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正倚在榻上，空阔的屋内她一人倚桌而坐的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寂寥。。她秀眉微蹙，脸颊上分明还挂着泪痕。相依了多年的丈夫，突然撒手人寰。白日里还能强作镇定，但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总也难掩心中的悲意。

都说人去楼空，可是这屋子里分明还有丈夫的气息，似乎桌上的杯子还是他刚刚捧起喝过的。耳边依稀还萦绕着他唠唠叨叨讲述生意场上奇闻轶事的声音。

听到门开，有人走近，萧夫人才抹去眼角的泪痕，将脸上的悲意隐下。无论如何，偌大一个萧家还需要她来支撑；那未成年的儿子还需用她这个娘来照顾。

“清儿，我困了，替我把床铺好。”

身后并没有预料中的应答声，萧夫人回头一看，哪里有清儿的影子？只有管家福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唇边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萧夫人大惊，脸色也随之一沉：“福伯，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为何未经同意，就直闯入内，你可还知道什么叫规矩？”

“奴才刚刚敲过门，是夫人叫奴才进来的。”

萧夫人隐下怒气，道：“有什么事，说吧。”

福伯将一本厚厚的帐薄搁到桌上，道：“夫人，老爷在时每半年会查一次帐。如今老爷在不了，按理这帐该由夫人过目。”

萧夫人翻了翻帐薄，只见里头蝇头小字记了满满一本。她如观天书般，一丝一毫都看不懂。心中不免有些暗悔，从前萧老爷在时为何没能好好学些生意上的门道，若能学些，又何至于今日连个帐都看不懂？

福伯看出萧夫人的糗态，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笑，道：“夫人还是让奴才念给你听。”

他捧起帐薄，朗声念了起来。八珍府每日进帐多少、田地租金收入多少，萧家的伙计、下人月钱的支出、萧家上上下下日常的开销……条条款款，看似清清楚楚。但萧吟戈在门外越听脸色越是凝重。支出收入，分明有很大的出入。若不是萧吟戈是来自于现代，学过数学，也根本觉查不出什么。更何况是萧夫人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更是一窍不通。但福伯这样资厉的人，又怎会犯这样的错误。这帐都是经由他手的，若有差错，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上头做了手脚。

一个管家直闯夫人的房内，毫无规矩可言，萧吟戈之前还不明白为何萧夫人会容忍他。此时，他才察觉到福伯这个管家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萧吟戈在手上沾了点唾沫，在窗纸上戳开了个小洞，凑眼上前，看到是萧夫人的侧面，她紧咬着嘴唇，瞪着福伯，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而福伯则是背着萧夫人，正面朝着萧吟戈。所以萧吟戈也清晰地看到福伯的脸上的表情。没有平日里的恭敬谦和、慈眉善目，却是眉眼飞扬，得意甚至有些嚣张。

念完之后，他账本一合，再转身时，面上那嚣张的神色稍稍收敛了些，笑道：“夫人，帐上可有问题？”

萧夫人道：“帐上之事，我不太懂。你暂且搁下，容我再看看。”

福伯笑道：“夫人即不懂，再看也依旧不懂。又何必浪费时间？”

萧夫人有些恼，道：“福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福伯道：“夫人且莫动怒。奴才的意思是夫人身份贵重，不适宜抛头露面。只要夫人点个头，自然会有人为夫人分忧。”

萧夫人道：“你所指何人？”

福伯并未回答，但脸上的笑容却是越荡越开。

萧夫人扫了他一眼，冷笑道：“莫非你口中所说可为我分忧的人就是你？是想叫我把八珍府的主事大权都交给你吗？”

福伯长鞠一礼，道：“奴才甘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做梦！”萧夫人终是再难克制怒气，指着福伯喝道：“你也不看看你算是哪根葱，竟然也敢打我们萧家的主意！别忘了，你只是我们萧家养的一个奴才，当年若不是老太爷看你可怜，收养了你，你早就饿死街头。你不但不知感恩，竟然还想当主事的人！这主事的人，只能是我们萧家人，绝不可能让你这个外人来做！”

虽然自称奴才，但从萧夫人口中听到“奴才”二字时，还是刺得他心头一痛。

没错，当初若不是萧老太爷，他早就饿死街头。可是萧家也仅仅只给他口饭吃，却把他像狗一样的养着。

他自幼就陪侍萧老爷左右。同样是人，同样的年纪，但待遇却又是天壤之别。萧老爷坐着，他得站着；萧老爷吃饭，他只能在旁看着。他的衣服是萧老爷施舍的，他吃的食物是萧老爷吃剩的。他们看他的眼光永远都是那种高高在上，带着主子的优越感。他心里嫉妒的发狂，可是面上却还得装作感恩戴德的模样。哪怕是后来让他做了萧家的管家，在别人眼里如何的光鲜，依旧还是个奴才，需要在主子面前点头哈弯的奴才！他不甘心！他又怎能甘心？

如今，萧老爷不在了，只剩下一对孤儿寡母。这萧家上上下下就只能靠他一个人，这让他觉得自己弯了近四十年的腰杆终于能挺起来了。虽然萧夫人那带着鄙夷的目光，依然让他如芒在背，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怒气。反是笑呵呵地道：“夫人教训得是。奴才受萧家大恩，时刻铭感于心。如今老爷不在了，正是奴才体现忠心的时刻。夫人不宜抛头露面，少爷又少不更事。八珍府的营生更不能缺人。既然是萧家的人才能主事，那奴才只要变成萧家的人便水到渠成。”

他说着竟伸手搭在萧夫人的手上，脸上荡着淫邪的笑。

“大胆！”萧夫人扬手一个耳光甩去，却被福伯抬手一挡，反手抓住了萧夫人的手，笑道：“夫人何必动怒？老爷都已不在了，夫人空闺寂寞，找个人安慰安慰也在情理之中。”

萧吟戈拳头的关节卡卡作响，猥琐的人他也见过不少，但这么猥琐的还真是人间极品。虽说萧吟戈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人，但看到这一幕骨子里的那点血气还是被点燃。他一边撸起袖子，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妈的，调戏我这身体的老娘。要不给你点颜色，老子可就真的要喊你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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