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之间，摩恩感觉自己穿越了一层水面。

他睁开双眼，一片浩瀚的星空映入眼帘，明亮的繁星一颗接着一颗，布满了整个夜空。

摩恩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幽蓝的海面上，海面下游动着无数条由星光汇聚而成的巨型“长蛇”，它们相互交错流动，碰撞出五彩缤纷的“火花”，散落的“星火”向着海面攀升，离开水面飞向天空，最终融入了繁星之中，宛如回归乌云的雨水，让人觉得诡异又迷人。

男孩回过头，看见一棵直冲天际的雪白巨树，那棵大树散发着耀眼的银光，茂密的枝干覆盖了半边天空，没有树叶的枝桠不断舞动，荡起一阵阵奇异的涟漪。

而在这颗巨树的周围环绕着一道巨大的金色圆环，那道圆环划过天空，然后遁入海地，以完美的轨迹包裹着中央的大树。

“终于来了吗？”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摩恩的大脑。

摩恩转过身，在耀眼的光芒中，一位有着金色眼瞳的人缓缓向着他走来，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摩恩的双眼也瞪得越来越大，他惊讶的喊道：“爸爸？！”

“我不是你的父亲，我在他人的视觉中会自然变化为他们最敬仰的存在。”有着康德模样的白影走到摩恩身前，语气高傲的解释道。

“那你是谁？”摩恩站起身，发现自己身高只有对方的一半，这虽与记忆中的不符，但男孩也没有多想。

“我曾有很多名字，每个种族对我的称呼都不一样，而我的族人们都叫我洛柯。”白色人影想了一会，慢慢的说道。

“神！？”摩恩惊讶的说道。

“我虽是王者，但还没狂妄到自封为神的地步，这个称谓又是哪来的？”洛柯疑惑道。

“因为您牺牲自己，拯救了人类，受万人敬仰，被后人奉为神明。”摩恩恭敬的回答道。

“哈哈哈！”没想到洛柯听完摩恩的回答后竟狂笑起来，他右手抓着前额，仇恨的目光从指缝中透出，讥讽的继续说道：“对，我确实牺牲了自己，但却是‘被牺牲’，我的臣子背叛了我，将我献祭给了‘法源’，换来了抑制人类疯狂的誓约法印。”

“啊？”得知真相的男孩瞪大了双眼，不知道怎样回应。

“这千年来我被困在这片法源之地，一直期待着有人来到此处，能了却我的心愿，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个狂灵。”人皇洛柯打量着眼前的男孩，失望的说道。

“什么？”摩恩闻言检视起自己的身体，顿时恐慌了起来，他看到自己的左半边身子都被红黑相间的污秽所侵染，模样丑陋不堪。

这时摩恩才回想起自己生命的最后打破了誓约，古神的诅咒开始蔓延，就算肉体消亡，灵魂也无法解脱，一旦污秽覆盖全身，那么自己的灵魂就会化为丧失神志的“狂灵”，最后将会被人皇的法印灼烧为虚无。

现在的摩恩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开始混乱，脑中充满了暴虐，就在他的双眼被血红污秽所覆盖时，男孩额头上突然闪现出破损的法印线条，这些凌乱的线条瞬间重组，构成一道环形锁链图案，随后银白色的火焰从中倾泻而出，眨眼间便覆盖了摩恩的体表，灼烧着摩恩身上被污染的区域。

“高兴吧，这里是你们法师之流追寻的终点，万物万法的起源地，真理的根源，能死在这里，想必你也没有遗憾了。”洛柯面无表情的看着摩恩，对眼前男孩的惨状无动于衷。

“啊啊啊！”摩恩凄惨的嚎叫着，他捂着还在燃烧中的左脸，狼狈的左右踱步，剧烈的痛苦扎入脑海，银白的火焰越烧越旺，摩恩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迎接他的只有灵魂的湮灭，这便是违背誓约后的罪人们的末路。

洛柯紧皱双眉，持续观察着摩恩，他右手食指轻敲着太阳穴，喃喃自语：“奇怪，你是纯种人类，并不是混血种，怎能坚持这么久？”

半响，摩恩身上的漆黑污秽已被灼烧殆尽，只剩下零散的赤红污秽还在摩恩的体表游荡着，然而银白的火焰并没有消失，依旧燃烧着。

此时的摩恩已经连喊叫的精力都没有了，他跪倒在地上，双目失神的望着眼前有着康德容貌的人影，懊悔的说到：“对不起，父亲，我让菲米斯之名蒙羞了。”

“你是菲米斯的子孙？”洛柯闻言一惊，迅速伸出食指点在了摩恩的眉心，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摩恩额头中央的锁链符印瞬间变化，重组成了一道圆环，原本还在灼烧摩恩体表的银白火焰顿时停滞，然后向着“约束之环”中涌去，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做完这一切后，洛柯问道。

“摩恩、摩恩菲米斯。”摩恩虚弱的躺在地上，下意识回答道。

“呵，真是讽刺，昔日被我贬斥的你们，却是第一个回到我身边的人。”洛柯反复打量了一会摩恩，目光停留在了男孩的胸口处，那里闪耀着一团微弱的虹光，正是‘真理之环’埋藏的位置。

“为什么...”摩恩刚坐起身，话还没说完，便又感觉自己的神志混乱起来，他双头抓着自己的脑袋，紧皱着眉头，前额上的约束之环不断颤动，赤红的污秽从中溢出，渐渐席卷全身。

“果然，一度迷失的灵魂再也无法挽回。”洛柯发现自己的尝试并未起效，古神的诅咒轻而易举的冲破了刚被修复的“约束之环”。

忽然，洛柯发现银白烈焰并未出现后，又自言自语道：“可你的情况很奇怪，就好像违背的誓约并不属于自己，如果是这样的话......”

洛柯意识到还有挽救的机会，迅速抓起男孩，大声问道：“小子，你可还有心愿未了，我能为你见证誓言。”

“有，当然有，我要对那些图谋我族神器，伤害我家人的恶徒们逐一报复，今日便在人皇面前立下誓约，必将清算所有，绝无宽恕！”渐渐的，摩恩重拾神志，待宣告结束后，一道火纹十字符印从他额头上的圆环中缓缓放大，最后突破了“约束之环”的包围，与其嵌在了一起。

此乃“复仇”的誓约，隶属“愤怒”之罪，将会诅咒持有者的灵魂，并赋予其能够灼烧精神的审判之焰。

“我没死？”摩恩审视着自己夹杂着赤红污秽的躯体，虚弱的问道。

“费了我不少功夫，怎能让你轻易死了？”洛柯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傲慢的说道。

“多、谢人皇陛下？”刚从痛苦中解脱的摩恩依然感觉大脑眩晕，思维阻塞，说起话来舌头都有点打结。

“小子，我不需要你的感谢，救你是因为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摩恩问道。

“我们都有着各自的仇怨未了，不如合力复仇？”

“怎么做？”

“我将寄宿在你体内，借予你力量，但同时你也得帮我追寻真相，查明我遭到背叛的前因后果。”洛柯抱起双臂，目光逐渐冰冷。

“不用帮您报仇吗？”深呼吸了两口气后，摩恩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开始慢慢的整理起思绪来。

“不，等时机成熟，我会借用你的身体，自己完成报复，毕竟复仇这种事还是要亲自动手才来的畅快。”洛柯义正言辞的说道。

“人魂侵占？”摩恩下意识的想到了受万人唾弃的邪法。

“放心，你的意识不会消亡，只是在一边旁观而已，就像我寄宿在你体内一样。”洛柯低头沉思一会，回答道。

“那好，人皇陛下，我愿意合作。”摩恩点点头，然后向着洛柯伸出了右手。

“很好。”洛柯低头看了看男孩伸过来的右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然后猛然抓住摩恩的手掌，向着自己的胸膛刺去！

“噗！”随着摩恩的手掌刺入洛柯的胸口，无数条金丝顺着男孩的手臂流入他的体内，与摩恩前额上的誓约法印交融在了一起！

摩恩感觉仿佛有无数根银针刺进了体内，在他的身体里肆意穿行然后直冲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连惨嚎都发不出来。

男孩咬牙忍受着这难以形容的痛苦，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当他再次回过神时，男孩在水面的倒影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一个闪耀着金光的赤红灵魂。

“人皇陛下，我忽然有一个疑问。”摩恩喘着粗气，咬牙提问。

“问吧。”洛柯站在摩恩身前，他的身体已开始变得模糊，但语气中的傲慢与威严丝毫不减。

“您为何不直接占据我的身体，将我消灭，这样不省事多了？”体会到人皇的力量后，摩恩明白了自己与这位“神明”的差距，毫无顾忌的问道。

“哼，臭小子，我是人皇，贵为王者，不是什么邪魔外道，你可别看不起你们的神明。”洛柯冷哼一声，怒赤道。

“人皇陛下，您可真酷！”说完摩恩便昏了过去。

“呵。”洛柯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然后松开了抓着男孩的手。

摩恩就这样缓缓倒下，破开了海面，静静的沉入到了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