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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意》第63章 曰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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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意却不再言语,转过身自顾自的往山谷中走去。

越往其中去,阳光便越少,走至最深处,便是一处山洞。河水分流,变成溪水,溪水又最终往这山洞中来。

江意微微皱眉,便是有溪水流动,也掩不住此处极浓的血气。

“我既是已经到了这,虽不知你是何人,又何必躲躲藏藏。”江意出声道,没有半点畏惧。

江意的话语刚落,山洞中缓缓走出个人来,那人全身被黑色的斗篷包裹着,只一只白骨森森的手露在外面。

“好久没有见到巫族的小姑娘了。”那人咯咯的笑声传来,苍老又阴森,是个年迈的老人的声音。

“你修习的丹朱之术血光太重,在外头便能嗅到血气。”江意冷声道,师父虽是教他修习诸多丹朱之术,但与人命血脉相关的却从不让她碰,江意自己自然也是对此类丹朱之术嗤之以鼻的。巫者以自己的丹朱之术为骄傲,但若以巫血相关,则是旁门左道。丹朱之术,本就应当通过时间不断磨练以此来精进,想要短时间快速提升的,损人也不利己。

江意这般说,那人却也不气,只是令人宝骨悚然的笑声又响起来,但是他未笑几声,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深受重创,不便出门,便哄骗那老妇将人带这来?”江意微微皱眉,寒江雪被反掩在袖下,而那人似乎也不提防江意,只是缓缓摘下斗篷的帽子,一张苍白削瘦至极脸出现在江意面前,似乎是他修习丹朱之术的关系,殷红的血丝爬满了他的脸,而他的眼瞳却变成了灰白色,颧骨凹陷,几乎可以看到他头骨形状棱角,青筋在薄薄的皮肉之下清晰可见。

“说什么哄骗,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我可从未逼她。”他看向江意,见到江意脸上的丹厌,唇角的笑意便愈加浓厚,“我嗅到了你血中浓郁的灵气,比我先前遇到的那几个孩子更加的浓郁。”

“先前的?”江意的眼神渐渐变冷。

得了饵料,那觋者自也有好心情回答江意的问题。

“既然你死到临头,我便告诉你。先前这里住了几户躲避巫兵追捕的人家。有些巫舍不得自己患了丹厌的孩子受苦,便偷偷将她们送到这里长大,那老妇人便将那些孩子骗来这……”

他说到这,话音便止住了,他看向江意,见她不吭声,未曾流露出半点惧意,便道:“怎么,吓得不敢说话了?”

江意长舒一口气,随后缓缓道:“世间人心千种百种莫测,人心好坏也难以定论,巫觋也是如此,但有你这样的觋,是巫族之耻……”

锐利的金叶子割开江意手腕的血肉,鲜血喷涌而出,却没有流淌下来,而是缓缓的悬浮在半空中,变成一道圈,环绕在江意身边。

“我的血肉便在这里,你若要,自己来拿便是。”寒江雪自江意的袖中飞出,鲜血渗透进寒江雪的笔身之中,原本通洁如白玉的寒江雪顷刻间变成了血玉。

她没有丹朱,只能以血代替。在程家的日子太过安逸,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也不需要用血充当丹朱。

但是,就如同她不能一直呆在程家一样,她也要面对没有丹朱的境况。

“这不可能……”看见江意施术,那觋者显然吃了一惊,“你分明有丹厌……”在他眼中,生有丹厌的巫族,不过是随意可以欺凌的弱者。

有丹厌如何?没丹厌又如何?因为异于常人,便得不到公平的对待,这是对的么?

在大周之时,她每日只知丹朱之术,不知其他。但大商一行,她触及了许多往日她不曾触及的,也逐渐的,有所思考。巫与常人稍许不同,便不被用常人的眼光看待。寻常人与巫不同,巫也不曾将自己于常人归为一类。

而这世间,万物本就应当,有所同有所不同。

你该死。

江意手中的寒江雪顷刻间使溪流中的水悬于空中,然后凝水成冰,朝那人尽数飞去。

虽是江意此举忽然,那觋者却也倒还算反应及时,他口中喃喃念起巫咒,随后祭出一直由骷髅雕刻成的手杖,鲜血子他的脚底蔓延开来,形成一道血障,将江意的冰锥尽数吞噬。

“我原以为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如今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觋者冷笑一声,神态愈加猖獗,“天章阁的巫官都拿我没有办法,你不过一介黄口小儿,还是乖乖认命,做我的饵料吧。”

“你当真如此以为?”

江意眼底有一抹淡淡的红色若隐若现,面上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但却并不是对那些孩子的遭遇没有一点感觉。这般残忍的丹朱之术,她绝对无法认同。

你!那觋者表情陡然一变,再无半点猖獗,而是惊恐无比。在他身后,诸多冰锥齐齐射来,他几乎没有还手的时间,冰锥便贯穿了他的身体。鲜血汩汩流出,周身疼痛蔓延开来,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江意,手杖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小丫头……”

“水本是纯净之物,用在你身上倒是可惜了。”江意冷冷的看向他。

可恶……那觋者虽是受伤,却仍是在地上匍匐挣扎着,朝着山洞的方向爬去。可恶觋者他怎么会输给这样一个小丫头……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他的丹术就可以更上一步……就可以长生不老了……可以得到新的躯体……

他爬的极缓,江意几步走上前去,拔出了一根他背上的冰锥,冷刃离肉,发出异常清脆声响,随后,江意又将那只冰锥,插到了那觋者的跟前。

疼痛令他目眦欲裂,一双眼睛几乎快要从眼窝中掉出来。

“你敢这样对我,师父是不会放过你的……”觋者大笑,又喷出几口血来,“即便是你能杀了我,但是师父他……”

他所修习的丹朱之术对□□的损耗极大,这样的状况下能够说出话来已如风中残烛。

便是他放出这般狠话,江意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又在他身体之上补下一刀。

“那让他来便是。”

江意站起身来,看向那晦暗不明的山洞。她想这山洞之中应该有什么东西,生气死气混杂,她分不清楚里头是生灵还是死灵。

但既是走到这步,再往里头走也无妨,江意瞥了一眼已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觋者,便往山洞中走去。

初时并无异常,只是越往里头,血腥味越浓烈。地上的陈旧血迹斑斑,令江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洞中极静极静,故而偶有水滴的落下,声音便极为清晰。

洞中烛火昏暗,江意看不清晰,便利用寒江雪中剩下的灵气幻了一只光蝶出来。它翅膀上的光令这狭隘的空间清晰了一些,而终于,江意也走到了尽头。

洞中的尽头是一处血池,血池中,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女正安静的坐在里头,血水覆盖了她脖子以下的部分,只露出一个头来。她的头发由于不断生长,几乎比她身体还长。

江意走上前去,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脖颈,是常人的温度。

她已隐隐有些猜测,师父当年虽不允许她接触此类丹朱之术,但是她曾在巫族遗留下来的古书中看到过。巫族之人自古流传下来的血脉使她们能够驱使丹朱,被称之为降神者,但这份血脉并不均等,所以导致有些巫的血脉稀薄,仅能使用一些最低级的丹朱之术,或者根本无法使用。

带有丹厌的巫情况则不同,她们继承了家族的血脉,但因为一些原因,既是她们血脉纯正,却依旧无法使用丹朱之术。

所以,这便导致了有些人以为,只要通过获取那些纯正血脉之人的血肉,便能改善他们自身的血脉,使自己操纵以往根本无法驾驭的丹朱之术。

但通过这种方式强化血脉,自然自身也会付出代价,□□不断地枯萎老去,即便是能够驾驭强大的‘术’,但自始至终却无法长久。

所以过去的巫者,为了承担强大的‘术’,与此相对的‘器’便诞生了。

待□□老化之后,便将自身的灵识转换到没有意识的‘器’上。

而‘器’则必须是没有巫族血脉的普通人类,意识死去,但□□却因为一些原因存活下来。而眼下这个□□之所以存活,是因为用了‘巫血’灌溉。

巫的寿命长于常人,也是因为上天梭赋予的血脉。与丹朱相似,可使人尸身不腐。

这一樽‘器’,如若不是她前来,很快便能完善,加之以秘术,真正的成为一樽容器。

这个少女本来早已死去,却没有想到以这样的方式活了下来。

只是江意没有想到,此类禁术手段残忍,掌握这种秘术的巫早就在大商开国之初被九族联手剿灭了,并且将此类丹术列为禁术。既然她如今亲眼所见,那么只能说明,当初九巫的清剿并不彻底。

师父虽对她严苛,教授她的,却都是光明磊落的丹术。

以一己之私,却害人无数,这样的人,不配称之为降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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