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同学们的发言，李老师又提出了他的第三个问题：“同学们，我的第三个问题是，我们怎么才能考上大学？这个问题不需要大家来回答，由我来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的看法，好不好？”

话音刚落，掌声响起，伴随着深深的呼吸声，然后掌声停止，教室立时安静，四十五双热切的目光齐刷刷地望着讲台上的李老师。

教室里的所有同学，不管原先在哪个学校读书，他们都是上次高考的失利者、被淘汰者、失意者，他们内心深处更加渴望得到指点，渴望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李老师有些严肃地看着大家说道：“怎么能通过复读顺利考上大学，而且考上你们心中理想的大学？同学们，我认为，第一，你需要有强大的志向。同学们，千万人闯独木桥，需要过五关斩六将，然而有志者事竟成。我想问你们，你们是否有明确的志向？你上大学的志向强大吗？明确吗？坚定吗？同学们，志向明则动力足，志向强则动力劲，志向坚定则动力长远。”

教室里非常安静，就是一根针掉下来，大家都能听得到，每个人的眼睛热热地望着李老师，那目光里有沉思、热切、豁然开朗，有雨后春笋破土而见天空湛蓝。

李老师走下讲台，仿佛走在每个同学身边，他的每一步仿佛走进同学的心里，他走到一个男同学身边，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位男同学激动的抬头看着李老师，李老师对他微微笑了笑。

他继续说道：“第二，你们要有强大的信心。我想再次问问你们，你们现在拥有强大的舍我其谁的信心吗？毋庸讳言，从某种角度说，在座的你们，都是上次高考的失败者、高考战场的落马者、黑色七月的折翼者，但是，这些都是过去。重要的是今天，今天的你们，能否真的放下包袱轻装前进，重燃一往无前的强大信心呢？同学们，你们有苍鹰搏击长空的勇气和信心吗？你们有披荆斩棘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壮志吗？”

信心，是信心吗？经过95年高考失利的同学们，这两个字何其珍贵，又何其艰难，但是却又无法回避。信心，是信心吗，是的，就是信心！

教室回荡着李老师的话，同学们都看着他，如饥似渴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此时，他们就是一个个即将开赴战场的士兵在倾听着首长做战前动员，那一句句明是疑问实则激励的话像柄巨锤猛烈地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

李老师又走到讲台上，双手按着讲台，整个身子微微前倾着，注视着眼前的一张张的脸孔，他又直起身子，举起右臂，振臂大声道：“第三，你们需要拼。同学们，万丈高楼平地起，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了你的理想变成现实，为了考上你理想的大学，也为了你们家人的殷切期望，你们需要拼，需要你夜以继日地苦读奋斗，需要你在无边题海中奋力遨游。同学们，请你相信：如果你，今天，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和汗水，那么你，未来，必定不会因此而悔恨。”

讲到这里，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于是他停顿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又继续说道：“第四，你们需要好方法。同学们，你有远大志向、强大信心、永不放弃拼搏劲头，ok，但仅有这些还不够，因为你们还需要适合自己的高效的学习方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磨刀不误砍柴工，高效的学习方法需要你们在学习中不断总结检讨，不断向身边的同学和老师学习。同学们，如果你们有了远大志向、有了强大的信心、有了拼搏努力的劲头、更有了高效的学习方法，那么你理想中大学就在你眼前。同学们，古人说：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请你，从此刻开始，努力吧！”

李老师的讲话是一次催人奋进的战前动员，又是一篇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斗檄文，慷慨激昂，振奋人心，如同涓涓细流滋润干裂的大地，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润大地万物。

说完，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大家，看着每一张青春的、有些黯然的又有些振奋的脸庞，他的目光就如同一双轻柔的手轻轻拨动着、调试着喑哑的琴弦，那琴弦收紧了，一曲奋斗之歌就这样奏响。

曲志和同学们不约而同站了起来，热烈地用力地使劲地鼓起掌来，整个教室骤然间有种惊人的气势热腾腾地升起来。那气势就是志向、信心、拼搏和方法，这就是针对经历过高考失意的少男少女们开出的一剂良药。

这就是曲志在三中高复班的第一节课，李老师的讲话让他无比激动、振奋和感动，让他的心跳跃起来、欢呼起来，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曲志，你一定要努力，你一定行，你一定能考上大学！

很多年后，曲志都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在三中高复班上的第一课，那个清瘦的班主任李老师，向大家所作的不是演讲的演讲，不是动员的动员。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听过很多不同位置、不同层次的人的讲话、演讲或动员，他自己也曾经站在主席台上望着台下的人们讲话、演讲或动员，那个时候，他不经意地就会想起来李老师那穿越时空的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每个标点符号，甚至每个表情和每次有力的手势。

第二节课是英语课，英语王老师，个子不高，微胖，小眼睛，带着副老花眼镜，圆脸，像个弥勒佛一样的笑。虽然王老师笑的像弥勒佛，可是他上课的风格和班主任李老师截然不同，因为从他的这节课，开始了对曲志他们这些同学进行了第一次考试，名曰摸底。和第一节课相比，好像首长刚做完动员，马上就直接开赴波诡云谲的凶险万分的战场，时不我待啊。

下午两节课，分别是数学和历史，依然是考试摸底，考场厮杀。

下午下了课，曲志和何之卫、张仁礼、郑怀光一起去食堂吃饭。

食堂就在宿舍旁边，走了一两分钟的路就到了。食堂很小，大厅只摆放了七八张大桌子，饭菜也很简单。

食堂老板姓曹，三十多岁，大家都喊他曹老板，老板娘倒不知道姓啥叫啥，就知道她是老板娘。

曲志要了两个馒头，一份粥，外加一个青椒肉丝和韭菜青豆芽。一会功夫，何之卫他们也把饭菜端上来了，大家把菜都拼凑一起吃，这样大家吃的还是很丰富的。

曲志咬了一口馒头，笑着对何之卫说：“何卫，洗发水说话的时候，你怎么笑的那么贱呢？”

何之卫抬头看着曲志，疑惑不解地说：“啊，谁？洗发水是谁？”

郑怀光用手敲了敲何之卫的脑袋说：“看你笑的那个贱样，洗发水就是洗发水，你同桌啊，潘婷洗发水，我看你魂都没了吧？”

何之卫摸着脑袋，期期艾艾地说：“还真是。”

然后抱拳说道：“各位大哥，以后多教教小弟。”

四个人边吃饭边彼此开着玩笑，忽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老板娘，给我一个馍馍，一份豆芽，一份肉丝。”

大家满脸怪异地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在端着饭菜呢，再一看，那不是陈晞嘛。

何之卫不怀好意地小声道：“哎，馍馍来了。”

张仁礼心领神会地低声道：“嗯，馍馍来了。”

陈晞端着盘子左看右看，找地方坐，发现就曲志这张桌子坐的人最少，就走了过来，把饭菜放在了桌子上，看着他们四个人，柔柔地问道：“我是陈晞，我能坐在这里吗？”

曲志挪了挪位子，给陈晞腾出来一大块地方，对她说道：“陈晞，你别客气，咱们都是一个班的。”

陈晞对曲志说了声：“谢谢！”

郑怀光问道：“陈晞，你是哪里人，你们都喊馒头叫馍馍的吗？”

陈晞把盘子放下，又坐了下来，这才很认真回答道：“我就是这里的人啊，平时喊习惯了。”

陈晞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可爱，尤其说话声音甜甜糯糯的，速度不快，给人感觉她说的每个字都是经过认真思考过似的。

晚饭后，曲志去教室晚自习，背了一个小时的英语单词，做了一张试卷，又复习了下数学知识点，做了一张数学试卷。

晚上十点半，他合上书本，放好资料，走出了教室，这样，他就结束了高复班第一天的学习。

其时已是深夜，天上有星星，月亮还是弯弯的，白天的气温还有些高，现在已经有些秋意了。夜风微凉，吹拂在身上很舒服。操场就在宿舍门口，曲志绕着操场走了几圈，舒展舒展身体。

今天是高复班第一天课，一天下来，觉得挺累的，全身疲惫的很，现在被风一吹，又走了几圈，感觉好多了。

回到宿舍，靠在床上，随手拿了本书读。何之卫他们在聊天呢，估计第一天下来，都有很多话要说。也有些陌生的同学，需要在聊天过程中来认识熟悉。

何之卫看到曲志回到宿舍又拿起书来读，就对他喊道：“曲大志，你老兄在教室都做了八套试卷了，回来还拿着书看，累吧？好吧，你老人家是铁打的，不累，也别给我太大压力啊，看你这样，我压力山大，知道不？”

曲志笑了笑，把手中的书在他眼前晃了晃：“何卫，你这个贱人，睁开你的dog眼，看看，这是什么书？”

何之卫反击道：“大志子，咋说呢，谁是dog眼，我是man眼，是火眼金睛好吧。啊，你现在还在看《笑傲江湖》，刚才还夸你上进呢，可别啊？”

曲志赶紧回应道：“何卫同志，友情提醒你，注意用词，什么大志子，听起来你是我叔一样。再说了，你再怎么贬低自己，也不能把自己说成猴眼吧，你又不是六小龄童。”

那边郑怀光大声喊道：“哎，哎，何卫，你个贱人，看你下午上课，眼眨都不眨，盯着洗发水，想什么呢？是不是向洗洗眼啊，看你脖子憋的硬了吧？”

一听郑怀光这话，何卫义一下子坐了起来，手指着他，正言辞地辩解道：“瞎说，郑坏蛋，我何之卫是什么人？正人君子。”

说到这里，他像忽然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喊道：“哎，郑坏蛋，你还说我呢，我呸，看你今天看着什么文君样，眼珠子都跑到别人脸上了好吗？看你口水流的十丈远了，后门都快淹掉了。”大家都笑了。

上铺的刘吉就笑着道：“兄弟们，今天，你们感觉怎么样啊？班主任的话还是挺那个啥的啊。”

张仁礼深有感触的说道：“刘吉，你说的是啊，说实在的，现在我还沉浸在李老师的话里呢，李老师真不错，话说的实在，又鼓舞人，心里热乎乎的。”

曲志放下手中的书，接着道：“嗯，老张，我和你一个心情，尤其是，他说咱们是高考落马者和折翼者，比喻非常贴切，其实他是想让咱们打起精神，继续努力。”

何之卫一本正经地道：“兄弟们，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惜的是，我何卫刚听完班主任的长篇大论，马上就要去做多少套试卷了，怎么都感觉李老师这是给我们提前打警钟呢？”

郑怀光扭了扭头，一副老学究的样子道：“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还没说完，就听到有同学说了声：“睡觉啦，明天还有大任于你呢！”

大家一看，窗外已经是乌七八黑了，夜很深，就停止聊了。

很快，宿舍就融入了黑夜里，窗外微弱的月光穿云破雾而来，轻柔的抚摸着宿舍的墙壁、帷帐和床上的年轻的人们，很快就连月光也融进了一片片呼吸声里。偶尔窗外有夜风吹拂小草的腰肢妖娆地扭动着，夏虫在无边夜色里浅浅的低吟，整个校园显得那么安静，于是安静浸入了每一个人的睡意和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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