或哪个地宫的含冤厉鬼去定位那两人。

淇滺生性纯良,被那四道谴责的目光一瞪,最初的喜悦感很快烟消云散,忍不住开始自我反省,一反省就受不了天大的负罪感,只能采取从小练就的减轻负罪感的方法,移花接木,或曰拉替死鬼垫背,诚恳地对那对受惊鸳鸯说:“是他的主意,我不过帮他扔块石头,你们看,他没多余的手。”

证据确凿,楚郁鞅不太容易赖得掉,好在他一直被淇滺移花接木惯了,再冤的替死鬼也做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在诡笑中又竭力加上一丝别有韵味的笑,怎么形容那笑呢,春色三分,二分轻浮,一分无耻,引人入胜却不张扬,低调的放浪,优雅的猥琐,正是他的一贯风格。他在不丧失自我风格的前提下,揽下这个令人发指的角色,且一入戏就让人身临其境,不得不让从旁观测的淇滺顶礼膜拜。

楚郁鞅不用说话,顶级演员是不用刻意用台词提示剧情的。

果然,那对受惊鸳鸯完全放过淇滺,将所有矛盾转移到他身上。

他轻咳一声,儒雅地打招呼:“二位好兴致。”

“你是谁?”

“不是你想的那样。”

鸳鸯同时开口。睿智的楚郁鞅,自然知道哪些话题能够深入,那些话题最好敬而远之。他主动过滤掉男鸳鸯的问题,将那别有韵味的目光投向女鸳鸯,并在原本基础上再加进一丝询问的意味,仍旧不用台词指引。

女鸳鸯立刻心知肚明,再解释一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在帮我疗毒。”

楚郁鞅这时接了点地气,开始进入普通演员的范畴,靠台词打造自我。他一边忙不迭点头一边念叨:“懂,懂,我懂。”

女鸳鸯的眼里泛起泪光,悲愤地说:“他真的在帮我疗毒,疗毒!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郁鞅点头点得更起劲:“懂,懂,我全懂。疗毒,推拿,双修,打通任督二脉,我全懂。”

说完还不忘加一句:“也全精通。”

一边的淇滺有点看不下去,她觉得楚郁鞅之所以能有备无患,是因为抓住了女鸳鸯的把柄。女鸳鸯一看就是未经世事,胸无城府,楚郁鞅却是典型的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楚郁鞅以他的金刚不坏之躯去对付一只连茅庐都没出过的小白兔,本就有欺弱的嫌疑,现在明明握有别人的把柄,却偏偏深藏不露,任人在他爪下做无谓的挣扎,实在是忒不厚道。

这么一想,淇滺就觉得自己有义务维持一下秩序,扶贫扶弱,起码该让女鸳鸯知道自己被抓住的那把柄是什么,也好切实有针对性地击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尽是假大空。

她清清嗓子,带着悲天悯人的救世主情怀开口:“你别说疗毒啦!你刚刚的叫声那么逼真和传神。你解释一下那叫声,君瑟就不会怀疑你了。”

她对自己方向明确的指引,感到异常满意。

女鸳鸯“哇”一声大哭起来。

男鸳鸯却“哈”地笑出几声。

淇滺摸不着头脑,却听男鸳鸯欢快地说:“还别说,那过程是还挺享受的。”

女鸳鸯哭得更悲恸,让淇滺也跟着心酸起来。

淇滺突然发现一个现实的问题,转向男鸳鸯,严厉质问道:“这么半天,你怎么不给她穿上衣服?”

男鸳鸯摸着后脑勺,无奈摇头:“她的衣服都被丢在洞外,老远的地方。”

淇滺想了片刻,意识到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小脸通红,对男鸳鸯非常不满:“你怎么能那样?你一点不为她考虑!”

男鸳鸯老实点头,做出坦白从宽状,却仍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当时十万火急,我倒无所谓,她却半刻也等不得!”

女鸳鸯哭得更激愤。

男鸳鸯进一步解释:“我想劝也没用,她神思迷离,什么也听不清。”

他瞥一眼哭得快晕过去的女鸳鸯,不解地问:“阿馨,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上天作证,我说的有半句不实,就让我天打雷劈。”

他特地把馨若的名字做了个小改动。无论怎样,他抢走馨若,是件颇见不得光的事。

淇滺觉得事情都到这份上了,叫阿馨的女鸳鸯还哭,就有点作态了。她试着劝解一句:“姐姐,你们男未婚女未嫁……”

馨若抬头吼一句:“不是那样的!”

淇滺大惊失色:“他已经成婚了?”

说完怒瞪男鸳鸯,色厉内荏:“你怎么能这样,这姐姐如此美貌高贵,你竟想到让她做小?你你你,你真是暴殄天物!”

男鸳鸯堆起一脸讨好的笑,点头哈腰地承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绝不让她做小。我发誓,家里那个做小,她做大,我发誓。”

淇滺稍稍舒了口气,进入下一个问题。她拍拍楚郁鞅的肩,楚郁鞅一个漂亮的反手,就将她轻盈地放到地面,风度十足。

她一边走向埋头痛哭的馨若,一边对男鸳鸯谆谆教导:“山洞已经够不好了,还要选外面,亏你想得出,你一点也不体谅阿馨姐姐。”

男鸳鸯虚心请教:“那敢问小妹妹,哪里才好?”

淇滺想也没想,跟念顺口溜似的,脱口而出:“车里一点也不好,还是屋子里好。”

男鸳鸯一拍手,发自肺腑地大赞:“高见,高见!小妹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不拘一格的感悟,真真是慧根不浅,不知师从何人?”

淇滺有生以来首次被人夸“慧根不浅”,立刻飘飘然分不清方向,兴高采烈地一指楚郁鞅,脆生生地说:“当然是他!”

男子看着含笑不语的楚郁鞅,点头表示了然:“看得出来,呵呵,看得出来。”

淇滺顾不得理睬两个男人打哑谜,在馨若旁边蹲下,解开随身携带的精致的小包裹,开始仔细翻找。

她掏出一件外衣,打量一下馨若的身量,放下;

又掏出一件外衣,打量一下馨若的内衣颜色,放下;

又掏出一件外衣,打量一下馨若的发型,放下;

最后掏出一件外衣,大小颜色款式都合适,刚欲递过去,猛然发现领口开得太低。

楚郁鞅是一个对服饰品味相当高的人,一直教导淇滺,童装不必拘泥,活泼一点好。

她看一看那活泼的领口,再打量一下馨若的……才发现事情此一时彼一时,馨若跟她天差地别,实在不太适合童装。

她不满地去看楚郁鞅:“都怪你,我说都带上,你硬是不让!”

男鸳鸯急忙上来打圆场:“没关系没关系,就这件,我一点也不介意,这件很好,真的很好。”

淇滺对男鸳鸯的印象立刻改观,暗暗对他的随和、宽厚和……慷慨,给予极高的赞扬。她欣然将外衣递给馨若,道:“他都舍得,你就不要介意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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