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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花》第9章 梅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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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爻歇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便醒来,丹青和夕颜侍候她起身更衣,九爻服下了丹青端来的汤药后,夕颜转身去取来大氅给九爻披上说道:“小姐,您歇息时,道童告诉我后山的梅花开得可美了,难得今日又是个晴天,您看,太阳也出来了,不如咱们去赏梅,可好?”夕颜的话音未落,就已被刚走到门外的飞花听见了,便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她拉着九爻的手吵着要一起去赏梅,九爻用丝帕轻轻擦了擦飞花脸上的尘土笑着说:“好,去赏梅花,手也要擦一擦,瞧你脏的,哪里弄的一身尘土。”飞花仰着脸故作神秘地答道:“姐姐,我找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就在道观的那边最角落,那里有一间屋子,我爬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唉,结果什么好玩的也没有,那儿估计很久都没人进去过了,到处都挂着蜘蛛网。”九爻溺爱地摸摸飞花的头说道:“以后别四处乱跑了。夕颜,你们带上几个篮子,咱们采摘些梅花回去吧。”

丹青和夕颜护着九爻,沿着正清观通向后院的路径,一直的走到尽头,便可进入上山的台阶,循路登上,道士早已将台阶上的积雪清扫干净,台阶的两旁荒草靡靡,山高风冽,草上的厚雪高达寸许,然而环顾四山回映,真可谓是玉树银花,玲珑弥望。生长了很多参天大树。厚厚的白雪高高低低地洒落在树木与地面上,抬眼望去如同一幅素雅的水墨画一般。九爻停下来向山上望去,山岭东角边隐约看见梅花盛开,山顶之处反倒看不到梅花,却是因为山顶的树木均被厚雪覆盖而看不见。一阵山风掠过,丹青赶紧帮九爻拢紧大氅说道:“小姐,这里的山风肆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从前面右转从小路传过去吧。”她们沿着小路转过山怀中,便看见前方隐隐露出一片梅花,一株株的梅花都树连着片盛开着,漫然无际,映在雪景中如喷火蒸霞一般地耀人眼。

九爻见夕颜和飞花都很是开心,于是笑着说道:“丹青,你们陪飞花去采撷梅花吧,我想独自走一走。”九爻望着满眼盛开的梅花,在这花团锦簇的梅花林里,她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她站在梅林之中感受着,这一片梅花像是寒冬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梅花在寒冬依然不屈地绽放,不畏艰难,品质难能可贵。九爻伸手抚着眼前的一朵红色的梅花,它的花瓣虽然娇小玲珑,却如烈焰般艳丽,她伫立在这仿佛是间仙境一般的梅花林中展颜微笑,心中涌起一阵难得的欢喜之情。

九爻听着飞花她们银铃般的笑声,陶醉在这花海里,暂时忘却了忧愁,她伸手正想采摘眼前高处最亮丽的那一束梅花,却有人先她采摘下并递给放到她的手上,九爻转身看见上次在道观塔顶遇见的张韙,只见他身形极为欣长,一件鹅黄色的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古朴沉郁。他的乌发用一根鹅黄色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飘逸。他如玉般温润雍容;他的风采,亦如玉般清修高洁,虽起于容貌,却真正散发自他的才华、气度和修养。张韙此时醒过神来,他的心神已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心说难怪古人说美人一笑能摄人魂魄,九爻那惊人的美丽和魅惑让自己无法自控地有一种想拥有她的冲动。张韙暗自感叹这上天恩赐给他的缘分,不过他更害怕九爻看不上自己,他卑微而怯怯地看着九爻,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九爻看着他风神高迈,容仪俊爽,亦气宇不凡,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竟然怔怔地呆立了片刻,也就在那瞬间,她感觉自己脸颊滚烫,刹那间她脸色绯红地转身欲即欲离去。

张韙也傻呆呆地望着花海里的九爻,如梦似幻,他深深地陶醉在九爻的眼神里,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不要醒来......许久,张韙才醒过来忙拱手施礼,他的眼神炽热地看着九爻说道:“在下张韙,惊扰小姐了?自上次在塔顶见过一面,甚是挂念。”九爻犹豫片刻后转身款款还礼道:“张公子,客气了,您是当朝重臣司空大人的公子,更是西汉留侯张良的后人,何必过谦!”她刚说罢,转身刚想离去便被张韙挡在面前:“小姐,您已知我是......哦,是不是德叔告诉您的?那,您会不会嫌弃我的身份?我,我,小姐,文锦初次见到小姐便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不知为何。呃.......小姐,您看这犹如仙境般的梅花林,真美!那日听到小姐的琴声:声音松沉而旷远,让人起远古之思;其泛音则如天籁,有一种清冷入仙之感;仙乐悠扬却透着彻骨的哀思,铮铮风骨之中透着深深的忧郁......”

九爻看着张韙心中也是涌起了上次同样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忽然回忆起了往事,那是在永熙元年(公元290年),武帝司马炎驾崩,惠帝司马衷继位为帝,原为太子妃的贾南风也就自然被封了皇后之位。贾皇后为示庆贺,特意在皇宫内大摆筵席,并且允许朝中大臣携家眷入宫参加皇后的庆典,杨玲珑也跟着父亲和母亲入了皇宫。杨玲珑跟着伯父、叔父和父母亲进得皇宫内拜见皇太后,一家人能有机会相聚实属难得。母亲领着杨玲珑上前施礼道:“臣妾携小女拜见皇太后。”皇太后杨芷是杨骏之女,也是杨玲珑的姑母,皇太后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这是玲珑吗?哀家记得,最后一次见到玲珑的时候,好像还是在父亲寿宴上见过一次吧?都长这么大了?”杨玲珑再次施礼说道:“玲珑拜见皇太后。”杨芷柔声说道:“免礼,玲珑啊,揭开面纱,让哀家看看你的模样。”杨玲珑随即揭开面纱答道:“诺”皇太后杨芷望着杨玲珑缓缓解去的面纱后不禁失声道:“啊!想不到,想不到玲珑竟然长得这么美,真是胜过哀家百倍不止呢!”杨珧夫妇听了皇太后这话惊得赶紧答道:“皇太后谬赞了,您才是美貌绝伦,玲珑还只是个孩子,还谈不上什么美不美的。”皇太后摆摆手赞道:“嗯,哀家不喜虚言,玲珑还是个孩子已是美得能摄人魂魄,长大了岂不是......玲珑啊,你还是将面纱遮上吧,切记,还是不要轻易取下面纱示人。哦,对了,你可四处看看,哀家想与大人们说些体己话,去吧!”

杨玲珑拜别皇太后,她顺着小径走到了御花园,园内的梅花盛开着,一株株的梅花树上花团锦簇,映得这雪景分外地美丽。杨玲珑和晓红一边赏花一边不辨方向地转悠着,渐行渐远,她们忽然发现已经迷失了方向,毕竟这皇宫内实在是太大了,她和晓红光顾着赏花,竟然走迷了路,九爻心里焦急之下竟然摔倒而晕倒在了御花园内,晓红情急之下大声呼救,同样是跟随着父亲入宫参加庆典的张韙因为不想听父亲他们谈论朝廷之事,也独自散步来到了御花园内,他听见了晓红的呼救后便迅速跑到她们跟前,他看见晕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便立即抱起她问晓红道:“她是谁?怎会晕倒呢?”晓红赶紧答话道:“她是杨将军之女,公子,请您代为照顾一下我家小姐,好吗?我这就去找将军过来。”晓红说罢赶紧朝显阳殿方向飞奔而去。张韙抱着杨玲珑走到石桌旁坐下后,他伸手想揭开她脸上遮着的面纱,后来想想还是停下了,张韙扶着杨玲珑靠着自己坐在石凳上,然后运功帮她顺气,慢慢地,杨玲珑便悠悠醒转了,她原本冰凉的身子渐渐温暖了,她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很温暖。杨玲珑呻吟地“嗯......”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睁开了双眸,她看见自己竟然被一个陌生的少年抱在怀里,杨玲珑被吓得赶紧挣扎着站起身来问道:“你,你,你是谁?你怎么?......”张韙被杨玲珑挣脱后,他赶紧施礼解释道:“小姐莫慌,刚才,刚才我路过御花园时,看见你晕倒在雪地里,你的身子很冷,所以,所以我才抱着你的。哦,是你的侍女,是她托我照顾你的,她去寻你父亲去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吧!”杨玲珑听了不禁双手抱着自己,她紧张得脸色绯红,她羞涩地用衣袖掩着脸说道:“哦,公子,我没事了,你去忙吧,多谢!”两人正尴尬着呢,晓红领着杨珧已经匆匆赶了过来,杨珧抱着杨玲珑紧张地看了看问道:“玲珑,你怎么又晕倒了?还好吧?走,皇后已经传来御医给你诊治。”杨玲珑虚弱地点点头答道:“父亲大人,玲珑好多了,多亏这位公子照顾我。”杨珧这才想起身边的少年,他感激地说道:“多谢公子,你是......你好像是张大人的小公子吧?前些日子,我在御书房曾经见过你。”张韙赶紧恭敬行礼答道:“文锦见过杨将军,我们在御书房确实是见过面的,那次是父亲带我入宫见太子,那次太傅还考了我四书五经,当时,我有一题答不上来,还多亏杨将军您暗中提示了我才顺利通过的呢,想来,还真是要多谢杨将军救了我呢!”张韙说罢又深深地施了一礼。杨珧点点头赞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得到了你父亲的真传,文韬武略俱全,将来的前途必然是不可限量呐。啊,我还有带玲珑去拜见皇后,这样,这个帖子请转交给你的父亲,就说,我随时欢迎你们来我府上叙话。”张韙伫立在御花园内望着杨珧扶着杨玲珑缓缓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转身离去。虽然此事转瞬间已经过去了七年的时间,然而这件事却深深地刻在了九爻的心里......

张韙见九爻出神地想着什么,他望着九爻轻轻地唤了几声:“九爻姑娘,九爻姑娘,您觉得我说的,可对?”九爻回过神来,她见张韙对自己的琴声剖析的如此透彻,不禁令她的心再次感受到了震撼,她感慨自己终于遇到了知音。感慨之余却又忧虑他乃张华之子,当年的贾皇后一党残害杨家之时,张华也是参与在其中的。不过,九爻通过这些年在朝廷内外所设下的眼线不断传回的各种讯息中了解到,张华品性高洁,他为国为民,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好官,九爻对张华了解得越多则越是深深地敬重张华的品行。虽然张华受到贾皇后的重用,但他为人正直,尽忠国事,辅佐朝政,弥补缺漏,在这个灾年连连的乱世,天下的百姓更需要像他这样的好官。正因为如此,九爻深明这其中之要害,她此刻尽内心澎湃却并未流露于表。张韙见九爻不似之前那般坚持要离开,便将刚才采摘却落在地上的那一支梅花重新拾起,再次递给了九爻,九爻接过梅花并未言语。张韙见九爻收下了他的花儿,又继续说道:“德叔告诉我,小姐芳名:九爻,这名字似有玄机,不过那日您弹奏的伏羲琴似曾相识,一时竟回忆不起来,不过,那可是一把上好的古琴。”

张韙取出随身带着的紫竹九节箫,紫竹九节箫上栓系着紫色编带串联着佩玉的萧穗,此萧堪为萧中极品。他向九爻行礼道:“如此美景,我想吹奏一曲,请小姐指点。”九爻还礼。张韙望着九爻深情地吹起来,他的箫声柔和、甘美而优雅,委婉的曲调,渐入人萧合一,摄人心魄的境界。张韙将心中满腹的思念全都融进了箫声之中,曲罢,两人都深深陶醉在余音情景之中,九爻听出了张韙箫声之中所表达的深深****之意。其实,九爻第一次见到张韙之时便已视他为知己,只是如今所行之事甚是凶险,有何必将他无辜牵连其中呢。九爻内心纠结着,她不愿意拖累他,想到此,她款款施礼言道:“张公子这箫声已达似远在深山、若入幽谷的空明之境界,堪属天籁之音。”张韙还礼道:“小姐过誉了,文锦渴望能与小姐琴箫共鸣一曲,那才是绝世之音哪!”

丹青倚在梅花树旁皱着眉头望着九爻与张韙相谈甚欢的样子,夕颜一边采撷梅花,一边看着张韙和九爻两人站在梅花林中渐入佳境,她开心地走到丹青跟前,指着九爻和张韙高兴地说道:“丹青,你看那位张公子和小姐是不是很般配呀?”丹青听了一甩脸很不高兴地说了句“别瞎说!”言讫,丹青身形遽纵,倏忽不见。夕颜感到一头雾水缭绕,她看着丹青的背影很不解地问道:“喂,干什么嘛?刚才还好好的,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呀?真是奇怪。”夕颜正想着呢,飞花开心地走过她的面前向九爻走去,这飞花呢,每次高兴之余总是想找九爻撒个娇,夕颜见了赶紧一把将她拉回来说道:“飞花,哦,我看看你采了多少花,不行不行,还太少了,你知不知道,这点花根本不够,哎,那边好像很多,咱们去那边采吧?”夕颜说完拉着飞花离开。半个时辰后,她们三个人的篮子全都装得满满的,丹青和夕颜俩人正说着是否回这就下山去,只见远处有道童飞奔而来,急匆匆地告诉丹青他们,太子司马遹又折返了道观,正软磨硬泡地要求道长让他与九爻见面。丹青一听,怒火冲天:“可恶,我去杀了他......”夕颜听了吓得她赶紧抱住丹青劝道:“丹青姐,别冲动,还是先禀报小姐吧。”夕颜吩咐了飞花几句话,飞花便跑向九爻,九爻听后深思不语。

张韙一听太子要见九爻,心中万分焦急,司马遹的品行恶劣和残暴是众所周知的,他若盯上了九爻,自己是无法容忍的,虽然他还不知道九爻对他是否有意,但是,他非常明白自己对九爻的感情已是无法忘怀,他从第一次见到九爻就已视她为最爱,为知己,为自己的命。他也顾不得礼节,拉着九爻的衣袖,焦急地说道:“小姐,不可见太子......”九爻心里一热,不禁眼眸湿润,她定了定神,轻轻地抽回衣袖,她晞月眼眸如波,朝着张韙浅浅一漾,温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驯,她柔声细语答道:“张公子......无须担忧,太子召见,九爻若是拒而不见,则会连累玄真道长,连累......无妨,我暂且去会一会他。”说罢,九爻不想让张韙看见自己即将滚落的泪珠,转身便紧步离开了梅花林。

梅花林中只剩下留下张韙独自一人,他诧异呆立地望着九爻飘然离去的背影。他刚才心中的那份喜悦之情已荡然无存,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刚从仙境被打入地狱......忽然间,张韙醒过神来,他飞身跑回道观,吩咐豹子找来德叔商议,德叔很快找来道袍给张韙换上,带着他来到玄真道长的静室,司马遹仅带来四个贴身护卫,让他们在静室门外侍候着。这些贴身护卫刚才已经见过德叔,也都知道太子此行的目的,看见了德叔带着个道士站在门外,也没敢阻挡。

静室内,坐在玄真道长的身旁,太子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一个白须眉的老太监。司马遹喝口茶,故作低姿态地向九爻柔声言道:“小姐,今日有幸见到您的仙姿,孤回宫后亦不能忘,所以,就又返回来探望小姐,嗯......”他给身边的贴身內侍使了个颜色,內侍即刻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于是便接过太子的话题捏着公鸡嗓音说道:“小姐,您好福气呀,太子殿下瞧上你了,不如,这就跟着一起回东宫,如何?”他边说边走近九爻跟前,翘起兰花指摸了摸白色长眉柔声柔气地继续说道:“只要你跟了太子殿下,小姐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那可真是荣耀门楣、光宗耀祖之幸呐。”老內侍见九爻听完这番话并无任何反应,以他在宫中一辈子的阅历,已知此女子绝非常人,更非财富、地位所能打动之人。他转到九爻的侧面,言语略显犀利地说:“小姐不如顺了这缘分,皆大欢喜,免得累及家人。”说罢,冷冷地回到太子身旁,静室内顿显紧张气氛,局面僵持着。

静室外,张韙紧张得双拳紧握,似乎快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他无法忍受司马遹仗势欺人的小人行径,他更恨得是太子竟然想强势逼迫九爻就范。张韙急得想即刻冲进去,德叔看看那些站在门口的护卫,他伸手按住张韙的手臂,眼神安慰他,示意他不能冲动。静室内,站在九爻身旁的丹青和夕颜更是愤怒,丹青在等着九爻的命令,只须九爻一个眼神,她便会冲上前去给这狗太子来个一剑穿心。

在返回都城的那些年里,九爻对太子司马遹进行过详细的了解,知道他的生母在宫中并无势力,贾皇后一直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利剑,其实,司马遹这个所谓的太子在皇宫内徒有虚名,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罢了。她起身向太子施礼言道:“承蒙太子殿下错爱,九爻实不敢当。太子品德高洁,名扬天下,况且天下美女如云,太子唾手可得,何必一叶障目?九爻自幼病弱,喝药多于饭食,并非福厚之人。”九爻礼毕继续说道:“素闻太子修身言道,尤精《老》、《易》,玄真道长赞太子殿下乃极其聪慧之人,且深得上天眷顾,假以时日亦可修得炼丹、修仙之术。太子殿下若以朝廷、以家国为重,潜心修炼,早成正果,岂不是世间美事?至于九爻这副皮相不过是个幻象罢了,这相比起太子殿下尊贵,只不过是这世间的一粒尘埃罢了,其实,什么美的、丑的,一旦年华逝去便都是一样的了,太子殿下,九爻说得可对?”九爻边说边从发髻上拔下了银钗,银钗长而且锐利,她有意无意地将银钗在脸上比划着,所有人都紧张而担心地看着九爻手中的银钗,真怕她不小心真的划伤那绝世的容颜。

司马遹也同样是看得紧张而担心着,他可不想毁掉九爻那张绝美的容颜,他听着九爻说得这番话,也觉得颇有道理,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不如耐心地等待机会再做打算。另外,他历来敬重玄真道长,他可不想行那强抢之事,况且还指望道长日后传他修仙炼丹之术,更不想事情闹大后被贾皇后知道了反而不利己。他喜欢九爻的美貌,如想得到美人的心或许还要等待些时日,自己确实太性急了,他便顺着九爻给的台阶下,说道:“小姐真是妙人,孤是真心喜欢小姐的,当然,孤会耐心等待小姐的答复。好吧,孤改日再邀请小姐一起谈道论教,如何?”九爻再次见礼道:“太子殿下政务繁忙,若有时机,九爻定当受教。”司马遹见九爻欲再次离去,他亦自觉无趣,看看天色已晚,于是向玄真道长和九爻辞行,便悻悻然离开了正清观,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除玄真道长外,张韙及众人皆深感意外,太子去而复返,却被九爻几句话便驳了回去,完全不似往日那般恶劣的品行,反倒有礼有节,好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这便是一物降一物?九爻临危不惧,机制应变的超俗智慧降服了众人,更令人钦佩的是她如玉般的高尚品质。张韙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刚才发生的一切令他心惊肉跳。他的心中有些惶恐,因为太过担心九爻,幸亏德叔阻止了自己的冲动行为,若被太子看见自己岂不是将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凶险......

玄真道长送走太子回来,他挽留九爻和张韙说:“张公子难得来道观,不如今晚就在此用晚膳,一起,可好?现在天色已晚,九爻,你也留下,你们明日再回都城吧。”张韙一听心中愉悦,赶忙见礼答道:“如此甚好,多谢道长。”九爻低头不语,飞花忙拍掌叫好道:“好呀,好呀!”丹青却冷冷地说了句:“师伯,小姐劳累许久,需要回房歇息了,告辞。”说完不由分说地扶着九爻便离开了,张韙尴尬地望着九爻离去的背影发愣。幸而有德叔解围说道:“张公子,先让小姐去歇息,咱们与道长说说话,半个时辰后,小姐会与咱一起用膳的。”张韙听了赶忙点头应承道:“甚好,甚好。”

显阳殿内,贾皇后听完贾林和刘悦的禀报后,脸色阴沉可怕,她冷冷地说道:“怎么?你们都查不到半点线索吗?难道那些盗贼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怎么可能?”贾林赶紧答话道:“皇后,奴才觉着,这些盗贼很有可能是来自都城之外的流寇,否则,为何派出去的人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呢?”贾皇后眼神犀利地盯着贾林反问道:“哦,你是在问本宫吗?”贾林吓得赶紧跪下叩拜道:“奴才不敢,奴才一定想办法查到线索。”刘悦也跟着跪下说道:“请皇后再给奴婢一些时日,一定能找到那些盗贼的蛛丝马迹。”贾皇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希望你们不要再令本宫失望了,都下去吧。”

贾后望着贾林和刘悦退出去后,她慵懒地躺回到寝宫内,伸手落下了纱幔,然后边向卧榻走去,边说道:“曹溪,快过来,帮本宫揉一揉肩。”这时,从左侧屏风走出来一位貌美男子,乖巧地爬上卧榻,跪在贾皇后身后轻柔地帮她揉肩说道:“皇后,您每日都忙于政务,真是太辛劳了呀,奴才见了很心疼呢!”贾后淫笑说道:“本宫若是不辛劳点,岂不是要被那些小人处处算计去了?别看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们平日里对本宫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样子,背地里还不知道都在算计着什么呢,哼!”曹溪忙笑着附和道:“皇后说得是,曹溪不懂朝政,只知道要侍候皇后便是最重要的事情。”贾后舒心地笑着指了指背部说道:“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这边,嗯,对,就是那儿。还是你懂事儿,只要你侍候好本宫,想要什么都会赏赐给你的,哈哈哈”

贾皇后与曹溪两人正说笑着,贾林匆匆返回来,他站在门前禀报:“皇后,皇后......”房内传来贾后冷冽的答话:“贾林,你是越老越不懂事儿了吗?为何屡次进本宫的寝殿都如此不懂规矩?”贾林听了不觉打了个寒噤,不过他还是继续说道:“皇后恕罪,奴才刚接到禀报,皇上来了显阳殿,就快到这儿了。”贾皇后又是厉声喝道:“慌什么?你请皇上先去喝茶,本宫随后便到。”贾林听了赶紧转身朝外走去,他疾步赶到惠帝跟前,高声唱到:“奴才叩见皇上,皇后请陛下先品茶,皇后即刻便到。皇上请。”惠帝咧嘴摇摇头笑说:“不要茶,朕要皇后,朕要饮酒......”贾林赶忙服侍惠帝坐下答道:“皇后就到了,奴才给您温酒,不急不急啊。”贾林吩咐小春子即刻温酒,又吩咐备上一盆羊羔肉,惠帝见了高兴得很,他一手抓起羊肉,一手端起酒杯,美滋滋地吃将起来,竟然忘记自己是为何来找皇后的了。紧跟随惠帝身旁的內侍李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见贾林一直守在跟前,他亦无法提醒惠帝,只好站在一旁干着急。

贾皇后整理仪容后姗姗走来,她见到惠帝正在美美地吃着酒肉,而且吃得满嘴油亮的,她努力压制着心底里的厌恶,微笑着走到惠帝跟前见礼后说道:“皇上,瞧您吃得满嘴都是油,来,臣妾给您擦一擦,慢慢吃,别急哦。”贾皇后帮惠帝擦了擦嘴后即刻将丝帕丢在地上,然后坐在榻椅上笑盈盈地看了看惠帝问道:“皇上,您亲自来显阳殿找臣妾,是有何急事吗?为何不差人来传呢?”惠帝仰脖儿饮尽了杯中酒,眨巴眼睛想了想说道:“太子,太子来了。”说完又抓了一块羊肉吃着。贾皇后眼神射向了惠帝身边的內侍李丰,李丰不觉打了个寒噤,一凛,他复又低眉顺眼地向贾后行礼后说道:“禀皇后,太子今日向皇上请安时,说到,说道......”李丰吞吞吐吐地不敢说出来,贾皇后盯着他冷冷地问道:“说道什么?”李丰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话,惠帝却接过话题说道:“太子想见亲娘。”惠帝说的太直接了,李丰吓得身子抖个不停。

太子司马遹的生母原是先帝的才人谢玖。当初司马衷刚刚被立为太子,尚未纳妃,武帝顾虑其年纪小,尚不知男女闺房之事,于是安排了谢玖去为司马衷侍寝,并立为惠帝司马衷的姬妾。很快,惠帝娶贾充之女贾南凤为后,贾南凤生性善妒,谢玖后因惧怕贾皇后,她怀孕后只得请求回到西宫,生下儿子司马遹。惠帝即位后,侧立司马遹为太子。295年,谢玖由才人进位为淑妃,但贾后不准司马遹与生母谢玖相会,并将谢玖另外安置了别的住处。太子司马遹常常思念亲生母亲,却不敢向贾皇后奏请,因此,希望能通过惠帝之口达成母子相聚的机会。

贾皇后当然明白太子司马遹的心思,她眼神凛冽地看了看惠帝,再看了看李丰后脸色瞬间却又转化成温柔贤惠状,她帮惠帝添满酒说道:“太子想亲娘,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啊,为何他不亲口对本宫讲呢?难道本宫还会阻挠不成?李丰啊,你回去转告太子,今后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向本宫讲。皇上,您吃饱了吗?”惠帝一边打着饱嗝一边点头答道:“饱了,饱了,嘿嘿。”贾皇后笑着说道:“饱了!李丰,送皇上回宫歇息去吧!”李丰躬身行礼后便扶着喝得摇摇晃晃的惠帝向殿外走去。

贾皇后阴沉沉地坐在榻椅上看着惠帝离去的背影,须臾,她开口说道:“贾林,去查查太子是什么时候见皇上的?再查查他们到底是何时、何地、何事见面的。呃,本宫始终觉着皇上身边的那个李丰,他估计是太子埋在皇上身边的探子,你找个机会让他消失了。另外,安排人去‘好生侍候’淑妃。”贾皇后说完后伸了伸腰说道:“本宫去歇息会儿,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扰。”贾林躬身答道:“遵旨。”

话分两头,太子司马遹焦急不安地在皇上的寝宫等着惠帝,终于,他看见李丰扶着惠帝蹒跚回来了,他亟不可待地问道:“父皇,您回来了?皇后答应儿臣去见母妃了吗?”惠帝醉眼惺忪地看了看司马遹,然后咧嘴笑着靠在了龙椅上似睡非睡着,李丰帮惠帝盖上毛毯后答道:“禀太子,皇后准了,明日您便可前往别院探望淑妃娘娘。”太子司马遹听了甚是高兴地向惠帝行礼说道:“儿臣叩谢父皇。”

贾林恭送贾皇后离去后,他对小春子说道:“你安排几个自己人去别院看看。我估计淑妃娘娘是太闲了,将她身边的內侍和宫女全都撤走,只要她忙起来了,才不会胡思乱想。”小春子领命带着几个黄门走了出去。贾林又唤来几个护卫吩咐道:“今夜子时,你们如此如此这般.......”几个护卫领命也走了出去,贾林独自在原地绕着圈踱着步,他边想边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停下来,坐在榻椅上端起刚才惠帝没有喝完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

次日,太子司马遹早早地将自己收拾停当来到显阳殿内给贾皇后请安,他顺利地得到了贾后的旨意,跟着贾林来到别院探望生母淑妃娘娘,来到门口吩咐人进去禀报,片刻后,进去禀报的人领着一个宫女走回来说道:“太子殿下,淑妃娘娘的贴身侍女说,说娘娘正在潜心修行,暂不宜见客,请太子回宫。”司马遹不信,于是追问道:“不宜见客?孤是她的亲生儿子,怎么就变成客了?母妃怎么突然间就开始修行了?你,你撒谎,孤命你你再去禀报。”宫女见太子发怒,害怕得赶紧伏地叩拜道:“太子殿下,求求您就绕过女婢吧,淑妃娘娘真的不宜见客呀。”司马遹忽然瞥见小春子站在墙边朝这边看着,他明白了,这一定是贾皇后安排的,他既无奈又沮丧地返回了东宫。刚刚走进东宫的大门就见到护卫来报:“禀报太子殿下,李丰昨夜悬梁自尽了。”司马遹听了神情变得十分沮丧,慨然长叹一声说道:“唉.....父皇,母妃,儿臣该怎么办呐?难道,难道这就是儿臣的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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