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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渊记》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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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她听见凉王的噩耗时,已经是又一年春天的末尾。一切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夏天铺垫,所以一切曾经新鲜的东西都变得不合时宜,所以落花流水,柳絮纷飞。

她要去一趟古老的长安城,夺回凉王的尸身,在汉中下葬,并在约定的婚期到来之际,隔着坟墓和棺椁宣示自己是唯一的凉王妃,凉王是她唯一的男人,一生一世,她绝不再把自己许给别人。

宋子秋明知她固执,却也苦劝了她一夜。可是第二天,她还是失踪了。

02

杨诩的尸身被悬在城头已经有七天,但人们不敢去瞻仰这位曾经的英雄。时间已经快到夏天,天气开始暖了,他的尸体从伤口开始腐烂,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腐臭。他生前受过诸般痛苦,死后还要受这般折磨。长安的新主人宇文钊下了一道诏令——敢替杨诩收尸者,斩。

一切在这七天之间发生了剧变。国号改了,不再叫做秦,而是改成了“夏”。为了获得周边邻邦的支持,宇文钊把凉州割给了西戎,把朔方郡割给了北狄,把河东之地重新还给了燕。早在凉王谋反之前就掌握了长安军队的宇文钊在这几天内对朝廷的中枢进行了一场清洗,所有的反对者,要么不再说话,要么不再活着。

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可是朱雀大街的还没有被洗净,走在上面你能隐隐觉察地砖上洗不掉的一点鲜红,或是闻到一抹淡淡的血腥。难以想象,是不是某一个夜晚,有一些怀念前朝的人,曾在这里被血腥镇压。

听说前几天有一个刺客,趁着夜色去刺杀宇文钊,还没有到达宇文钊的寝殿,就已经被宇文钊的走狗切成了肉泥。

03

你告别这世界的第十天,我来看你了。

那是一个晚上,刚下完雨,风凉凉的。城头的士兵倦了,倚靠着自己的长矛打盹儿。一个身手矫健的黑衣人,踩着砖缝上了城墙。月亮偶尔在阴云中露出半张脸,黑衣人手中的利刃,寒光时隐时现。

“呃——”一声惨叫没来得及叫出来,睡着了的哨兵就被个割破喉咙,结果了生命。声音很小,其他的哨兵并没有被惊动。黑衣人轻身无声,攀上了木架,一刀砍断了绳索,把绳索束缚着的尸体揽入怀中,轻轻划下了木架。月亮又露出了半张脸,黑衣人的眼中,浮现亮晶晶的一汪秋水。

“凉王哥哥,我们回家,我们成亲,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再也不恨你了,好不好?”

这时,突然间火光乍起,有人大喊“抓刺客——”,也有人高声嘶吼“捉拿反贼——”。火光把一切都照得清晰,宋子冬知道自己穿着夜行衣也无处逃脱,于是摘下了自己的面罩,遮住了凉王的脸。

“凉王哥哥,我要和他们鱼死网破了,今天我要是战死当地,咱们可就团聚了。”说到这里,宋子冬居然笑了。

“活捉反贼!”宇文钊不知何时出现在冲天的火光里,他一出现,就说了这句话。

敌人大举向宋子冬扑过来,宋子冬一手抱着凉王,一手把手中的短刀挥舞的寒光凛凛。顷刻之间,十几个敌兵已经受伤倒地。可是宋子冬终究寡不敌众,只见四围人山人海,就算敌军听令不下杀手,宋子冬也难免左支右绌。她情知不敌,又不想落入敌手,于是举起短刀划向自己的脖子,却被一员小校一招把刀击落。宋子冬失了兵器,众敌兵一哄而上,把宋子冬捆了起来。

宇文钊不知何时登上了城头,只听他说道:“反贼宋子冬欲携杨诩尸身逃走,罪无可恕,来人,将此女下狱。”

这时,只听一人说道:“且慢。”

火光之下,这人骑着的白马,皮毛光亮得耀眼,他一身亮银铁甲,散发着腾腾杀气。

宋子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城中,还混进了宇文钊的卫队里。他的这一身装扮如此惹眼,竟然没有被发现。

“我知道你要什么,你只要放了我妹妹,咱们什么都有的谈。”

“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

“哥哥,汉中是秦国最后一块土,汉中不能给他。”

“对啊,我是来自北方的豺狼,你与豺狼交易,是会吃亏的。”

宋子秋下马登城,一步一步走到宇文钊的面前,拔出长刀,抵在宇文钊的胸口,怒目圆睁,道:“我说了我要和你谈,快放了我妹妹,不然让你死在这儿!”两个侍卫见主子受到了胁迫,想要救援,却被宋子秋一刀一个,砍翻在地。

宇文钊面不改色,说道:“左右,放开宋子冬!”

宋子秋扔下了长刀,奔到了宋子冬的面前,说道:“子冬,你快走,城外有辆车,你把凉王扶上车,快回汉中去。”

宋子冬问道:“那你呢?”

“你快走吧,不用管我,我有办法脱身。”

04

“你的汉中已经成为悬在北夏与西川之间的一座孤岛了,投降我吧,回到你的故国吧。”

“投降你?你我的家仇国恨就应该在今天清算,你要我投降你?”

宇文钊喝下一口热茶,道:“别忘了你在哪里对我说话,这里是我的长安,不是你的汉中。”

宋子秋的长刀被人抽去,他的刀鞘本该是一个空壳,但他的刀鞘里不知何时变出了一把锋锐无比的短刀。破空一声,短刀刺穿了宇文钊胸前的软甲,刺伤了他的肉,流出一泓鲜血。宋子秋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剖开宇文钊的胸膛。几个侍卫傻傻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宇文钊冷笑一声,宋子秋怒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宇文钊道:“好啊,你杀了我,我就成了长安城一年内死掉的第三个皇帝。我死了谁来当皇帝,谁来主持大局?是你宋子秋,还是在西川做质子的渭南王?你的汉中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投我好一点,还是投西川好一点?”

宋子秋心里一阵狂躁,他的短刀离开宇文钊的身体,“呼”地一声劈断了宇文钊面前的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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