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逝去的江湖

“能不能快点啊，都已经开始了！”穿着格子短裙的马尾少女烧着脚一般的蹦跳着，场地门外一个扎着羊角辫子的胖姑娘还在艰难的从人群里挤过来。

“郭静云！”马尾少女顾不上还在人群里挣扎的伙伴，指着全息屏幕上放大的瘦削高挑的男子尖叫起来。

穿着练功服的男人面沉如水，单手提着一根红缨枪，那枪尖所指的，却是泰山般的庞然巨物。人形机甲，红蓝相间的色彩如同冰山烈焰，流畅的线条简明而干练。忽闪忽闪的巨大电子眼不断地扫过，男子线条坚硬的脸被映射的忽明忽暗，似乎生出几分凛然煞气。

“好帅哦！”寂静的场外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

“帅个屁！分分钟被轰成渣！”不知是谁尖厉的声音，十分突兀。

“喂！能不能开始了，都已经摆了快十分钟的造型了，是在照遗像么！”

此话一出，武林界的观众席上齐齐回头朝那个染着黄毛的男人望去。

“各位先生，女士们，现在为大家直播的是龙虎门掌门人郭静云与奥托里奥z系列机甲的世纪对决！”一身纯白礼服的主持人蹿跳着，不断地游走在九百平方米大小的场地上，活像一只快速爬动的蟑螂。“三百年前，绝世武者郭啸天刀斩机甲，成就不朽传奇，三百年后，他的嫡传后人，武林盟主郭静云将再次挑战机甲，那么到底将是古老的东方国术绝杀机甲，还是打败了上帝的科技独领风骚，请各位拭目以待！”镜头一转，郭静云瘦削的脸庞上微微生了少许变化。

“动了！”

随着一声惊叹，郭静云选择了先发制人，弓步一蹬，便是三四米，如同机甲面前一根激射的钢针陡然发动。

森蓝的电子眼变成了剧烈闪烁的红色，机甲两臂交叉从肋下拔出两把合金大刀，一把反手横提，一把当胸直立。快速接近机甲的男子冷哼一声，转眼已经到了机甲脚下。红蓝机甲反手刀滚地一扫，那男人一个飞弹翻身到了刀背上，并不停歇，脚尖一点，整个人又拔高了几分，已经到了机甲的腰部，可是整个人向上的力道已经几乎用竭。

男人将始终紧握在右手的红缨枪抖了一个枪花，两手一松，红缨枪脱手而去，随着惯性继续向上无力地拱了拱。凌空的男子，一个鹞子翻身，一脚踢在红缨枪柄的末端，枪身被骤然而至的猛力弓成了蚯蚓，噔的一声，蜡木枪杆陡然绷直，向上蹿了去，男人单手一扯枪柄，只这么一接力，整个人如羽箭离弦，朝着机甲两米见方的巨大头颅射去。

“快到了。就快到了……”男人心里默默数着：“八米，七米，六……”一道巨大的阴影盖了过来，男人已经知道结局，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惨笑，鲜血画出一道弧线在红蓝机甲身上微不可查的溅了几个红点。机甲的另一把合金刀随手砍来，这个惊艳的男子身悬半空连挣扎都做不到，就那么被随意的抹杀掉了。

“真可惜哦，明明那么帅。”羊角姑娘似乎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马尾姑娘眼睛噙着泪水，斜了她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的吧，人力怎么可能和机甲抗衡，不自量力，武术？一千年前就淘汰了了吧！现在可是大星际时代，机甲才是王道！”前排一个穿着兜帽外衣的男人不阴不阳的讥讽道。马尾姑娘一跺脚，也不管自己的朋友就直接离开了，胖少女连连招呼，紧紧地跟了上去，有些皱眉的说道：“素素，你觉不觉得刚才前排的那个男生很眼熟啊！好像……好像……”

“好像谁啊？”那位姑娘还未消气，呛声说道。

“好像你家周瞳哦！”胖丫头拖着长音，有些暧昧的说道。

“什么你家我家的，别跟我提那个娘娘腔，听见他的名字我都恶心。”马尾姑娘素素突然转身，指着胖姑娘一副警告的神情。

“哦，知道啦。”胖丫头顿时有些蔫了。

“不可能是他的……他最讨厌武术的了。”素素的声音变得很低沉，扁了扁小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蔫了还不到一秒钟，听见素素的嘀咕，胖丫头又凑了过来，笑嘻嘻的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从小可是娘娘腔偷家里的钱养大的哦……”

“啊……”素素一副崩溃的样子，用手捂住了耳朵，再强的女战士也顶不住八卦之神的轰杀。

“你将来会不会以身相许啊……喂，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随着武林盟主郭静云的战死，也是一个时代的终结！武林，也许将从这个时代彻底消失。”场外解说不断地热议着郭静云之死对苟延残喘的所谓武林的致命影响。一场战斗结束，无数的热评，七嘴八舌的声音淹没在了机甲落地的轰鸣声里。机甲胸口的座舱开启，蓝色头发的机甲师摘下同样是红蓝色调的机甲头盔，绑着安全绳从机架上缓缓落了下来，接受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兜帽少年，怔怔的望了几眼机甲师，又环看了观众席里沸腾的人们，他把帽子又拉低了几分，转身离去，落寞的穿梭在人海之间，显得格格不入。那背影就好像一个游荡了千年的鬼魂。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甜美可爱的电子声没有半点感情，回荡在程素素这栋独门独院空荡荡的小别墅，冷冰冰的。

曾经显赫千年的武林，随着武道的式微也日渐消亡，程素素，鬼盗门程家仅存的一个了。少女望着空荡荡的大厅叹了口气，天花板上那光感智能一闪一闪的。

“连接全息网络，地址：d3876598。呼叫群友。”程素素把脱下来的卡其布外套和小背包随手抛在沙发上，转身上楼去了。坐在椅子前，戴上了小猫头像粉红色的全息头盔，进入到全息网络去了。

眼前的景象一转，上一秒还在屋子里的少女已经站立在拱桥溪边，微微的风，潋滟的桔色日光，都那么惬意。少女在溪边坐了下来。

时间不长，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先生，你说武真的已经死去了么。”寂静无人的岸边，马尾少女素素头也没回，裸着洁白的小腿，不断地在溪水中划来划去，荡起一片一片的涟漪。却掩不住她声音里带着的哭音，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溪水中，消失不见了。

缓步而来的高大风衣男子停在素素身后，背着手，望着天上逼真的流云，默然无声。

夕阳西下，洒落无数昏黄的光晕，人间莫名的生出几分悲伤地氛围。一男一女一坐一立，都那么静静的，为自己这一生所执着的信仰哀悼。

“呼……”男生仰靠在宽大的靠背上，摘下全黑色金属质感的全息头盔，退出了全息网络。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由于长时间精神的高度集中，神色有些疲惫。望着窗外飞来飞去的机甲营造出的钢铁洪流，就像是不可逆回的历史，任谁要反向而行，都只能是粉身碎骨。回想起少女哀伤的问话，“真的死去了吧……”近似呢喃的声音里满是无力回天的悲哀。

男生站起身来，迎着暖暖的冬日，伸了一个懒腰，白衬衫的衣角被风吹的轻轻扇动，男生的双眼中流露出一种极不协调的，如同寂寞了万载的沧桑。还有什么不能忘怀，耳边响起的隆隆战鼓，嘶鸣的烈马，闪烁的银枪，一切都变成了一场梦，一场好长好长，足足做了百年的大梦……

那一世，也曾横刀立马，那一世，也曾快意恩仇。江湖武林，家国天下，那些曾经赴之以韶华，竭之以心血的信仰与执念转眼间皆是幻梦烟云。这世间还有什么执着可言呢……

就这样消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