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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关灯道人》第十章 这是异世与夜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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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全都没有了!不如这样,我把我自己卖给你作奴,你给我十八两,我再买一块原石,一定能切出灵玉!”

灰衣男子努力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一脸希冀地看着管事。

“不行,我坐在这里只管收钱,万万没有往外拿钱的道理,你还是把命卖给别人吧!”管事摇头说道。

“好,你等我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后,灰衣男子跪倒在其他赌石者们身前声声哀求,但无一例外的被他们嫌恶地踢开。

眼见此状,沉瑾本想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最终灰衣男子还是注意到了他。

“小公子您买了我这条贱命吧!只要给我十八两,我刘三这辈子、下辈子都为您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灰衣男子跪在沉瑾面前,一个劲地磕头。

“你别这样,我没钱了,你求我也没用...”

看着灰头土脸满身伤痕的刘三,沉瑾只觉得一个头变作了两个头大。

转身欲走,不料却被刘三一把抱住了腿,脱身不得。

“小公子您可怜可怜我吧,只要十八两,我只要十八两就行啊!”

“你放手!”

沉瑾百般挣脱不得,心中不禁火起。

明明是你自己赌石把钱输光,连妻子和女儿都赔进去了还不回头,这种禽兽不如的烂赌鬼,居然还敢说自己可怜?

“滚!”

沉瑾越想越火大,猛地一脚踢出,直接将刘三踹飞了出去。

眼看刘三惨叫着摔到了“石林”的另一头,这情形却把沉瑾吓了一跳,惊讶于自己的力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这要是与从前相比怕是强了一倍不止,难道是因为修炼功法的原因?

另一边那刘三在地上躺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看得沉瑾眼角一阵抽搐。

不过刘三却并没有跑回来找沉瑾报仇,反而又跪倒了管事身前,哀求他赊给自己一块原石。

可任凭刘三将额头磕得鲜血长流,管事依旧摇头拒绝。

“这可是你逼我的!你要是不给我一块原石,老子就死在这院子里!”

刘三站起身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手中小刀,最后猛地朝自己心口插去。

“别...”

沉瑾忍不住出声制止,话刚出口,另一边管事身形一晃,已经来到了刘三面前,抬手就打掉了他手中的小刀。

不过这还没完,紧接着只见管事双手齐动,将刘三全身上下的骨头尽皆捏得粉碎。

残忍的行径在数息之间完成,迅若闪电,但沉瑾却将整个过程看得清清楚楚。

管事的脸上依旧挂着弥勒佛般的微笑,似乎在他手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孩童玩物。

“啪!”

刘三的身子如同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甚至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口中不断往外吐着血沫,却奇迹般地仍未死去。

“把他丢到后边塘子里去,没了骨头的皮肉可是上好的鱼食,能省好大一笔钱下来呐!”

管事唤来两个护卫将刘三抬了出去,笑呵呵地朝沉瑾点头示意,随后坐回了原处。

庭院中的赌石者们依旧各忙各的活计,有人欢喜,也有人悲。

不过他们起伏的情绪都与那条在他们眼前逝去的鲜活人命无关,只是属于他们手中最多不过三尺见方的冰冷石块。

沉瑾一言不发地朝外边走去,刘三那张吐着血沫扭曲变形的脸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此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重逾千斤。

走出了云家石坊,站在依然热闹喧嚣的街道中,抬头望着光明的天空,沉瑾却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这就是异世,血淋淋的异世。

前世比什么都重要的人命,在这里甚至比不过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而且沉瑾清楚地知道,今天看到的不过只是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罢了,未来仍然会有更多血腥残忍的景象赤裸裸地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无处遁形。

人如草芥蝼蚁,不是一句空话。

沉瑾摸了摸怀中的古籍,识海中的灯泡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血海”中的灵气依旧静静地漂浮着。

“若是不想沦为蝼蚁,就必须拥有捻死蝼蚁的能力!力量啊,不管在哪里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沉瑾从未像如今这般如此渴望得到高深的修为,以前是为了逍遥天地间,而现在不过只想求得生存而已。

此刻沉瑾下定决心等到明夜子时事了,他就离开天牢,找个僻静的地方潜心修炼,好好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念头作罢,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沉瑾整理好心绪,便朝着南城外的码头走去。

到达码头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一刻,远远地沉瑾就看到了王老根的身影。

有些忐忑地走过去,以为又会被训斥一顿,不料王老根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上渡船,什么话都没说。

沉瑾感觉到王老根身上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不敢多问,再加上今日遇到的事情也让他没了多少说话的兴致。

就这样,一路之上两人默默无言,偶尔抬头看着日头落下,明月升起。

翻山越岭回到天牢后已经将近子时,狱卒大院里空空荡荡,不用想是其他狱卒又聚在一起赌钱去了。

有气无力地打了声招呼,沉瑾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可刚刚走到门口,就被身后的王老根给叫住了。

“小井,过来陪我喝几杯。”

“行啊!”

沉瑾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下来,然后跟着王老根回到了他的房间。

关上房门,点燃油灯,从床下翻出两坛老酒轻轻放在桌上。

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两个陶碗,然后拍开酒坛的泥封,满满地倒上了两大碗酒,屋子里顿时飘满了酒香。

静静地看着王老根做着这一切,看着他那佝偻着的苍老的身形,不知怎么的沉瑾忽然想到了前世那位早已过世的爷爷。

想到年幼时爷爷同样用他那佝偻的身躯扛起生活的大山,起早贪黑地劳作,用他残余的生命,将沉瑾一点一点抚养长大。

苦难清贫的生活虽已远去多时,但同样爷爷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中也渐渐变得模糊。

想到此处,沉瑾便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

“这两坛酒,是老叔十年前酿的,你小根哥馋了许久,几次想偷喝都被我逮住,揍了他好几顿还是死性不改,别提多皮了!”

王老根捧起陶碗,望着碗中轻轻荡漾的酒液,眼中无比柔和。

“他不知道啊,这种酒得放上十年才是最为香醇的时候,若因一时嘴馋提前启封。无疑是因小失大啊!”

“既是如此,老根叔为何不再将酒多留几日,待哪天邀小根哥前来共饮,岂不更好?”

沉瑾疑惑地问道,印象中,王小根乃是王老根最疼爱的唯一的儿子。

既然十年已到,王小根如此喜爱之物,王老根没有理由不留给他啊!

“为何不留...”

口中呢喃,王老根的脸上渐渐涌现出无尽的悲伤。

仰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痛苦地锤了几下胸口,良久后王老根才幽幽说道:“因为他已经喝不到了。”

“这是为何?”

沉瑾忍不住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悄悄涌上了他的心头。

“你小根哥五年前不顾家里的反对跑到北疆去从军,边军铁律,新入伍者八年才准返乡一次,老叔得知后也无可奈何,只能每日祈求他平安。”

“好在小根每年都会寄家书回来报平安,直到今天这封家书...”

说到此处,王老根语气已然哽咽,倒满了一大碗酒,再次一饮而尽。

缓了半晌,王老根方才接着说道:“随着今天这封家书寄回来的还有五十两银子和一把残破的佩剑。”

“家书前半截是你小根哥亲手所写,跟往常一样,写的是些军旅琐事,还让我们不必担心。”

“后面半截换了一个人的笔迹,上面写着他是边军的将领,最近一次带兵出征时中了异族的埋伏,军队付出了惨重的伤亡才得以突围,与援军合至一处才最终击退了异族。”

“事后安葬战死袍泽的时候,这位将领在一位小将士的衣襟中发现了这封家书,而这位战死沙场的小将士就是,就是...”

“就是小根哥,对吧?”

沉瑾轻声说出了王老根不敢说出口的那个名字,看到他饱经风霜的脸上难以掩饰的悲恸之色,以及一夕之间又深刻了几分的皱纹。

沉瑾顿时觉得胸口堵得慌,端起面前的酒碗便喝上了一大口。

辛辣的酒浆在唇舌间迸开,再化作一股灼热顺着喉咙冲入腹中,也冲淡了积压在胸中的那股郁气。

“老根叔...节哀。”

沉瑾呼出一口酒气,本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最终也只说出了沉重的两个字来。

“喝!”

王老根猛然起身,一碗一碗地倒满酒,又一碗一碗地喝个精光。

眼见此状,沉瑾也不再多言,皱着眉头也陪王老根一碗一碗地喝着。

此时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老一少,一个借酒浇愁愁更愁,一个酒入肝肠徒生愁。

都说杯酒解千愁,可世间烈酒纵使千杯万盏,却往往难消一愁。

“秦克用,你不是号称战无不胜的军神吗,为什么还会中了区区异族的埋伏?为什么啊!”

王老根愤然摔碎手中陶碗,仰天怒喝,状若疯魔。

沉瑾趴在桌上,双眼迷离,却依旧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

“苍天呐!我王天罡舍弃了过去的一切,只想平淡地过完这一生,为什么连如此简单的心愿都不能满足!”

“还要让我暮年经历丧子之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贼老天,你说啊,你说啊...”

王老根举起酒坛将烈酒尽数灌入口中,而后仰天一连九声追问,震得房梁不住地晃动。

不过这几声怒喊似乎也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最终颓然地瘫坐在地。

“老根叔...”

此时沉瑾已然醉的不省人事,闭着眼睛说起了胡话。

“小井,老根叔看着你从小长到大,是真的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地过完这一生啊!”

王老根起身轻轻抚摸着沉瑾的脑袋,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

“不过你竟然稀里糊涂地走上了修道之路,或许真的冥冥中自有定数罢。”

“既然如此,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修道一途,要么不上,只要走就要一路走到绝巅!”

“因为路只有一条,若是你停驻不前,就会有更强的人踩着你的尸骸继续向前,这是极其残酷的,也是无法规避的事实!”

“若是没有一颗成为至强的决心,最终你所爱的所珍惜的一切都会消散在你面前,而你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能为力。”

“千万不能走到这一步,明白吗?”

“变强...决心...”

沉瑾低声呢喃着,却好似睡了过去,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这孩子...”

看到这一幕,王老根无奈地笑了笑,将沉瑾抱上床榻盖好被子,最后看了一眼,而后转身走出房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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