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墓寝》第一章 火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十里沟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倒也说不上,挂上朝代的古墓倒也有不少,十几年来老汉一直没有打他们的主意,场面话管这叫‘养墓’,也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意思,再就是从小就听长辈们讲故事,多少知道点里边的道道,那底下埋得都是忠臣良将,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里边的东西,否则祖宗怪罪,鬼神惊怒。.

而现在活人都快活不下去了,哪还管死人的劳什子意见,要怪罪等我死了站你身边让你骂个痛快;现在嘛,先让我摸点东西,吃几顿饱饭。

老汉这次也不晓得是怎么了,无端端心绪不宁,虽说黄历也写明了,上边说今天做不得买卖,但以前没那讲究的时候,也是开棺拔蜡、吹灯就拿,从没见出事,这次别是‘折了腰’。

这人老了以后总是胡想瞎想,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不免会未自己后事着想,已经洗手好些年了,总也不想提起旧买卖,做事周全才是老套路。权衡左右,还是多起几个‘黑驴蹄子’保险。把那只乾隆年间最老的那只,也用布包好了,揣进怀里,扣上狗咬帽,领着身后边三个半愣子出了屋,直奔南边而去,一阵邪风刮过,老汉家那工作了三十个年头的栅栏门硬生生‘下了岗’。

老太太把话讲到这里,就没了下文,再说下去就是胡言乱语,与前面讲得这些都是风马牛不相及。

坐在土坑上的一个娃子咳嗽了一声:“奶婆,爷爷和我爹他们出去后还有啥?”

老太太全然不顾,继续胡掰乱扯,地上倚着门扇的一个娃娃道了一句:“二哥,奶婆累了,咱们歇脚吧?”

那个老二一瞪眼:“急毛!”地上老三立刻不敢答话,乖乖地蹲在地上,画起了‘鬼画符’。那摸样还真是委屈到了极点,看来平时没少受气,长兄为父,这是‘老理儿’。

半晌过后,老太太还是乱语一通,宛若无人地自言自语,‘火气’老二见问不出什么东西,脑筋一转,低头瞄了眼地上老三:“鬼撒子甭肚,撬脊骨子蹿堆?”

地上老三想了想,无奈的一点头,站起身朝外屋走去,‘火气’老二扯了扯袖子,像是藏起来什么东西一样,也出了屋。

屋南靠山梁,两个黑影趁着茫茫夜色,潜伏在树枝蔓子里,悄悄地猫上了山脊子,沉寂了大约一袋烟的功夫,见四周没什么动静,一个黑影压低了嗓音道:“三儿,抄家伙式翘山,找老爷子的眼儿!”

另一个黑影回应着:“稳当么?”

“怂兜,考啥子咧,元耳朵翘着。”说完慢悠悠地从袖筒里掏出来卷‘皮纸’,低头瞅了瞅,道:“立揪!”

另一个黑影应道:“得劲儿。”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消失在黑暗处,周围传来树枝草茬被拨乱的声音,接着不远处树下冒出个声音:“二哥,五孔十八寸,找不着老头子的眼儿。”

“怂兜,说啥子咧?”

那人的声音忽然又从身后传来:“过去打眼观亮。”

半盏茶的时间,两个黑影又聚在一起,相互呼喝着。

“二哥,这事邪行,有老头子们的孔儿,找不到老头子的眼儿,这事怕是露顶了。”这话意思是,这里有老爷子当年打得探洞,但是没有进去的盗洞,这事不稳当,太邪了,怕是已经被别人扒走了,而且还给封了洞口。

他二哥根本不信这套,几句话就把他的嘴给堵上了:“腚!水大遮了洞,山风灌了漏兜,咱们重新打过就好了。”

那人无奈地说:“依你!”说完这人提着一捆黑糊糊的家伙,猫一样迅捷快速地蹿到了不远处一个丘石子之下,瞄了一眼四周没有异常动静,便施展腾挪跳跃的本领,嗖嗖爬上了旁边的一颗树上,双手摸出来根绳子甩了出去,绕过根树杈子垂了下来,这人单手接住,顺着绳子倒掉着身子,溜下了树。

另一个黑影打量一下四周,从掩身处走了出来,来到树下,对那人道:“就照这里挖下去。”

那人没再言语,拨开四散飘荡的草丛,挥动手中的铁锨,弯腰弓背的挖掘起来。沉寂的山岗立刻发出扑扑的响动,草丛中不时冒出金属工具与岩石擦撞后的点点火花。一阵大风掠过山岗,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躲藏在丛木林子里的‘夜猫子’发出一阵凄厉的悲鸣,给夜色下的山脊子平添了几分恐怖的色彩。天空的云彩渐渐向西方飘去,月亮悄悄地钻出云缝,一缕微光洒向山脊子的树木草丛,斑斑点点的月色映照着草木繁盛的山脊子和正在挖洞的两个人影。这两人正是老屋里的‘火气’老二和‘怂兜’老三。

随着铁铲的掘动,山脊子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仅能容身的圆形洞口,老三在洞中不断的掘进,老二借助树杈上的绳子,将掘出的土悄然无声的用筐子移到别的低洼处,像极了打井。

三更天的光景,老三在洞里呼哨一声:“压到底了,有麻烦。”

老二一扯绳子,换过老三打着牛皮囊灯盏就下去了。老三气喘嘘嘘,抹着满脸的汗水,爬卧在草叉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洞里传来一阵‘吱吱’的声响,像是骨头被压碎的声音,‘怂兜’老三一个激灵,从地上跳了起来,朝洞里喊了声:“二哥,出啥子荡动了?”哪知声音喊过,里面没了回音,老三脸色发白,立刻知道不好,早知道就不该换他二哥下去。

“你说啥子嘞?”这是他二哥的声音,有回信就代表他二哥没事。接着底下又传来一声:“碰到封顶石了。”

老三一听就兴奋起来,不光是知道了他二哥没有事情,还有就是一般有经验的盗墓贼都知道,石头下面就是墓**,只要挖穿了石板,后面的事就很省心了。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底下‘哐当’一声,重物坠地的声响,‘火气’老二已经成了,那剩下的事情就只有把他二哥拉上来,一是因为在洞里蜷缩了太久,身体畸形,换谁也受不了;二是因为盗洞打好以后,里面的空气太污浊,要等一段时间,和外边通通气。

老三抖了抖绳子,等着他二哥给信号,就马上拉上来。谁知忽然里边传了一声:“老三,不好,有动静!”这一喊叫声真是如闻炸雷突响,银瓶迸裂,惊出了老三一身冷汗,难道他二哥碰到底下的暗道机关、飞刀弩箭?声音刚喊完,紧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刺破心胆。

老三心里咯噔一下,头皮发炸,汗毛根根竖起,眼睛瞪得形同鸡蛋般大,但却不见洞中有牛皮囊灯的光亮,登时提着手里的绳子,立刻就手足僵硬,动弹不了。惊慌过后,老三趴在洞口朝里边喊了喊,洞里却一片死寂。此时他心里边明白,他二哥在里边出了事,这是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然后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惨叫声喊过一次,周围一片倥侗,只有周围树叶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就好像刚才那惨叫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老三,你在上边吗?”

这会儿他二哥的声音,又出现在洞里边,回荡之间,居然还有回声。那么刚才那一声惨叫,难道会是幻听。他久就听家里老人们说过,人们夜晚的时候,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时候会出现幻听,看来就是刚才了。

“老三,你快下来!”

他二哥的话就等于是命令,老三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他二哥,这倒不是因为别的,现在除了屋子里的奶婆,就只有他和他二哥兄弟两人相依为命。这个光景,老三也顾不得别的,把装土的筐子拴在绳子上,他自己又令起了根绳子拴在腰上,双手双脚稳着筐子就下了洞。

你别看老三打眼一瞅就是个‘怂兜’样,虎头虎脑,凡事都是听他二哥的,但这家伙也心细着呢,做事到不了三思而后行,也不是别人指哪打哪,能够随便挥动的货色。他把筐子拴在绳子上就是有考虑,假如他二哥在下面没事,那绝对万事大吉,要是刚才那一声惨叫不是无中生有的幻听,那他这脚底下可还有一个竹木筐子顶着,就算有机关毒箭,也是先奔着筐子来,他就可以顺着腰上的绳子爬回去。

没多大功夫儿,绳子就已经到了封顶石处,老三两脚蹬在洞口,心里一横,把筐子就摔了下去,这叫敲山震虎,先是可以提醒他二哥,我要下来了,你准备一下;后也顺便弄个响动,有什么机关也能一道触发了。

筐子落地后,本该是他二哥回应一句,最不济也是被骂一通,可最担心的就是什么响动没有,下面还是漆黑一片,老三知道这回事情大条了,他二哥不是情况所迫,不能出言答语,八成也是遭了什么暗算,总之两个可能都不是能叫人乐观的。

想到老屋中的奶婆,和二哥平时的笑语,心里再也按捺不住,鼻子一酸,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刷刷的流淌下来。老三念了几遍儿时老爷子口传的定针身法,将处于惊慌、纷乱状态中的心平静下来,抬手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将绳子一松,就跳进墓**。

按照老一辈子的规矩,墓**的东南角下,必会有一盏灯,他二哥估计是不会去管这些的,但老三想过:老爷子进到这里,必然会做万全准备,每间墓室都会安排一盏灯,也不知道有没有?

老三想到这里,辨了下方位,借着洞口之下的月光地,朝东南角摸去,这间墓**不是正堂,位置实在不好推断,他心里也是打着十二分的小心,步步为营。

果然,估算没错。东南角下真有一盏油灯,老三稳住脚步,从腰里摸出火镰,引燃灯盏。灯盏一亮,令他大吃一惊,墓室地上竟然横七竖八趟着十几具的尸首,刚才走来,居然一点没有触及到他们,简直巧合的难以置信。而且更加诡异的是,这些尸首衣衫完整,尸身排列整齐,当中有许多居然身披盔甲,那也就是说这里比他老爷子更早之前,还有人进来过,更可怕的是这些死尸都无疑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脖颈之上都空空如也,也就是全没有脑袋。

老三眼睛一亮,就瞧见了地上他爹的尸体,当年他爹进来之前,特地穿上了那件灰布大褂,搭讪上还有他小时候玩耍时拿烟枪烫得洞呢,他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上,眼泪就像断了线一样,再也控制不住。老三抽噎了几下,回过神来,往其他地方一看,他爷爷、小叔、大哥的尸体都躺在周围。

灯盏的光度并不太亮,周围一片昏暗,十几米外,突然出现一团幽深墨绿色的光点,泛着瘆人的寒光,像是正在打量着他一般。老三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盗墓高手,一手甩刀的功夫,那也是娴熟顺巧,想也没想,抽出背后的柴刀就扔了过去,一阵金铁石头的摩擦声,柴刀撞击在石壁上,那墨绿色的光点转眼就消失不见了。老三一下子把他爹的搭讪拾了起来,摸出了里边的黑驴蹄子。

忽然,更远处也许是另一间石室,幽幽地传来几声他二哥的喊叫:“老三,过来。”

伴随着声音,还有牛皮囊灯那特殊的光亮,照出一条墓道。这是他二哥的声音无疑,绝对不是鬼怪惑人的叫声,老三应了一声,来不及细瞅脚下的尸首,快步跑向光亮的方向。

转眼十几步跨过,前方那牛皮囊灯光亮,忽地就灭了,老三心中一阵炸毛,后脊背嗖嗖的冒凉气,这变故太突然,心中一愣,脚底下就没了准头,栽倒在地,脑门狠狠地撞在石板地上,鼻子脸上满是磕破的鲜血,身后东南角的灯盏,火苗晃晃悠悠,‘噗’的一声,也随之熄灭,周围一片黑暗,只剩下盗洞口露出的片片月光洒在石板地上。

老三大声呼喊着他二哥,这时候也没了回应,他就知道二哥怕是也遭了难,赶紧站起身,朝着洞口‘月亮地’跑去。突然脚下一个趔趄,老三被地上尸首绊倒在地,东南角一声‘吱吱’的怪声,这不就是二哥在弄封顶石的时候出现的怪声吗?

老三转过头望去,那地方黑暗异常,瞅不出有什么东西匿藏在那里。到是刚才他二哥喊叫他的位置传来一片片的火光,一个人形的火团正向他徐徐走来,手中提着一个圆筒状的东西,那东西的外皮反射着妖异的火光,周围洒落着滴滴的鲜血,上面一个畸形文字,好像又是一个图案,老三记起来了,这图案和他二哥身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突然那圆筒状的东西里面亮起了蓝光,一下子照亮周围,和火光交相辉映,这分明是一盏他二哥人皮制成的灯笼!

此时,火团中人形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对他说些什么……</p>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