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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回一枕当年梦》006 初与君相识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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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啊,安姨。”程仙哈欠连天走进厨房。

“早个屁,日头上几竿了?”安姨头也没回继续:“你昨个什么时辰回来的,今儿起这么晚?”

程仙此时正饥肠辘辘,不愿提及昨晚和秦野闲的事便佯装没听到。

她看着安姨摆弄的什锦盒里面的几份糕点甚是精巧可爱,便要伸手去拿,“啪”的一声被安姨打开了手。

“程大先生哎,锅里给你留有,这盒子里头的都不许动。”

程仙狠狠咬下一大口包子,嘴里含糊不清:“好小气,这是给哪个大人物准备的?”

安姨收拾一番后,便对她说:“你赶紧吃吧,再晚一会儿,你都能赶上午饭了”说罢踏出门口又转头说:“今个我晚些回来,午餐你自已对付着来吧。”

深秋的北京寒风凛冽,出门的人都瑟缩着身子在路上匆匆行走,街道上得军人比以往多了不止一倍,整个京城的氛围显得肃静。

两人挤在一辆黄包车上确实有些拥挤,程仙看着安姨正小心翼翼的护着什锦盒,生怕磕碰到了盒子里的食物,偏偏她穿的高腰开叉旗袍拿着锦盒甚是不方便。

程仙一把拿过什锦盒放在自已膝上,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还好我陪你来了吧。”

“又没求你来,以前你可是哪都不去的,偏偏近来倒像个跟屁虫似的。”

“好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仔细看看路边。这么多军官布阵,你一个俏丽的小娘子出门多不安全,要不是六子风寒了,我才不陪你呢。”程仙气的伸手在安昕的脸上使劲拧了一把。

安姨朝四周看了看,果然是满街的军官,个个都是全副武装的巡逻着。

“还是阿仙最好了,没白费我平日里那么疼你。”

程仙知道安姨这是要去周府,那里是才墨之薮的《东方杂志》报社。安昕像以前一样,每隔数天半个月都会做些吃的送往周府,探望那个人。

周府的周柳根说来还是安昕的救命恩人。

当年不到20岁的安昕从一个破败的戏班子里死里逃生跑出来,她孤身一人初来乍到四处求口饭吃,还差点被人卖到八大胡同里去。碰巧遇见了周柳根,周柳根见她虽面带惧色,却仍有一股不屈不服的傲气,周便细问她的身世来历,追问之下竟是嘉祥同乡。

这周柳根当时虽然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骨子里也是个救困扶危的有情有义之人,更何况眼下救助的是与自已同乡胞妹,当下便对安昕伸以援手解囊相助。

于是,安昕便在周的帮助下在北京城慢慢站住了脚跟,也成了倚梨园。

两人在京城相互帮衬,安昕早已对周柳根暗生情愫。

但她自卑自已目不识丁羞于开口,配不起当年已名声在外的周柳根。

而后,周柳根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有志爱国青年一起创办了《东方杂志》。周柳根年轻气盛文笔更是操翰成章。他笔力独扛常常文笔犀利地针砭时事,讽刺暗骂的文章得罪了不少权贵,后被人废了他一双腿,以此泄恨也警告他莫要再得罪权贵们。

不利行走的周心里也是孤傲的很,他自知安昕对自已的情义。

只是,现在他在泥潭中如何能自私拉下安昕把她困在自已一个废人身旁,所以他拒绝了安的满腔爱慕。只是,安姨也是个痴情人,执着不肯离去。

于是,两人便不再提及感情,都不肯去再捅破这层窗户纸。

程仙两人在一处胡同口夹道下了车,她们从后门进入周府,前门是《东方杂志》办公的地方。

一进院落谈不上多么气派,但院子却很精致、紧凑,井里种有很多美丽的花花草草。

程仙和安姨才踏进门槛,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屋里头传来:“是安昕来了吗?”

安姨几乎是小碎步的跑起来的往屋里走去,却见一年轻男子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男子走出来。

“阿仙,今日也来了?”不到40岁的周柳根温文尔雅坐在轮椅上,身后的男子恭敬站在身后。

“我是不请自来的,还望周先生不要怪罪。”程仙偮了一礼。

“老师,让大家到屋里说话吧”身后年轻男子说道。

“安昕,总是劳烦你来给我这废人送吃喝的。”周柳根看着安姨有些歉意的道。

“不是不让你说这话了吗?你怎么又来了?再这样我可真生气啊。”安姨倒真像是要生气般来,柳眉倒竖,但嘴角却微微上翘,像个小姑娘般在撒娇。

程仙看着安姨这副小女子姿态,心想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儿身。

秦野闲看此便给程仙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走到廊外。

“想不到秦督军也在?”

“周先生是我的恩师,今日特来拜访。”

程仙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生硬扯拉出话题:“这周府的花草生长的真好看,想来必定是下了不少功夫,我就不行了,养束百合都枯死了。”

秦野闲闻言抬头看向她,原本双眼如潭的眼神也泛起一抹深邃亮光。

程仙蹲在天井旁佯装认真赏花,却自知在自已身后有一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她满身的不自在,正准备起身回屋。

“程先生还是不要回屋里去当碍眼的电灯泡,在此研究下周府的花草,学习栽培技术也好。“

某人听此不得不收回了迈出去的右腿,破罐子破摔的坐在廊椅上。

“程先生跟传闻中的“冷面小生”不一样啊,秦某觉得程先生是个有趣的人。”秦野闲也坐了下来,那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简直晃得程仙眼疼。

“原来秦督军也听这市井喧嚣的流言,在下有些替秦督军担心呢,秦督军将来不会只靠市井传言治理这北京城吧。”总算扳回一局了,总是嘴上吃亏谁心里也不乐意。

“先生说担心在下?”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一张脸放大在眼前,吓得程仙直往后仰去,秦野闲来不及伸手扶她。

于是,安姨走出来时便看见程仙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面上。

饭桌上的氛围简直怪异到极点,程仙恶狠狠瞪着秦野闲,安姨也瞪着程仙,秦野闲旁若无人的吃着饭,周柳根则一脸茫然。

安姨在桌下踢了踢程仙,示意她不要这么饿狼扑羊般盯着秦野闲。

只是某人当做看不见,还连连夸赞:“安姨的手艺真心不错,难怪周老师总是夸赞您的厨艺。”

“难得秦督军喜欢,我还跟周先生说害怕不和您的口味呢。”对于秦野闲的夸赞安姨很受用,又在桌下踩了程仙一脚,眼神示意:“阿仙,你把那盘银丝卷给秦督军尝尝。”

程仙脚下吃痛,脸上却不敢发作,端起盘子没好气道:“给!”

“有劳程先生了。”笑得甚是灿烂,筷子伸得慢悠悠。

落日沉没,银灰色的暮露深深地笼罩着胡同。

秦野闲绅士的下车打开车门轻轻提醒道:“安姨小心”

“多谢秦督军相送,有劳了。”

“上次倚梨园初见安姨,并不知道安姨原来就是老师经常提到的红颜知已,部下的人有失礼得罪的地方,我在这给安姨赔罪。”

“督军客气了,我也没有认出督军来。周先生只说他有一位学生官居要职将来北京,也未具体说出督军详细信息,我们也没认出督军来,这事没有赔罪的一说。”安姨连忙说道,又小心翼翼得问:“你说周先生经常提及我?”

“是啊,常常提起您来。安姨若不介意,安姨与恩师是同乡旧友,都是自已人,以后就叫我野闲吧。”

程仙扶着安姨在一旁,秦野闲身披风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塑。

“那,那便以后唤你野闲了?”安姨听到“经常”两个字后,便满心的欢喜。

“自然,程先生也不必与我见外。“

程仙了当拒绝:“在下与督军不过是尔尔数面,怎好唐突?”这个表里不一的督军,还离的远远地好。

“虽与先生初相识,却犹如故人归。先生不必客气,阿仙。”

安昕见两人为了个称呼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便又偷偷的在程仙腰间使劲一掐笑道:“无谓一个称呼罢了,既然秦督,啊,野闲都说了是自家人,自然没什么的,是吧?阿仙。”

“夜深天凉,安姨先进屋吧。”秦野闲体贴道,也眼尖的捕捉到朝自已翻送的白眼。

“想必秦督军贵人多事政务繁忙,就不留督军进屋喝茶了。安姨,咱们不要再耽误秦督军的时间了,快快进屋吧。”程仙边说便把安姨往大门拉。

“那,那野闲你路上慢些开车,注意安全。“安姨被拉的晃悠。

等大门关上,安姨那尖尖的手指便直往程仙脑门上戳:“你怎么回事,一个劲的跟人家秦督军对着干?难不成你俩以前有仇?还是有恨?“

“谁跟他有甚关系,我不认识他。“

“那你为甚对人家一副拒而远之的的样子?“安姨恨铁不成钢道:”你该注意些,他毕竟位高权重,可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

程仙好不容易从安姨魔掌下逃脱,说到:“正是知道他身份与咱们不同,我更要对他远而敬之,正所谓惹不起就要躲得起,偏偏你要亲近唤人家野闲,野闲的。”

“你啊你,你这张嘴,正是可惜旁人不知道鼎鼎大名的程先生不但戏唱的好,辩起理来真真也是能说会道的。”

程仙赶紧闭了嘴,在不停了话安姨等会说起来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不过,这秦野闲倒是长得真英俊好看。你看他气宇不凡,风流倜傥的,这得迷倒北京城多少女人的心啊。”

程仙心里倒是清楚得很,秦野闲与她见面不过两次,但秦野闲为人凡事都让人看不清,神秘而出人意料,却深谙世故人情,为人诡秘莫测。

从今日的交谈中得知秦野闲是从一介白衣坐到督军这个位置,程仙心里更知道此人不简单,像秦野闲这种人他会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按意志和期望主宰自己的生活方式。

正想着,六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请帖恭敬地递给程仙:“先生,苍南胡同的江家今日送来了请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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