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持续了数个小时，期间猛烈地震超过十五次，轻微的有感地震更是不计其数。

源城彻底化为了一片废墟，甚至在某些街区，地面上还出现了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得益于公安局大楼前面宽大的广场，才让三人在高楼大厦的倾塌中求得一线生机。

饶是如此，赵凯还是被一块数百米外飞来的建筑碎块擦中脑袋，在造成他后脑勺上一处开放性创伤的同时，还让他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也正是因为地震的威力如此巨大，以至于散布在全城的活死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李彦哲在广场对面的废墟中找到一处避雨的地方，看位置应该是地铁站的入口，只是担心再次发生地震，他与何秋雪没有继续深入。

把赵凯抬到一根倒塌的立柱后面，何秋雪开始为赵凯进行包扎，李彦哲则在附近持枪警戒。

几十分钟后，赵凯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在黑暗中饱受煎熬的李彦哲和何秋雪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赵凯活动身体感受一阵，觉得自己并无大碍，有些昏昏沉沉的站起身，抓过垫在头下的大袋子。

“不能在这久留。”

地震的威力不仅震慑住了人类，也震慑住了那些活死人。也许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地震中逝去，却一定存有数量众多的漏网之鱼。

地震停息，活死人早已重新开始四处游荡，源城变为了堆满废墟的旷野，如果不趁黑夜逃离，他们很有可能再也无法离开这片土地。

李彦哲早就有此担心，见赵凯能够坚持，立即领着他们返回地面。

夜色如墨，暴雨仍然狂泻不止，天地间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从旅行包里找出绳索，他们三人串联在一起，李彦哲前面探路，何秋雪居中，赵凯负责断后。

满地的废墟成了他们此时最大障碍，地面上没有哪怕一寸的平整土地。他们蹒跚而行，还要不时翻越堆积如山的建筑残骸，前进速度十分缓慢。

前行数百米，他们遇到了一条地面裂缝。

绕过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以其超过五米的宽度估算，这条裂缝至少延绵数千米，甚至可能更长。

顺着裂缝找到一处高地，何秋雪与赵凯解下绳索，系在一块断裂的混凝土框架上。李彦哲向后走了十几米，将地面上凸起的碎块尽量清除干净。

做完这一切，何秋雪来到李彦哲身边，踮起脚尖轻轻亲了李彦哲一口，这才退到赵凯身旁。

五六米的距离并不算远，如果在平时，李彦哲绝对有把握跳过去。

只是此时地面又湿又滑，倾盆大雨又妨碍他的视线，能否成功越过这条天堑，就只能看运气了。

加速，助跑，纵身而起。

因为担心滑入裂缝，李彦哲起跳终究有些过早，距离裂缝还有至少一米的距离，他就已经高高跃起。

何秋雪伸手掩住小嘴，将自己的惊呼声堵回去，心中同时暗暗祈祷，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也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李彦哲在明显无法跳到对面的情况下，在坠入裂缝的一瞬间，伸手抓住了一段螺纹钢。顺着钢筋滑落半米，总算是稳住了身形。

此时的距离已经超出了裂缝对面两人的视线，何秋雪不知道李彦哲究竟如何，求助的转头望向赵凯。

赵凯看了眼绑在混凝土上的绳索，并没有出现受力的迹象，咧嘴对何秋雪点了点头。

何秋雪的泪水瞬间涌出眼眶，只是由于漫天的雨水，没有人能看出她已喜极而泣。

绳索被慢慢拉直，当它轻颤三次后，赵凯知道李彦哲在对面已经将绳索固定。他把旅行包挂在上面，顺着绳索滑去，半晌后再次看到绳索三次轻颤。

叫过何秋雪，赵凯用她背上的兜带套在绳索上，想了想又抽出自己的皮带，为何秋雪做了双重保险。

何秋雪有些紧张，她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更何况还是在漆黑的深夜。面对着未知的前方，哪怕心里清楚自己的爱人就等在那里，还是显得忐忑不安。

赵凯不容她多想，在后面用力一推，何秋雪就顺着绳索缓缓滑落过去。

几秒钟后她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可这短短的几秒，让她觉得有几个世纪那么长。如果不是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她早已惊恐的尖叫起来。

“没事，不用害怕。”

李彦哲将力气全无的何秋雪从绳索上解救下来，用力拥进怀里，用他宽阔的胸怀来驱赶何秋雪心中的恐惧。

大雨滂沱，夹杂着间或响起的炸雷声，让周围一片混沌，何秋雪如临深渊的心却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枪声骤起，哪怕雷雨声再大，隔着一条几米宽的裂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迅速分开，背靠背持枪警戒，同时顺着绳索望去。

持续了半分钟，枪声才彻底消失。李彦哲正在考虑如何才能返回对面查看，就见赵凯沿绳索滑过来。

“这些鬼东西，阴魂不散！”

赵凯咒骂了一句，将背后的袋子甩落在地，抽回挂在绳索上的外衣，使劲抖了抖后穿在身上。

也许是刚才过于紧张，又或者用力过猛，他头上早已浸湿的纱布渗出血色。何秋雪想要为他重新包扎，赵凯却伸手拒绝，拎起袋子示意继续赶路。

失去绳索后三人不敢散得太远，只能放弃警戒队形，挨在一起向前摸索。

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低洼的地方已经形成了很多大小不同的水塘，无形中进一步增加了他们行进的困难。

何秋雪有些体力不支，李彦哲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敢把她背起来，而是狠心催促她加快速度。

深秋的东北极少下雨，更别提这种如同天被捅破的特大暴雨。雨水温度已接近冰点，这样的雨水浇在身上，会导致体温急剧下降。

如果把何秋雪背在身上，失去活动后她的体温会进一步降低，这种情况十分危险，疲惫不堪的何秋雪极可能昏昏睡去，从此再也不醒。

“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赵凯趴在李彦哲耳边询问，却只得到否定的回答。

何秋雪的状态不容乐观，并不能成为停下脚步的理由。实际上三人的体力都已经严重透支，想要恢复过来需要不短的时间，而无论黑天白夜，或是天晴与否，活死人都不会给他们长时间休息的机会。

只有逃离城市，进入平时人迹较少的原野，他们才有资格休息。现在能做的，只是咬着牙坚持下去。

不远处隐约传来红光，李彦哲将闷头走路的何秋雪拉回身边，掏出手枪瞄向对方。

几个活死人蜂拥而至，李彦哲和赵凯干净利落的把他们消灭干净。

枪声和活死人的嚎叫声并不能在大雨中传出太远，却足以惊醒濒临陷入昏睡的何秋雪。她在李彦哲的怀里打了个哆嗦，仰头让雨水洒落在俏丽的脸上，将困意彻底冲刷掉。

“还有。”

赵凯的枪口向右一转，再次扣动扳机。李彦哲本想帮他，另一边又有红光闪现，他连忙举枪射击。

越来越多的红点在周围出现，虽然李彦哲第一个弹夹还没有打完，却生出一种对方无穷无尽的错觉，好像是他们已经落入了活死人的重重包围。

何秋雪这时也加入了战斗，让倍感压力的李彦哲和赵凯有了少许轻松。

“没想到政治处的人枪法也这么好。”

更换弹夹的间隙，赵凯由衷的称赞了何秋雪一句。

他们的备弹量不少，收集起来的弹夹却不多。在活死人的冲击下更换弹夹都不容易，如果用光了所有的弹夹，活死人是绝对不会给他们重新装填子弹机会的。

政治工作出身的何秋雪属于内勤，赵凯一开始还担心她会过于浪费子弹，可在看到她每次射击都无比精准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活死人还在不断扑来，只是频率已经明显降低，应该是附近存留的活死人已经不多了。

压力降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开始一边向活死人开枪，一边向前移动。尽管速度极慢，但总好过站在原地不动。

最后一个活死人倒下后，他们又持枪警戒了几分钟，确认附近再没有其他的活死人出现，赵凯负责继续警戒，李彦哲与何秋雪则开始重新装填已经打空的弹夹。

行进速度重新加快，经过刚才的战斗，三人都精神不少，何秋雪也不用李彦哲用手推着了。

翻越层层废墟，淌过片片水塘，他们的步伐越加显得机械，神情也再次开始变得麻木。

只是没有人要求停下来休息，他们心里想的只是坚持、坚持、再坚持。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距离市中心越远，出现的活死人越少，废墟的高度也在逐渐降低，这让他们能够活着走出去的信心更加坚定。

几千米的路程，他们走了数个小时。当他们看到第一块裸露的土地时，已临近次日凌晨。

随着废墟越来越少，他们知道自己总算是逃离了地狱般的源城。

没有欢呼，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兴奋的表情，他们三人紧绷着脸转头相望，只是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雀跃的火焰。

就在这时，又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拦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