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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星光奥德修篇》C 1-A、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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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雾封山——

“好冷啊,好想烤火哦。.”有声音幽幽响起。

“冷个屁,本来就是灵体,最大的雪和最猛的火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名词。”

“这是心情的问题啊,心情!”

百里延绵的暗水,乃是冥王设立的津渡;黑耀石色的大沼泽下,仿佛埋藏着这世上一切名为“死亡”的物质。就在漂浮着朽木和残骨的大沼泽中央,有一道比黑夜更加深邃的宏伟巨影,扭曲着奇峻的身姿,成为世界胸膛上一道冷硬的伤痕。

数百年来,鲜少有人愿意接近这片大沼泽和其中心宛如恶魔中指的巨塔;数百年来,从没有一个人从那巨塔中逃脱出来——

这世上所有“恶”的集合,铁牢堡狱山!

亚理和奇克半透明的身体漂浮在塔尖上,交换着无聊的对话。忽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加入了他们:“说到心情,今晚我竟然像母猫发情一般坐立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呢。”

奇克摆起臭脸看着夜空.布宜诺斯艾利斯,冷静地吐他的槽:“这个比喻棒极了,不过我们没有脚,而且你这小子老躲在定灵壶里面,根本就没有坐立的说法。”

亚理的态度则公正很多,一边搓着肚子一边问美貌的史上最强魔导师:“会不会是预言啊?”

“我宁可不是,那样的话可就大祸临头了……估计只是呆得太久,神经衰弱罢了。”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身体内的时间都静止了,浑浑噩噩,什么干劲都没有。”

“镇守铁牢堡……已经四百年了吧,根本连半个敌人都没有,那些犯人也没丁点骨气,我反而他妈想来一次监狱暴乱,让我松松这把骨头!”

“何必呢,我们灵体没法凝聚魔力,一旦打起来力量消耗完了,我们就真的要消失啦。”亚理连忙劝说暴躁的奇克,可是后者一撇嘴:“我知道,说笑罢……什么敌人,弱死了!我看现代的魔导师连铁牢堡外面的结界都破不了,夜空,你说呢?”

一直紧皱眉头的夜空缓缓开口:“我想,你根本没有骨头,也就没有松骨的说法了。况且,结界不是万能的,可能早就变得跟亚理的逻辑思维一样脆弱了……”雅尼拉斯的封印都被冲破了,那些结界恐怕也腐朽得不成样子了……他这样想着,并没说出口,因为不死女帝逃逸的事似乎只有他觉察到了。

“竟然用我的话来吐槽我!”

“嗯,虽然很有道理,但听起来就是觉得不高兴啊。”

两名魔导师不约而同地表示不满。

就在这一刻。

三人的视觉被夺走了。[作者按:不是人啦!]

一道强光从遥远的黑暗中升起,只是一瞬间,他们还来不及分辨光的颜色,天空就被劈成了两半。那是什么样的景象?应该怎么形容呢?根本就无法比喻,世间没一样事物能贴近它的本质。

茫茫雾气和片片灰云翻滚着向两边逃逸,中间留下一线清澈的天空。包裹着铁牢堡的七层结界,顷刻碎成灰尘。

“截住他!”

无形的结界粉碎之后,鱼鳞般闪烁着微弱淡光的尘埃弥漫满整个空间,在消散,却又散不开去,周围的景物若隐若现。

在星尘尽头,有一个身影。远远看去,那人身上的斗篷在风烟之中宛如一片凋零的叶,隐晦之中微微透漏着一股诡秘的气息。可是,管他诡秘不诡秘,他就只有一个人,不是吗?

夜,忽然喧嚣。守护铁牢堡的英灵倾巢而出,有如无数明灭不定的夜蛾,嗡嗡低鸣是念诵咒文的歌声。四百年前,这个世界的魔法还处于蒙昧的摇篮中,没有精巧的操控,没有百出的变幻,唯一追求的就是强大以及更加强大的——破坏力!

原初的魔法化为倾泻而下的暴雨,卷起的狂风让幽灵的身躯都摇曳起来。

背负双手,在塔顶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夜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怀念的感觉,还有随之而来的不安,情不自禁大叫一声:“不好,太鲁莽了!”

那条身影在水面上低空飞驰,蹂躏的魔法之雨从他头顶纷纷掠过,轰击在黑水之上,炸起海啸般的巨浪。翻腾的水雾中,入侵者转眼之间已经像利箭一样扎入半空的一众幽灵之间。这种距离,是魔法射程的死角!被自身施展魔法的强光蒙蔽视线,而让敌人瞬间缩小距离的魔法师们,都陷入了震惊。

他们很强,实在太强了,强到在生前就已所向披靡,死后更是无机会锻炼,因此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缺少一种叫做“临敌应变”的品质。沉重的冷空气中,一把年轻、清脆的嗓音响起,入侵者竟然是一名少女:

“与我合为一体吧,灵魂誓缚!”

少女的身型没有一刻的停滞,朝着最后的屏障——夜空——直冲过去,而她身后的无数英灵已在她念完咒语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一场春秋大梦,所有荣光、尊严和骄傲,往昔的呐喊和记忆……全部在一瞬间消失了。

“出入冥无,游宴十方,五云浮盖,招神摄风——咒!”

夜空大喊,破天而来的烈风急旋飞舞,把少女疾驰的躯体牢牢锁在五丈之外。他认得刚才少女施展的技巧,灵魂誓缚,乃是能在走马过隙之间把灵体吸入体内同化,以获得那灵体全部能量的招数,至于被吸收的灵体则会丧失本体的一切意志和外壳,真真正正地“成佛”。如果被她抓住,自己也会在刹那间化为虚无!夜空记忆之中,能施展这种象征着对天下死者的绝对支配地位招式的就只有站在亡灵一族顶端的两个人,由他亲手制造的不死生命体,耐奥祖和雅尼拉斯。

可是眼前的少女面容清丽,自己根本不认识,不过她给人的感觉与雅尼拉斯很接近。夜空一发劲把敌手逼开,又问:“你到底是谁?攻击铁牢堡有什么企图?”

少女双眼红光闪闪,一头秀发飘扬如火,压低声音喝了一声:“让开!”说着,一边在斗篷之下抽出了某样东西。夜空一见更是大惊失色,狂怒的感情一拥而上,原本透明的躯体仿佛突然污浊起来。

“狂风剑?!你到底是谁!说!!”

少女见夜空英俊的面庞一阵扭曲,嘴角反而漾起了冷笑,嘲讽道:“怎么?你不认得我了,主人?”

最强的魔导师又是一愣,趁着这个空档,少女已经抬起纤细的手臂,挥出锐利的剑芒。

“雅尼拉斯,你把拉比怎么了?”

“那条龙死了。”

“你乱说!!”

“不相信我就连你也送下地狱,到时你们相见就不必怀疑了。”

“就凭你?别忘记你所有招数和伎俩都是我教给你的!”

对话之间,夜空双手连连结着繁复的咒印,体内魔力流泻而出,向少女猛攻过去。可是,少女不闪不避,周身气息突然变得平和纯洁,连声音中的气质也与刚才截然不同:“你教的?才不是呢,教我魔法的人,他的灵魂要比你高贵得多!”

天地之间架起彩虹,七色华光蓦然穿透了夜空的咒!

“精灵魔法,七星剑!”

远远就看见那变异的天空。

没错,我猜对了,一定没错!

无论凡尼要做什么,首先都要具备做那件事的能力。这世界上最后一股属于她的力量,就在铁牢堡,就是助雅尼拉斯越狱的时候从体内抽取出来做成假身的巨大魔力!

不过,以她目前的水准,还赢不了夜空。

凡尼,等我!

夜空啧啧称奇,这少女所用的魔法属于他不知道的另一种体系,从来都没有见识过。人类的魔法虽然繁杂多种,但都是要依赖术者自身魔力的,拿雷咒为例,必定是以魔化电,以电聚雷,再释出雷霆去攻击。但这名少女完全相反,广阔大气中的元素之力被她信手拈来,化成各种形态为她舍命作战。她本身的魔力不见得有多强大,但她只需要请求、甚至能够命令空气中的魔量子,这样一来,全世界的魔力仿佛都听其号令,为她所用。

如果自己还没死,那就能发动零魔力秘法,跟她斗个十日十夜也没问题,但以灵魂之躯,根本无法转化凝聚起来的魔力,时间拖得长自己一定会输。

“六成……不,用九成魔力,一口气收拾你!”夜空主意一定,马上凝神,魔舌翻飞。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流盼无穷降我光辉上投朱景解滞豁怀”

“得驻飞霞腾身紫微人间万事令我先知”

“九星神——咒!!”

从最遥远的太空中,忽然降下了九道紫色的星光,彩虹的光芒几乎是马上就被压制下去。如果是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认为创世的泰坦诸神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吧?每一条紫色气柱都有如神的拳头,具有震天撼地的威力。在这庞大的魔法面前,连高耸的铁牢堡都渺小如一截枯藤,而更为渺小的少女,正要以一己肉身,挑战这气象万千的奇观。

夜空看不清楚,那少女的身型只在紫光中摇曳了几下,就被完全吞没。但已经发动的九星,依然一颗接一颗在少女原本的位置爆炸,释放出所有能量。

空气中的魔量子浓度早就饱和了,越来越多肉眼可见的微粒漂浮到空中,闪闪发光,宛如置身星海。美,确实很美,但是夜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九星的中央。

她死了吗?如果竟然能把这招挡下来……不,不可能的,这世界上没有能承受住这种攻击的存在!没错,我赢了!一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发出愉快的喘息。说真的,他已经有点接近崩溃边缘,不能使用秘法补充魔力的情况下,这一击就花费了将近四十人份的魔力,即使是世上最强的夜空,也经不起这种消耗。

“夜空,你别走……我们还有旧账没算啊。”空中忽然传来一个男性的声音,话语里充满说不出的缱绻,却让夜空宛如头下脚上坠入深渊。

九星的爆光缓缓落幕,残缺的风之翼,承托着两个人的希望。少女身上的衣衫几乎炸到粉碎,丝丝缕缕地挂在身上,她的脸埋在黑暗中,不停地喘气,右手紧握着狂风剑,另一只手则圈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另一个人,浑身散发着焦臭的味道,一双手掌血肉模糊,但一双眼睛闪着热情和笃定,银杏叶般的长耳竖在头颅两侧。

阿拉霍,来了!

“你……你做了什么?!九星……竟然被破了?!”夜空低声喝问,尽管极力掩饰,我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恐惧,不由得有点得意,说:“这全靠你的秘法……平时,零魔力秘法的魔力都是在体内汇聚和转化,我只是尝试把你的攻击就这样分解成魔量子态而已……”

说着轻轻松松的话,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这种事情谁都没做过,刚才用手触碰九星的时候我已做好必死的打算。此刻双手烧得漆黑,蒸腾的铁锈味,碳化的皮肤破碎崩裂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后怕到极点。

“笨蛋……谁要你来救我……我一个人……就……”怀中的凡尼连呼吸都没理顺,强行说话的后果就是一连串的干咳。她,就在我怀中,我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呼吸,感慨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才不是要救你,只是不想让你一个人死而已。你不满那我们以后再找个机会,一起去死就行了!”

就是这样,凡尼。我不理解你要抛下我的心情,我连你要做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大笨蛋!但是,正因为我是这样的白痴,才想赖在你身边,听你告诉我所有的故事。一念及此,眼眶都不禁湿润起来。

铁牢堡坚硬的塔身忽然发出噼哩啪啦的声音,一道道鬼爪一样的裂痕出现在山壁之上,整片沼泽连同铁牢堡的山脚一并颤抖起来——竟然连这座要塞般的监狱都承受不住夜空一击的余波!

我抱着凡尼降落在崩裂的山巅,与夜空对峙,双方一时都不再出手。他一脸竭斯底里的神情,狂乱地说:“你……你告诉我,拉比到底怎么了?她真的死了吗?”

“这正是我要跟你算的账,是你害死她的!”一想起那双饱含痛苦的冰蓝色眼眸,我的怒火就窜了上来,擦干泪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订下那种契约啊!”

他正要咆哮,却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一副表情扭曲到让人害怕。这时,鲁西亚终于满怀怨愤地开口了:“夜空!你说,当年到底为什么要背叛狂风啊!”这闷雷般的嗓音竟然把他面上的嚣张压了下去,威严的力量仿佛重重地击打在他的肚子上,让他虚弱地弯下腰去。

“格……格罗.鲁西亚……你竟然连我的魔杖都找到了。”

“不止,我还连同你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发掘出来,那些比脚下的沼泽还要肮脏的勾当!”

震动的大地上发出了轰鸣,一块巨大的山壁撞入水中,阴湿的雾气扑面而来。

鲁西亚用悲凉的声调把拉比安露丝要以死赎罪,我被咒印束缚而无法救她的经过一一说出,夜空的身体散发着夜蛾般的荧光,明明灭灭,头却是越沉越低。这种情景,那样的表情,似乎在什么时候见到过……很熟悉,很痛苦,……

鲁西亚当头棒喝:

“你说,你一生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我们这么多年情如兄弟,到底为什么你背叛狂风?”

“你只要说出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难道你已经安心到、残忍到连原谅都不需要了?!”

“夜空!”

夜空顿顿抬头,似乎一切都放弃了,满脸厌倦和无奈的神色,一双眼睛犹如苦海中两点冷火,穿过我的后脑,笔直地望向虚空。

他不会说的。直觉告诉我,一代魔导王终于要展示他的孤高。正因为他是夜空,所以他绝不会透露心中的脆弱;正因为他一直都不说,所以才成为此刻的夜空。虽然我刚才说着要跟他算账,但我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向他出手,对兵团的背叛,对雅尼拉斯的薄情,对我的戏耍,那背后的原因已隐约摸得出一个轮廓。

“你们一定不会懂的。”

他忽然露出柔软的笑容,全身都松弛下来,露出毫无防备的样子,但某种距离已变成千里之遥,再不可能被拉近了。

“你们一定不会知道,我活得多么羞耻和屈辱……我从来没被理解过,从来没被温柔对待过……”

他就这样说着,我只觉得全身像铁牢堡一样正在分崩离析,连站都站不住。

不行,不能回忆起来!不要再说下去!

“我不需要被理解,把一切都算在我头上就好了,全都是我的错。快点,快点解决我吧……既然拉比已经不在,铁牢堡也毁了,我不想再在这世上逗留了。”

他的视点终于收回,与我默默对视。我却动不了手,麻痹流遍全身,几乎要软瘫在地!就在这时——

“罗罗嗦嗦,那你就快点去死吧!”

怀中传来凡尼冷冷的话语,让人心灰意冷到极点。凡尼怎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一直以来,她不是都用明朗到没有一丝阴霾的笑容,潜移默化地温暖着我的心吗……为什么?怎么可能!

“凡尼,不要!”

我一伸手,想要抓住那飞扑而去的身影,但严重烧伤的手已经失去力量,慢得一慢,只扯住了她的衣角,“嘶——”一下把本来就破碎的衣衫整片拉了下来,露出上半身的**。但她浑不在意,张开左手五指直向夜空头顶抓下!

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要杀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尽一切努力去聆听,去帮助他从阴影中走出来吗?

连自己都说不清理由,电光火石之间我一反手,“贝里安之剑”便往凡尼背后扫过去。怎么说都好,我此刻不想夜空就此消失。但一招出手,又马上倒抽一口冷气——那本应洁白无瑕的火焰,竟然是黑色的!反射着粘稠的寒光,如同一坨污浊的烂泥,哪里还有往昔辉煌的影子。

凡尼回身舞起七色虹光一挡,看到黑火也不由得“咦”了一声,却再没迟疑,倒飞回来,朝我左肩一剑猛劈。突然脚底一阵沸腾般的震荡,让我闪避的脚步霎时怔住。天空扑面而到,光点如流萤纷飞,原来铁牢堡从中间断成两截,巨大的岩山层层粉碎,向沼泽急速坠落。

这一剑已经避无可避。狂风剑青光流泻,掀起的风都能撕开皮肤。巨剑背后,凡尼脸上木无表情,通红的双眼如枯萎的果实,没有半点晶莹。

剑未碰到,我已停止了呼吸,心脏被黑暗的牙咬成碎片。凡尼——

在最后一刻,一股热流脱体而出,凝结成一根枯瘦的法杖,挡在身前,与狂风剑“嘭”地一碰,爆炸的烈风好似钝重的斧头砍在身上,我一口鲜血喷到空中,喉头火热,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决绝无情的一剑,将鲁西亚劈为两段!也将我所有希冀和伪装的坚强全数切开,整个人像散架的木偶倒了下去。

凡尼要杀我。

凡尼真的要杀我!

那段日子,那些绵绵情话,那份笑容,那封说爱我的书信……原来都是假的,假的!

“站起来!”夜空忽然大喝,不知什么时候已抢到我身前,双手握起断杖朝中间一合,“真不明白你啊,把我的秘法用得出神入化,却连这么一剑都躲不开;说要跟我算帐,却又来救我——为什么要救我?你也跟我一样,没被人理解过吧?你也有过羞耻到想要死的时候吧?”

鲜艳的红光从惨绿的法杖的断口中泉涌而出,反而把法杖原本的绿光一点一点吸收进去,蠕动着,消化着,最后竟蜕化成另一个形状。

“食灵魔弓——暗血幽魂,这才是鲁西亚的真正形态,想不到我和你还有合作的机会。”

“你刚才不是很消沉的么?”鲁西亚问。

夜空笑了。

“我现在还是很消沉,但你现在的主人要救我,我就不好意思马上死了。”

我挣扎着站起来,面对他的笑容。他现在看起来又像初时光芒四射的太阳之子了,眼中的冷火已看不见踪影。

“不过我也时间无多,魔力耗尽就要消失了。阿拉霍,你明白我的心,是不是?”

惊人下坠的速度感,飘零无依的猛烈挥风,漫天遍野绝望的星辰,这个冬夜嘎然而止。

天空正中的凡尼俯冲。

面对她的夜空张弓。

灵气盘旋,势若狂雪。

“那么,北方,诺森德,寒冰王座,我最后的实验室……全部托付给你了。”

再次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在天边露出秃头。我背靠碎岩,半身浸在刺骨的冷水中,肌肉僵硬,血管像堵了冰块,动一动都能听见“咯咯”的脆响。

我身处铁牢堡废墟的正中央,一眼望去,乱石穿空,犬牙交错,污水上浅浅浮光,茫茫天地竟再看不见其它景物,不禁失声惨叫了出来。

昨夜,凡尼与夜空最后一拼,巨大的魔力对撞,把铁牢堡像烂西红柿一般捏碎了。然后他就像白日梦般消散在空气之中,什么都没留下;而凡尼则顺利攻入地底的黑牢,再化作一条红线,毫无留恋地飞走了。

只留下我。

亚理他们呢?原本的犯人呢?

我不懂,这一切一切,我都不懂。

夜空的心情,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背叛狂风佣兵团,为什么要创造不死族,为什么要与我立下那种誓约,刚才听到拉比安露丝的死讯明明再无留恋,为什么突然说我能理解他,拼尽全力为我挡了凡尼一击?

——你们一定不会懂的。

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我不想夜空消失,只不过是回忆起几十年前的往事。血精灵被驱逐出白杨谷的时候,姐姐也曾那样质问过我,我也像夜空那样回答了。所以我下不了手,我就像看见了自己的往昔,抹杀了夜空就等于抹杀了自己。至于他说什么羞耻和屈辱,我完全无法理解,就像猫不停说着吃老鼠很难受,但对它口中的老鼠来说,这只是一头吃掉自己的猫而已。然后那头猫还把什么实验室、什么王座,托付给自己,就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到底凭什么认为我理解他呢?还是他只是过于渴望被理解,而产生了错觉,对我抱有不正确的希望?

头好涨,身体很痛,但还有更加烦恼的事。凡尼……凡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斩下来的一剑毫无花假,是要置我于死地的。我碍了她的事吗?但我不是在九星下救了她吗?那时,我什么都顾虑不了只想着她的周全,但她心中已没了我?

不,那不是凡尼,凡尼不会要杀我的!那是雅尼拉斯,一定是这样吧?我焚毁了她的肉身,所以她要斩我泄愤。对,这样就说得通了。但,如果不是这样,万一挥剑的真是凡尼呢?我摇摇头,努力地把念头从危险的悬崖边拉回来,又想,今后我们还会见面吗?要怎么做才能再次遇见她呢?她收集如此庞大的魔力,到底要做什么呢?

最后,那变成黑色的可怕的“贝里安之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夜空把实验室托付给我,是不是在那里就有一切的真相呢?

无论如何,这样把思路一理,心情总算放松了点。越是逃避,就只能越是压抑。

“……呃,一团乱麻,是么?你又是一个人了。”鲁西亚声音古拙。

“我不是还有你么?继续前进吧,记住,我们是旅行者……”

“喂喂,别忘了还有我啊!”

不知哪里传来了蚊子般的声音,我只觉得无比熟耳,却又听不真切。

“这里……我在这里啊!我被埋住了……”

我雀跃起来,顾不得断裂的肋骨,扑到声音的源头用手猛挖起来。挖了一顿饭的时间,岩石尘埃“咚沙”一声塌了下去,露出一个脑袋。那人一边“呸呸”地喷着吸入口中的尘沙,一边用布满老茧的粗短手指攀住我的肩膀。

蓬乱邋遢到看不清颜色的纠结长发,斧凿一般深刻的轮廓线,五短身材上鼓起的块块肌肉,闪烁着喜悦和感动的眼睛……以及满嘴发臭的黄牙?!

“阿拉霍,你到底还是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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