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甫然州和周晓迷》第4章 寿诞当日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晨光熹微,风露犹在。歌伶才刚刚收拾起吹打了整夜的鼓瑟;卖花女坐在河边挎着卖空的花篮,数着铜板。大安河边的细柳,慵懒地展着腰肢,整个江陵城还在半睡半醒中,做着迷梦。

绿树清流围绕的神兵山庄,这天威严依旧,只是格外忙碌。公鸡都还没睡醒,庄中之人便已躁动起来。今天,他们庄主东临老人整整八十岁了。钟和打了个哈欠,继续指挥着来往的仆从,为寿宴做着准备。今天是他师父的八十大寿,半点马虎不得,食材,酒水,瓜果,点心,他都要一一验过,从摆桌椅到挂灯笼都要亲自监督,从昨天到今天,忙地滴水未进。

这天,皇甫然州也起得很早,随意吃了两口点心,便和鹔鹴清点起寿礼。寿礼是父亲亲自备下的,包括一只紫砂壶,一对琉璃杯,三只玉枕,四件软氅等生活用具,还有一些皓月宫周边特产,另加一封父亲亲笔贺信,装了整整一箱子。说是老人归隐了,置备些生活用具希望老人安度晚年。

皇甫然州摸摸右肩,一阵生疼,妹妹说周晓迷昨日那一捏,力道之大,碎骨断筋,没些日子是好不了了。想想也是奇得很,那晚潜入他浴室的女子真是周晓迷,可她与他之前素不相识,她来做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不觉东方已晨光万丈,皇甫然州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命人将寿礼装车,自己洗手熏香,穿戴整齐,骑上马,带着鹔鹴和七八个仆从开始朝神兵山庄进发。

“哥哥,今天天气不错呢。”鹔鹴骑着一匹白马,一身白衣在晨光照耀下格外清丽出尘。大路两旁,树木抽芽,野草遍地,一路繁花似锦。

“下手真狠……”皇甫然州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肩膀。

“还真是,”鹔鹴点着头,“这个周大小姐,看上去娇纤柔弱,其实出手相当狠辣呢,我若不是给你用了百草清凉膏,你这膀子都废了。对了,但我看她挨你那一掌,也不轻松呢……”

正说着,行到一个岔路口,只听旁边路上一阵人语马蹄声也朝这边过来。皇甫然州随声望去,一队人马袖飘襟舞浩浩荡荡。前面四人骑铁蹄高马开路,后跟一匹枣红骏马,马上衣着华丽的公子慢悠悠摇着扇子,一辆华盖纱幔马车紧随其后,再后面是几辆木板马车,驮着几口红木大箱子,应该是寿礼。

“真是阴魂不散呐。”皇甫然州叹了声,因为枣红马上那个摇着扇子满身贵气的人他昨天刚见过,而且还很不幸地发生了点摩擦。

“二公子早啊。”皇甫然州见人马走近,为避免尴尬还是意思着冷着脸打了个招呼。

见到皓月宫的人马就在前面,赵佑灵微露意外。他勒缰也收住马蹄,然后提了提嘴角,“呵呵,真是冤家路窄啊,哪都能遇见你们。”

“呵呵,”鹔鹴瞥赵佑灵一眼,“好像谁愿意遇见你似的。”

赵佑灵盯着鹔鹴,注视了会,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面露阴黠驭马凑近皇甫然州,阴阳怪气摇起扇子,“对了,我一直有个疑惑,鹔鹴姑娘美丽动人,都说你们是兄妹,我却不相信,一个如此娇美的女子天天在你身边,你都不动心的么?还是说你们白天是兄妹,晚上是夫妻,啊?哈哈哈。”说完,赵佑灵扬首大笑起来。

因为还要去神兵山庄,所以皇甫然州本没想跟对方起冲突,一般的刻薄话他能忍就忍了,但这种话已经不是刻薄,而是侮辱了。

“你说什么呢?”皇甫然州顿时双眉紧皱怒火中烧,一把捏住赵佑灵的脖子。赵佑灵瞬间停了笑,抓着皇甫然州的手喘不过气来,胀地满脸通红。

见赵佑灵被皇甫然州掐住脖子,枣红马旁边一个干瘦的驼背男子立即站了出来,怒声喝到,“皇甫然州!你找死!不得对我家公子无礼!”

“是你家公子胡说八道对我妹妹无礼!”皇甫然州看了下驼背男子,认出他就是昨天在斗兽场上吆喝的那人,他旁边还有一个体型硕大的胖子和一个模样斯文的书生都恶狠狠看着自己。

“跟我妹妹道歉,否则我拧断你脖子。”皇甫然州说着加大了力度。

“郑九雄,刘义,公孙容,你们给我宰了这个混蛋!”赵佑灵艰难地喊道,满脸通红痛苦不堪。正当他身边的驼背,胖子和书生欲做点什么的时候,皇甫然州又加大了力度,赵佑灵疼地连□□都发不出来,全身颤抖。

“皇甫少主,”叫公孙容的书生见皇甫然州不吃硬的,于是很识相地赶紧上前拱手赔礼,“我家公子一时糊涂,冒犯了鹔鹴姑娘,我这里赔不是了,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公子吧。”

“饶,饶了我吧……”赵佑灵兴许也是撑不住了,牙缝里硬生生吐出几个字。

皇甫然州见他服软,便松了手,驼背胖子和书生立马过去安抚自家主子,赵佑灵摸着脖子咳了几声,又愤又恨又无奈指着皇甫然州,“皇甫然州,你……”

“继续赶路吧,时候不早了。”这时,纱帐马车那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却是冷冰冰的。

“好,马上走。”赵佑灵捏了捏嘶哑的嗓子尽量发出一个温柔的声音回复那女子,然后又转过头满眼愤懑地看着皇甫然州,“皇甫然州,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说完,赵佑灵拉了拉缰绳,压着一腔怒气,心有不甘地带着人马开始继续往神兵山庄走。

鹔鹴满脸不屑,丝毫不受赵佑灵刚才那句狠话影响。

“我们也走吧。”皇甫然州见时候的确不早了,在赵佑灵的人马过去之后,自己也朝后面做了个手势,继续前行。

走在后面,皇甫然州能看见前面那辆纱帐马车,桃色帷幔绣着金线牡丹,四角挂着红线穗子,里面一个清瘦的人影卧在座椅扶手上。车旁跟着四个身穿广袖黑衣的带刀男子,听说周晓迷有四个随身护卫,个个身手不凡,分别唤作明珠,蛮子,白桥,炎牙,应该就是他们吧。

离神兵山庄越发近了,喧闹呼喊声也越发响亮,铜锣交织唢呐,人语混着马鸣,动静颇大,热闹非凡。

绕过一只山角,一座恢弘的院落便进入视线,高高的大门敞开着,一对石狮分立两边,“神兵山庄”四个大字气宇轩昂,大门两端挂着红绸,庄严中带着浓重的喜气。一个身着暗红色锦衣的老者站在门前,身后立了几名侍女,老人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笑容满面,对着前来的每位客人寒暄一番后便让侍女将客人引进庄去。

到了庄前,赵佑灵跃身下马,不过并未进庄,而是朝身后的纱帐马车走去。

“晓迷,到了,下车吧。”赵佑灵对着帐子温柔道。

“小姐,到了。”还没等他过来,旁边的明珠已将木塌放于马车下,左手掀开纱幔,右手搀着周晓迷踩着木塌下了车。由于昨天挨了皇甫然州一掌,伤了脏腑,周晓迷面色苍白不少。她一袭紫衣绣着梅花,一根披帛缠于臂间,落于地面,本就看似清瘦柔弱的身体,捎带几分憔悴,越发风流妩媚,窈窕动人。

皇甫然州和鹔鹴也下了马,站在门前的老人远远看见他们便激动异常,笑得合不拢嘴走过来,“是皓月宫的皇甫然州和鹔鹴吗?我可是等候多时了。”

“拜见前辈,”皇甫然州整理好衣袖,两手抱掌前推,弯下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晚辈皇甫然州携义妹鹔鹴受父亲之命来给前辈祝寿,愿前辈日月同辉、春秋不老。”说完,恭恭敬敬又是一拜。

“前辈万福,”鹔鹴双手放于腰间,低头弯膝,“愿前辈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哎哟,好啊,好啊,两个孩子,”老人越发高兴了,拉着皇甫然州和鹔鹴,“然州啊,当年皇甫金鹰请我去衡燕山下喝酒的时候,你才刚会说话,一别二十载,你都长大成人了。还有鹔鹴丫头,当年你师父琼水夫人来我这里让我给你打一把长命锁,那时你还没一根筷子长,现在都出落地这般美丽了。”说着,东临老人动了怀念之心,一行老泪似就要落下来

“前辈,”见东临老人激动如此,鹔鹴笑靥如花忙上前抚慰,“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您若是掉几滴眼泪下来,我和哥哥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这是高兴,高兴啊。”

“前辈,静和先生兰瑶先生他们可曾到了?”皇甫然州怕老人再忆起往事,迅速移开话题。

“哦,到了到了,”东临老人收起神思,“静和先生兰瑶先生都已到庄上多时,刚还问起你呢,快进去吧。”说着,老人示意女婢将皇甫然州和鹔鹴引进庄去。

陆续又有宾客前来,皇甫然州和鹔鹴也不再多占着东临老人,跟着引路的婢女就进了庄。

“前辈可知我是谁。”周晓迷走上前,露出难得一见的浅笑。

“嗯,让我看看。”老人打量着周晓迷,对着这副美貌咂摸了下,“倒是有点周广的影子,你可是周家的丫头吗?”

“正是,”被老人猜出,周晓迷点了点头,“晚辈周晓迷,愿前辈如意吉祥、富贵安康。”说完,毕恭毕敬作揖行礼。

“哈哈哈哈,”老人摸了摸胡子,“周广那个混账东西还能生出这么美丽的女儿?你父亲可跟你说过,他当年跟我打赌输了,给我洗马的事?哈哈哈哈。”

“真有此事?”周晓迷眼波流转,掩口而笑,“父亲许是怕没面子,倒没跟我提过,若真有此事,回去之后我必当面臊他。”

周晓迷打完了招呼,赵佑灵也迈步走近。

“庄主好啊,”赵佑灵合上扇子作了个揖,十分随意,“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南康王爷赵文昌的二儿子,赵佑灵。”

“原来是南康王府的公子,倒是有所耳闻,”老人还了礼,虽然说着受宠若惊的话,但举止依旧不卑不亢,“真是有幸了,老夫何德何能,过个生辰还劳您大驾。”一边说着,一边已示意身边的婢女过来引客人进庄。

寿宴安排在神兵山庄的梨花苑,东临老人素爱梨花,在山庄各处种了梨树近百株,每年寒冬一过,春风一吹,全庄上下,雪白一片。

玉树枝头梨花盛,门前屋后泛幽香。

皇甫然州和鹔鹴被婢女带着进入梨花苑,时下正值春朝,满庭满院,满树满枝,多如盛夏之繁星,白如深冬之积雪,如云如雾如霞,如梦如画,芬芳沁人。苑中溪流绕着假山,亭边种着梨树,中间一大块青石砖铺出的空地,桌椅便布于石砖空地上,桌上摆满新鲜的瓜果和精致的点心,穿红着女的女婢还穿梭四处,为刚落坐的客人添水斟茶。

“皇甫兄,”皇甫然州正心思神往痴醉于各处的梨花,忽然竟听见有人唤他,“你怎么才来?”

皇甫然州延声望去,一个八仙桌边已坐满了人,都在看他。

“你们都在这啊,”皇甫然州惊喜道,带着妹妹赶紧过去,然后依次打招呼,“静和先生,兰瑶先生,陶兄,温兄。别来无恙。”

“怎么这会才来?一会罚酒一杯。”兰瑶一边给自己添着茶,一边指着皇甫然州。此人在兰花谷清修,素衣素服,简单清雅,是那种潜心修行,与世无争的隐士。他的解毒之术独步天下,与坐在旁边那位精于疗伤之术的静和先生是知己好友,两人常常相约饮酒读书,谈经说道。

“鹔鹴姑娘。”温不弃见鹔鹴随皇甫然州坐下,两眼放光,流着口水走过来。鹔鹴一脸嫌弃,怯怯往哥哥身边躲了躲。温不弃是威远镖局的二少爷,温老爷子不知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辈子竟倒了血霉生出这么个孽障东西,不学无术,好吃懒做,风流成性。无数次被家里人从窑子里揪出来,也无数次在赌场出老千被群殴,在他丢了三趟镖之后,老爷子连镖都不敢让他押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就是死性不改,一滩烂泥扶不上墙,好在心眼不坏,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温老爷子实在没办法也就随他去了。还好他上头还有个哥哥温不忘,天资聪慧,武艺超群,可以委以重任,不然他温家威远镖局真是要后继无人了。

“温兄,”皇甫然州朝他打趣道,“温老镖头现在也开始认可你了嘛,如此重要的场合派你过来。”

“他家最近有两趟要紧的镖,老爷子和他哥哥就亲自去送了,脱不开身,没办法就只好让他来参加寿宴了。”陶贤一把将温不弃揪回来,解释着。陶贤是洪州听波庄的大公子,底下还有个妹妹陶贞。听波庄建于洪州碧玖潭上,庄外方圆百里江河水流都是他家地盘。听波庄素来与皓月宫交好,陶贤与皇甫然州更是亲厚。“就是怕他莽撞生出事端,这不还派岳秀跟着呢嘛。”陶贤又补充了句。

陶贤说的这个岳秀麦黄的皮肤,方正的脸面,是镖局的镖师。

“鹔鹴姑娘,来,吃水果。”温不弃随手拿起一根香蕉又给鹔鹴递了过去,谄媚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谢谢,不用了。”鹔鹴苦笑着,把香蕉推回去。

“少爷,您就老实坐着吧,老爷说了,到了这里要斯文,别丢了镖局的脸面。”站在温不弃后面的岳秀看不下去了,提醒着他。

其他人就快憋不住要笑出来了。

“皇甫兄,来尝尝,这里的点心着实不错呢。”陶贤给皇甫然州递过一盘饼饵,接着问道,“听闻你昨日在安宁大街跟朱仪殿的人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是啊,”兰瑶放下嘴边的茶杯,“昨日发生了何事?你竟惹了朱仪殿的人。”

皇甫然州摇头笑笑,“赵佑灵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只花斑大虎,为讨周晓迷开心就在安宁大街设了个擂台,让活人去跟老虎斗,我看不过,就砸了他们场子。”

“你砸了他们场子?”陶贤目光一跳,“那这梁子岂不是就跟他们结下了?”陶贤知道朱仪殿势力强大,向来专横霸道,江湖上一般都是能躲就躲,没有主动上去招惹的。

“我们总不能看着不管吧。”鹔鹴接着解释,“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之血腥惨烈,有人直接死在了台上。”

“唉,”兰瑶不禁叹了声,“作孽啊。”

“作孽的还在后头呢。”静和意味深长地说着,眼中余光扫过远处长桌旁坐着的那些荆门和清风冷月阁的徒众。同样是来拜寿的,他们面上看不到半点祝福之意。

大家明白静和先生的意思,今日前来祝寿的宾客众多,有出于旧情而来的朋友,有出于乡情而来的当地乡绅,有出于仰慕而来的四方散客,还有一些是说不清来由的三教九流旁门左道。

“无妨,”皇甫然州似乎并不在意,“光天化日,量他们也不敢妄动。”

正说着,只见温不弃又是满眼放光,流着口水望着某处。众人随之看去,一张靠近假山的四方桌旁,一个年轻女子,冷艳婉转斜坐在长椅上,身后站着四名护卫,身边还有一华服公子正跟她说着什么,但看上去,她并不在听。

“她就是周晓迷么?”陶贤问。

“是。”皇甫然州回答他。

“果真美艳不可方物啊。”陶贤叹道。

“但这种女人就像夹竹桃,美得勾人心魄却带着剧毒。欣赏就好,不能靠近。”兰瑶阐述着自己的见解,“我觉得鹔鹴姑娘是最好的,出尘绝艳又温婉大方。”

“呵呵,”温不弃还是一脸痴相,“我觉得都好,都好,呵呵呵。”

之后众人又聊了些路上奇闻和近日家常,不知不觉已是正午,梨花苑中寿桌布了几十张,还是被宾客全部坐满,有少无多。此时,该到的都到齐了,不该到的也到齐了,苑内人影交错,汇声能成章,连衣能成云,有点身份的一把长椅坐在寿桌旁,没有身份的恭恭敬敬立于家主身后。春日的娇阳升上正空,庄中流水潺潺,青草飘香,雪白的梨花映着日光,娇艳欲滴。

一批侍婢开始前往各桌撤下瓜果,另一批则往撤下瓜果的桌上布酒菜。

“各位英雄,”钟和身穿紫红色长衣,站在人群中央,双手抱拳行礼,“各位英雄,有礼了。蒙各位英雄厚爱,家师今日年满八十,各位日理万机,还抽空前来道贺,在下感激不尽。既来到此地,还请各位莫要拘谨,开怀畅饮。”他话音刚落,侍婢们已将酒菜在各桌布好,鸡鸭肥美,酒水飘香,一时间,大家都被引诱饿了。

钟和话音落下,午宴正式开始。

“好吃,好吃啊!”众人还没拿起筷子,温不弃已拔下一根烤鸡大腿塞进嘴里。

众人也没管他,自己倒酒开始品尝佳肴。

“老朽给大家行礼了。”众人喝着酒,看见东临老人在钟和的搀扶下走到苑中央,满面欣然,“今日老朽年满八十,大家盛情来贺,老朽荣幸备至。老朽福薄命浅,一辈子就只做了个铁匠,如今已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之时,蒙列位不弃,神兵山庄又热闹一回。老朽无以为报,只希望列位今日敞开胸怀,吃得开心,喝得尽兴。”

“老庄主,不必客气,您老德高望重,我等来贺理所应当。不整这些客套的了,快过来跟我们一起喝几盅吧。”几个爽快的客人说完就把老人拉过去。

老人在这桌喝下几杯后便开始由钟和陪着前往各桌敬酒。

游鱼窃听人语响,白梨花间酒飘香。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世人皆知,剑中两大至尊,玄皇剑和月神剑。月神剑是皇甫然州的佩剑,皇甫然州武功高强,世间能跟他匹敌的人五根手指都能数清,何况皓月宫势力之大,谁敢打月神剑的主意。玄皇剑的话,一直在东临老人手里,神兵山庄戒备森严,放置兵器的藏兵阁更是机关重重,几十年不敢有人妄动。东临老人今天就要退出江湖了,二十年前老人有过话“待他归隐之日,玄皇剑必赠与有缘之人”。今日,玄皇剑必将现身。

皇甫然州喝着酒,还是感到些许意外,原以为在这寿宴上就会有人提起玄皇剑的,没想到都藏得挺深,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异样。但他还是隐隐不安,越是没有动静,背后的阴谋可能越不好控制。

最后大家都很意外,因为直到寿宴结束,老人没说要归隐的事,也没有一个人提起玄皇剑。不知是都在等东临老人自己提起,还是在等某一个最沉不住气的人把这个话题打开,反正最后老人自己也没说,那个最沉不住气的人也没出现。

大家就这样吃着饭,喝着酒,看着钟和搀着东临老人把这几十桌的宾客挨个敬遍,来来去去还是那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就在寿宴即将结束,皇甫然州感到大为不解的时候,钟和站在苑中央,对大家作了解释,说中午的宴席只是为老人祝寿,感谢四海宾朋而设。晚上还设有晚宴,老人会亲口说明归隐之事。

这样想来,玄皇剑应该会在晚上现身了。

酒足饭饱,午宴结束。江陵本地来为老人祝寿的乡绅和某些因仰慕老人远道而来的散客已带到自己的祝福,与老人再次寒暄一番后纷纷告辞离庄。走了一大批人,梨花苑顿时宽敞不少,兰瑶静和两位先生原本也想走的,但被皇甫然州拦下了。皇甫然州见周晓迷赵佑灵等人还没走,怕晚上闹出事端,光凭自己难以应付。

下午,梨花苑收拾了碗筷杯盏换上茶水点心,还安排了几出戏,剩下的宾客可以去厢房休息,也可在此看戏。

暖洋洋的午后,溪流淙淙,一支凉风拂来,枝头梨花摇摇晃晃,簌地落下三两片花瓣飘在客人茶碗中。周晓迷每年这个季节都春困,便去厢房睡觉了,其他人都在苑中看戏。几名装扮精致,窈窕俊俏的女官踏着优雅的步子,来回旋转于台上,口中嘤嘤唱着戏文。

茶香袅袅熏春燕,鼓瑟声声绕梨花。

“这是出什么戏?”皇甫然州问静和先生。

“《鲁殇》,说的是一个皇帝在思念自己远嫁的公主。”

皇甫然州顿了顿,父亲思念女儿?如此喜庆的日子老人家为何要选一出这么戚悲的戏。瞬间,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听说老人家以前好像的确有过女儿,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死了。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