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辉从小在他们村上的小学和初中，虽然成绩在班里也算前几名，但是他们学校师资水平一般，一年能考上几个普通高中就不错了，县里的重点高中已经两年没他们学校的学生考上了。去年中考梁少辉以他们学校总分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胜芳高中，梁少辉没去报名。

胜芳高中就是他们那附近几个乡镇初中的升学目标，可惜的是胜中是普通高中，一年几百个毕业生中没几个能考上重点大学的，普通大专的都是个位数。现在高校年年扩招，学费年年拔高，一年学杂费上万。梁少辉父母靠种地打短工为生，一年攒不了几千块钱，因此，既然上不了大学，他也就不去上高中了。

从小梁少辉就特爱看书，可是他们家穷，当然也就没什么钱给他买书了。他的课外书来源就是亲戚朋友同学，平时去玩儿，看见没看过书的就往家划拉。因为书来的不容易，是带字的就能看的津津有味儿，一本八二年的农村百科知识大全他都看了好几遍。目前，他最喜欢看的还是去年中考后用节省下的零钱在集市上买的一本路遥全集。

慢慢的看的书多了，梁少辉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不甘心像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农忙时种地，农闲时打短工，平时的娱乐活动就是打麻将，推牌九。20多岁就娶妻生子，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他想趁着年轻去大城市见见世面，看看和书里面电视里面有什么不同。那样即使仍然一事无成，将来至少不会后悔，因为曾经梦想过，追求过。

本来去年中考完他就要出外打工，可是母亲不同意，怕他一个人出门被人骗，父亲没意见，可是做不了母亲的主。梁少辉不想和母亲硬顶，就顺从母亲的意愿在他们村的一个生产课桌椅的私人厂子打短工。一天20块钱，一个月也有600来块工资。

梁少辉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有一个大两岁的姐姐，初中只上了一年就不上了，在他们村一个服装厂上班。虽然他们姐弟小时候为了争电视没少争吵，可是大了后感情却挺好。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姐姐给买的，平常经常给他零钱。姐姐支持他的想法，在父母面前没少替他说话。

半年时间，梁少辉攒了3000块钱。半年时间软磨硬泡，终于母亲同意让他来bj打工。

过了元宵节没几天，梁少辉就带着缝在内裤上的3000块钱，怀揣着梦想，坐了3个多小时的长途车，来到了在电视和书籍上看到了无数次的bj第二天早上，天亮前最黑暗的时侯。从木樨园桥向南沿着大红门路走600米左右，就是2路和54路公交车的首发车站。车站里停着几十辆公交车，比较破旧的头上顶着两根长长的犄角的是2路公交电车，有两节车厢，3个车门；稍微新点的是54路公交汽车，只有一节车厢，两个车门。几辆准备出发的车在呜呜的预热着。从车站门口值班室透出的昏暗的灯光照射照射着冷冷清清的街道。

远远的从南边走来了两个人，这俩人边说边走很快就走到了车站门口，正是昨天约好一起去天安门看升国旗的梁少辉和陈超。

虽然不到5点半，但是已经有十几个人在这等着了。俩人刚到这儿，一辆2路电车呜呜的开到了门口，打开了车的中门。前面的人们一个个的向上走，车上一个30多岁女售票员从车门口右侧的窗口探出头来维持秩序。

“大姐，这车到天安门吗？我们去看升国旗。”陈超问道。

“到，上车吧，你们在天安门广场东下车。”

俩人走上了车，向车厢里面走过去，只有十几个人的车厢空荡荡的，好多空位子。

“关中门！”售票员对前面司机喊。

“车辆出站，请扶好做好。本车2路，开往宽街，没票的乘客请您打票。下一站木樨园桥北，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下车的乘客请出示车月票。”售票员一边报站一边从座位走出来开始挨个打票，车子慢慢的开出车站向北驶去。

梁少辉第一次乘坐这种城市公交，虽然冷冰冰的塑料座椅很不舒服，但售票员熟练的报站却让他感到很新奇，感觉真得和他看过的某部电视剧里的情景几乎一样。

路上车辆很少，过了几站地，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刚上车的新鲜劲过去了，梁少辉开始犯困，这时候陈超捅了他一下：“该下车了。”

售票员开始报站：“天安门广场东马上到了，观看升国旗的乘客请准备下车了，下车的乘客请您出示车月票。”

今天不是什么节rb来梁少辉会以为人会很少。下了车才看到已经有几百人在那排队了。不远处停着一辆警车，几个民警在那维持秩序。他俩也走了过去，站到了队伍后面。

以前看书，看电视，知道了bj天安门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广场，今天置身其中，才感觉到究竟有多大。梁少辉他们乡的中学有400多师生，每天做课间操集合能站满400米跑道的半个操场。此刻，站在中国历史博物馆门前的至少有700多人，居然只占了辽阔的天安门广场边缘的一小角，由此可以想象，如果广场站满几十万人将是多么壮观的一种场面。

随着队伍穿过马路，进入广场，在人民英雄纪念碑的东侧走过去，走到旗杆东侧站定。

这时候已经6点半了，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站在天安门广场上，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孕育出的灿烂文化。和在电视里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这一刻，梁少辉有一种融入历史的感觉。

“快看，出来了。”前面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嚷道。

只见从天安门城楼下面的门洞里走出了一支整齐的队伍，迈着锵锵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跨过金水桥，跨过长安街，来到旗杆旁，旁边嗡嗡的人群终于安静下来。

嘹亮的国歌声响起，国旗随着升旗手的振臂一挥，缓缓升起。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国歌声结束，国旗升到杆顶。

人群缓缓散去。

直到陈超的手拍到梁少辉的肩膀，他才从刚才那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中醒来。

“~~~呼~~！”陈超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圆了我的一个梦想，小子，别发呆了。走吧，我带你去吃早点。”说完，转身向南走去。

跟着陈超绕过毛主席纪念堂，穿过正阳门。来到前门大街，街上人开始多了起来，一些店铺开始营业。

“我去年来bj那时候不知道看升旗的点儿，就以为早上7点那。到这一看人家早散场了，一打听才知道，人家早上5点就升完了。”陈超边走边说。

“不过也没完全白跑，就在前面胡同口吃了顿早点，油条，豆腐脑儿，味道倍儿正。”

“陈大哥你的普通话说得真好。”梁少辉恭维道。

“我妈是bj的知青，和他学的。知青返城那会儿，他已经嫁给了我爸，又有了我，她家里没人了，就留在了我们那儿。她一直想带我来bj看看，可那时候家里穷，连路费都凑不出来。到我后来倒腾服装挣了点钱，她已经不在了，唉！”陈超说着说着，眼圈发红。

“陈大哥，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了，是这家儿吗？”梁少辉连忙打岔。

“对，就这儿。老板！来两碗豆腐脑儿，两块钱油条！”说着走进去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

说是胡同口，实际已经到胡同里面了，是临街的门面房后面的一个院子，把靠着胡同的一面墙扒了，建了3间房子的小饭馆儿。一间做厨房，两间屋子打通，摆了几套透明漆的木头桌椅。房间靠里面厨房的位置有个门，通向后院，门前有一个柜台。墙上刷的白色墙面漆，地上铺的水磨石地砖。整个饭馆儿虽然不大，但给人以简洁明快的感觉。

饭馆儿里已经有几个人了，最里面一桌坐着两个老头正聊天，已经吃完了，桌子上摆着空空的碗筷；对着门口的桌子坐着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脖子系着红领巾，鼓鼓的书包扔在旁边椅子上，这个学生正拿筷子夹着油条蘸豆浆吃得津津有味儿。

梁少辉在陈超对面坐了下来。这时候从厨房里走过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女人，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绿色塑料食品筐，一碗豆腐脑儿。把东西放他们的桌子上，对他俩说：“还一份儿，您稍等，马上出来。”

“老板娘结账！”里面桌的一个老头喊到。

陈超说：“你先吃。”

梁少辉没客气，拿筷子吃了起来。老板娘答应一声，又将陈超那份端出来，然后过去给两个老头结账。

两块钱8根油条，他们俩没再要就吃饱了，味道确实不错。他们两个吃着的功夫又来了几个人，屋里快坐满了。

陈超今天的计划是去爬长城，梁少辉准备去东单的一个地方面试。从饭馆儿出来，他俩互道晚上再见，就分道扬镳了。

从地图上看前门到东单很近，不过几站地，梁少辉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边走边看，到了王府井就已经将近9点了。拿着昨天的报纸，问了十几个人，终于找到了东单的xx胡同35号。梁少辉选定的第一个面试地点就是这里，这是一栋5层的小楼，楼前的牌子写着“长林大厦”。

深吸了一口气，梁少辉朝门口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