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的竹帘里，两个男子相对而坐。白衣男子相貌平平无奇，黑衣男子面相阴柔。

“唐门遗患不除去，难保会坏了我们的大事。”白衣男子执着棋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黑衣男子信心十足地下了一枚棋：“区区弱质女子，不足为虑。满川兄，多虑了。”

白衣男子朗声笑了几下，说道：“一清还是年轻啊！不过，你既然这么自信，我也就不多管了。只是，我希望尽快听到你的好消息。我等得太久了，实在没什么耐心了。”

“满川兄，且放心。在下何时令你失望？”对面的人直起身子，一语双关指了指棋盘。

白衣男子定睛一看，满意地收了棋子。

对面的人推开门离去，渐渐消失在如帘似的雨里。近处青山连绵，被雨蒙住，如同醉酒的美人。

内室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竹帘被一只手拨开，发出清脆的声音，重重地落在了白衣男子的心上。

他连忙敛容起身。

“主子。恐怕还有得磨，孙繁似乎另有打算。”白衣男子低头道。

白衣男子注视着眼前的一双靴。

那是一双绣了金色祥云的靴子。

靴子的主子轻笑了一声，带着霜雪般冰冷的声音：“似乎？棋子已经有了打算，你却丝毫不知对方的盘算？”

白衣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失职，误了主人的棋局。”

靴子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膝盖：“的确失职。”

白衣男子一下子脸色变得苍白，垂手相问：“属下愿意戴罪立功。”

那人坐在椅子上：“说来听听。”

白衣男子眼底的狠意乍现，声音却异常温和：“石佛。”

靴子恩了一声，挥了挥手。

白衣男子起身，退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那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满川记得格外清。不，应该说任何人只要看过石佛的眼睛都会记住。

石佛手持一柄长剑，悲悯地看着那群人，手中的剑无情而迅速地挥向人群。

“他杀人时，倒真的是一尊石佛。”靴子神色淡淡。

“不然岂非名不副实？主子，从来不会留下没有用处的人。”女子娇笑着出来，她试图坐在那人的腿上。

靴子眉眼一扫，她就乖觉地坐在一旁的椅子。

“什么时候让他们故人重逢？”女子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

那人平淡地说道：“快了，毕竟我们的世子爷可是个痴情种。你早点回去吧。”

女子略微惆怅：“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凉都？”

那人不作声，女子黯然离去。

离开凉都。那人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又觉得去哪都无所谓。毕竟，他们是无家可归的人，着实和孤魂野鬼没有什么不同。

孙繁上了车，车上的人凑了过来，替他拭去脸上和发鬓的雨珠。

“去哪？”

女子面容柔美，可发出的声音难听得如同裂帛。

孙繁握住了她的手腕，垂眉相视：“应付小人，不必在意。”

女子信任地点点头，自然地缩回了手，不再开口。

孙繁也不再开口，静静地望着车外的雨。雨势渐大，那处青山已完全看不清了。

女人抓着手帕，垂着头。

秦府那头，秦素素不知所踪。这事还是白杏推门才发现的。

秦府一片慌乱，惠瑜若非看到留书，只怕要秉了皇帝，讨人去寻。

距离京城十几里处的凉棚内，秦素素和王昱正草草地喝完了茶水，打算去目的地燕州。

“消息准确吗？”秦素素利落地翻身上马问道。

王昱反问：“不看怎么知道？反正待在凉都也是等。”

秦素素扯着缰绳，面露难色：“我的暗卫现下用不了，得等一阵子。府内的守卫又十分松懈，姐姐一遇到危难，恐怕是难以保全性命。你的私卫可借与我几个？”

王昱眉眼放睛：“自然得借。我出来前，已经令人守着尚书府。素素，要如何谢我呢？”

秦素素睨了他一眼，甩了一下马鞭。

“不若重金答谢？”

身影已远，声音却是直往王昱的耳朵里钻。

“没良心的女人。”王昱扬鞭，絮絮叨叨，倒似个怨妇了。

茶棚来了一辆马车。

“一壶茶。”

一块碎银自车里飞出，帘布飘动间，只见一张阴柔的脸一晃而过。

小二将茶递给车夫后，转身离开。

这年头做生意，实在不易。

车夫将茶放入车内。

“且喝了茶，我们再去燕州。”孙繁倒了杯茶，说道。

女子推开茶杯。

孙繁固执地将茶递到她嘴边，与她对视。

女子转过头。

孙繁放下茶杯：“萍儿，燕州我定要去。听话。”

“危险，不去。”女子回头，担忧地看着他。

孙繁握着她的手：“我欠你良多，即使赔上性命，也要医好你。”

女子含泪：“心甘情愿，非君所迫。”

孙繁抱住她。

另一头，秦素素与王昱策马疾驰，已到了燕州。

“燕州倒有几分繁华，与凉都有的一比。”王昱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说道。

秦素素牵着马，仍旧忧心忡忡。

“你莫要太紧绷。我的手下昨日来了消息，说那人近日曾来过一家医馆，似乎与那馆主有很深的交情。”王昱说着，突然停下。

秦素素正等着他的下文。结果半天也没听到反应。于是她抬头望向他。

王昱正望着前面一个人。那人不是孙繁，而是大名鼎鼎的谢闻。

谢闻遇着熟人，自然而然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