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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女的科举路》第8章 寒枝豆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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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朝阶层壁垒森严,万幸当世女主执圭,前十五代女性英主,在世势僵浮、女权式微之际,力排众议、断然执策,施行了科举纳才之国法,使寒族庶民有了一道摆脱出身禁锢、在庙堂一逞性才的晋身之阶。

晏朝由是学风盛行,除却国中太学、州郡官学、阀阅家学,民间山院也应世而生。而近两百年间,不但公立庠校困于浮员,连一向执天下学府牛耳的八大世族家学,也因师资无力、生员冗杂而声势渐危。此消彼长,汇聚了名贤大儒、采薇高士的民间学府,却越来越为天下学子青睐。

当今之世,便有西蜀眉山书院、中州和嵩书院、越国武林书院、秦州东耶书院。这名闻海内的四大书院,是四海学子梦寐以求的登天之阶,即便豪族世家之子,空有富贵名势匝身,而无真才实学,也绝难迈入山门一步。而寒微门庭的子弟,即便家无继炊之粟,室无蔽望之屏,但要你真个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也容你草衣蔽履、蓬头垢面而入。

云深书院是通阳郡中名学,在整个献州也数一数二。虽与家喻户晓的大晏四学不能并论,然自从中州崇和书院的名儒镜和先生被聘为本院洞主,这也是令莘莘学子趋之若鹜的理想境地了。

云深书院位于杞县东北微山之上。微山乃周时隐士微芥子隐逸之所,故又成芥山、芥公山。

微山形势清峻、山阜水饶,森植蓊郁、溪瀑潺湲,春夏则木蕴青芳、花咽羲光,冬秋则好鸟英英、寒虫唧唧。书院建基山腹深处,前有天然石山作屏,两侧有翠山合壁而抱,而后壁有飞瀑倾泻而下。

为避山中湿气,山院除时下固有的竹木建筑,多有凿山垒石建成的堂馆室舍。不论木阁竹舍、还是草室石亭,皆依丘山地势盘桓迂曲,忽明忽暗,连雾和烟,妙不可言。而山中本多草木,开山者因地修葺,又广引民间清木繁花,致令院中处处翠色横流,径径香染屐履。始眺远,便有飞檐一角笼深荫,乍折身,辙见娇蕊数枝拦去路。

杨宝应从采薇阁中出来,腋下还夹着阁中借来的两本书。身上的狼皮氅衣浑然一黑,她将衣后兜帽翻过来,紧紧遮在头上,将青色缨带也系得凑紧。

折折转转,下数重僻径石阶,往宿馆方向走去。这几日下了雪,视线障壁的一些地方,如今更嫌霜气朦朦,宝应好几次身子趔趄,几乎跌倒。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走。

好容易回到宿馆,宝应不理会故意擦着她身体撞过的同窗。在廊道一侧站定,跺一跺布靴上的薄雪,拍拍氅衣上的残白,才掏了锁匙开舍门。

舍中有两架窄窄的竹床,门前床后两张木案。室中预备了两副设施,却只陈放了一人的用物。宝应的舍友秋时便离开了。这位室友虽娇气些,其实活泼伶俐,不难相处,不过只待一季便家去了。她在云深独来独往,已是第二个寒冬。

脱下大氅,将书放在临窗的书案上,将开了两扇的竹窗拉回一扇。不经意地抬头,窗外的一杆健壮挺立的竹茎,不知被什么摧折了几截细枝。

宝应伸长了手臂,将另一扇窗扉也拉回虚掩着。站中地中顿了顿,她微微一叹,还是蹲下身,从床下拉出炭盆,又从装炭的草箱取了几块细滑的冰丝炭,拿火折子点了绒草,斜卧在黑炭底下。

她是个娇贵身子,一入冬便要天天夜里燃炭,而雪天里白天黑夜都离不了了。若一时心拙,想要省些用度,延医请药的花费实在让人承受不来。

摸一摸脸架下竹匾里的水壶,已感觉不到热度。罢了,聊胜于无。壶中水虽不温热,至少也不是蛰人的冰冷。

洗好手脸,拿白棉巾擦干。听着室外的竹枝在风中簌簌摇响,刚洗过的脸上似乎裹了一层冰皮,手脚也窝着团团的凉气,宝应幽幽呼出一口白气。

看看天色,已近夕食。仆役该送饭了。明后两天本是一旬休沐之日,可惜雪天道阻,家中没有马车,只有一匹吃草的小毛驴。她不可能冒这等严酷风雪,往家里赶的。爹爹许会令小厮阿廖送些用物来。

想到阿廖要来,宝应往床上去,借轻薄纱幔的遮掩,从小空间里取出最近才润色好的戏谱。大略扫了一遍,没甚错谬,又重新用皮囊装裹好,预备明日交给阿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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