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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歃血花》第56章 金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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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墉城内,被废了后位的贾南凤绕着破败的宫墙慢慢走着,她看见满园杂草丛生、一派萧杀残败,她看着看着,不禁发起怒来,向来都是锦衣玉食的贾南凤从未经历过这般凄凉之景象。贾南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落到如此地步,她气急败坏地厉声喝道:“来人呐!来人!”领头的是个黄脸大汉,他命护卫打开大门,走进去便大声喝道:“吵什么?”贾南凤指着破败的园子说:“去告诉司马伦,本宫要见他!”黄脸大汉盯着贾南凤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你你,本宫?哈哈哈,你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当今皇后呐?快醒醒吧,你现在是被关在当初关押太子的地方。你听着,老子叫陈大虎,原本是太子东宫护卫,太子对我陈大虎恩重如山,只可惜,太子却被你这恶婆子给害死了,老子早就想杀了你,为太子报仇!哈哈哈,你也有今日呀,老子是特意领了这份差事,就是要亲眼看看你这妖后的下场,哼!”陈大虎说罢“咣当”一声关闭了大门。

大门关闭的巨响将贾南凤惊醒过来,她看着自己被除去凤冠、凤袍,蓬头垢面的样子,再环顾四周的断壁残垣,她渐渐地回到了现实。不过,她不想服输,她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败给了司马伦,她想起了贾谧,想起了张华,她转身猛烈拍打大门喊道:“开门,本宫要见贾谧,本宫要见张华,快开门呐!”陈大虎一听便火了,他命护卫再次打开大门,他“嗖”地一声冲到贾南凤跟前喝道:“你再吵吵,老子就”没等陈大虎说完,贾南凤“啪”地一掌狠狠地打在陈大虎的脸色,还顺带在他脸上抓出了几条血印子,陈大虎气得抓起贾南凤往地上一甩,哇呀呀地叫道:“你这个毒蝎子,临死还敢打老子,我”门外的护卫赶紧拉着他的手劝道:“陈哥,陈哥,千万别冲动,自会有人来收拾她的。”陈大虎冲着贾南凤气呼呼的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想见贾谧和张华?老子告诉你吧,他们全都被杀了,而且死得很惨很惨,哈哈哈”贾南凤一听惊呆了,她不相信,她爬起来抓着陈大虎的衣袍问道:“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陈大虎一把推开她继续说道:“这就叫恶有恶报!”陈大虎指着宫墙边的茅厕说道:“看见那个茅厕了吗?当初,就是你命人在那儿打死太子的,太子死得好惨好惨,那墙上到处都是太子的血渍。妖后:你等着,今夜,太子便会来寻你索命的,哈哈哈”陈大虎命人将大门锁死后吩咐道:“不管那疯婆子叫喊什么都不用搭理她,先饿她一日,看她还有没有气力吵吵。”

回到栖风院已是黎明,九爻喂张韙喝下安神汤,看着他沉沉入睡后对豹子说道:“豹子,你就在这儿侍候吧,我要出门办事儿,待他醒来时,告诉他,我旁晚时分会回来。”九爻起身想了想然后对德叔说:“德叔,我不放心,您还是留在这儿陪着他吧!我有夕颜和子轩他们陪着即可。”九爻回头又看了看熟睡中的张韙,然后缓缓地走了出去。

夕颜和牡丹扶着九爻踏上了马车,子轩套好马车缰绳后说道:“九爻,你整夜未眠,回去都城还有一段路程,你抓紧时间歇息会儿吧。”九爻确实疲乏困顿,她闭上眼靠在榻上休息。孙秀依照与九爻的约定在东阳门外的林子里等候着,夕颜和牡丹扶着九爻该乘孙秀的马车,子轩骑着马跟在马车旁向金墉城方向行进着。孙秀看九爻一副疲惫憔悴的模样问道:“九爻,你的气色不太好,要不改日再去,如何?”九爻微微一笑答道:“多谢师叔关心,九爻还好,不必改日。”孙秀对九爻坚持去见贾南凤而不解问道:“九爻,眼下,贾南凤已经是废后,人人避之不及,老夫不解,为何你却坚持要去探望她?”九爻隐忍着内心的激动淡淡地说道:“九爻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想见见废后当面问清楚,多谢师叔成全。”孙秀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之所以一次次帮着九爻,是一位他想得到《修真秘籍》的下部,九爻看他的神情便明白了,她向孙秀行礼道:“师叔,您放心吧,《修真秘籍》的下部我已派人寻到,已经在返回都城的路上了。”孙秀尴尬地笑笑答道:“哦,不急,这上部老夫尚未参透,下部嘛,不急。”

彻夜未眠的贾南凤披头散发地靠坐在屋檐前的台阶上,她回想自己十五岁代替妹妹嫁给了司马衷,帮着这个白痴通过了先帝的测试,顺利地成为当朝太子,司马衷即位后,自己更是呕心沥血操持朝政,本想废掉司马遹后就立自己心爱的孩儿-贾谧为当朝太子,这样贾氏一族便可坐拥天下了。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司马伦谋反,挟天子以令朝臣,本以为自己可以顺顺当当地将帝位传给贾谧,从此贾氏便可以成为这天下最高贵、最有权势的家族,却不料,一步踏出,步步错啊,贾南凤想到如今自己被困囹圄,她真是悔恨呐。

贾南凤想到此心中一阵阵烦乱,她慢慢地起身走到荒凉的院子当中,她望着凌晨的天空那些闪烁的星星恨恨地问道:“父亲,为何你要将女儿嫁给这个白痴?当初,你明明知道女儿对杨珧的那一片痴情,你为何不想办法将我嫁与他,反倒为了你们的利益而牺牲了我,为什么?如今,如今又得到了什么呢?如今咱们贾氏一族即将大祸临头了呀!”

贾南凤靠在台阶上又呆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大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了,她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缓缓地走了进来,仔细一瞧,她很吃惊地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是你,你因何而来?”九爻坐在石凳上坐下,她盯着眼前这个像恶魔般的女人看着,努力隐忍着心中不断涌起的仇恨,贾南凤被九爻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她想了想然后一边整理头发一边笑着问九爻:“说罢,你到底为何来而来?唧唧唧,你这是什么眼神呐?想让我怕你吗?哈哈哈,本宫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哈哈哈”九爻强忍心中的愤怒说道:“贾南凤,你这个丧门星,你生性凶残暴虐,乖戾妄为,万万想不到你也会沦为阶下囚,也即将被灭三族吧?你可知,这便是报应!”

贾南凤盯着九爻看了又看,然后整了整乱发和衣裳问道:“哦,原来,你今日是来诛心的!哼,既然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在这里绕弯子,打哑谜呢?”九爻缓缓站起身来盯着贾南凤一字一句地说道:“贾南凤,你听清楚,我是杨珧之女杨玲珑。”贾南凤听到九爻的话语后从疑惑到如遭雷劈,她简直不敢相信,杨珧的女儿竟然还活着,怎么可能?她睁大眼睛吃惊地问道:“你说,你是杨珧之女杨玲珑?怎么可能,不是灭了三族吗?你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当初,他们明明是验过尸首的呀?”

九爻激动得身子晃了晃,她撑着石桌继续说道:“那是我的婢女晓红,她代替我而死,苍天有眼,让我活了下来,我苦心经营,煎熬了近六年才回到都城找你报仇。本以为,我今生报仇无望,为了报仇,我想尽了办法来接近你身边的人,后来,我成了赵王的义女,这才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近你,才有机会亲眼目睹你的下场。”贾南凤仔细地看了看九爻的容貌后说道:“难怪,难怪本宫第一次见你时便觉得很眼熟,你长得确实很像杨珧,也颇有你姑母杨芷之神韵,只是,你若不说,本宫还确实想不到呢。也罢,这也许就是天意,来吧!你想报仇就来吧,你随时可以杀我,哈哈哈”贾南凤披散着头发,扬天长笑。

九爻蹙眉凝望着狂笑不止的贾南凤说道:“杀了你?杀了你,难道我的父亲、我的亲人们就能复活了吗?你的血肮脏不堪,你暴虐成性,恨你的人太多了,自然会有人杀你的。贾南凤,因为你的一己私欲,你残害了我杨家上千条性命;还是因为你的私欲,你亲手害死了长渊,害死了大人司空。你想一想,你这一生不择手段、作恶多端,可是,你又到底得到了什么?是得到了权利?地位?现在的你众叛亲离,你彻底地失去了你最爱的权利和地位;因为你,你们贾氏也将被夷三族,你将失去一切。事到如今,你当真连一丝丝的悔意都没有吗?试问,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被你害死的人是否会常入你的梦中呢?”贾南凤脸都变绿了,她瞪圆了眼珠子猛摇头大声吼道:“你胡说,长渊没有死,他没有错,他也没有作恶,你别想骗我......不不不,不是我害死长渊的,不是我,我那么爱他,我对他宠爱有加,我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为他争取太子之位,为他谋取天下,我怎么会害他呢?长渊,你是被他们害死的!你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贾南凤嚎哭了一阵才渐渐冷静下来,她忽然冲到九爻跟前,夕颜“嗖”地一下挡在了贾南凤的面前,九爻轻轻地说了声:“没事,让她说。”贾南凤靠近九爻贪婪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像杨珧,真像!你想知道本宫为何要灭了你们杨氏三族吗?因为爱,我爱杨珧,我从第一次见到杨珧便深深地爱上了他,他是那么的美好:他俊美挺拔,品性高洁,文武双全,简直就像天神下凡。当本宫还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的时候,便多次向他表达了爱意,可是,却被他一口拒绝了,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呐?后来,本宫被迫嫁给司马衷成了太子妃,再后来就成了当朝的皇后,你知道吗?本宫那时候已经是权倾朝野了,即使如此,本宫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表达爱意,却始终都都无法感动他,然后,然后本宫终于绝望了,最可恨的便是那该死的杨骏,他与你父亲非要处处与本宫作对,所以,本宫才下旨灭了你们杨氏三族的啊!”

夕颜听了贾南凤这番话简直气得忍无可忍了,她朝着贾南凤大声喝道:“呸!你这个丑八怪,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恬不知耻!”贾南凤盯着夕颜看了看,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你说我丑八怪?是,我是没你们漂亮,可是,我比你们聪明啊!比你们这些长着漂亮脸蛋的女人更有智慧,我有权利,我是当朝皇后。权利可是个好东西啊,有了权利我就可以拥有一切,啊,当然,你们不懂的,因为,你们不懂权利的重要性。你知道吗?正是因为我长得不美,所以我才更需要拥有权利和地位,有了这些,我想爱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男人,我得不到的,大不了就毁了他,哈哈哈”九爻望着几近疯狂的贾南凤问道:“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所以,也没有人会真心爱你,你真可怜!”贾南凤停下笑声盯着九爻反问道:“什么?你说我不懂什么是爱?你说我可怜?哈哈哈,可笑,真可笑!”九爻深深地叹了口气答道:“难道不是吗?你真心喜欢的人都不爱你,所以你就毁掉他们,在这个世上有谁会真心喜欢你这样狠毒暴虐之人呢?那些奴颜婢膝地环绕在你身边的人只不过就是想利用你罢了,你看,如今你沦落到这般下场,谁会来看看你,没有!任何人都不会帮你,相反,盼你早死的人却是太多太多了。贾南凤,你知道吗?像你这般歹毒之人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夕颜,我们走!”

贾南凤听到九爻说她将永世不得超生这话后愣住了,她见九爻转身离去便疾步追上前去喊道:“你说我会永世不得超生?凭什么?那些人忤逆本宫,本来就该死,他们都是该死之人。如果杨珧肯接受我,本宫又怎么舍得杀了他,本宫从小就深深地爱着他,至今都深深地爱着他的,本宫对他的爱从未变过。你说我不懂什么是爱?哈哈哈,我这么爱他,你说我不懂什么是爱?哈哈哈......”贾南凤见九爻已经走到了门外,她突然冲上前大喊了一声:“你等一等,我想对你说一句心里话!”九爻停住脚步,她慢慢地转身望着贾南凤问道:“你还会有真心的话???”贾南凤盯着九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杀死了你的父亲,他是我今生的挚爱,在杀死你父亲的那个夜晚,那个心中有爱的贾南凤也一起死了......”贾南凤说完泪水便决堤般地流淌着,这是她杀死杨珧后的第二次流泪,九爻的泪水也是止不住地滚落下来,夕颜扶着摇摇欲坠的她离开了这个令人胆寒的地方。

乙亥(初九),司马伦假借惠帝诏令派遣尚书刘弘送“金屑酒”赐给废后贾南凤,大门打开的那一刻,贾南凤似乎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她盯着刘弘看着,直看得尚书刘弘浑身哆嗦,她忽然狰狞地狂笑起来,刘弘哆哆嗦嗦地宣读着圣旨:“......废后贾氏专擅朝政、陷害太子、残害忠良......因其暴虐成性而人神共愤,赐‘金屑酒’、夷三族......”贾南凤一把抢过圣旨撕扯着叫嚣道:“司马伦,老贼,本宫诅咒你不得好死!”刘弘吓得哆哆嗦嗦命令护卫:“快,快快快灌下去。”被灌下“金屑酒”的贾南凤七窍流血、两眼直直地瞪着惨死在金墉城。

贾南凤死后,赵王司马伦与孙秀密谋篡夺皇位,于是赵王司马伦称诏赦天下,自己担任持节都督、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等要职于一身,他完全效仿当年的宣帝、文帝辅佐曹魏王朝时的所作所为。他自设府兵一万,命他的几个儿子分别任冗从仆射、前将军、散骑侍郎、等朝中要职,任孙秀为大郡并掌兵权,其他跟随他起事的文武官员几千人均封侯,朝中文武百官维持原有的职务以听命与司马伦。但司马伦品性平庸且愚蠢,不久又受制于孙秀,孙秀任中书令后,权倾朝野。赵王司马伦为笼络人心,诏令恢复已故太子司马遹的爵位封号,派尚书和郁带领东宫的官员僚属迎回太子的遗体。追封司马遹的儿子为南阳王,封司马臧为临淮王,封司马尚为襄阳王,司马伦还广选海内明德之士任职重用。

深夜,九爻收到宫内传来贾南凤饮“金屑酒”而死的消息后沉默良久,张韙和夕颜担心地守着她,他们害怕九爻因此而倒下,九爻望着他两人忧心忡忡的样子缓缓说道:“我知你们是担心我大仇得报后,因此一口气松了而懈倒下去,放心吧,其实这口气早已渐渐地松懈了,更何况,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报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夕颜,你去告诉德叔,明日一早我们回雅竹苑。”夕颜一听吃惊地问道:“回去?小姐,难道您就不怕?”九爻摇头答道:“不用担心,现在的司马伦志在篡夺皇位,大局未定之时他是顾不上其他的。这个小院容纳的人太多反而不安全,所谓大隐隐于市,更何况,文锦有杀父之仇未报,他又怎肯离去?总之,一旦有风吹草动,文锦还可以从密道脱身。”

回到雅竹苑后,九爻知道张韙虽然总是笑着陪伴着自己,实则内心忧伤难掩,她看园子里的牡丹已经盛开便对张韙说:“文锦,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夕颜说牡丹花已经开了,咱们去看看,如何?”沉思中的张韙并未听见九爻的话,他倚在门口眼神忧郁地望着远方,九爻走到他跟前,抚着他紧皱的眉头说道:“文锦,莫要蹙眉,陪我走走。”张韙从沉思中醒来,他扶着九爻缓缓地走到园子里,只见牡丹花已经盛开,满园的牡丹五彩缤纷,姹紫嫣红,张韙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他仰天长叹道:“父亲,为何您不肯听孩儿一言,倘若您及时隐退,咱们一家人就可以躲避开避这场惨祸,为什么,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九爻望着满腹忧伤的张韙劝道:“文锦,不要过于自责,你父亲的睿智绝非常人可比,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子言: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反观历朝历代,更迭始替自有定数,人力犹如蝼蚁。”张韙眼神哀伤恨恨地说道:“即便我如同蝼蚁一般,我也要为父亲,为所有惨死的亲人报仇。”九爻握着他的双手安慰说:“这个仇肯定要报,不过,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们且从长计议。”

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冏认为司马伦骄纵僭位,内心怀有不平之意。孙秀等人也深以为忌,便让司马冏出镇许地,收回了司马允的护军。司马允发愤,起兵讨伐司马伦。司马允失败灭亡后,孙秀谏司马伦加九锡,增加封邑五万户。司马伦假意谦让,诏书派百官到他府上劝进,由侍中宣读诏书,然后他才接受。司马伦又任孙秀为侍中、辅国将军、相国司马,等要职,并增加司马伦相府兵为二万人,与皇帝的护卫相同,还暗藏了些兵士,总数超过三万之众。为庆祝司马伦加爵之喜,再加上府邸扩建成功,孙秀特意设宴庆贺并邀请了九爻赴宴。

九爻收到请柬后吩咐德叔筹备赴宴事宜,夕颜和豹子正忙着准备外出的马车,站在一旁的张韙想了想走到夕颜跟前悄悄地说道:“夕颜,带我一起去吧?”夕颜听了忙摇摇头说道:“什么?您也去?那怎么行,太危险了,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豹子也担心地劝道:“是呀,少爷,您可不能去,太危险了!”张韙再三恳求道:“夕颜,你放心,我扮成马夫,不会被人认出来的,我”“文锦,你不能去!”九爻走到他们跟前阻止道:“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我早去早回,你在家等我,放心吧!豹子,你陪文锦去书房,那儿有许多孤本值得研读。”

赵王府今时不同往日,府邸扩建后更加富丽堂皇,前来贺喜的朝中大臣络绎不绝,宴席沿着大堂一直排到前院,府内鲜花团簇、歌舞升平,参宴者举杯换盏,喜笑颜开。九爻缓缓地走进了王府大门,护卫已报王爷知晓,孙秀来到前院笑迎道:“九爻来了,难得见到你这般喜庆的装扮,真是太美了,来,里面请,王爷正等着你呢。”孙秀亲自迎接,九爻缓缓走来,众人渐渐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盯着九爻看着,今日的九爻身着绯红色衣裙,外披一件绯色烟蝉翼纱,长长的丝带高挽发髻,余发披于身后,缓缓行走时衣袂飘飘,肤若凝脂,颊似粉霞,不盈一握的柳腰娉婷袅娜,双眸似星水光潋滟,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直看得宾客们屏住呼吸,忘了言语,只看得赵王司马伦举着酒杯,睁大着双眼看得目不转睛。

九爻走到赵王跟前款款施礼道:“九爻拜见义父,恭贺义父荣升之喜,恭贺义父扩府之喜。”赵王盯着九爻没出声,知道孙秀上前提醒才说道:“哦,九爻来了,快坐吧。”赵王司马伦越看九爻越欢喜,他起身举杯说道:“各位,本王感谢各位今日前来赴宴,今日本王要再添一桩喜事儿,本王已得皇上恩准,赐本王的义女九爻为‘如意郡主’,今日可是三喜临门呀,哈哈哈”九爻上前拜谢赵王后受郡主封,孙秀一语双关地说道:“九爻啊,王爷对你可是宠爱有加,今后更要好好孝顺才是。”九爻再次拜谢道:“九爻定当尽力报答义父的恩情。”司马伦佯装不悦道:“哎,你即被赐封为‘如意郡主’,就应当改口了吧?”九爻点头微笑唤了声:“父王”司马伦高兴地应道:“哎,好好好,哈哈哈。”

孙秀领着九爻依次拜见了司马伦之子:世子司马荂、济阳王司马馥、汝阴王司马虔、霸城侯司马诩。霸城侯司马诩笑着对世子司马荂等人说:“父王真糊涂,如此美貌女子为何要收作义女呢?可惜呀!”司马诩上前调戏九爻说:“如意郡主,你看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跟哥哥去湖边走走,可好啊?”九爻看他们神色轻浮不正,便退到孙秀身旁并向四位小王爷行礼告辞,她头晕目眩地回到了宴席上之上,宴席上的荤腥和酒气直熏得九爻胃酸上涌,她强忍住翻腾的呕吐感,拉着夕颜的衣袖,夕颜忙说道:“哎呀,小姐不胜酒力,想必醉了吧?”她赶紧扶着九爻来到僻静初,九爻吐得额头直冒冷汗,夕颜心疼地说:“小姐,您从出门到现在什么东西都没吃下,一直忙着忙着,身子怎么受到了啊?”九爻靠着夕颜直起身来虚弱地说:“没事,我只是闻不得那满桌的鱼肉和酒气,你扶我回去吧,时间久了,他们回起疑的。”世子司马荂一伸手搂着九爻的腰佯装关心说道:“哎呀,妹妹身子不舒服了?不如去本王卧房里歇息,可好?”夕颜一把推开世子司马荂的手说道:“多谢世子,我会照顾小姐的。”司马荂悻悻地望着九爻离去的背影许久,转身朝赵王身边走去了。

回到宴席上,九爻脸色越发苍白了,夕颜倒了一杯清茶让她清清口。九爻感觉到赵王司马伦时不时地在观察着自己,她心里非常明白司马伦封自己为如意郡主的目的,显然是看在孙秀的份上为了安抚自己;也是为了化解失信杀死张华父子之事。司马伦观九爻神情淡然并无哀怨之色便对身旁的孙秀低声问道:“俊忠,咱们失信杀了张华父子,你看九爻会不会还在怪罪本王呢?”孙秀摇摇头答道:“当然不会的,王爷对她如此宠爱,今日又封她为如意郡主,这可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她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司马伦听了很满意,他举杯对众人说道:“来,本王今日很高兴,大家就尽情地喝吧!”站在赵王身旁的司马荂轻轻地拉拉孙秀的衣袖并使了个眼色,孙秀便悄悄地跟着他走到僻静之处,司马荂朝孙秀躬身行礼后说道:“孙大人,本王有一事相求。”孙秀赶紧回礼问道:“不敢,世子为何行如此大礼?这可真是折煞老夫啊,有何事您尽管吩咐便是。”司马荂眉飞色舞地说了句:“本王想娶那如意郡主。”孙秀一听心中楞了片刻后回答道:“世子,九爻虽唤我师叔,可是,这毕竟是她的人生大事,更何况,王爷刚刚封她为如意郡主,您娶她恐怕于礼不符啊!此事甚是为难!”司马荂盯着孙秀看了看继续鼓动道:“孙叔,您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啊,只要您老成全了此事,将来本王一定事事护您周全,这个,您懂的!”孙秀从心底里也不愿意得罪世子,毕竟赵王年事已高,将来的一切还不都是这位世子的,想到这里,他点点头说道:“那,老夫先试试你父王的口风再做谋划,如何?”司马荂听了高兴地朝孙秀又是行了一礼说道:“如此,本王就恭贺孙叔传佳音了!”

宴席散去后,九爻向赵王辞行,孙秀借口送九爻到门外,九爻以为他是惦记那本秘籍,于是对孙秀说道:“师叔,九爻能有今日全都是托了您的福,倘若您现下不忙的话,九爻想请您移步雅竹苑品茶,如何?”孙秀心想是否九爻已经找到了《修真秘籍》的下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探九爻是否愿意嫁给世子,于是他眼神一亮点头答道:“也好,刚才宴席之上荤腥吃的太多,正好借你的茶清清肠胃,那,这就走吧!”孙秀吩咐护卫等众人散去,只带了一名心腹跟着九爻回到了雅竹苑。

德叔早已安排好花茶和糕点等候着,九爻对孙秀行礼道:“师叔,请入座。”孙秀坐下后看着满园盛开的牡丹话笑着说道:“九爻啊,虽然老夫如今有权有势,却远不如在你的雅竹苑安逸。唉,那些围绕在老夫身边的都是一些唯利是图的人,而你却是冰清玉洁、无欲无求呀!”九爻淡然一笑答道:“师叔谬赞了,九爻也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也难免有贪欲,终究是食人间烟火的俗人罢了。师叔,这是今年的梅花茶,您给品一品。”孙秀端起茶闻了闻后抿了一口赞道:“嗯,幽香、润口、明神,好茶。”九爻对孙秀建议道:“师叔,很久没有机会与您请教了,不如趁着今日这个好日子咱们边对弈边聊,可好?”孙秀点点头说道:“好啊,被你这么一说起来,老夫还真是手痒了呢,哈哈哈”

夕颜备好棋盘后,又为他们添了一壶新茶,九爻行礼道:“师叔,您先请!”初始,孙秀执黑子先行已占优势,他的棋技凶狠乖戾,招招领先。九爻初时却习惯谦让,她在行至第80手后棋风一转,布局投子,初似无力,待及一着落子棋局中,白子尽数变为风云雷电,孙秀不禁皱眉沉思。九爻为孙秀添茶后说道:“师叔,请饮茶,不知师叔对《修真秘籍》的研习是否顺利?”孙秀的思绪被九爻的问话牵了回来,他摇摇头答道:“唉,不瞒你说,老夫已经将秘籍研读数遍,始终无法参透其中奥秘,倘若你能寻来下部,贯穿起来兴许能有所突进呀。”九爻问问一笑答道:“师叔尽管放心,寻书人已飞鸽传书,正在来都城的路上,只须耐心等候便是。”孙秀一听满意地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九爻转了转茶杯,然后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师叔,师祖常言: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师叔,您的修行如此高深,定能参透其中的奥秘,九爻斗胆揣测,是否因师叔公事繁忙,分心乱神,导致无法专心研修秘籍呢?”孙秀听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九爻所言甚是,只是,老夫辛辛苦苦打拼这几十年,好不容易才挣来如今的地位,又岂能舍弃呢?”九爻劝解道:“师叔,常言道:世事无两全,有舍才有得呀。”孙秀的心里也是纠结不已,他起身踱了几步说道:“九爻,知我者你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能看透老夫的心思,老夫着实欣赏你的聪慧。说罢,今日约老夫来雅竹苑不是为了品茶下棋而已,是吧?”九爻缓缓起身笑答:“真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师叔的双眼,九爻确实有一事相求。您还记得都城内那间‘九天音坊’吗?”孙秀想了想点头答道:“知道,就是被贾南凤封掉的那间音坊吧?怎么,你是想?”九爻示意夕颜捧来一个锦盒说道:“那间音坊的主人是我的好友,他精通音律,极善编排歌舞,所以九爻想买下那间音坊,今后也可以为您和王爷效力,您看如何?”孙秀看了看夕颜捧着的锦盒欣然答应道:“没问题,小事一桩嘛,哈哈哈”孙秀继而话锋一转问道:“九爻啊,自从上次退婚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师叔与你父亲是兄弟,那也算是你的长辈了,师叔想为你寻得另一位公子,你看可好?”九爻听孙秀这样一说微微蹙眉,她脑中浮起刚刚宴席间世子司马荂的嘴脸,难道是他?孙秀见九爻低头不语便接着说道:“世子司马荂,他可是王爷最宠爱的儿子,将来的前途更是无可限量,有些事情,师叔现在还不能说,不过,师叔肯定是为了你好!”九爻思忖片刻后微微一笑答道:“师叔当然是对九爻最好的,只是,这毕竟是婚姻大事,九爻想,还是等我面见师祖后再做思量吧!”孙秀也知道九爻不可能那么快做决定的,更何况,他还没探过赵王的口风呢,于是他也微微一笑答道:“不急,毕竟是终身大事嘛!哦,那个音坊的事情,你安排人明日到王府来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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