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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变脸》第五章 爱神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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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捐而来的善款和学校批出的资金,完全足以应付佟宇在医院的所有费用。.

至于肇事者,黑咕隆咚的,没人能说出带头大哥,只知道大中小三师哥,学校只好将他们各大三十大板,记过一次、罚款若干。

张英兜里那叠皱巴巴的钞票,让她产生强烈的破财免灾意愿,似乎那叠钞票一旦用出去了,佟宇失去的肾就能即刻重新长出一颗来,而留在手中,会害了自己儿子。

张英跑到农贸市场,兜兜转转,买了八斤苹果、七斤香蕉和六包红双喜香烟,想想学校应该还有女老师,便又买了五袋话梅、四斤大白兔奶糖。

张英数了数剩下的钱,心想自己儿子病后应该补补,遂找了家药店,给佟宇买了一盒蜂王浆。

卖蜂王浆的大娘说:要喝就得喝一个疗程,三盒。

三盒蜂王浆藏在床头柜衣服下,张英将送给老师的谢礼交到佟智手中,叮嘱他一定去趟学校,当面感谢老师们对佟宇的深切关怀。

佟宇终于回到了家,虽然身体内缺少了一个零部件,毕竟年轻人,恢复得相当不错,只是爬山下河的稍显吃力。

杀猪、宰鸡,扫扬尘、贴春联,张灯结彩迎新年。

新年前两三天的一个下午,佟强带着佟佳,来看佟宇。

双方家长见了面,佟强单刀直入:老弟、弟媳妇,我家那个小兔崽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佟智回道:老哥莫这么说,我家那个小兔崽子自找的。

佟强:事情我都晓得,我让那小兔崽子来给你们赔礼道歉。

佟智:我那小兔崽子老实巴交,不球长记性,不关佳佳的事儿。

佟强:我那小兔崽子油腔滑调,不给点教训,不晓得爹妈姓啥。

两位父亲都说自己儿子的不是,要划清阶级界限一般,都不肯将责任推卸到对方孩子身上,似乎推卸了责任,就是推掉了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佟智窝了一肚子火,知道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佟智很清楚,佟佳父子俩,是来看笑话的,他忍来忍去,终于忍无可忍。

佟智指着佟佳的鼻尖,恶狠狠道:你个小兔崽子,缺了你妈八辈子德……

佟强见佟智动了肝火,居然当着他的面指责自己儿子,不但不拿老哥不当老哥,还不拿村长不当干部!

佟强马上站到佟佳身前,将佟智的手拨到一边,盛气凌人道:你骂谁是小兔崽子?咹,你骂谁,咹,你再骂一句我听听!

我想骂就骂,你把老子球咬了?

给脸不要脸,到时候别怪老子不客气。

你要会客气,公猪都下崽。

佟佳,我们走。

佟宇,回屋去。

走的走,回屋的回屋,皆闷闷不乐。

但年过得很热闹。

热闹时,佟宇也翻阅笔记本,什么单肾人的饮食营养、健康运动、个人卫生,什么戒烟忌酒、性生活频率等等,看得他脸红脖子粗,但他一直以为笔记本里应该还有另一个秘密。

可是,从头到尾、从尾到头仔仔细细翻了个遍,甚至页与页之间的夹缝也扒拉看过,没有看到自己心里想要的东西,便觉得空荡荡的肾腔越发空荡。

张英多次见儿子对着笔记本发呆,笑盈盈地问道:本子上写的啥?

佟宇惊出一身冷汗,母亲神不知鬼不觉,走路连脚步声都没有,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忙将笔记本压在胳膊下,道:没啥。

没啥看得那么起劲儿?妈还不知道你哟。

真的没啥,妈,不信,你拿去看看。

这孩子,妈要是认字,就没你啦。

佟宇忽然笑了起来,道:妈,你要是认字,没准儿能当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算个啥子?妈还当过民兵连长呢!

佟宇每年至少要听母亲说一次自己当民兵连长的事儿,那是她成功的青春年华。

佟宇笑道:那你打过日本鬼子吗?

民兵连长就要打日本鬼子?妈跟国民党的小股部队交过手。

我知道,你们十多个妙龄少女,国民党就两个半老爷们儿。佟宇接过母亲的话,空荡荡的肾腔就充盈起来。

张英仿佛回到妙龄少女时代,叱诧风云,眼角一股股风发的意气,倒流时光,稍顷,才回过神来。

张英道:你小子,拐着弯儿分散妈的注意力,正事儿差点儿都忘了,我看那姑娘挺好的,什么时候给妈带回来看看,认认门儿。

佟宇脸上一片红晕:她跟我同桌,看你想哪儿去啦。

都男子汉了,还怕羞嗦,要是不上学,我也该抱上孙子了。

妈,哪跟哪呀,佟宇嘴上不认帐,心里却甜丝丝的,不知不觉间冒出一句说完就后悔的话,八字还没一撇呢!

张英牢牢抓住这八字没一撇大做文章,道:处朋友又不犯法,人家姑娘不嫌弃你,算你爸祖坟冒烟了,你还挑肥拣瘦,我看,人家姑娘给了你一撇,你得上点儿心,我不信两个大活人,摆不出一个八字。

佟宇窘得灌了蜂王浆似的,半晌才道:妈,你应该当民兵司令。

佟宇希望假期尽快结束,可是,就在即将返校的时候,他巴不得假期再延长几天,离家,每次都恋恋不舍。

见到桂菲,佟宇先是一阵害臊,接着觉得自己丢失的肾重新回到了体内。

两人相视一笑,佟宇想,要是笑能够打包,他一定将桂菲的笑全部收集起来,挂在床头。

再说佟佳自从被佟智奚落,心里就老大不痛快,当他看到桂菲和佟宇在课堂上衣服厮磨,课堂外眉来眼去,坚决认为这是佟宇父亲和佟宇共同制定的计划,给他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上撒盐。

佟佳秘密会晤了小师哥,塞了五十块钱,希望小师哥能说服大师哥,替他出出这口恶气。

小师哥揣了钱,道:你别来给找麻烦了,我们都背上了记过处分,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看,马上毕业,过几天就要到成都实习,处分拿不掉,分配都成问题。

佟佳秘密会晤中师哥,塞了一百元钱。

中师哥揣了钱,道:你们也快成老生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佟佳秘密会晤了大师哥,塞了一百五十元钱。

大师哥还给佟佳五十元,自己留了一百,道:江山靠自己打拼,机会靠自己创造,你不能老是躺在前人的树荫下生活。

最后一个学期,老生们离开学校,奔赴成都、重庆,走上了实习岗位。

老生们一走,学校太平得让人情绪低迷,恨不习惯。

佟宇因为身体原因,体育课时,老师不强求他参加,所以,佟宇可以安心地坐在教室,如饥似渴地学习《机械制图》。

别的功课佟宇应付得游刃有余,就是这门《机械制图》,一会儿主视图,一会儿俯视图,一会儿横截面,一会儿纵截面,弄得他晕晕乎乎。

佟宇一直喜欢诗歌,也写一点儿诗歌,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机械制图》看得糊涂的时候,就涂鸦两笔。

民工班没有奖学金,但是学校为了鼓励民工班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有一项特别优惠的政策:民工班每个年级段每一个学年综合考试第一的,可以随老师队伍,在春暖花开的日子,外出旅游一次。

佟宇不是冲着春暖花开、外出旅游机会而刻苦用工的。

父母节衣缩食,供他上学,父母没有明言的期望,是希望他能从祖坟冒出来的烟中,出人头地。

所以,佟宇一门心思想对得起父母,对得起父母给他的每一分血汗钱,他根本不愿意把自己的青春耗费在浑浑噩噩之中,不想把父母的血汗钱打了水漂。

等到毕业那天,回望自己走过的日子,满目疮痍、一无是处,那就是多么可悲、可怜和可叹的呀,佟宇深信:知识,跟笔记本一样重要。

老生的所作所为,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他相信技校并不完全就是一个大染缸,莲出淤泥而不染,人也可以出染缸而不染,就算金子被煤灰弄成了一块煤球,也烧不成粉末,就算煤球发出金子的光泽,烧烧,也是黑灰一堆。

体育课上,桂菲打不起精神,常常心猿意马,一天,她终于鼓足勇气,说自己胃疼,老师便批准她回宿舍。

桂菲没有回宿舍,她转到进了教室,佟佳眼尖,当即禀报老师,并在同学中打保票,说桂菲一定和佟宇亲嘴儿去了。

亲嘴儿这事儿,男同学渴望,女同学也期盼,但佟佳用嘴巴说出来,大家都觉得神圣的东西失去了光泽,没什么追逐的价值了。

桂菲到了家室,没有坐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坐到了佟宇后面一排,随便拿出一本书,打开,咬了咬嘴唇,颤抖而激动道:嗳,书呆子。

佟佳听脚步声就知道桂菲进来了,两腿紧紧并拢,身子发僵,耳根子就像冒出火星,一闪一闪的,桂菲一说话,他脑子顿时嗡地炸裂开,四周一片祥和。

桂菲见佟佳不搭理自己,蹙眉瘪嘴,特别侦察了一下教室门窗外及教室每一个角落,闪电般伸出手,用一根食指戳了戳佟宇后背,触电般收回,面红得像关公。

佟宇舌尖用力抵着下颚,藏在桌子下的拳头,条条青筋冒了出来,皮肤快撑暴了,一颗心像停止了跳动,百米冲刺那样卖力。

两人泥塑木雕了一会儿,窗户外有人哈哈笑出了声,佟宇和桂菲忙哗哗翻动书本,悠然间书本上一个字儿也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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