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口粗的树木缓缓倒下，在裂缝上撑起一座独木桥。

看着赵凯递过来的破损工兵铲，李彦哲皱了皱眉，还是把它小心的插回旅行包内。

天空终于停止了倾倒雨水，只是空气仍然十分潮湿，天上的乌云也依旧聚拢在一起不愿散去。

李彦哲用脚试了试，感觉树木没有翻滚的迹象，只是有些湿滑。他小心翼翼的踏上树干，一步步挪着穿越了裂缝。

接下来的何秋雪比较让李彦哲担心，没有任何保护措施，脚下就是万丈深渊，也不知道何秋雪的心理素质能否克服这个巨大的困难。

因为不放心树木的承重力，他不敢牵着何秋雪的手一起通过，甚至连叮嘱和鼓励的话都没敢多说，就是怕增加何秋雪的心理负担。

还好，何秋雪的平衡感不错，在面对天大的压力时也表现的极其坚定，终究有惊无险的走了过来。

等到赵凯也跨过天堑后，他们合力将树木推下裂缝。绝大多数的人都集中在城市，这就意味着活死人大多都在沟壑的另一边，斩断唯一的通道，他们的安全系数会提高不少。

三人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李彦哲掏出烟，抽出一支递给赵凯。

“还要向既定目标前进吗？”

昨天的地震破坏力极大，哪怕是特别加固的弹药库，恐怕也难以幸免。

想在废墟中获得物资十分困难，更何况那些弹药在地震中很可能已经发生了殉爆，他们赶过去也许连废墟都不会找到。

“事实已经证明，没有长枪会寸步难行。”

赵凯将烟点燃，哪怕他们要去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他还是决定要去看一看。

昨晚的战斗凶险连连，好几次活死人已经冲到近前才被他们射杀，手枪连续射击能力薄弱的缺陷已暴露无遗，想要远行，没有足够的火力支撑根本行不通。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子弹看上去很多，却是无根之水。如果得不到补充，只要再碰上两三次像昨晚那样激烈的战斗，恐怕很快就会消耗一空。

到那个时候，他们想要在成群的活死人手下逃生，就真的只能是妄想了。

“也许弹药库还在。”

何秋雪也赞成赵凯的想法，她在某份文件上看到过，因为曾经发生爆炸，翻修的弹药库十分坚固，在等级上已经远远超出国标的要求，很可能禁受住了昨晚那可怕的地震。

“昨晚的地震很特殊。”

李彦哲还是有些犹豫，尽管无法查到那十几次地震的级别，可是能够把一座钢筋混凝土造就的城市夷为平地，震级一定远远超过七十年代那场举世轰动的地震。

他隐隐觉得，这次的群发地震已经足以改变地貌，在这种强烈的破坏下没有什么能够得到完整保存，那座坚固的弹药库也不会例外。

“看那里。”

赵凯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农房，砖瓦结构的房子已经坍塌，只是仍有三面墙兀自竖立，甚至墙体上都没有明显的裂痕。

李彦哲明白赵凯的意思，在地震中，越低矮的建筑越容易得到保存，就像这座农房，还有他们之前停留的地铁站入口。

弹药库是半地下结构，从这点上来说被完全摧毁的可能性相对较低。只是他们忘了那里面装的是弹药，一块房顶坍塌，就足以引起爆炸，将弹药库毁于一旦。

而且地震还产生了无数的地陷和裂缝，谁能保证断裂带没有从弹药库下面穿过？这种情况虽然几率不大，却也极有可能发生。

话虽如此，李彦哲并没有继续反驳。

他深知长枪在旅程中的重要性，也希望那个弹药库能够幸免于难，既然赵凯与何秋雪都想去碰碰运气，他也乐于奉陪。

三人进入坍塌的农房吃了些东西，因为背包已经完全浸湿，没有干衣服可换，又不敢轻易生火，所以只能脱下衣服拧干，又把发潮的衣服穿回去。

轮流睡了一会儿，等到下午一点多钟他们才重新踏上征程。

天色微微转晴，乌云消散了不少，视野变得更加开阔。

跳过一条不足半米的裂缝，赵凯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之前那些裂缝没有看到这种情况。”

李彦哲回身蹲下，朝着漆黑的缝隙深处凝望，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这条裂缝与他们途径的其他裂缝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从它不宽的缝隙中，正在向外不断涌动着浅黄色的气体，散发出浓重的硫磺味。

早在这种气味遍布全球的时候，科学家就已经发现，这种气味源自大地。没想到经过连续不断的地震，裂缝竟然成了硫磺气体散发的便捷通道。

“先前遇到的那些裂缝没有冒出气体，应该是因为雨水。”

何秋雪掩住口鼻，向远处退了几步。

掺杂在未知气体里的硫磺颗粒不易溶于水，却会被大量从上方冲刷下来的雨水吸附，所以在暴雨中并不见裂缝中冒出硫磺气体。等到雨停了，空气逐渐变得干燥，这些气体才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李彦哲和赵凯对这种说法予以接受，因为除此之外，他们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何秋雪从兜里掏出一包一次性口罩，李彦哲和赵凯都摇了摇头，没有伸手接的意思。

广播里对活死人的描述严重出错，提到的口罩能够降低风险自然缺乏可信度，尽管裂缝的出现预示着空气中硫磺气体的浓度会大大增加，他们仍然拒绝了口罩这种不靠谱的东西。

看到何秋雪的手坚持着不收回去，李彦哲无奈的笑了笑。

“现在的浓度还在可接受范围内，如果情况更加严重，我一定会戴。”

硫磺受热后会产生有害物质，大量吸入会损坏呼吸系统和消化道。一旦真到了那种程度，李彦哲就算再不愿意，也必然会采取一些防护措施。

“也许，这东西只是闻着像硫磺而已。”

赵凯之前就有过这种想法，连科学家都没有弄清它的具体成分，把它称为具有硫磺味的未知气体，所以在他看来，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硫磺。

要知道，硫磺是绝对不会让人变成活死人的。

何秋雪没再继续坚持，她收回手，动作轻柔的把头发掖到耳后，戴上一个口罩。这种气体之前已经被证明有轻微的腐蚀性，哪怕口罩不能降低变异的风险，保护住脸部皮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快看，那里有一辆小型拖拉机。”

在走了一段后，赵凯在路边意外的发现了一辆被人遗弃的拖拉机。他跑过去，在座位附近找了找，幸运的找出了手摇柄。

“小心！”

跟过来的李彦哲突然掏出手枪，对着旁边发黄的草丛扣动扳机，一个试图偷袭赵凯的活死人应声倒地。

“看上去应该是这辆车的主人。”

赵凯遗憾的摇了摇头，对着活死人的尸体深鞠一躬，以缅怀他无私奉献的精神，然后用力摇动手柄，把拖拉机发动起来。

“这东西声音可真大！”

何秋雪捂着耳朵爬上后斗，接过李彦哲和赵凯匆匆打来的一捆茅草，等李彦哲坐在她身边后，赵凯兴奋的吹了声口哨，驾驶着拖拉机沿乡间小路飞奔。

有机动车代步，哪怕只是一辆拖拉机，他们的行程变得轻松了不少，也更加迅速。

何秋雪与李彦哲并肩依偎在茅草上，看着乌云间露出的点点蓝天，心中竟然升起了惬意的感觉。恍惚间如同灾难并未发生，她只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出来郊游一般。

李彦哲感受到了她的心理状态，轻轻握住何秋雪的小手，在她耳边低声唱起了他们最喜欢听的歌曲。

“喂，要不要这么亲密啊？”

耳边的抱怨声将他们惊醒，李彦哲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而且现在的姿势很暧昧，何秋雪将整个身体都钻进了他的怀里。

赵凯一脸不爽的站在车斗旁，显得十分严肃。

“在单身狗面前秀恩爱，这样很不道德！”

李彦哲尴尬的笑了笑，赵凯曾经有过一段婚姻，只是已经离婚很多年。他眼光有些高，一直再没有找到合适的，在他面前亲亲我我，是有些不太好。

“如果还能有幸见到同龄的女人，就娶了吧。”

何秋雪不痛不痒的回敬了一句，弄得赵凯老脸通红。

李彦哲忍住笑意，跳下车斗，一边搀扶何秋雪下来，一边四处张望。

“这是哪里？”

“再往前几里地就是弹药库。”

赵凯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递给李彦哲，这是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正宗毛子货，虽然不知道是军用还是民用，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透过树叶早已落光的稀疏小树，顺着赵凯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李彦哲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一座低矮的建筑物。很显然，何秋雪之前的推测完全正确，军火库果然顶住了地震的破坏。

“房顶的岗楼里有人走动。”

李彦哲放下望远镜，转头看向赵凯。

拖拉机停在路边的树林里，说明赵凯并不是因为没油才停止前进，他这么做更像是在隐蔽拖拉机，尽管这样的隐蔽效果并不好，却聊胜于无。

“还有其他幸存者？”

何秋雪满脸兴奋，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表情与李彦哲两人别无二致。

灾难大片看了不少，末世之中什么最可怕？绝不是那些变异者。

面对无法抗拒的灾难，大多数人的人性会很快丧失，哪怕以前是最温文尔雅的绅士，也可能做出最令人意想不到的狠毒事情来。

与失去理智只知道猎杀果腹的变异者相比，人心才是最恶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