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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星光奥德修篇》C 1-B、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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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尼醒了。.

只是一夜浅浅的睡眠,蓦然睁开眼睛的她竟然有不知身在何方的错觉。她抱着膝盖,坐在悬崖旁边,背后直插着狂风巨剑,雪洒了一身,远远看来就像一方坟冢和简陋的墓碑。悬崖下惊涛拍岸,滚滚浪潮翻腾喷雪,被暴风一吹,星星点点扑到凡尼白皙的面庞上,白玉上溅起露珠。

她轻轻抖落身上的雪花,望向灰蒙蒙的海面,背后的远处是一排蜿蜒的红砖屋。雅尼拉斯在她脑中喃呢:

“早安,凡尼,今天感觉好吗?”

凡尼神色木然地遥望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舒服一点了,魔力很平稳,没事……”那一晚,她吸收了百余名魔导士的力量,再加上从阿拉霍身上抽取、封印在铁牢堡的那一部分,现在的她拥有着前无古人的超强魔力,单论储备量,连鼎盛时期的夜空也赢不过她。

“凡尼……别再想了,那一夜已经过去了……”

凡尼的意识缓缓下沉,在漆黑的内心中与雅尼拉斯抱在一起。雅尼拉斯轻轻抹去凡尼朝霞一样的泪滴,一边柔和地来回扫着她后背,以此来抚慰着她。

那把鲁西亚神杖劈成两截的一剑,是凡尼斩出的。无论那时面上挂着何等狰狞决绝的神色,这一剑终究不是年轻少女所愿意施为的。

面对自己最爱的人,却不能表露一点婉约的情意,处于最浪漫的年纪,却背负着最深沉的使命。凡尼一直都很不开心,一直都想逃避……所以,阿拉霍说出要跟她一起死的时候,她便这样相信了。如果那一剑真的杀死了他,那么毫无疑问地,凡尼会横剑自刎随他而去,什么使命什么世界,全部都可以抛下不管,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释然?

但却偏偏没死成。雅尼拉斯了解那种恐怖,她又何尝不是这样?向夜空使出所有绝招,采取不要命的打法,撕破面皮不留半分余地,难道她真的那么想消灭夜空?难道不是盼望着夜空乘隙毁灭她?也可能是想要同归于尽,一了百了。不过,夜空死了,雅尼拉斯总算解脱出来,或者自以为解脱出来;而阿拉霍还活着,凡尼在一时冲动之后,还要遭受漫长的煎熬。

她背叛了他。

她想杀死他。

他会不会明白呢?他会不会再也不爱她呢?这种出于无比深沉的恋慕,却由于无法看见明天的相守,走投无路,终于诱发的浓烈绝望,阿拉霍到底有没有可能理解呢?

如果还有选择,凡尼一定不会殉情,一定想要继续活下去,过着一天又一天、闪闪发光的幸福日子……

“我们还是分别吧……你回去找阿拉霍,跟他解释清楚……今后的事,就交给我吧。”雅尼拉斯觉得很气闷。阿拉霍,占有过自己的第三位男性,他曾对自己说过爱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不,我对他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存在,他很快会忘记我的,那么至少要让他和真心喜欢的人重逢,然后活下去。

果然,凡尼一听浑身发抖,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机会,可以回到甜蜜的梦乡中,安然地享受爱情的美好,她咬紧嘴唇,咬到几乎出血,才把冲上喉咙的“好”拦截下来。她的感情命令她答应,但是——

“凡尼.谢菲尔德,我找到你了!”

她一回头,只见那个男人就像从群山中走出来的怨灵,双眼喷射着青色的闪电,迎风飘摇的浅色袍角竟也像透明的烈焰一般。

“我要为拉比报仇,你死吧。”

男人再没说更多的话,擎起笨重的长剑,离弦之箭般朝少女攻去!

凡尼一惊,雅尼拉斯也是一惊。眼前的敌手正是葛罗利林谷中古祭坛一战后,雅尼拉斯杀死拉比安露丝时,在一旁睚眦欲裂的少年。而更让最初的不死女帝诧异的,就是少年手中的剑。那把剑剑身剑柄浑然一体,呈苍白的金色,剑身粗大气势逼人,剑尖处却是平的,乃是一把行刑剑。最奇特的还在后头,此剑剑身镂空,居然生出无数繁复的花纹,犹如贵族的观赏用剑,但细细一看,花纹奇奇诡诡,隐隐约约一分为二,又成了一柄谐振剑。

不会错,这是百年之前跟自己战过几十场的英雄,修玛的剑!

“凡尼,退下,我来对付他!”心念流转,人格交替的瞬间,行刑剑已经捅到胸前,雅尼拉斯依然不慌不忙,左手一抄,三根手指准确捏住了白金刑剑的锋芒!

古祭坛之战中,安度罗与天目合力施展“混沌刑剑”,无形中拓展了他的“器”,虽然水还是那么多,但装水的杯子已经换成了水缸。战后,天目为了闯关夺剑,不断苦练,以他的天赋和零魔力秘法的神奇,才得以在短时间内积累起足以轻松闯过七层方尖塔的实力。跟在葛罗利林谷时相比,现在的他可说是强得恐怖。

“可恶!”

纵然强成这样,仍然挣不脱眼前柔弱少女三根白玉般的指头的束缚!他对雅尼拉斯的存在一无所知,本以为凡尼一介贵族,手不能缚鸡,这一剑未尽全力,想不到反而马上落入下风。

“小子,报上名来!修玛是你的什么人啊?”

天目一抬头,但觉这个少女眼波妩媚,倨傲的嘴角却挂着一屡清纯,不由心中一动,但听到被称作“小子”,不禁叽咕一声,也不答话,手上反而加重了力量,奋力要把剑拔后。雅尼拉斯一声冷笑,反腕抽起插在地上的狂风,利落一斩:

“修玛是你什么人?”

天目情急之下手一松,撤步让过剑锋,马上脚下用力反弹,又欺近雅尼拉斯身前,右手连闪几下:“我是天目.布宜诺斯艾利斯,修玛是我师傅,这又关你什么事!”

雅尼拉斯看他初时一剑使得破绽百出,并没把这少年放在心上,大意之余加上突然听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姓氏,心中一乱,天目这几拳竟然没避开,全数打在她胸口和小腹上,狂风剑和行刑剑叮当坠地。雅尼拉斯连退几步,口中吐血。

天目见一招得手并不追击,左拳右掌拉开架势。雅尼拉斯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阔大的振袖起舞,身影晃动,美丽宛如四月飘洒的樱花:

“我倒要看看你从修玛那里学了多少功夫!你用‘混沌之拳’接我这招!”说话之间,振袖逆卷,幻化出一层急雨。天目本来打定主意偏不用她说的招式,无奈拳招练得极熟,下意识伸手拆解,拳影万千,正是“混沌之拳”!他心中凛然,初时只记得报仇而沸腾的脑浆登时冷了下来。

一招又一招,“百步穿杨”,“石破天惊”……天目越打越寒,这个少女强到不可思议,对自己的拳法熟悉得简直要烂!她每次出手都切中要点,让他不得不用她说出的招数。怎么可能?看她的年纪比自己还轻,师父明明只有自己一个徒弟,她从哪里知道这些招数呢?

另一边,雅尼拉斯则是越打越起劲,前几天吸回来的魔力源源流转,毫无滞碍,已经彻底地运用自如了。她不擅武,却喜舞,当下振袖翩然,天候轮转,四季变迁,真是美到极点。

天目正手忙脚乱,忽见少女脚尖钩起,将行刑剑踢还过来,一脸意兴阑珊的样子,对自己叫:“你‘环宇’‘断宙’两招一起使。”他还纳闷着这两招是什么,天外飞来的九点紫芒已经封住他身前身后所有方位,被行刑剑一斩,居然不断分裂,点点星光,宛如银河飞流直下,扑面而来!

“轰隆!!”一声,天目被这威力削减至万分之一的九星神咒炸飞。

“拳术倒是不错,但修玛竟然一招半式的剑法都没教你吗?”雅尼拉斯亭亭而立,风姿卓越,骄傲的容颜在初升的阳光下明丽动人,“你停手吧,回去再练二十年,或者就杀得了我。”

淡淡的轻蔑,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反而让天目的斗志燃烧起来!

“我绝不退!你杀了拉比,害了我的同伴,我不报仇,决不会退!”

光开始尖叫,开始奔流。天目把行刑剑高举过顶,黄金的剑气直贯长天。啊,身体好痛,好像被一千把刀不停切割,又好像被几百头野兽不停啃咬!不过,不过——

“我就算死,也要为拉比报仇!!”随着他的呼啸,行刑剑金光大盛,“混沌刑剑”朝雅尼拉斯头顶直削下来。

雅尼拉斯脸上闪过一霎那的惊愕,却马上变得冷漠起来,生气地哼了一声,看着黄金剑排山倒海般劈到,竟然不闪不避也不阻挡,反而显得很伤心地长叹一口气:“修玛的徒弟怎会如此不成器?!天真……”

话音刚落,天目大声惨叫,全身莫名其妙地剧烈抽搐,跌在地上,行刑剑脱手飞出,失去控制的金光切开了海面。雅尼拉斯看了他一眼,只见天目双手青筋爆起,血管纠结,不停颤抖着,口吐白沫,似乎随时都会失去意识,用怒其不争的口吻斥责:“你这算什么?斤两未够,就别自以为是用这种招式!你根本驾驭不了这把剑,这把剑也根本不承认你为主人!这是圣剑,是世界的剑!你连它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要用它来对付我,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雅尼拉斯回忆着百年之前雄姿英发的修玛,对比着眼前苦苦挣扎的、不自量力的、姓“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少年,不由得无名火起急怒攻心,正要重重一脚踢去。突然身体一坠,灵魂沉入意识之中,凡尼已经夺回身体的主导权了。

雅尼拉斯还在吃惊的瞬间,凡尼口中已经吐出温柔的字句。

“勇敢一点,站起来,天目……站起来,哥哥。”别再责备他了,雅尼拉斯,他不会放弃为同伴复仇,正如我不会离弃你。

天目诧异地抬头,少女温柔而开朗的笑容宛如一抹阳光,双眼跳跃着圣洁的红色,看得他一时醉了,连脑中的疑问都丢在一边——什么哥哥?

“哥哥认为,时光可不可以倒流呢?”凡尼踏着晨曦,从狂风剑和行刑剑之间走过,在天目身前蹲下。

他在片刻之前还是不顾一切以命相搏,却分毫近不了凡尼身,如今二人的距离不过咫尺,他反而连动一动指头的**都没有了。他只是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整个人仿佛被那片悲伤而安静的红色吸进去,脑海一片混乱,呆若木鸡地任由凡尼把他揽入怀抱。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多么想重新再活一次……”雅尼拉斯,如果可以,你是不是也想要从头来过?

“可是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我也想,就像没有明天般的活下去。”雅尼拉斯,我想与你一起活下去,你不愿意吗?

“我已经没办法回去找爸爸了……所以,天目,你是我最重要的亲人,请陪我走完这段旅程。”耳鬓厮磨,天目呼吸着淡淡的芬芳。被“魅惑”完全钳制的他,头脑已经不再清醒,眼前反复闪现那双晶红色的美目,不知道想哭还是想笑,只能任凭凡尼**于股掌之间。

“等到了终点,你再杀我吧,哥哥。”

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罩上了一层淡乳白色的纱雾。那阵雾气,好似一个孤独的灵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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