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小木屋外，一青衫青年轻轻地敲了敲门，“刘黎师弟可在？”

“惜福师兄，何事？”刘黎打开了门，看到是师兄惜福后，赶忙将其迎了进来。

汗青山上，鬼谷子座下除了记名弟子外，永远只保持十名弟子，但是除了这位惜福师兄，他是跟随鬼谷子最久的弟子，从拜入师门后一直在鬼谷子身边作书童，他不在十名弟子之中，却又比十名弟子更亲近鬼谷子，可以说是除了鬼谷子和几位老前辈外，是山上所有人的师兄了。

“师父差我来跟你交代些事儿，明日你便可和邵峰、司马南两位师弟一起下山入世了，入世后，你们就不再是师父的弟子了。以后见面也不用叫我师兄，叫我惜福即可。”

“入世？”

“嗯，益州太守古龙携云牙子亲自上山求贤，师父点名你和两位师弟下山入世，你收拾收拾，明早便可随古太守一道下山。”

“好。”刘黎也不故作矜持伤感，应声回答道。

鬼谷子弟子入世的传统早在刘黎来汗青山之前便已知悉，“上山过三关，三关便记名；记名和十名，入世不留名”，说的便是上汗青山需要通过三次考核，考核通过后便可以做鬼谷子的记名弟子，但无论是记名弟子还是十名正式弟子，学成之后便需要入世了，也就是后世的下山闯一番事业，只是汗青山还有一个额外的规矩便是：下了山，便再也不是山上的弟子了。

“对了，师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惜福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和一个盒子，递给了刘黎。

“师兄，这是？”刘黎对于惜福拿出来的东西颇有不解。自己和山上的师兄弟熟悉的还真没几个，和自己的这个师父也谈不上什么深厚的师徒之情，当然授业传道解惑的师恩还是有一些的，但也是和其他人一起学习，谈不上什么特殊对待，更谈不上到离别赠礼的份儿上。

“我也不太清楚，师父只是着我把东西给你，让我转告你这些东西除了你自己之外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知道，否则性命难保。”说完，惜福把东西留下，向刘黎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刘黎拿起并打开了盒子，只见一枚令牌躺在其中，不觉眉头微皱，一脸不解。于是只好带着疑惑拆开了信封，一封信映入眼中——

看完信，刘黎长呼了一口气。

“这老头子，真会给自己找事啊。”

信是张仕忠拖鬼谷子留给自己的，希望自己如果有朝一日下山出师了，能帮三万忠魂洗去污名，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带着盒子里的令牌去益州北面塔拉大沙漠寻一支人马。

“当初上汗青山是老头子的安排，看来今天交给自己的东西也是老头子算准的这一出。不过现在看来，两年前这老头子打晕自己跑去中州是知道自己一去不回啊，东西也就只好留在山上再让自己亲自来拿。但是，这锅也甩得太过分了吧，帮三万忠魂洗去污名，你自己把人头搭上都干不了的事儿，这不留着坑徒弟嘛。算了算了，不管它。”

刘黎如是想到，准备将信丢到一边。

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拿起信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将信点火烧了。

......

“师兄，我听说了，你就要下山入世了呢。”

“恩，已经收拾好了，这便是与蕙心来道别的。”

此时此刻，汗青山上，一所种满花花草草的小院之中，刘黎微笑着看着面前年芳十六，面容清丽的小师妹。鬼谷子的第十弟子，扬州林家千金，林蕙心，也是刘黎在山上除了惜福师兄外的唯一熟人了。

“师兄是因为鬼谷子师父的要求，所以才不得不下山给古太守做事的吗？”

少女微微有些不舍的看着这个平日里时而成熟老道时而言谈举止怪异的，“正经又不正经”的师兄。

“唉…”一听到林蕙心提起这次下山入世的目的，刘黎就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想起了那块令牌那封信，紧接着些许往事又在脑海里慢慢溢出来，张仕忠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是也不是吧，不过有件事倒是长了记性了。到处认师父也不是件好事啊，毕竟受了人家的恩，就算不涌泉相报，但也不能昧着良心不管不顾，做人嘛，还是得有点良心。所以到头来，终究还是得师命难为，四处奔波，难受。”

刘黎自顾自地吐槽到，也不管少女是否能够听懂。

林蕙心听着刘黎这有一搭没一搭的话，倒也没咀嚼得太明白，不过有一点倒是听出来了，这师兄下山入世为益州太守古龙做事，终究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意思。

“听师兄的意思，倒觉得是不太想做官呢。”

“哈哈，也不全是啦。毕竟这做官嘛，权势在握，荣华富贵，能为百姓做点事儿，能为自己谋福利，谁不想当官呢。所以我要说不想做，倒显得自己虚伪了。但终究啊，入了这行当，有些东西还是不可避免的，将来有同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有下面的斤斤计较，左右逢源，有上面的作威作福，层层剥削。就算给自己挣了条好命，有朝一日做到了万人景仰，但只要一着不慎，也只能落得个尸骨无存，遗臭万年。这人争一世呐，就图个生前富贵身后名，终究抵不过，青坟一座黄土一抔。所以我在想，那么辛苦那么累的去做官，到头来依旧是尘归尘土归土，斜阳草树，一堆枯骨，终究有点，不太划算。”

“师兄看得倒还真是透彻呢。”

听到这些话，林蕙心有那么一瞬，感觉这位师兄好像一位经历过这一切的老人似的，不过怎么可能呢，想想自己居然有这样的想法也是稚嫩和好笑，面前的师兄明显不过二十出头，一席布衣，也不像是官宦家子弟，不过也有可能是来自于某个落魄家族。林蕙心如是猜测到，便索性又假作略带幽怨的说到，“蕙心与师兄相交已经有些时日了，可师兄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呢。”

“额…”突然被问及身世，刘黎愣了愣，自己穿越过来后就和死去的“便宜老娘”死在了一起，后来偶遇落魄的张仕忠便拜了师父，期间自己也从未去查证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世，突然被人问及，一时半会还不知道从何说起。“看来自己有必要探探自己被抛尸荒野前的身世了。”刘黎心中暗自想到。

“师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林蕙心见刘黎愣住半天不说话，以为自己提到了对方的忌讳之处，连忙道歉：“是小妹唐突了，师兄见谅。”

“倒也无妨，蕙心不过自责。只是打小便是孤儿，被一户农户所收养，后幸得高人指点迷津，方才来到山上求学。突然提起身世之说，其实刘某也是不得知的。”

“原是如此。”林蕙心心中不禁暗自赞叹，能从一家农户养子成长为汗青山鬼谷子弟子，这一路所历经的苦难定是富家子弟的几倍不止。要知道不少富家子弟都没能得到上山拜师做一个记名弟子的机会，更别说被鬼谷子收为十大弟子了。

“那师兄还会回山上来吗。”

“怕是回不来了。毕竟，入了世，也算得出师了，鬼谷子老师手下出去的，就没有再回汗青山的了。就算是回来...山上也只当做客人，不再作自己人了。老人家呀，清心寡欲，分得门儿清。”

“也是呢，日后要是见到，就不能叫师兄了，得叫刘大人了。”林蕙心打趣到。

“哈哈，理应如此。刘某见过林小姐。”刘黎故作姿态，向林蕙心行礼作揖到。

“蕙心见过刘大人，小女这厢有礼了。”林蕙心向刘黎还了一个仕女礼。

“哈哈哈哈。”

......

到得第二日卯时，刘黎带好行囊来到山门前，见到的是几辆马车，车夫将其带上了最后那辆。

上车后等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人便启程下山了。

没有所谓的离别赠酒，也没有任何送别仪式，一切和来时一般，静悄悄的，无人知晓，也便是这样了。

当然，也许在某年某月后，某个下山弟子成名之后，这个日子也便随其写进了史书罢。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亭中，有两道人影正目送着他们离去。

“师父，师弟他们下山了。”

“嗯。”

“弟子有惑，想要请教师父。”

“言。”

“仕忠师兄只留给了刘黎师弟一块令牌，并未留信，师父为何要以假信骗师弟呢。”

“呵呵，仕忠呐虽愚直却是一个忠义之人，此生憾事便是信内所言之事了，一身忠魂，落得骂名，为师虽然不理世事，但终究意难平啊。”

“可如此重任，以假信之言，压在师弟身上，有以欺骗和利用之嫌，如此岂不是对师弟不公，弟子终究是觉得...有失偏颇。”

“此事呐，惜福你就放心吧。你的师弟上山时，过我那三关奇巧而又老道，文关所写之言令我甚是惊心震撼。我和几位师叔便合着一起为他卜过一次卦，卦象现实，他虽是贵人，却是死门。我和几位师叔都纳闷了，这生人怎可能是死卦呢，但卜卦终究讲究一日一人一卦。于是为师自己择日又卜了一次，你猜这卦象如何现实。你这师弟啊，”

鬼谷子顿了顿。

“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