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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霞风云录》第一章 千年古树飘香日 万里风尘遇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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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便由一片混沌一变而为寰宇清平,无数物华天宝赖此孕育而生,得晨风雨露之滋养繁衍生息,以致钟灵奇秀之气充塞天地,弥盖万物。气本无形无质之物,感日月之光华,借风雨之势,终日遨游驰肆,随所遇而安。天地万物本就禀气而生,所谓气合而有形,然天地之气何止万千,各气禀性不同,或阴或阳,或邪或正,一旦相遇,便不免争斗。争斗起来,当真是风云雷动、山崩海啸不足以形容其烈。势盛者,摧枯拉朽,势卑者,隐遁逃匿,是以天地之气,或游于九天之上,或渗于九地之下,或逡巡踯躅于荒野蔓草间,皆由一时之盛衰而定。气本就相生相克,故盛极必衰,是以从未有一气能与天地相终始,所谓得道者昌,失道者亡。气之长存久安,贵在得道。气唯有得道,方能受日月之精华,得雨露之濡养,四时御风,阴阳为马,化物赋形,与造化俱。故天地万物方其生也,莫不历尽艰险,然饱尝困苦犹不能忘情于长生者,皆因心中有一气存也。气得道不灭,化物赋形一变而为求生之志,然天地万物的寿命各有定数,非恶死乐生的强烈求生意志所能左右。难道天地之间真无至善之道可让人长生不死吗?

在神州中原大地的仙霞山,却有一生灵,据说已存活了几千年。这生灵便是一株参天古树,树干粗壮,只怕几十人合抱不过来,枝叶横披,遮蔽周围数十里地域不止,像一把巨伞耸立在仙霞山上。更奇的是,此树千百年来叶绿如新,从未见一片树叶坠落于地,树叶大小更是随季节而变,春初如巴掌般大小,夏天则扩大如盆,秋天渐渐缩小,到冬天则隐匿不见。人们传言说,若能得此树一片叶子熬汤煮药,实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更让人困惑不解的是,此树六十年开花结果一次,每次开花,树冠顶端都要缀满青赤黄白黑五色花瓣,缤纷艳丽,在日光映照下,灿若云霞,香飘十余里。

方圆数十里内的人们早已听说此树的种种神异之处,因此每逢花开时节,便纷纷登山观望,希望有幸能捡到一两片花瓣,倘能遂愿,往往奇货可居。六十年前,曾有两名砍柴的樵夫在山上捡得十几枚花瓣,竟因此而发家。是以人们每逢古树开花时,便纷纷趋之若鹜,大多人也只是存了侥幸之心,希望能如那两名樵夫一样捡得几枚花瓣。然而仙霞山巍峨雄峻,绵延连亘百余里,山上怪石嶙峋、悬崖峭壁,参差古树漫山遍野,更有不少毒虫猛兽出没其间,想在这百余里的山峦里觅得一两枚花瓣,谈何容易。倒是有不少学道修真之人,见此地层峦叠翠,景色雄奇幽绝、气象万千,觉得是个清修的好所在,便到此辟地隐居,参悟道法。久而久之,仙霞山便成了学道修真的第一名山。就连山阴脚下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建起不少道观庙宇,终年香火鼎盛,烟云缭绕,给这一座神山增添了几分祥瑞之气。

关于仙霞山的诸般神奇传说,在许多人看来,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然而最让人关注的还是那株参天古树。在仙霞山周围一带的人们眼里,古树早已成为他们心目中的神灵,因此每到古树花开时节,人们便纷纷上山来焚香祈福,祈求来年能风调雨顺、无灾无难。说来也奇,此树每六十年开花结果一次,但花期却极短,不到五日,花瓣便纷纷凋谢,然后开始结果,待果实成熟却需要三年,成熟时的果实硕大如盘,会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纵是远在十里之外的人们,也能闻到。古树虽然枝繁叶茂,所结果实却十分稀少,最少时不过数枚,最多时也不过五六十枚而已。果实虽少,但每到成熟时,总会有成千上万的白鹤不远万里前来采摘。这些白鹤为了摘那树冠上的果实,纷纷振翅高翔而上,但大多因为力竭而坠,不少跌落在断崖绝壁上,摔得尸骨无存。看着无数同伴纷纷坠落,后来者仍是振翅上冲,毫不气馁,那种前仆后继、蹈死不顾的壮观景象,任谁见了,也不免感到惊心动魄。古树所结果实究竟有何奇异?以致无数白鹤竟为它置生死于不顾。人们自不免纷纷猜测,有不少人认为古树所结果实有延年益寿的神效,只要食得一枚,便可青春永驻,长生不死。许多修道之人也附会其说,说古树结的果实,禀天地之灵气而生,是百病不侵的长生果。这些传闻,使无数人听了心痒难搔,自然而然地对那古树所结果实生出觊觎之心,然仙霞山高绝入云,纵然猿猴也难攀缘而上,而那参天古树却又高出仙霞山数十丈不止,这岂是人力所能够得着的。因此,人们虽有此念,却也只能望洋兴叹,说到采摘却是无法可想了。

这一年古树果实成熟时,正赶上了重阳节,远近人们纷纷登山筑舍,除了庆祝节日外,也是为了观看那白鹤摘桃的壮观景象。嗅着空气中飘来的阵阵异香,人们的心情格外舒爽,一个个喜不自胜、洋洋自得。孩子们也蹦蹦跳跳,嚷着要吃桃子,在大人们身边转来转去。山脚下大大小小的道观庙宇都张灯结彩,道士僧侣们也忙着翻新布置殿宇亭阁,为上山的香客们提供方便。络绎不绝的行客中,有富商贵胄,也有平头百姓,大多扶老携幼而行,使得仙霞山脚下呈现出一片行人如织、车来轿往的繁华景象。

然而,就在重阳节这日,在通往仙霞山的甘凉道上,有一老一少正徒步赶路。老者须发俱白,瘦骨嶙峋,背后负着一个长长的包裹,腰间插着一面小鼓。后面跟着的小孩也是骨瘦如柴,约十余岁年纪,面色泛黄,整个人显得十分羸弱,全无一点他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神采,倒是一双眼睛显得特别沉静有神,不停地左顾右盼,观赏沿途的景致。两人脸上都布满尘土,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显然是赶了长路来到这里的。

忽然,天空中传来几声鹤鸣,老者驻足望向天空,只见两只白鹤高高地从他们头顶飞过,直向左侧的树林上空飞去。老者喜道:“玉坚啊!看见没有?仙鹤!天可怜见,咱们祖孙二人总算来到了这仙霞山!”那叫玉坚的少年也显得特别欣喜,情不自禁地急奔几步,赶到前面,眺望那远去的白鹤,一双沉静而又专注的眸子里流露出无限向往之情,直到两只白鹤变成了小黑点终于消失不见时,才回到老者身边。过了差不多半支香的功夫,祖孙二人穿过树林,来到一条大路旁,只觉眼前一亮,便见一座巍峨雄峻的大山屹立于前面数里之外,顶可摩天。整座山一片碧绿,像是被水洗过了一般,洁净无比,山顶上飘着朵朵白云,在碧蓝的天空中显得既雄奇又壮丽。祖孙二人瞪大了眼睛直视着,半晌合不拢嘴,若非此刻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人世间竟有这等雄美的山川景象。

这时,行人三三两两,有说有笑,从二人身边经过。老者低下头对那少年道:“看见没有,这下我们有桃子摘了,吃得一枚,你这病保管就好了!”少年听了,顿时眉飞色舞,忍不住道:“爷爷,那桃子在哪儿啊?”老者得意地道:“就在那山上呗!爷爷这就领你去!”此刻,几个身着华贵服饰的中年男子从他们身旁经过,都是三十岁上下年纪,其中一个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颇有讥嘲之意,笑着跟身边的同伴说:“你们听见没有,连这糟老头子也想到那棵大树上摘桃子吃呢,只可惜爹娘少生了一对翅膀。”另一个同伴道:“纵然有翅膀,也得有命飞得上去。”又一个同伴逼紧喉咙,怪声怪气地道:“只怕飞得上去,下不来了,那可危险得紧!”随行的几人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不回头看那老少一眼,挥袖扬长而去。

老者见这几个人笑得古怪,显然是在嘲笑自己,心中不免狐疑:“他们干么发笑,难道山上的桃子摘不得吗,这下可难办了。”想到这里,老者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像是兜头给人浇了一瓢冷水,但他还是安慰那少年道:“玉坚啊,别灰心,爷爷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给你摘枚桃子吃的!”那少年道:“爷爷,我可不要你拼了老命,我要你好好活着。”老者道:“好孩子,知道心疼爷爷,咱们这就上山去!”于是,一老一少径向仙霞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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