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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灯阁》第二盏——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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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说起她的夫君时,眉眼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她笑得那样舒心,大概是过得很好,想到这里,他不由也笑起来。

暮色之时,他随好友去了茶楼听戏,戏将将唱至一半,好友突然同他说起陆如霜,问他怎么不去看看她,他淡然道:“早已见过,她一切都好。”

“那你呢?”好友问。

“我自然也好。”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倒是平静。

可好友闻言却发起了怒:“好个屁!这么多年,你心里就没放下过她,明明爱慕至深,为何就是不愿告诉她?”

“说了不过是徒添她烦忧,”他抬眸,“她已为人妇,这种话以后还是别在大庭广众下提起,有损她的名声,不好。”

好友还欲开口,台上的戏已换了一场,他想起陆如霜和他说,夜里会去街市赏灯,便问好友要不要一起去。

大抵知道多说无用,好友认命似的叹了口气:“走吧走吧。去看看。”

陆如霜只说会来,时辰倒是没定,萧临川便同好友随意穿梭在人潮中。街市花灯盏盏,鱼龙花鸟的图案在灯面上栩栩如生。他想起幼时,陆如霜总是喜欢拉着他去河岸边放灯,星火银河,他们有模有样地许愿,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回陆如霜听不清,便缠着来问他许了什么愿,他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长长的街市他走了过半,一片花灯旖旎间,他远远瞧见陆如霜站在中央,灯火柔和地笼在她身上,是幅极美的画,他看着便舍不得眨眼,似乎一眨眼,她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了。

而陆如霜一转身,似乎也瞧见了他,拨乱人群匆匆行至他跟前,神色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臂,说女儿不见了。她和夫君寻了许久,也没看到孩子半个身影。

每年上元灯会总有孩子走失,他思索片刻,问了什么时候走失的,又是在哪里发现不见的。陆如霜大抵是吓坏了,有些语无伦次,他便轻声安抚她:“不见得就是人贩子拐离了,兴许是孩子贪玩去了别处,我们再找找。”

事实正如萧临川所说,他在一处高台找到了孩子。那处高台上挂着一盏极其明亮的莲灯,孩子好奇心重,爬了上去,却在下来时,被高台的高度吓住。小孩子一害怕便只能哭,哭声引来不少人围观,这才让他碰了正着。

他一边敛了衣裳,一边爬上高台,半哄半劝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只是下高台时出了点意外,他脚底一滑,踩空了一节。危急之下,他只顾护着孩子,肩膀磕到了高台的小石阶,一阵厉痛。

可到底有惊无险,他抱着孩子找到陆如霜,看到她抱着孩子喜极而泣。她的夫君为表谢意,本想邀他同游赏灯,他敛眉一笑,婉拒了。

虽是不在意,可那一磕到底还是伤了筋骨,萧临川回去后便养起了伤,又怕陆如霜看出端倪来,索性那几日没再见她,甚至在她探完亲离去那日,他亦没去送她。听好友说,她埋怨了他许多话,而他只是听着,神色未动。

那一别,相见再难,他又开始一个人守在长街,看日升月落,四季更迭。

而那肩上的伤,似乎怎么也好不了,总在不经意间就隐隐作痛,好友看着似觉无奈,问他:“又疼了?”

他轻声应了句“有点”,便听好友继续问:“那时为何不说给她听?”

“不必。”

那年他为她打了一架,眼角划了伤,他没对她说实话,如今又为了救她的孩子弄伤了肩膀,他亦缄默不言。恰如那么些年,他对她的情意也从未说出口。

记得年少,杏花微雨的时节,陆如霜指着书上一行字,很欢喜地大喊:“临川哥哥,我看到你的名字啦。”

他应声看过去,书页上“临川羡鱼”的字眼,静静卧在她指尖之下,他微微一愣,听得她问:“这是什么意思呀?”

他便给她解释:“字面是说‘站在水边就想得到鱼’,比喻若只有空想却付不出行动,结果依然不会如愿。”

这解释说得一板一眼,她听了似懂非懂点头,不过片刻,便忘了彻底。而那时他还没有喜欢上她,自然也不会想到,他竟一语成谶。

“你可曾后悔过?”我望着他的侧脸,问道。

他摇头:“往事难追,悔之晚矣,又何苦再去计较。”

这是个心思太过通透的男人,我想,他并不是放不下,只是从来不强求。就像他不强求陆如霜喜欢他,他也不强求自己非要忘了她。

情深一场,梦醒南柯,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我选好了一盏浮灯递给他,在他疑惑的目光中,我又递给他一支笔,说:“在灯面画上杏花吧,你画的想必会很好看。”

他并没有推辞,那些指骨粗细的枝桠,自灯盏横生而出,只是片刻,朵朵杏花便开满枝头,片片轻扬落在地面,似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送萧临川离开时,他仰头望了望天,然后问我:“君老板这儿的月色如何?”

“极美。”

他便笑了:“如此甚好。”

待他渐渐远去,我回到店内收起了那盏灯,见杏花紧簇旁有两行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端端正正的楷体小字,似藏着无尽柔情。

恍惚间,我仿佛透过这盏灯,见到萧临川和陆如霜坐在门前,一起看着天边斜阳,直到暮色微起。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喜欢在月色如水的夜里,牵着手从长街的这头,走到另一头。他们走得很慢很慢,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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