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红走进文化馆，左转几步就见得到公司了。那门头上两米零六的横装的公司牌子，白底黑字的颜色，也越来越看得清晰了。

白生生的颜色似乎一点也没退，四年了，大大小小的很多事难以忘记。

当时她还记得，华姐穿着一件蓝色的长大褂，调着石灰浆。眼睛布满血丝，疲惫的脸上笑容盛开着。

她不明白，华姐哪来那么多力气和精力，既操心又出力，常常是一副风风火火拼命三郎的样子。

离公司大门还有四米，江晓红停了车，下车时那儿还隐隐有些不舒服。

今天显得有些慢悠悠的，因为两个领导不在，自己大可以彻底放松了。

她右手扶着单车，黄色的人造革包包，在笼头下面晃悠着。

抬头端详着牌子上的字，总觉得百货公司的‘百’字，最上面那一杠刻浅了，还有公司的‘司’字，口字上面那一杠，也刻浅了。

这话她不敢对人说，开玩笑，对招牌指手画脚，是不是意味着对公司产生质疑？她真的不敢。

脚站的地方到门口，是个小小的缓坡，当时华姐提出来的。门头上的雨棚是老刘提的，说是为了保护牌子和大门，少受到太阳晒，不被雨淋到。

“晓红姐早！”刘紫琪一边说着，弯着腰锁上单车。

她显得有气无力的回道：“早什么要是经理在，我们两都算是迟到了。

嗯你那个短裤什么的，今后不要晒出来了，紫琪我可是为你好。”

“知道了晓红姐，我听你的就是。哎你那儿好些了吗？”

刘紫琪尊重的回着，关心的问着，走进了公司。

江晓红坐了下来，感觉有些热，扣开了外衣纽扣。手放在笔记本上，心里想着昨夜的梦。

昨夜大约是下半夜，梦见敏华姐的丈夫回来了。

她和紫琪站在公司门口，华姐和丈夫站在里面窗子的位置，两个人紧紧拥抱着。

这一刻江晓红相信了，华姐一直以为丈夫没有死，看来华姐的直觉是对的。就像对公司的决策和管理，一向都是正确的。

华姐的丈夫终于回来了，她心里高兴，扭头看见刘紫琪正一个劲傻笑。

突然她看见，华姐抱着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坐垫。

刘紫琪尖叫着说：“完了完了，姚经理得了失心疯，不绑起来可能会光着身子，跑到大街上。”

梦醒了，六点多钟时候醒的。忍不住在心里问道，华姐的丈夫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陈自立还活着，这四年多时间，为啥不回来？为啥不联系？

还有那个密码是啥人发的？七个字让华姐乱了方寸。

电话响起，给她吓了一大跳。

刘紫琪抓起电话，操着具有地方特色的普通话说道:“这里是贫山县百货贸易公司！”

江晓红清晰的听到，对方说：“我找我姐姚敏华，她在不在？”

“哦，姚经理前天去了敏彦。”刘紫琪客气的回答道。

“她回来你打这个电话给我。”

刘紫琪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断了。

听得出来，是华姐的妹妹打来的，没有人喜欢这个不懂规矩目中无人的人。

“晓红姐，今天领导回不回来？”

“估计回不来，不过也不一定。华姐干工作不要命，跟着她总是忙得够呛。

至于老刘嘛，有可能会回来。”

晓红说着，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象是还受着多大苦似得。

刘紫琪忍不住想笑，低着头忍着。

电话再次响起，晓红慢悠悠的伸手拿起电话道：“喂！我们是百货贸易公司。”

晓红话没有说完，只听见姚经理的声音，在电话中不耐烦的说：“让刘紫琪接电话。”

刘紫琪伸手接过电话，快速客气地说道：“姚经理有啥指示？”

“开一张42万元支票，明天早上九点送到，我在福兴路网点等你。”

“好的姚经理，你放心我一定提前赶到。”

“路上小心点！”

“好的我会小心的，再见！”刘紫琪放好了电话，准备开支票的事了。

江晓红心想，华姐咋不安排她，是不是对她有意见了？

突然想到，分机应该修好了吧，自己这个办公室主任，可不能失了职。

接着晓红又想到，紫琪去敏彦总得有人陪着去吧，于是她动作麻利的拨打刚才的电话。

此时的姚敏华还没有离开，电话响起，她一看是自己公司的，就问道：“还有啥事？”

“华姐！明天谁陪紫琪到敏彦？”

“嗯老刘今天会回来的，已经都安排好了。”

姚敏华最后说了声：“就这样。”挂了电话，眼皮跳个不停，不知道会有啥不好的事发生。

负责人老张看着姚经理一副严肃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想到，是不是会有变化？这时候有个姑娘急匆匆跑进来，到他的面前停下道：“张师傅你的电话。”

“姚经理！我去接个私人电话，马上就来。”老张说着，跟小姑娘走了。

姚敏华想到老张有公司电话不用，用电话亭的电话由心的微笑道：“老张公私分明，以身作则，不错不错啊。”

脑海中回想着这两天的情况，卖主姓董，价格从61万讲到58.5万。老张毕竟有经验，从58.5万，讲到56.7万。

她想到商铺号码也不错，168一路发。

提到付款问题上，房东要求一次性付清。老张建议分两次，56.7万的价格房东又不同意了。反反复复谈的是口干舌燥，最终老张是功不可没。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下午和房东老董谈好的，今天早上老董的老伴又不同意了。扯到对房子感情呀啥的，闹了一个上午，令人头大如箩。

按理说好事多磨，还会有啥事不妥？

和刘嘉耀都已经达成一致了，大方向上会议是决定了的，究竟在啥地方不妥的？

一时想不出来，是应该休息休息，清醒清醒头脑了。

这时她想到晓红，若是晓红在，两个人可以出去走一走，说说话或者找地方洗个澡。这些年早已经习惯，和小红相依相伴了。

姚敏华抬头望了一眼门口，视线所到的地方，柜台西边的一个工人，记得是来了一年了。这个小姑娘，今天不知咋回事，总是在咳嗽。总是站的远远的，也不过来和她说话。

记得这个姑娘姓陈，其他人总叫她小陈。这个网点在所有网点中，效益是最好的，这三四个月，精力放在其他网点上，这里就很少来，和工人们显得有些生分了。

“哎，大家没事时候，可以暂时休息下，不要老是站着。”说话时候她微笑着，尽量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姚经理你不是也站着吗？”说话的说白白的脸有些廋的李师父，四年的工龄老工人了。

她笑着说：“我嘛总是坐着，和你们总是站着感觉是一样的，到一定时候我站着要舒服些。”

老张来了，他吞吞吐吐的说：“姚经理！情况又变了。

刚才房东打电话来说，‘要求一次性付清，说是急等着钱用。’我在电话中讲了一箩筐的话，老董还是要求明天早上十点前，见到全部资金，要你一个小时内给答复。”

“怎么又变了？”姚敏华眉头紧皱着，想着这家人反反复复的，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只要有钱有主意，还怕买不到房子买不到地盘？她说：“老张我们就算了吧，别处想办法。”

“姚经理！要不我找老董在说一说，就这么放弃了，这几天白忙活了。”

站在一旁的李师傅插嘴说：“老董家是不是欠债的讨上门了，急等着钱还人家？”

姚敏华想到，这桩五十多万的大买卖，才两天时间不到就谈成，是不是犯了商家大忌？

她低着头思考着，头痛的厉害，胃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