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夏羽派出立约寨拓殖点中善于林中穿行的越人山民，跟着西拉雅部族的向导，顺着林间隐秘的小道，终于找见了格玛兰部族的村落。.于是便令越幡依据探子的回报，画出了格玛兰土人村寨的示意图。

按照西拉雅部族探子的说法，这是一个有个近千人口的大部落，有着一间长约五六丈土酋和部落中巫师们居住的吊脚楼，还有十数座相对较小的吊脚楼供其他部落居住，整个寨子坐落于一道不及十丈高的山岭断崖南面，村寨南面不远处是一条河流，宽不过三四丈，土人有几条独木小舟放置在河滩边不远处，村寨西面则是密林。看着这样的地形，夏羽心中有了计较。

当日便派出越幡联络西拉雅纠合其部族中的青壮作战。

骆沙依着这几天在林地中训练的做派，藤条叶片包住了脑袋，将自己隐藏草木之中，看着十数丈外的格玛兰部族村落中，一群土人围着篝火唱唱跳跳，几个头戴羽毛冠，身披华丽皮毛的土人巫师正给上次突袭夏人拓殖点受伤的土人做着法事，喂他们喝下符水。

骆沙摸了摸背着的蹶张弩，心里估摸着这时候要是瞄准那个土酋射上一箭，会是怎么样一个混乱的状况，仗着自己整个武社弩射第一，要射胸箭只便不会中腹的手段，这一出也是可以想见的吧。骆沙一旁的甲部部正越幡，横了他一眼，骆沙立马放弃了这个原本就只是技痒的想法。

越幡看了看天色，密林中水汽缭绕，阳光透过林间，一切都显得有些迷蒙，故而也看不出时辰，只是自在林中用过朝食之后，现在腹中隐隐已经有了腹饥之感，不过现在并不是啃食干粮的时候，便吐舌舔了舔嘴唇，继续等待夏师发起攻击。

土著的舞蹈越来越激烈，格玛兰部族几乎全部人都加入了进去，他们摇头晃脑、扭腰摆臀，喝着木棍敲打竹节的梆梆声，使劲的唱跳，全然不知危险的来临。这时候，夏羽带领的乙部八十人早已经绕过格玛兰部族村寨的南面，从小河东三里处渡河，得益于一同前来的西拉雅部族勇士发现了几个在外警戒的格玛兰部土人，将之杀死，避免了偷袭被识破。

看着这些土人，夏羽嘴角一笑，下令乙部中所有人取下蹶张弩，挂弦上箭，箭只都被裹上了过油的布条，取出火折点上火。夏羽高举的右手，用力挥下，顿时几十只火箭射出，密密地从空中划过条条弧线，火箭的烟气布满了短短几十米的射程。

前一刻还在热烈舞蹈中的土人不意这突来的袭击，霎时间就有近二十个土著被射中，有的脑门中箭，有的腹部中箭，伤者哀嚎不已，濒死者倒地鲜血从血管中喷薄流出，一地的血色。中了火箭的吊脚茅屋屋顶登时起了大火，浓烟滚滚而出，土著女人的尖叫，小孩的哭声充斥了整个村寨，几乎所有土人都在吼叫。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那些格玛兰部落的勇士也反映过来，愤怒的吼叫着，拍打自己的胸口，似乎这样就能吓退入侵者。他们拿起石矛，木棒，挺着绑着薄薄青铜矛头的木杆冲向箭只射来的那片河滩丛林。

猫在树丛中的武社甲部队员们，也看到了土人村寨的混乱，越幡下令，甲部开始攻击，于是甲部三队的武社员们持剑在前，其后四五六三队则分作三排，一队上箭，一队蹶张，一队击发，箭只持续不断的射出、落下，绵延不绝。他们射出的也是火箭，土人村寨的火势愈加的不可收拾。整个村寨都变成一片火海。

村寨东侧，夏羽所在的乙部已经与土人交手了，不过没有让夏人当肉盾的意思，自第一轮火箭射出之后就一直兴奋不已，浑身暴力基因都被打开的西拉雅部族青壮此时被夏羽推上了战线。乙部的武社员多是这次才来台湾岛上的新手，听过了前次甲部开荒时遇袭，仍能不乱，进而反击，自己损伤甚少的状况后，也是手痒不已，想着自己上去肉搏，但是夏羽没下令向前进击，也就持剑列阵防守的还是继续守位砍杀冲破西拉雅部青壮阻击的格玛兰人，施放弩箭的也就继续蹶张击发。看着被愤怒鼓起勇气的格玛兰族土人渐渐和西拉雅部青壮战做一团，不再有人继续从火势愈来愈大的土著村寨中冲来，夏羽觉得火候到了，下令乙部持剑冲锋。混战中两部土著之间的平衡，很快便被打破，格玛兰人支持不住败下阵来。他们不敢向已成火海之势的村寨中跑去，而是想靠着河岸从西边逃走。之所以没有直接跳入河中，泅水渡到南岸，这是因为那时世仇西拉雅部的方向，而且此刻河上已经有了许多艘夏人的舢板，等着土人渡水的时候，用手上的鱼叉把他们像鱼儿一样串起。而他们一头冲去的地方正是甲部阵列所在。

心中愤怒和恐惧交织的土人，拿着他们简陋的武器向甲部冲来，更多地只是想冲出一条道路，逃离恐怖的战场。土人不停地冲来，他们已经不再希冀着可以杀死这些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只是单纯的想离开，越远越好。但是这短短几十米的路程几乎成了一个硕大的筛子，土人愈跑近，身边的同胞就愈少。终于接近了恶魔的阵线，只要从河滩边溜走，那就是丛林，那就是神灵庇佑格玛兰人的地方。可惜的是，他们等不到了。

格玛兰村寨的大火早已熄灭，只有木炭上还些许留着昨日大火的余温，林间的鸟儿也再次开始了自己的求爱，吵闹不停。第二日的太阳也冲破了亚热带丛林里的浓雾，昨天白天的战斗，和抓捕过程中，本有五六百人的土著，大部都被抓获，除了百来具被烧得碳黑死时姿势不同的尸体，和那些被箭只射中、利剑砍斫而流血过多死亡的土人，抓到的格玛兰部土人青壮近百人，老幼妇孺也将近两百，只有不到百人因为包围不密而逃出。不过除了少数人手上拿着石矛，他们几乎没有带走什么工具，而且土人的生存也是要靠一定的食物用作储备的，密林之中食物虽多，但是也不能保证他们没有青黄不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不是饿死，就是被其他部落掳去。总之原来颇为强大的格玛兰部族算是不存在了。

此刻这些五人一组，被绳子串着手的格玛兰部土人的命运早已确定，村寨中所有能用的东西全归西拉雅部，青壮由夏人和西拉雅人平分，其余妇孺，夏人只取其中壮妇少女相对美貌者十一人。

本来夏羽的想法，南田岛上都是男性偏多，而立约寨拓殖点更是清一色的男性，留下格玛兰寨子的女人可以加快夏人人口增加，但是亲眼见了格玛兰部族的土人之后，立马否定先前的想法，因为按照夏羽的审美，这些土著女人多数黑黑皮肤、厚嘴唇、塌鼻梁、鼻孔朝天，实在是不能看的居多，好在一圈看下来还是有几个较为白皙、五官也较为接近汉人的，就留了下来，其他的都送了西拉雅部，换成了能干活的青壮。

夏羽自是极不愿意让那部分丑陋的土著坏了现在南田岛上夏人基因的。毕竟南田岛的吴人、越人、汉人，虽然卫生习惯也是完全无法与后世相比，张开嘴牙齿不是发黄发黑，就是缺门少齿的，但是吴越自来以美女闻名，而以夏羽在南田岛所见也确实如此，而这个时代的汉人也是较为棱角分明，肤质白皙的。

不过分利不均的危害，还是不能不防，虽然这些土著女子比起南田岛上夏人女子多有不如。因而夏羽便依据越幡、张成的统计，选出此次作战最有功绩的十一人，将这些土著女子分配下去，并将之轮替回南田岛。

登岛近一月之后，第二期台湾岛拓殖船队，带着经历了两次战火洗礼的武社甲部，三四五六这四队武社员，并乙部功绩最丰的四人，终于扬帆回航。

东北风劲吹不算是顺风，不过船队的水手，除了那些打着下手的超过定额船员的训练水手，多数操熟了帆浆的吴人越人，现在用着主桅杆装着横帆，船尾小桅杆又加装了纵帆，船首斜桅杆上还有三角帆的渔虑船，相对于他们以前的小舢板来说也可以算是船形如飞了。

现在已是晋康帝司马岳建元元年正月初，西元343年2月。台湾岛拓殖船队终于回到了南田岛。

虞洋正带着成均馆一期生的吴穆、徐寅等统计着这月来新上岛的百多户吴地吴郡、会稽郡、临海郡的逃户，准备给他们安排耕作的土地，或是发入船场、锯木场、锻铁铺。南田岛上未开垦的土地甚多，但是将来的重心必然是要转移到台湾岛上的，是否干脆现在就把新移民安置到台湾岛上的拓殖点，这是一个值得好好考虑的问题。

这时候南田村中，海螺号角声远远从港口吹来，莫不是夏羽带领的台湾岛拓殖船队已经归来？虞洋放下手中的工作，带着身边的几个成均馆学生奔向港口。伴着远远传来的海螺声，南田村中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聚集向港口。

船只靠上码头，夏羽顺着船板一脚踏上南田岛的港口，这是算是不虚此行了。远处不断聚集的南田岛夏民，码头上操作着木质吊塔的力工，夏羽看着一切突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这是战士经历血腥之后的内心疲惫，所以才会如此么，自己其实也不过只在冲进格玛兰村寨时才对着土著辉过几剑啊。只是那日，死者身上流出一地的血水，妇孺的嚎叫哭喊，东倒西伏的尸首，被烧得焦黑的尸体，都让自己内心煎熬不已。虽然一直说服自己，这是土人袭击夏民必须付出的代价。但是后世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在社会角落中，做着自己小市民的小角色而已。这骤然间的血腥和杀戮，还是让夏羽夜半醒来，汗湿周身。

南田岛上夏民热烈的迎接已经过去，夏羽回到住了近两年的小木楼，而脑海中还是抹不去惨叫声，还有浓重的血色。虞洋听着隔壁房间翻来覆去的夏羽，觉得这次这么大的收获，难道夏羽还有什么可忧心？

“夏羽，你这是怎么了？”

“洋鬼子，你觉得我们这么做对么？灭人国，掠人民，占其地！”

虞洋心理咯噔一声，“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果真有昊天于上，那么安排我们回来的目的何在！现在大陆之上，中原之地遍地膻腥，胡马已近淮河，占据华夏腹心的是石虎这个大暴君，东晋朝廷自己本来就是侨居的流亡政权，北来大族压制本地士族，本地士族不满建康朝廷优待北地大族。而普通百姓则是承担徭役税负的主力。无论南北都没有小民安居之隅。那么我们现在拓地台湾，那里的气候在这个小冰河期，还算温暖，降雨也多。而那些土人只知道茹毛饮血，他们自己相互之间还不是杀来杀去，百千年来都是那个样子，要是没有我们过去，一直到近代都是部落社会。这样消灭的人口累积必然多余我们一次性的杀戮和征服，而且他们那样的人口减损，相对于我们用文明去征服，显得毫无意义。而我们，将让台湾成为夏民的乐土，以此膏腴之地，养吴越之逃民，育中原之流民，化夷洲之土著，岂非大益。”

“我明白了。文明的竞争本来就是单向的，失败者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成本上说只能够接受更为先进的文明。”

“是啊，机会只有一次。对华夏是如此，对你我更是如此，我们终会死去，如何证明我们来过这个时代，如何让后人知道，有人曾经为使华夏跳出东方官僚体系的普遍宗法奴隶制社会做过努力。”

“这次带回的俘虏或者说奴隶里面怎么都是些男的，你不知道南田岛上现在男女比例有些失衡吗？”

“知道，但是那些土著女人黑、丑，南田岛上的不论汉人、吴人、越人，没有这种长相的吧。你想给夏民引入这种基因？”

“这么说倒是可以理解了。不过引入的奴隶里面还是你说的黑、丑的男性土著居多啊。”虞洋说道。

“那你觉得我们会给他们生育权么？”夏羽反问。

“我觉得其中一部分可以给。基因多样性么，对于保持在各种瘟疫下的种群生存还是有好处的。留下奴隶里面强壮、聪明、美丽的。其他的绝育吧。”

“南田岛上有人会做阉割么？太平天国的各个王府里那么一大票的女人，大半可是因为那些刚拔出泥腿的王爷们都做不了阉割手术，才弄的。”

虞洋微微一笑，“你不知道我前次去晋安郡了么，而且南田岛上最近来了很多会稽郡、吴郡的逃户么，里面就有会骟猪、骟牛的。骟牛和阉人虽然是不一样的，可也差不了多少。”

“呵呵，不过你是神棍，还是不要污了了正神，脏活都我一手做了吧。”

……

新上岛的吴人农夫马复，还有汉人流民丁革等数人，原先在逃荒之前都是当地有名的伺候牲畜的能手，都极善阉割术，不过这与阉人毕竟不同，在经历了阉割失败，土著感染死亡十多次之后，最后终于成功对几名土著蛮人实施了阉割。不过被阉割的土著青壮死亡率还是达到了三成，毕竟只是用草木灰消炎还是不能么靠谱的。不过对于幼童死亡率则降低了不少。经过拣选，这批土著奴隶当中只有六名青壮、五名不到七岁的孩童免于阉割。

被去势的蛮族土著被安排到南田岛，还有南田岛西面的高塘岛，和花岱岛伐木，或者开田。虽然这些人农活做不好，对付气力活还是足敷使用的。

南田岛上被开辟的农田不断增加，锯木场中风干处理的船材也堆满了一个又一个新起的仓库。南田岛上的夏人农夫们拿起锄头犁铧，播种收获；船夫们扬帆初航，贸易捕鱼；不断轮替的武社和拓殖队们，这在台湾岛上的第一个夏人殖民点立约寨不断的开拓夏人的生存空间。

成均馆里面，一期生和二期生们的识字量基本上达到了三千，几何、绘图、地理也都有了一定的基础，而通过提升优秀的学生，如吴穆、孙津、耿修、徐寅等做助教，三期生、四期生，还有年初新划分的五期生，基本的识字、算术教学都有了保证。而在等岛的新移民中也终于有了一些初通文墨的寒门学子，真正的寒门学子，黄跃黄腾蛟，杜克杜复礼，张龄张延寿，差不多年幼时从族学中学到一点六书等开蒙知识之后，由于宗族弱小，土地被大族兼并，而破落的寒门子弟，或者自父祖起北来的大族偏支，到了吴地之后虽然家道中落，也算有些家学的“破落户”子弟。将这些人招募进成均馆，编入二期生（因为这些人学问并不精深，只算是粗读了一些儒经，其他的六艺中的算学等算是基本没有什么基础，而几何等完全没概念了）后，成均馆的师资算是稍微缓解。

夏羽由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台湾岛上，主管开拓事宜；而虞洋隔月也会出海，管理贸易，开拓商路，这时候这些助教们的教学就显得更加重要，好在虞洋多数时候为了完善教义，整理南田岛上汉人、吴人、越人的神话，和不断等岛的新移民带来的一卷半卷的简牍，都在成均馆中。

这一年，东晋建元元年，西元343年，南田岛上几乎所有人都入了昊天正教，因为等岛新移民震惊于岛上衣食丰足，器巧具精，岛上没有饥荒之苦，由于虞洋托名昊天的启示和夏羽和的严令，南田岛上卫生习惯，这里没有大陆上是不是爆发，闻之色变的瘟疫。而那些不过数丈的渔船，除了船行如箭，拖网可以大量捕鱼之外，居然能够在海上捕杀“体硕如山”的巨鲸，惯于将未知归于神秘的新移民，不能不再内心将至归结为南田岛主导的正教信仰，虞洋在新移民中的传教也便十分顺利。

依着夏羽的心思，刚刚登上南田岛，只会种地开田，没有同化入正教体系的新移民是不能让他们进入船场这样的关键部门的，而那些新来的铁匠、船匠，也必须是虞洋传教的重点对象。输出台湾岛殖民点的更加必须是已经融入正教体系的夏民。为了锻炼武社的战力和一期生的管理能力，并保持南田岛对于台湾岛拓殖点的控制力，除了定居的农户，伐木的锯木场工人、奴隶之外，其他无论是捕奴队，还是贸易队，武社的护卫队，全都实行轮值制度。夏羽本人也是直接参与拓殖点的建立、开拓、建设、贸易、防卫诸事，并详加记录，毕竟这第一个拓殖点的经验，将来就是建立新拓殖点的成例，一切有据可循，依照制度行事，看起来平平淡淡，但却是效率最高、风险最低，而且对于夏民拓殖团队而言，也是最不会造成内部势力失衡，产生内耗的制度。故而不论夏羽，还是虞洋都对此费劲心血。

到这年，也就是建元元年，西元343年年底，南田岛上信了正教的夏民有近三千五百人，而被役使的蛮族奴隶也有将近五百。而台湾岛上夏民的立约寨拓殖点立约寨处，已经定居下来，辟土开田、伐木累积船材的夏民近七百，轮值的武社员、水手也有将近三百。

而6月，南田岛船场的干船坞里面已经放下了两条长达二十米的龙骨，之后架设船肋，安装肋板，船甲板……一路下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两艘船将在建元二年年底建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