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晓得，鬼晓得……”

“赐名长辈，任务来了。”尨夜笙兴奋得又蹦又跳。

变成人形后，末由鬼感知人类召唤的能力会变得更强。

“丫头，有进步，速速随我来。”茶铺凌云冲尨夜笙竖起大拇指。

末由鬼做任务靠的是抢，谁先到达召唤者五米范围之内，任务就归谁来做。

尨夜笙拦住茶铺凌云的去路：“赐名长辈，能否让小笙独自前去完成首个任务？就当小笙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茶铺凌云犹疑：“你？”

没有谁比他更加了解尨夜笙有多大的能力，她现在是人形，无法在人形和原形之间做到随意转换。

初变人形的末由鬼保持人形的时间既短暂又不稳定。也就是说，随时都有可能恢复原形，也随时会变成人形。在形体不稳定的情况下，贸然亲近人类去做任务十分危险。

茶铺凌云不放心。

尨夜笙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期盼得到认可：“赐名长辈，您就答应了吧。您可以在旁监督，小笙绝对不会令您失望。”

望着那双灵动且带有几分执拗的双眸，茶铺凌云道出心中忧虑：“以前你都是随着我去做任务，观望容易实战难。”

尨夜笙撅着嘴巴撒娇道：“赐名长辈，凡事都有第一次。”

茶铺凌云耳根子软，妥协了，语重心长道：“丫头，切记，你的形体不稳定，做任务时务必对人类严加防范，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否则会引来杀生之祸。”

“小笙记住了。”尨夜笙话音刚落，又恢复了原形。她一点也担忧做任务时会不会出现类似的不受控制的状况，反而认为这会儿用原形正好，飞行速度快，方便抢任务。

茶铺凌云欲言又止，恢复原形随她去。

尨夜笙火急火燎地朝召唤者奔去，谨记赐名长辈的教诲，小心翼翼地靠近。

二十米……十五米……就在此时，她又变成了人形，从高空中摔落下来，吓得差点叫出声，好在一双温暖的大手出现，稳稳地将她接住。

茶铺凌云抱着她安然落地。

她冲茶铺凌云眨巴眨巴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畔细语道谢，然后脱离怀抱继续靠近召唤者。

茶铺凌云真想拽着她的手带她离开，但念及今日是她生辰，小寿星为大，不忍扫她兴致，恢复原形继续护在她的左右。

在一棵大树的掩护下，她蹑手蹑脚地逼近。

奇迹啊，她竟然抢到了这桩任务，本以为路上耽搁了片刻会错过，未料附近除了她和赐名长辈没有别的末由鬼的踪迹，她沾沾自喜，认为定是自己速度超群，兴奋地朝茶铺凌云眨了眨眼。

月光之下，宁静的小河旁，一名男孩坐在满是石子的河岸边，脑袋埋在双膝中，碎碎念：“鬼晓得，鬼晓得，鬼晓得……”每多念一句，他的情绪更为激动一分。

可恶，耍我啊！藏在树后的尨夜笙开始耐不住性子了，悄然来到男孩身边已经良久，他只是一直重复那三个字，没完没了地。

在不明任务的状况下，她压根无法开展行动。因为末由鬼一旦接了任务，在召唤者言明内容的情况下必须完成，在召唤者未言明的情况下则必须等，哪怕是无休止地等也得等，直到召唤者停止召唤自行解除任务。

男孩不停地召唤，尨夜笙无法离开。片刻之后，聪明的尨夜笙终于猜出了自己能够轻松抢到任务的原因是什么，恨不得趁为人形时冲过去狠狠地教训男孩一顿，以解心头之气，但这种冲动只能想想作罢。

过个生日容易嘛，生日礼物难不成是陪一个没完没了的家伙耗下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向茶铺凌云投去求助的眼神。

隐藏在树叶间的茶铺凌云，视而不见。

“袁羽……袁羽……”

突然间，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女人急切的呼唤声。

男孩子抬起了头，没有朝声源处望去，只是愣愣的，像在静静地等待谁的到来。

尨夜笙看清了男孩那张棱角分明的俊俏面庞，长长的睫毛上泛有晶莹的泪花，一双清澈的眸子痴痴地盯着皓月夜空。

他长得真好看！她不由在心中发出一声惊叹，怨气瞬间烟消云散，立刻打起百分之一千的精神，目光始终无法从他那张好看的脸上移开，就连重新恢复原形，身体散作万份，零散的目光依旧聚集在他的脸上，陷入无法自拔的沉迷之中。

她万万未料到，就是这一眼，改变了她的一生。

“袁羽，你这孩子，怎么又跑到河边来了，非要急死妈妈不可吗？”一道消瘦的身影奔向男孩，张开怀抱，紧紧搂住他。

袁羽痴痴地扯出一个傻笑，眼眶里盈满泪水。

莆远芳哽咽道：“袁羽，今天是你十岁生日，长尾巴了，为什么还是让妈妈不省心！袁羽，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鸡爪，快点跟妈妈回去吃，好吗？”

三个月之前，袁羽的父亲袁万东在一场火灾中不幸过世，袁羽目睹了悲剧发生的整个过程，大受刺激，整个人变得痴呆狂躁，谁都不认识，更加不爱与人交流。

莆远芳曾经亲切地喊他“小羽”，如今刻意一遍一遍呼唤他的全名，一遍一遍地强调“妈妈”，是害怕他会忘记更多，同时希望他能够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除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但一切只是枉然，袁羽变得愈发的孤僻，常常自言自语三个字——鬼晓得。

他叫袁羽？连名字都这么好听！为表亲昵，以后就叫他阿羽。这个女人是阿羽的母亲？人美声柔，一副慈爱可亲的模样。果不其然，有其母必有其子，阿羽定是个心地善良、温柔体贴的人。

人类相信缘分，在半个爹娘的耳濡目染下我至少要信一半，就是缘。身体刚刚蜕变成人形，阿羽便召唤我来此地，加之我们又是同月同日生，不是缘难道只是巧合？

未免也太巧了点吧，一定是我认真修行修来的缘，才让我遇见了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类，瞧他那双愣愣的大眼睛纯净无比，倍感亲切……

尨夜笙心下念念频频，未察觉到袁羽的异常。

接下来一幕甚是出乎意料，毫无征兆，袁羽变得异常躁动，野蛮地拼尽全力试图从莆远芳的怀抱挣脱出来，歇斯底里：“鬼晓得！鬼晓得！鬼晓得……”

声声惨叫直击莆远芳的胸口，她任由袁羽拳打脚踢始终紧紧环抱住他，双手轻拍他的后背，温柔安抚：“袁羽，你别这样，袁羽，妈妈求你了，别这样好不好？袁羽……”

泪光颤动，心力交瘁。

袁羽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嘴上不再嘟囔着“鬼晓得”，如同一只受伤的迷途羔羊，蜷缩在莆远芳温暖的怀抱里，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累坏了，垂下疲惫的眼皮，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双颊流了下来。

阿羽这是怎么了？尨夜笙来不及弄清状况，这桩任务已经在袁羽的沉睡中结束了。

该死的“鬼晓得”又在召唤，自四面八方而来。她这才记起赐名长辈在身边，也就是说自己那番幼稚的举动尽收赐名长辈的眼底，好丢人。她甚觉心虚，那怯怯的目光不敢与茶铺凌云对视，悻悻离去奔向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