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漂泊向南》2、辞工偶遇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希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最终与女老板发生冲突。从希望眼高手低的个性来看,那只是迟早的事。

还是刚来没几天时,老板娘说他带的梨子不好吃,在普宁这边卖得很便宜后,希望就断定这老板娘没什么人情味,千里迢迢的,礼轻仁义重嘛,不好吃,你就不吃,干嘛要说出来。再说了,我给你卖力,让你剥削,干嘛还非得给你送什么东西不成。

半个多月的时候,希望在三楼平台上晒料,刚点上一只烟,只听身后一声叫喊,凡在工作场所抽烟,要罚50元钱的。希望转身就看见老板娘站在她住的4楼上冲他喊,真的在监视自己。老板娘看希望把烟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熄才走开。

在干了一个多月的时候,希望的脚丫烂得能看见里面红色的肌肉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便去找老板娘,说是脚都烂成这个样子了,该怎么办?

他希望老板娘能在劳动保护上开支一点,因为这个问题每个工人都有。哪知老板娘很轻松地说,你买点药膏擦不就好了嘛!

希望只得把失望埋在心底,到镇上自己出钱买了达克宁和长筒靴,脚才慢慢转好。但是希望的心彻底冷了,在这里拼命干了一个多月,所得还不够富人一顿饭钱,这且不说,还得承受这里的冷酷无情。

就在10月下旬,天气已开始转凉的时节的一个早上,希望跟着向权把从大塑料块上割下的脏膜用打包带捆好后,堆到露天场地。不料老板娘跑过来却要用编织袋装。

老板娘那说话的声音让希望很反感,心里嘀咕,这些废膜就扔出去,捡废品的也不定捡,用得着吗?希望虽然这样嘀咕着,但还是去找编织袋,不料走了一圈空手而返,说没看见袋子。老板娘大发雷庭:湖北,你来了一个多月,竟连袋子放在哪都不知道?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希望也很恼火,一大清早的就被老板娘训了一通,说了声:老子不干了!便往宿舍里去。到了宿舍,往床上一躺,愤愤不平地抽起烟来。

没过多久,向权就跑上楼来,问希望,你今天是怎么了?希望说,没意思。不干了!向权说,老板娘叫我来看你究竟怎么了,我劝你还是干下去,没挣到钱就要走,不划算的。你先休息会儿,我去跟她说你是感冒了的。

向权说完就下楼去。过了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一瓶药上来,递给希望说,这是老板娘给你的感冒药。希望的气稍平了一下,看了一下药名,递给向权说,这是治风热感冒和喉痛的,你这几天不是说喉咙疼吗,正好用得着。

向权收下药说,你可在这家厂子里开了先例!从没有谁敢生老板的气,更没有谁还敢罢老板的工的。她都给了你药了,你也就点到即止吧,过会儿就去干活,双方都给个台阶下。

过了2个多小时,希望便下去干活。工人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阿勇说,大家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抓紧点!阿勇说完话就去开叉车,去运大块塑料。广西就凑过来对希望说,你今天摸了母老虎的屁股了。希望没明白广西说什么。广西扮鬼脸笑着说,女老板就是个母老虎啊!希望淡淡地笑了,原谅广西跟他说“没劲”的事了。

对希望来说,他这样做只是寻求了一下平衡,并没有得到多大的实际利益。老板娘呢依然没有放松对希望的监视,只是不再当面训了。她对向权说,你老乡湖北不适合在我这儿工作。向权说,他也不想在这里干了,还是争取让他干到月底吧。

老板娘的话被向权转给希望。希望说,我争取干到月底。

不料,没过几天,老板娘从外面招了来两个江西男工,和希望他们一起干活。希望看他们又黑又瘦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也经历了不少的磨难,很友好地与他们一起干活。

吃了午饭,希望顾不上休息,去找老板娘。在第一次见老板娘的屋子里,希望第二次跨了进去。老板娘也正好在那儿。希望说,老板娘,我该走了。

老板娘一怔,居然微笑了一下,说,你虽然有点不适合在我们这儿工作,但是通过近几天的观察,在这里是可以干下去的。

希望说,你已招了两个工人了,不缺人干活了。

老板娘有些得意地笑着说,你不要自作聪明嘛,我厂里差的是人做事,我还要招人的。

希望说,这里的活,我真的干不了,我要走了。

老板娘说,在我这里是有点辛苦,但生活还是开得很好的,我每天都给你们买肉买鱼了的。到别处去还不一定比我这里好。

希望说,我已跟深圳的老板联系好了,就准备这两天过去的。

老板娘这才没说什么了,拿了个账本算账。希望看了一下,加班本来有31个的,在她帐上只有20个。希望本想说掉了加班的,却见老板娘装着大度地说,这个月还差两天,就算满勤吧。希望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心想,在这儿她说了算,她不会轻易承认自已帐错了。

希望接了900多元的工资,心想:一个半月的艰辛,仅化作这么几张轻飘飘的红板钞,而且显得那么公平,即使有怨言,也是自找的。

希望觉得自已走了,那两个工人就可以留了下来。事实上,后来向权告诉希望,老板娘还是把那两个江西开掉了。

下午,希望没去上班,有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第一件事就是到镇上去理发。在一个很寻常的发廊里,花了12元,不仅把头发修理得清清爽爽的,脸面上刮得光光溜溜,而且还有捶背掏耳的服务,确实让希望找到了一些做人的感觉。然后又去买了一套夏装,回宿舍洗澡,换上,这样子到深圳去,也不至于让人看出活得窝囊。

向权的老婆罗小红在梅塘宾馆做服务员。梅塘宾馆原是镇政府招待所,镇政府迁走后,招待所就改成私人经营的宾馆了,无非是有餐饮、住宿、娱乐一系列的服务了。罗小红在里面做端盘子,整理客房之类的杂活,月工资只400元左右,有时还捡些啤酒瓶盖有兑一些奖金,还帮2个做小姐的洗衣服,一个月总计能挣个600多元。

向权两口子在相近的地方打工,互相能有个照应。在希望来梅塘一个半月里,向权都往梅塘宾馆去了好几趟,第二天回来照样上班。在楼上做事的时候,向权指着宾馆说,罗小红就在那里做事,现在时时髦跳钢管舞,里面有小姐、包二奶什么的。在那里面过上一夜要花个300元。希望说,那只是有钱人玩的地方,哪个打工的能跑到那里去消费。当然你除外!向权就笑了说,我玩的是自己的老婆!

希望来梅塘后,很少想过老婆,下面差不多不行了,不去弄它,根本就不起来。倒是给老婆写过一回信,诉说这里的艰苦,说什么每餐都要吃三碗饭,汗要流一盆的话。只有小学水平的老婆也回信,无非是说一下家里的情况,要他保重身体。写完了还叫读小学三年级的儿子在末尾写上爸爸我想你,你要给家里挣钱回来。希望知道是老婆的授意,儿子才这么写的。

辞工的当晚,向权给老板娘请了个假,说是给希望饯行。

饯行地点就在梅塘宾馆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刚到餐馆,罗小红就送来100元钱给向权,并说她不能作陪,只好请了两个要好的姐妹来陪。希望说,不能来就算了嘛,何必请陪客!

向权叫希望点菜,希望不知贵贱,不好意识让向权破费太多,犹犹豫豫的。

就在这时,走进两个欢快的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菜给点好了,四道菜。希望不解。

罗小红说,她们是我特地约来陪你的,都能喝白酒。

希望看了看两个20来岁的女子,颇感尴尬,竟没有任何言语。罗小红对两个姐妹说,你们可要好好陪这个哥哥。希望忙说,不敢当,不敢当。罗小红说完,就匆忙走了。

待两个女子走了进包间,向权轻声道,他们是二奶。小红就是帮她们洗衣服的。我本来就不同意,小红却执意要做这种贱活。希望便安慰向权说,凭劳动吃饭,没什么不好。

希望挑了一瓶贵州醇的酒,和向权走进包间。两位女子早已端坐在那儿,样子也很清纯,并不象有的小姐或二奶那么风骚撩人。希望心里想:既然能在他乡相见,也算是一种缘份。便要为她们倒酒,她们却一个劲推托。希望说,小红告诉我了,你们都能喝酒的。两个女子说,我们平时不喝酒,只是陪客时不得已才喝的。

希望于是就不免强她们,一边与向权对酌,一边与两位女子说话,就知道了她们是重庆的。她们也了解到希望是与向权同在一个厂里做工的。

希望说,重庆可是个大都市啊!

有个女子说,其实我们是重庆所辖的县市,也属农村,干过很多的苦活。

希望说,我们在这里比在家里要苦多了。你们没做,根本就体会不到的。

另一个女子对希望说,你们在楼上做事的时候,我们能看见的,是很艰苦的。

希望摇头说,男人都像我们这么做牛做马,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女子就说,我有个哥哥,跟你差不多大。

希望一下子动了情,问,你叫什么?

那女子说她叫张蓉蓉

希望继续动情地说,我要是你哥哥,你要是我的妹,家里再苦,也不会让你受苦,更不会让你来这地方挣钱了。

蓉蓉听了这话,便羞红了脸,一阵沉默。

而希望的脸膛脖子渐红,说道,今天我要走,老板娘还留我,我还看不出她假心假意。就是真留,把她深圳的女儿许给我做小,看我答不答应。什么鬼地方!

张蓉吃完了饭时,向权便急着去付账。希望拉住了他说,吃完了再付也不迟。却见张蓉和同来的女子起身告辞。希望也没跟她们客套,随她们去。等她们走出后,希望又说起酒话来,我有钱了,我也要包二奶,但不是包她们,我要包女老板!

这时,一酒斤白酒已喝完,向权又叫了两个菜和两瓶啤酒,差不多又喝了半小时才罢。两人摇晃着出去结帐。

餐馆老板说,两个小姐中有一人已把先前的单买了,58元。你们只需结后来的加菜和啤酒钱了!

希望昏昏花然的头脑像是被冷水泼了,一个激凌,不相信地问,什么?有个小姐替我们买单了!

接下来,希望是满心羞愧,心想两个大男人被小姐同情了一回。好长的一段时间都在体味“没有卑贱的职业,只有卑贱的人”这句话。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