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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然州和周晓迷》第3章 斗兽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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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昨晚那个神秘女子,皇甫然州和鹔鹴回来后思索半宿,凭他们丰富的江湖经验,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能在皇甫然州毫无察觉下潜入他的房间,轻功何其了得,还有那惊人的美貌,难道是朱仪殿大小姐周晓迷?不可能,绝不可能,昨晚那女子太过柔弱,一副雨落桃花楚楚可怜的模样,绝不可能是那位传说中高傲不可一世的周大小姐。

思索不出结果,他们也不再深究,只觉得她应该还会现身。

据说城中万福楼的羊肉肥美可口,远近闻名,这几天更是一碗难求。这天清晨忽然嘴馋,皇甫然州一大早便带着妹妹和三个侍从来到城中排队买羊肉。

一到万福楼门前,真是名不虚传,三层的酒楼,富丽堂皇,一块金字匾额高悬门楣,“万福楼”三个大字气势磅礴。门前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都是来买羊肉的,来得早的能进店里坐着慢慢吃,来得晚的只有打包带回去吃了。

“唉,”皇甫然州站在人群中,高出半个头,瞟了下前面黑压压的脑袋,眉梢微蹙,“来这么早都排不上,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哥哥,不然让阿江他们在这里排吧,我们别处去逛逛。听说这几天街上特别热闹,好多好玩的呢。”鹔鹴抓着皇甫然州的袖子摇着央道。

“好吧,”皇甫然州排了会队觉得烦了,正好跟妹妹去别处逛逛,“阿江,你们三个先在这里排着,买好了羊肉带回去就行,我和妹妹去别处走走。”

“是,少主。”阿江回道。

说完,皇甫然州便被鹔鹴拉着走开了。

“哥哥,你看这个面人真有意思。”鹔鹴走在街上,看见旁边有一个面人摊,拉着哥哥凑了过去。只见一七旬老汉端坐于桌前,手里摆弄着一个面团,不一会一个人像就被捏出来。桌案上还有一些做好的面人,老人,女子,孩童,房屋,蟠桃,金鱼,应有尽有,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真乃神人也。”皇甫然州眼神扫过这些面人,不禁叹道。

“哈哈哈哈,”听见有人夸赞,老汉开怀大笑,“公子仪表堂堂,何不让老朽帮您也做一个面人像呢?”

“还能做个我?”皇甫然州有些不信。

“哥哥,让老伯帮你做一个吧,”鹔鹴笑起来,“我倒想看看面人哥哥会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高兴,只听得一群人从他们身后喧闹而过。他们回头一看究竟,却是大惊失色。三五个人抬着一块木板急忙忙地朝街尾医馆方向走去,木板上躺着一个四十来岁膘形大汉,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皱眉咬牙,痛苦不堪。

“怎么回事?”皇甫然州脸瞬间沉下来。

鹔鹴也疑惑的摇摇头。

“这几天经常有人从我这经过,被抬去医馆啊。”老汉摸摸胡子,倒很淡然。

“经常!?”皇甫然州目光一跳,“为什么?”

“公子不知道?”老汉长嘘一口气,“南康王府的二公子,为讨朱仪殿大小姐开心,从契丹运过来两只猛虎,这几天在安宁大街开斗虎大会呢。七尺高的围栏,将老虎放于围栏之中,说是能在围栏里和老虎共处坚持半柱香者,赏白银三百两;坚持一炷香者赏白银六百两;坚持两柱香者,赏白银一千两。但进入围栏,是伤是死,他们一概不管。”老汉放下手中的面人,继续道,“如此重金赏赐,当然不少人愿意进围栏一试,但那老虎可是吃素的么,见人进来,还不生咬猛扑,不把人扯烂撕碎岂肯罢休……”

“啊?”鹔鹴愕然,“有这等事?”

“姑娘,”老汉依旧从容,“看你的穿着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吧,你可能感受不到,当一个人缺钱的时候,命算什么啊……”

皇甫然州眉梢一收,莫名心头沉重,他顿了顿,然后一把抓起了妹妹的手。

“走,我们也去看看。”

刚到街口,便见前面人群密密麻麻,将一个看台围得水泄不通,气氛热烈,呼喊声此起彼伏。皇甫然州拉着鹔鹴硬挤到前面,果然如此,七尺围栏圈着一个看台,里面一只花斑老虎硕大生猛,张牙舞爪正对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嘶吼,那汉子手臂已鲜血淋漓。围栏外的人群十分亢奋,扯着嗓子呼喊着“冲过去!打脑袋!打脑袋!”“坚持住啊!”“打它啊!打它啊!”……唾沫横飞,呼声震天,就是当年在刑场看大贪官问斩也没这般阵势。

其实皇甫然州早就听闻,朱仪殿那位风华绝代的大小姐,傲慢,冷漠,却没曾想还如此恶趣味,看活人斗老虎。周围也是人山人海,兴高采烈,难道大家都觉得这种惨无人道的人兽比赛很有意思吗?

“哥哥,你看。”鹔鹴指着围栏旁边的一个高台,台上建着一处亭子,红瓦绿柱,四角挂着凤尾风铃,四周垂着珍珠细帘,帘内一男一女坐于桌案两端,身后站着一堆侍女仆从,只是隔着帘子,看不清帘中之人模样。高台上还放有七八个开着盖的檀木箱子,里面的黄金白银在日光下分外耀眼,可能也是这几口箱子的原因吧,底下的人群像吃了药一样,兴奋异常,激动不已。

“嚯!”人群又一阵叫喊。只见那花斑大虎瞬间朝那年轻人扑过去,许是体力不支,或是疼痛干扰,他躲的速度没赶上老虎,一条腿被老虎压在地上,然后老虎猛然一跃,两条粗壮的前腿朝他胸口踩去,还好他往旁边滚了两圈,没被踩到,但老虎立刻又朝他扑来。此刻的他在老虎面前就像一只被猫随意玩弄的老鼠,毫无反击之力。

“如果他坚持不下去了,你们为何不能让老虎停下来?大不了银子不要了。”皇甫然州上前抓住一个手持长棍,看似驯兽人的络腮胡壮汉,说道。

络腮胡大汉瞟了皇甫然州一眼,冷冷道,“他说他能在里面坚持一炷香,一炷香到了,我自会叫老虎停下。中途他们战况如何,我是不管的。这是之前就已经讲明的规矩。”

刚说完,就看见那年轻人被老虎咬住了大腿,左右狂甩,年轻人抱着自己的腿,声嘶力竭。皇甫然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哥哥,怎么办啊?他快被老虎咬死了?”鹔鹴焦急地抓着哥哥。

许是那年轻人命不该绝,正无奈时,刚才那络腮胡壮汉走进了围栏,似乎一炷香时间已到,示意老虎停下来。老虎随即松了口,大汉走进围栏把老虎赶进铁笼。此时,从高台处走出四个婀娜俏丽的侍女,手里拿着托盘,上面全是白晃晃的银子。侍女走近年轻人,将托盘放于他跟前便转身离开。年轻人看见这堆白花花的银子,似乎忘记了自己血肉模糊的腿和手臂,竟是一脸狂喜。

接着,在众人注视中,年轻人连着他的银子被专门清场的侍卫抬下了台。

“下面还有哪位英雄要上来一试?”一个干干瘦瘦的驼背男子走上前,站在台上朝下面高声喊道。

皇甫然州心中一紧,他理解那些为了银子不要命的人,但他也确实看不下去这种人兽肉搏,血肉横飞的场景。利用人人都有的一点财欲,让人心甘情愿被践踏,视人命如草芥,更何况究其根本只是因为讨某个女人欢心,何其荒唐!令人发指!

他觉得他要阻止这场活动,而且必须阻止这场活动。但他又突然记起出门前父亲再三嘱咐,“不许生事!”。他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来!”人群中,一阵浑厚的声音传来,大家寻声望去,又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壮汉,黑面长须,满身肥肉。

“哥哥,不能让他去,我们得想想办法。”鹔鹴甚是着急。

“还是我来吧。”鹔鹴还没缓过神来,只听得耳边自己最熟悉的声音响起。

“哥哥?”鹔鹴回头望向哥哥,一脸担心。

“没事,放心。”皇甫然州拍拍鹔鹴的手,随即走上看台,几根发丝拂过脸颊,银灰色的衣袖飘飘如云。

“这位公子,”干瘦的驼背男子打量着皇甫然州,笑着提醒了句,“看您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样子不像练武之人,这可不是儿戏啊。”

皇甫然州只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哎,你看!”人群忽然沸腾了。人们看着亭子方向,不知为何,大家看到亭台里那从不露面的一男一女居然撩开帘子,站了起来。那男子明眸浓眉,身着褐色大氅,手持十二骨折扇,容姿清贵,应该就是南康王府的二公子赵佑灵了。那女子,鹔鹴和皇甫然州登时愣了,可不就是昨晚那女人吗?皇甫然州此刻思绪有点混乱,怎么可能?!真的是周晓迷?!眉如月初之新月,眼如深秋之水泊。腕上几根翠镯,眉间一线朱砂。还是那么清瘦,却全无昨晚的柔弱。此刻的她一身云锦,绣满绢花,一根披帛,绕于身后缠于臂间飘飘然如画中飞仙,正目空一切地看着下面。

“呵呵,”驼背男子见状笑了两声,“这位公子,看来二公子和大小姐对您还颇感兴趣啊。好吧,那您觉得您大概可以在围栏里待几柱香啊?”

皇甫然州低眉勾了勾嘴角,“我能在这里待到朱仪殿和南康王府破产。”

“哈哈哈哈,”驼背男子不禁大笑起来,“你一个读书公子,太不知天高地厚,这些天一般人撑半柱香就不错了,撑一炷香算好的,说撑两柱香最后还活着的人,我到现在都没看见,你可别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啊,哈哈哈哈哈。”

“废话少说,放虎出笼吧。”

“好,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们不救你。”说完,驼背男子示意驯兽人将一只老虎放出来,自己迅速走出看台。

鹔鹴本来还有点紧张,为哥哥捏把汗,但又看他如此轻松的样子,着实放心了许多。看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也在期待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老虎见皇甫然州赫然立于看台中央,大嘴一张,朝他扑去。见老虎奔来,皇甫然州迅速往旁边一闪,老虎冲过去后,他转个身,又回到看台中央,行云流水。老虎见他又在中央,气急败坏冲过去,他又是迅速一闪,不知哪里去了。老虎停下来时,又见他靠在围栏上,老虎似乎怒了,更加快速地冲过去,围观的人心都悬起来,只见靠在围栏上的皇甫然州,一个转体,腾空而起,老虎还没来得及反应已一头狠撞到围栏上,眼冒金星,皮开肉绽。

“好身手!好!好!”台下人群掌声雷动,一片欢呼。鹔鹴看着哥哥在台上用轻功戏耍老虎,也是有趣得很,刚才真是白担心了。

此时一阵清风吹来,吹着旁边亭台上的银铃清脆作响,吹着亭台下两人的衣襟扰扰欲飞。

“这人是谁?”赵佑灵目光一凝,合上折扇。

“皓月宫少主,皇甫然州。”周晓迷纤纤玉指敲打着亭台栏杆。

“啊?”赵佑灵紧紧捏了捏扇子,“早就听说皓月宫的人就爱多管闲事,他这是来砸场子的吧!”

周晓迷似乎并没有听刚才赵佑灵说话,只扭头朝旁边的侍卫淡淡道,“把另一只也放进去。”

皇甫然州正觉得戏耍这只傻大个老虎意犹未尽,只见驯兽人又放进来一只老虎,个头更大,吼声更猛。皇甫然州心一紧,两只老虎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两只猛虎将皇甫然州围在中央打转,口水掉了一地。

“开玩笑吧!?”台下一片哗然,一只老虎就够受的了,还两只!这是明摆着要人命啊!

原本皇甫然州只想用轻功,把老虎累死。但两只老虎的话,闪躲起来就不容易了。两只老虎一起扑来,皇甫然州旋转离开时没掌握好方向,被一只老虎咬住了袖子,然后老虎用力一扯,他便倒在地上。他倒地之后,另一只老虎迅速扑来,他连忙翻滚着身体,用力把那根袖子撕下来,逃脱桎梏后立马站起。

看来这样下去不行,得用点别的办法了。两只老虎又跑过来,他用眼所不及的速度飞身到老虎背后,分别点了两只老虎前腿后腿几个柔软的穴位,老虎顿感四肢酸痛无力,然后他再几个大步走过去,对着一只老虎朝脸就是一脚,老虎被踢,后退几步,他也紧跟上几步,朝脸又是一脚,老虎顿时瘫软在地上。还剩一只,他飞过去对着老虎脑袋就是一轮悬空连环踢,老虎最后直接被踹出三尺之外。

“好好!好啊!好身手啊!”场下欢呼似江海翻腾。

“哥哥好厉害!”鹔鹴忍不住也赞了句。

亭台上,赵佑灵都看呆了。

春风依旧和煦,风铃叮当作响,周晓迷玉面微侧,最后敲打了下栏杆,纵身飞下亭台,发丝流转,长襟起舞。

周晓迷落到看台上,瞟了眼两只瘫倒在旁痛苦□□的老虎,丹唇轻启,“皇甫然州,我朱仪殿与你皓月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今天是个什么意思?”

皇甫然州目光凛然,语气凝肃,“周晓迷,你设此擂台血腥残忍,劝你赶紧把场子收了,否则不论你有多少老虎,我都给你收拾掉。”

“好生猖狂,”周晓迷冷冷一笑,“我做什么,与你何干?”

“的确与我无关,也并非有意冒犯,只是这场子确实太恶俗,我既然见了,就不能不管。”

“呵呵,笑话,”周晓迷冽然一笑,“你算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管我?”

“大小姐若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我还怕你不成?”

早就听说朱仪殿这个大小姐高傲冷漠,今日见了,果然所言不虚,是个极难接近和沟通的人。

鹔鹴在台下见哥哥在台上跟周晓迷争执,心头一紧顿感不妙,自己也迅速走上看台,“哥哥。”

见下面形势不对,赵佑灵带着众随从也从看台上走下来。

“皇甫然州,你多管闲事!”赵佑灵合上折扇指着皇甫然州斥道,“不管是南康王府还是朱仪殿,都没得罪过你皓月宫吧,你凭什么来砸我们场子!”

“砸你们场子怎么了?”皇甫然州丝毫不让,“你们乱设擂台残害人命,我既然见了,岂能不管?”

“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干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无耻淫贼,”鹔鹴也愤然道,“为讨女人欢心,想出这么残忍的招数。”

“臭丫头!”赵佑灵瞪了眼鹔鹴,说着就举起手来,“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掌烂你的嘴!”

“住口!”皇甫然州一把护住鹔鹴,“狗男女,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话音刚落,周晓迷像是突然被什么激怒了一般,展臂振衣,一掌便向皇甫然州打过去,皇甫然州迅速反应,一掌迎上。竟没想到看着这样清瘦柔弱的女子,功力如此深厚,与他对掌毫不示弱。

赵佑灵见周晓迷跟皇甫然州打起来了,也朝旁边示意了下,立马就有几个侍卫朝鹔鹴也冲去。鹔鹴见状,迅速躲开,几个侍卫精悍威猛,但鹔鹴轻功高绝,几个转身,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他们来不及反应,更看不清人在哪,被鹔鹴一顿戏耍。

周晓迷能感觉到皇甫然州功力比自己强大一些,自觉这样下去不是对手,便突然脱掌,一个绕后,抓住皇甫然州的肩膀,用力一捏。

“啊!”皇甫然州顿感肩膀一阵剧痛,迅速反身,将周晓迷一掌猛拍出去。

“哥哥。”鹔鹴听见哥哥的喊声,停止了跟几个侍卫的周旋,赶紧过来扶住哥哥,“哥哥,你怎么样?”

“晓迷,”赵佑灵同时也焦急地跑向被拍在地上的周晓迷,小心将她扶起,“晓迷,你有没有事啊?”

周晓迷被扶起后一把推开赵佑灵,摁着胸口,呕了几滴血。

周晓迷被打落在地,旁边的一众随从护卫顿时全部围了过来。

“来人!”赵佑灵眼中已涌起怒火,然后大喊了声,“把这两个人给我拿下!”

如此场景,台下的人群看得咋舌,这当然比刚才的老虎打斗精彩多了。

“慢!”不过就在众侍卫欲上前拿人时,周晓迷伸手做了个止的动作,“明天就是东临老人的寿辰了,先不跟他们计较,这笔账,日后再算。”

周晓迷既这样说了,众侍卫也不再进前,赵佑灵攥着手里的扇子,强将心头的怒意忍下来。

鹔鹴正给哥哥揉着刚才被周晓迷捏伤的肩膀,竟看见周晓迷捂着胸口慢慢又朝他们走过来。

“你还想干嘛?”鹔鹴挡在哥哥前面,但又被哥哥拉开。

皇甫然州望着周晓迷,一脸诧异,不知道她还想做什么。

许久。

“啪!”周晓迷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皇甫然州脸上。

“你!”皇甫然州顿觉被五雷轰顶,捂着脸,直接呆在了那里。作为皓月宫的少主,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亵渎践踏了。

“这是你昨晚欠我的。”周晓迷说。

蓦地,皇甫然州回想起昨晚在树林边似乎抬起过她的下巴,的确调戏了她,是做了点轻浮的事。一时语塞,什么话都咽了回去。

这个女人,有点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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