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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仙列传》第8-15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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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原形毕露朱云、李金贵、白银凤三人,为恐暴露形迹,整天都未出门,好在李金贵家的院落很大,后面尚有个菜园,可以到处走走。另外左邻右舍,也绝少有人来串门,所以家里多了几个人,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第二天一早,李铁牛又下田工作。

朱云等三人也束装就道,前往铁笔峰。

李金贵依然带上了人皮面具。

途经圆觉寺,他们并未进去,只能绕道而过。

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铁笔峰下这座山真像是平地耸起,陡直如笔,就像一个巨人,挺立在乎野丘陵中。而且全是由巨大的黑石所堆积成的,除了石缝中长些野草之外,连一株小树都没有。

要登上这座山峰,的确不是件易事。李金贵当真要怀疑四年前他从玄妙观逐出,究竟是怎样爬上去的。

那是因为当时是夜晚,又担心后面有人追袭,怆惶间不顾一切艰难,才生出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勇气。

若在平时,他是万万不敢涉此大险的。

朱云皱了下眉道:“老夫走遍五湖四海,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陡峭的山峰,两位要小心了!”

李金贵道:“小弟和二小姐都走过几次,那就由小弟带路吧!”

说着他已走在前面,虽然施起轻身提纵之术,还是走得极为小心。

白银凤走在中间,朱云殿后。

有人说登泰山的十八盘道,最险峻之处,前人只能看到后人的头顶,后人只能看到前人的脚跟,以现在他们三人的情形而论,可谓形容得并不过分。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陡直的山势渐渐平缓起来,这时三人才知道已经绕到了山背。

放眼望去,山脉起伏,重重叠叠,绵延不绝。

又走了半盏热茶的工夫,李金贵忽然指着一片满布嶙峋碎石的小山旁,兴奋的叫道:“到了!洞口就在那里了!”

这山上李金贵虽然走过几次,但因并无正式路径可寻,所以他对能否找到洞口,并无多大把握,如今见目的已达,哪有不兴奋之理。

那洞口初进入时只是从山中裂开的一条狭长的缝隙而已,并不见人工开凿痕迹,山洞两旁满布青苔,并且还有藤蔓牵挂下来。

若非仔细观看,根本无法发现这条石缝,这也就是六丁神斧丁中齐在里面开凿了十几年,直到四年前才被少数几人发现的原因。

三人由缝隙中缓缓寻路前进,越往里走,洞腹越来越是宽广。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闪烁出一片灿烂光芒,这正是进入了“九九归元大阵”了,也正是宝矿的所在了。

朱云几乎被当前的景象怔住,失声叫道:“怪不得玄妙观的牛鼻子们和南北两大魔头都财迷心窍。原来真是一座举世罕见的宝矿,据说这里面有好几里长,只要他们能开采到百分之一,就足以富可敌国了。”

李金贵道:“岂止好几里长,其中还有很多岔路,若走的路线不对,只怕一天也转不出去,听说上次修罗门的人,就在里面绕了好几个圈子。”

朱云霎时来了警觉道:“我担心阵内必定设有不少禁制,恐怕不容易通过。”

李金贵道:“上次小弟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正好赶上抱玉大师伯八五华诞,七仙聚会,所以临时撤去禁制。至于都有些什么禁制,小弟也不清楚。”

白银凤道:“既然老远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即便有禁制,也要试试看才行。”

朱云颔首道:“二小姐说得是,依老夫观察,一旦禁制出现,必然可以躲得过,最多是绕道而行。”

李金贵道:“既然如此,还是由小弟走在前面好了。”

为慎重起见,三人走得都很慢,以便有随时应变的余地。

朱云特别细心,他深恐走错了路,每到转弯或岔道之处,必在洞壁上留下—个记号。

出乎意料之外,一路行来,并未发现任何情况,竟然在顿饭工夫之后,被他们找到了进入隐仙谷的那块晶壁。

奇怪的是那块巨大的晶壁虽然光滑晶洁如昔,却已并不透明。

由于那块巨大的晶壁已不透明,朱云只道是走到了尽头,不由茫然叫道:“糟糕!咱们走到死路来了!”

李金贵停下脚步道:“咱们走的一点没错,过了这里,前面便是隐仙谷了,里面除了有座金碧辉煌的无名观,更有不少亭台楼榭,简直就像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似乎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朱云两眼直眨的道:“老弟,你怎么睁着眼说梦话,这里分明已经走到了头,怎能继续前进?”

李金贵再仔细看了看附近景象,觉出绝对没错,便退后一步道:“大哥,你摸摸前面挡住去路的那东西是什么?”

朱云起初只道是石壁,探手摸了一阵,才失声叫道:“了不得,这是一块巨大的水晶,仅是这块水晶,便可价值连城了!”

李金贵道:“不错,这正是通往隐仙谷的那块晶壁,只要打开晶壁,马上就可以见到抱玉真人大师伯和丁中齐大师兄了。”

朱云愣愣地道:“这块晶壁,不下万斤,又如何能移开?”

李金贵道:“自然设有移开晶壁的机关,不过小弟觉得奇怪的,以前晶壁通体透明,站在这里,隔着晶壁就可以看到里面的景物,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

朱云道:“是啊,晶壁哪有不透明的,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白银凤道:“四年前我进入隐仙谷时,的确是经过这块晶壁,绝对错不了,不管如何,先把晶壁打开再说。”

李金贵找了很久,终于找到那启开晶壁的机关枢纽。

一阵轧轧声响过后,那晶壁果然转直过来,空出一条通路。

李金贵不觉啊了一声,只见晶壁后面,已被巨石塞住了洞口,难怪那晶壁已不透明。

白银凤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把洞口封住?”

李金贵也一脸茫然,不胜诧异的道:“是啊,丁大师兄把洞门封住,固然外人无法进入隐仙谷,但若有人闯入‘九九归元大阵’内开采宝矿,里面的人又怎能知道?”

朱云苦思了一阵道:“老弟,是否有另外的路,可以通往隐仙谷?”

李金贵道:“另外的路一定有,但小弟却并不清楚如何走法?”

朱云道:“我想抱玉老前辈把洞口封死,一定藏有玄机,他老人家绝不可能放弃‘九九归元大阵’任人开采宝矿。”

李金贵点点头道:“小弟也是这样想,即便抱玉大师伯和丁师兄不在乎这些宝物,但若任人采矿,一旦触及地下火眼,必将生灵涂炭,带来浩劫,连隐仙谷也难以保全。”

忽听白银凤道:“我想起来了,是否抱玉老前辈不愿外人由晶壁内偷观隐仙谷,所以才另外封上一块巨石,而这巨石也照样可以启动?”

朱云—拍手掌道:“二小姐不愧心细如发,灵台洞明,这话实在有理。来,咱们再找找另外的机纽!”

三人随即在巨石附近,上下左右,分头察看找寻。

这洞内因是一片宝矿,光辉灿烂,虽非光天化日,照样也能看得很清楚。

岂知找了足足半个时辰,仍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朱云以老大哥身份下了决定道:“我看不必再妄费时间了,不如暂且由原路退出洞去,再翻过山头,看有没有另外的路通往隐仙谷。”

事已如此,白银凤和李金贵都无法再表示意见,而且除了退出洞去,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次是朱云带头,三人循着来时的路线,向洞外走去。

就在离洞口大约半里处,前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这声音虽然尚远,但因系在山洞内,却听得很清楚。

朱云低声道:“不知什么人也进来了?”

他担心的是玄妙观那些牛鼻子和南北两大魔头,若真是他们来了,彼此狭路相逢,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好在他随即听出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便不再放在心上。

李金贵却不是这样想法,他还以为是丁中齐或者天一、天虚两个小道士来了,果真如此,那就不愁无法进入隐仙谷了。

那步履声很快便来到跟前,来人也随之出现,却是一个头戴半月僧冠,身披黄色袈裟,面貌清癯,双颊微带暗红的老僧。

朱云和李金贵都不觉吃了一惊,原来这老和尚竟是圣火天尊巫公明,而且腰间还悬着他两日前由秦炎身上收回的火器百宝囊。

他俩是两日前在玄妙观见过巫公明的,彼此并不陌生,只有白银凤并不认识这老头陀是谁。

巫公明和朱云等三人不期面遇,也神色骤变。

他故作不经意的望了望朱云和李金贵,然后目不转睛的直盯着白银凤全身上下打转,看得白银凤有些不知所措。

李金贵暗自骂道:“这老和尚看漂亮女孩怎么这样看法?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怪不得秦炎那小头陀见了女人就拉不动腿。”

还是朱云先开了口,他双手抱拳一礼道:“老禅师怎会到这里来了?”

巫公明这才由白银凤身上收回视线,嘿嘿一笑道:“老衲倒想问问,朱施主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

这教朱云反而不易作答,微一沉忖道:“朱某是要进谷拜见抱玉老仙长的。”

巫公明笑道:“那是有志一同了,老衲难得来趟南阳,所以也想顺便来拜望—下抱玉大仙。”

朱云双手一拱道:“老禅师请!”

巫公明临去时,又特地转头向白银凤看了一眼。

李金贵愣愣地直望着巫公明的背影去远,才转过头来道:“大哥,这老和尚和我大师伯有旧么?”

朱云紧蹙着两道白眉道:“这方面老哥哥不太清楚。”

李金贵紧跟着再问道:“他为什么一直盯着二小姐,这老和尚实在可恶,七八十岁的出家人,怎会这种德性。”

朱云侧脸道:“二小姐,你可注意到刚才那老和尚一直在看你?”

白银凤臊得低下了头道:“晚辈也觉得怪怪的,朱老伯,这老和尚是谁?”

朱云不动声色道:“连老夫现在也被弄得有些扑朔迷离,不过待会儿咱们必须查明他的身份。”

李金贵只听得一愣道:“他不明明是秦炎的师父圣火天尊巫公明么,大哥怎说弄不清他的身份?”

朱云道:“天机不可泄漏,待会儿再说吧!”

白银凤道:“朱老伯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里面死路一条,他进去不是白走吗?”

朱云道:“老夫就是要等着他走不通再回来,然后再跟他办点交涉。”

李金贵大为不安的道:“大哥,他身上满是火药火器,万一因为进不去而炸毁了晶壁,我大师伯的损失不是太大了么?”

朱云毫不在意的道:“他如果真是抱玉仙长的好友,必不会炸毁晶壁。”

李金贵道:“如果他是假冒大师伯的好友,实际是偷偷来勘察宝矿的呢?”

朱云笑道:“他若是偷偷来勘察宝矿的,小心还来不及,哪里还敢炸毁晶壁弄出声音。”

李金贵和白银凤虽然不再说什么,内心却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出了洞口,朱云指着数丈外的一块巨石道:“咱们在那边巨石后隐藏起来,等他出来后,很快就可弄清他的身份,如果真是他,就可当场查出修罗门的下落了。”

李金贵脑际闪电般一转,急急说道:“莫非这老和尚是修罗门六令主巧手神魔郑君武改扮的?”

朱云顿首道:“老弟这一猜,虽不中亦不远矣,上次他在玄妙观出现,我就觉得可疑,真正的圣火天尊巫公明,根本不可能远离祁连山到南阳来。他骗走秦炎的火药火器,正是要据为己用,世上哪有师父让徒弟手无寸铁任人欺侮的。”

李金贵望了白银凤一眼道:“怪不得他一直盯着二小姐,二小姐以前是修罗门的八剑主,怎会不引起他的注意。”

白银凤脸色一变道:“若那老和尚真是巧手神魔郑君武改扮的,我一定被他认出来了!”

朱云道:“那是必然,二小姐在修罗门待了一年,当时他又是你的六叔,才隔了四年,他怎会认不出你。”

白银凤大为不安道:“待会儿他出来,彼此再度碰面,那该怎么办?”

朱云想了想道:“既然刚才已经被他看到了,再躲反而不妙,他若真是郑君武,凭咱们三人,还制得住他。”

白银凤道:“莫非朱老伯是想要他的命?”

朱云沉吟了一阵道:“这要看他当时的表现而定,若他一味顽抗,非拼命不可,当然无法把他留下,若他并不过分反抗,咱们也不应太过分,不过老哥哥一人,可能不是他的对手,老弟和二小姐要随时注意我的眼色行事。”

李金贵道:“这方面用不着大哥吩咐,小弟哪能眼看你吃亏,如果大哥不想动手,就让给小弟代劳也好。”

朱云吁口气道:“若专凭武功,我自信在五十招内不致落败,担心的是他身上带有火药火器。”

李金贵道:“大哥何苦担心这个,上次秦炎那小头陀的火药火器,小弟还不是照样躲过。”

朱云摇头道:“秦炎如何能跟郑君武相比,同样是火药火器,由郑君武手中掷出,威力就完全不一样。所以待会儿老弟和二小姐也要格外小心,慎防他猝然出手施袭。”

白银凤道:“朱老伯、阿贵,我们这就过去藏好吧!”

三人来到巨石之后,各自找好位置坐下。

朱云道:“老夫知道,郑君武在修罗门时,总是二小姐的长辈,打起来可能难以下手,那就待会儿在一旁观阵,有老夫和金贵老弟就够了。”

白银凤道:“也好,万一朱老伯和阿贵仍然制不住他,晚辈也就没有和他客气的必要了。”

三人边谈边偷偷注意洞口,大约半个时辰,那目前身份莫辨的老和尚果然悄悄的走了出来。

朱云当先从巨石后转了出来,阻住了去路。

李金贵和白银凤紧跟着分左右站在朱云身后。

三人虽未亮出兵刃,神色也依旧十分平和,但无形中却形成剑拔弩张的气势。

那老僧果然神情大变。

眼前只是这样一条不成路的崎岖小径,那老僧虽然不难凭着他的轻功绕径而过,但那样显然又失了身份。

当下,那老僧怔了一怔道:“朱施主无端阻住老衲去路,这算何意?”

朱云不动声色的道:“朱某想请问老禅师几件事情?”

那老僧冷哼一声道:“有话叙谈,何必摆出如此架势?”

朱云歉然笑道:“也许是朱某过分了些,待会儿自当向老禅师赔罪。”

那老僧似乎不愿再多计较,问道:“你有话就快些说明白,老衲还有要紧的事等着办。”

朱云道:“老禅师无端进入‘九九归元大阵’,究竟是何居心?”

那老僧双目一睁,立时精芒闪射,道:“老衲先前已经说过,是要拜访隐仙谷的抱玉仙长,朱施主何必再问!”

朱云笑道:“老禅师可与抱玉仙长有旧?”

那老僧不大耐烦的道:“废话!老衲若和他素不相识,何必前来看他?”

朱云道:“既然如此,老禅师为什么这样快就去而复返?”

那老僧脸肉抽搐了几下道:“老衲没有必要对你多讲!”

他顿了一顿,再沉声道:“朱施主,你为什么也带着两人无端闯进了‘九九归元大阵’?”

朱云微微一笑道:“朱某是奉了抱玉仙长之命,率领两名弟子,巡视‘九九归元大阵’,如有闲杂人等闯进,格杀勿论。现在对老禅师加以盘问,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那老僧呆了一呆道:“原来朱施主已经投归抱玉仙长门下效力?”

朱云道:“不错,据抱玉仙长谕知,他和老禅师根本素无来往,是以在下不得不加以盘查。”

那老僧嘿嘿笑道:“这样看来,朱施主对抱玉仙长倒是十分忠心,颇令老衲佩服,但不知这两人是什么身份?”

朱云道:“他们都是朱某的弟子。”

那老僧两眼直眨的又望向白银凤道:“这位女施主也是尊驾的弟子?”

朱云反问道:“莫非老禅师不信?”

那老僧哼了一声道:“老衲看她很像……”

话才出口一半,立刻住门不言。

朱云本来还不能确切断定那老僧的身份,这一来对方竟然完全露出破绽,因为他若真是远在祁连山的圣火天尊巫公明,又如何能认识白银凤。

他内心有了计较,表面不动声色,抱拳一礼道:“不管老禅师是否抱玉仙长的旧识,既然并无恶意,方才是朱某失礼了,请吧!”

他说着闪过,让开去路。

那老僧不屑的瞥过一眼,迈步走了进来。

就在两人即将接触的刹那,朱云猝然闪电般探手向老僧腰间抓去。

待那老僧警觉时,已晚了一步,那副火药火器百宝囊,早已落在朱云手中。

朱云杨手向后一抛道:“玉富,接住!”

李金贵接过手来,道:“师父,这些东西留着也是害人的,不如把它炸掉算了!”

他不等朱云回答,扬手向绝崖下扔去。

那绝崖足有几十丈深,扔下之后,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地动山镭,一片熊熊烈焰,历久不熄。

李金贵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是希望藉这一声震天巨响,惊动隐仙谷的人,只要隐仙谷有人出来,他们就不难见到抱玉真人了。

只是这悬崖之下究竟离隐仙谷多远,他却无法得知。

那老僧这时已僵在当地。

许久,他才出声喝道:“朱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朱云冷笑道:“最好别装佯,先现出原形来再说话!”

那老僧道:“老衲就是老衲,难道还会冒名顶替?”

朱云道:“实对你说,朱某打两天前在玄妙观,就看出你是修罗门的六令主郑君武,只是当时不便揭露真相。姓郑的,还想抵赖不成?”

那老僧转过身去,双手往脸上一抹,果然现出郑君武的原形。

他这种易容手法之快之妙,虽然众人早已知悉,但如今当面亲眼得见,依然愕骇不已。

朱云冷冷笑道:“郑令主,现在是尊驾说实话的时候了,你私闯‘九九归元大阵’,究竟是何居心?”

在这种情形下,郑君武哪能不恼羞成怒,他自忖对付朱云,足足有余,即便三人联手合攻,也不至于落败。

但他一向老奸巨猾,还是嘿嘿笑道:“郑某心里有数,今天朱兄是放不过我的了,不过郑某要先问明白一件事!”

朱云道:“郑令主有话只管问!”

郑君武望向白银凤道:“杨剑主……”

他顿了一顿,接道:“现在该称呼你白姑娘了。白姑娘,不管如何,你总在修罗门耽了十年,在那十年间,老夫待你不薄,你现在是否已被抱玉仙长收归门下?还是作了朱云的弟子?”

白银凤念在昔日之情,还是施了一礼道:“郑令主,我们白家和修罗门大仇不共戴天,用不着再谈往日私情,至于我现在属于何人门下,也都没有必要奉告!”

郑君武翻腕拔出长剑,日注朱云道:“郑某自知今天已逃不过朱兄这一关,有什么高招,就请施出来吧,郑某领教就是。”

朱云的青冥剑,早已横在手中,不由分说,疾向郑君武刺去。

双剑一接,响起一声金铁大震,火星迸飞之下,朱云当场被震退五六步。

郑君武一击得手,跟上去展开抢攻。

朱云扑身再战,转瞬十几回合过去,已渐渐扳回劣势。

突见郑君武的剑尖射出一道金光,直达丈余之外,穿向朱云前胸。

朱云大惊之下,虽然及时闪过,却不得不急急跃退。

郑君武似乎决心置朱云于死地,剑尖一指,又是一道金光射去。

朱云情急之下,左手急挥,五面白色小旗,已喇喇喇连声的插在地下。

这五面白色小旗形成的“五行旗阵”,李金贵和白银凤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那金光却无法再射进去。

谁知郑君武似已早有破阵之法,双肩一晃,已像只巨鹰般身形直冲而起,待升至两丈高时,再平射飞跃,竟然被他冲过了“五行旗阵”。

但他正要扑身下击的刹那,竟被一种无形阻力挡住,不过他还是本能的击出一剑。

又是一声金铁大震,两条人影几乎同时落下地来。

原来李金贵在这瞬间,跃向半空劈出一剑。

郑君武落地之后,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朱云的徒弟。

他震惊于朱云调教出来的弟子,一个不起跟的年轻人,竟有如此身手,如此功力,干咳了一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金贵一挺胸道:“是我师父的弟子!”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郑君武强忍着怒气道:“你师父是谁?”

李金贵道:“我师父就是我师父。”

郑君武干咳一声道:“你又是谁?”

李金贵道:“我就是我。”

郑君武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道:“我该姓什么就姓什么。该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这一番对答,引得白银凤几乎要笑出声来。

郑君武再也按捺不住,长剑一指,又是一道金光射出。

李金贵不慌不忙,剑势并不还击,却在身前抖开一片剑幕。

这一来郑君武发出的金光,竟如碰到了铜墙铁壁,再也射不进去。

郑君武惊骇之下,连人带剑,直向李金贵撞击,竟然施出了驭剑之术。

李金贵照样也感到吃惊,不敢硬拼,急急闪过一旁。

郑君武前冲之势奇大,收劲不住,依然人剑向前疾飞。

就在他快要落地之时,突感左手一轻,长剑已脱手面出。

原来是朱云趁机出手,在郑君武毫无戒备之下,夺走了长剑。

朱云迅快的又从怀里抓出五面小旗,几乎同一时间,掷插在郑君武身前四周地上。

郑君武但见霎时眼前古本参天,不但挡住了视线,连想寻路而出也大感不易。

他转身回顾,左右前后,俱是树影参差,苍茫一片。

但李金贵和白银凤却仍只见地上不过是一圈长仅数寸的小旗,连先前的五枝,不过一共十枝。

郑君武摸索着在旗阵内来回转了很久,最后心知无法冲出,便只好盘膝坐了下来,索性闭起双眼,不言不动。

李金贵道:“师父,你打算把他怎样处置?”

朱云道:“等困他一阵再说,这种人不给他点厉害尝尝,是不方便谈交易的。”

郑君武缓缓睁开眼来,他虽然看不出去,耳朵却听得很清楚,刚才李金贵和朱云的对话,他听来就在眼前。

这时他明白,跟前的景象,只是一种障眼法术,属于奇门遁甲的一种,但他却苦思不得破解之法。

他更明白,此刻他的性命,已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只要对方一出手,就可置自己于死地。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朱兄,郑某现在已成了瓮中之鳖,怎样处置,任凭于你了!”

朱云道:“在下本就没有杀你之心,只是想谈谈条件。”

“彼此一向毫无瓜葛,有什么条件好谈?”

“在下想问问郑令主,贵门目前在什么地方?”

“朱兄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想见见贵门金门主。”

郑君武一怔道:“朱兄求见金帝君有何贵干?”

朱云整了整脸色道:“这事郑令主必然已经知道,我们北崆峒镇山之宝的一册‘青冥剑法秘笈’,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失落……”

郑君武打断了他的话道:“贵派的秘笈失落,莫非和本门有关?”

朱云道:“不错,据说这册秘笈是落在贵门金大帝手里。”

郑君武哦了一声道:“原来有这回事,郑某怎的毫无所闻。”

朱云不管他是否故作不知,继续说道:“日前本派掌门师兄特地修书一封,命在下亲自送上贵门金大帝,要求归还那册秘笈,不然在下怎会迢迢千里来到南阳。”

郑君武默了一默道:“如果真有这回事,我们帝君一定会原壁奉还,因为本门并无人修习青冥剑法,留着也没有用处。”

朱云道:“郑令主放心,敞派向贵门讨回那封秘笈并非白讨。”

郑君武心中一动道:“莫非是用什么东西交换?”

朱云道:“郑令主心里应当有数,敝派和贵门虽无深仇大怨,但在江湖上却一向是对立的。据我所知,责门将来和白氏家族再度决斗时,最担心的便是有人相助白家,所以敝派掌门师兄要在下特别说明,只要贵门交还那册秘笈,将来你们两家对拼时,敝派一定保持中立,绝不插手。”

郑君武哈哈一笑道:“那就太好子,既然如此,本门修罗帝君一定会把贵派的秘笈原壁奉还。”

朱云道:“可是在下已找不到贵门的门址?”

郑君武两眼急速的眨了几眨道:“朱兄可曾去找过?”

朱云道:“在下早知贵门在圆觉寺下,费了将及二十年时间,建造了一座地下宫室,可惜不得其门面入。”

郑君武脸色微微一变道:“有劳朱兄空跑一趟,本门早在三年前已经搬到别的地方去了。”

白银凤忍不住抢着说道:“郑令主,你这话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我在修罗门耽了十年,知道的已不算少。你们修了二十年的宫室,怎会白白放弃,面且你们也不可能以短短三年的时间,再建造好那样一座宫室。”

郑君武笑道:“白姑娘,你虽然在本门干到剑主的地位,但知道的机密却并不多,老夫现在告诉你,早在十几年前,本门就在别处另外又开始修建地下宫室了。”

白银凤道:“难道一座宫室还不够你们修罗门住的?”

郑君武道:“圆觉寺地下的宫室,固然工程浩大,堂皇华丽,不应轻易废弃,但因四年前已经被外界侦知,也就只好忍痛迁移了。”

李金贵冷笑道:“大概这就叫作狡兔三窟吧!”

郑君武干咳一声道:“这位老弟看来口才很好,非常会说话!”

李金贵道:“好说,不过比起尊驾还是差多了!”

朱云道:“郑令主可否告知贵门的新址在什么地方?”

郑君武顿了一顿道:“请恕不便奉告。”

朱云“呛啷”一声,青冥剑出鞘,喝道:“郑令主,你现在已经困在在下的旗阵中,在下要取你的首级,有如探囊取物,若不肯说出,朱某今天就对不起了!”

郑君武咬了咬牙,双颊一阵抽动,然后两眼一闭,沉声道:“这是本门目前的最大秘密,数百名弟子费了几十年的心血劳力,才建立起来的第二座宫室,若泄漏出去,岂不前功尽弃。

郑某一人的生死事小,本门的成败荣辱事大,朱兄,要杀只管杀,要想从我嘴里套出新址何处,那是万万不能!”

朱云见他语气如此坚决,心知强迫无益,略一沉吟道:“郑令主既然决心为贵门守秘,为了免伤和气,在下也不便相逼,不过那册秘笈,总要有个交接的地方?”

郑君武道:“本门虽然迁高原址,但仍不出南阳府地面,地面可由来兄指定。”

朱云道:“那就仍在圆觉寺大殿内如何?”

郑君武道:“很好,三日后黄昏时刻,郑某一定在圆觉寺大殿恭候大驾。”

朱云道:“郑令主可要言而有信?”

郑君武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贵派那册秘笈确在本门帝君手里,郑某一定会说动他慨允奉还,即便不在他手里,郑某也必按时候驾说明原因。”

朱云正色道:“郑令主可知今天放你出阵也是条件之一?”

郑君武拱手道:“郑某当然永铭五内,感激在心!”

朱云还剑入鞘,再将郑君武的长剑由地上拾起,抛了过去道:“郑令主接住兵刃!”

郑君武只能听声辩位,忽见一把长剑,似乎由天上掉落下来,连忙扬手接住。

朱云连忙双手疾挥,将地上的十面白色小旗扫倒,道:“郑令主现在可以走了!”

郑君武眼前一亮,又恢复了原有世界,缓缓站起身来,抱拳拱手道:“朱兄这‘五行旗阵’,实令郑某佩服。后会有期,请恕就此告辞了!”

朱云也拱拱手道:“请!”

李金贵直望着郑君武的背影去远,才转过头来道:“大哥,咱们是否要跟踪他,这样就不难查出修罗门的新址了。”

朱云摇头道:“不必了,此人狡猾得很,那样做反而弄巧成拙。”

李金贵道:“大哥方才为什么不多困他一会?”

朱云笑了笑道:“老弟有所不知,我这‘五行旗阵’,用在夜间最灵,现在是白天,若不及时撤去,再过片刻,必然失去效力,到那时反为不妙。”

李金贵道:“以大哥预料,三日后他会不会真将那册秘笈奉还?”

朱云沉忖着道:“很难说,不过他一定会按时和我在原地见面。”

他说着俯身收回十面小旗,揣入怀中。

白银凤搭讪着问道:“朱老伯,你方才对郑君武说,只要他归还了‘青冥剑法秘笠’,将来我家和修罗门决斗时,便保持中立立场,真是这样么?”

朱云歉然一笑道:“老夫刚才不过是骗骗他,只要秘笈到手,岂有不对府上援手之理,除非老夫那时不在南阳。”

白银凤无限感激的道:“朱老伯盛情可感,晚辈先代家父谢谢了,不知贵派和我们白家可有什么渊源?”

朱云道:“那倒是谈不上,不过二小姐的曾祖父白剑青大宗师当年誉满武林,被黑白两道尊为泰北斗,令尊白仪方居士也是行侠仗义的当代名家,老夫冲着这一点,也该拔刀相助。

何况金贵老弟和府上的三小姐尚有一段情缘,老夫即便冲着金贵老弟,也该为府上稍尽绵薄。”

白银凤深施一礼道:“朱老伯义薄云天,我们白家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才对!”

朱云挥挥手道:“二小姐不必多礼,咱们今天来的目的未达,还是要想办法见到抱玉仙长才行。”

李金贵眺望了一下四周山势,眼前全是重峦叠嶂,根本无法看出多远。

他不觉皱了下眉道:“既然晶壁后面已桩堵住,山势连亘,要想找到隐仙谷,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朱云吁了口气道:“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空着回去,不管如何,也要不避艰险到处找找。”

李金贵道:“也好,还是由小弟在前面带路吧!”

第九回奇峰探宝山上根本无路可寻,三人只能披荆斩棘,盲目前进。

好在这时才是中午,不时仍能见到阳光,在山上摸索,虽然辨不清方向,附近地势却能一目了然。

他们翻山越岭,过了一山,又是一山,过了一涧,又是一涧。

连自小在本地长大的李金贵和白银凤,也惊奇于南阳地区竟有这样一处连绵不断、惊险诡奇的山脉。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偏西,这时三人都已饥饿难当,只有暂时休息下来。

朱云开始感到绝望,摇摇头道:“我看咱们必须想法回去了,饥饿是小事,若待会儿天色晚下来,困在山上,少不得要受一夜活罪。”

李金贵和白银凤也同意朱云的看法。

白银凤道:“要下山就快些走吧!”

朱云颔首道:“二小姐说的是,若天晚下再走就困难了!”

三人漫无目的的只寻找低处走去。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李金贵叫道:“这不是又回到攀登铁笔峰的原路了么?”

朱云和白银凤茫然四顾,果然脚下正是铁笔峰的峰腰。

李金贵愣愣的道:“咱们在山上兜了半天,很可能转来转去,老是在这附近范围内兜圈子!”

朱云若有所悟的道:“老夫怀疑,是否抱玉仙长已在山上布下了迷阵,果真如此,咱们一辈子也找不到隐仙谷的。”

李金贵愕然说道:“抱玉大师伯真有这样大的本领?”

朱云却是十分镇定的道:“在海外七仙那种高人来说,自然有这种办法,他们只要就着原有山势地形,略加布置,便足以使人产生幻觉。当年诸葛亮的八阵图,只是在平地上摆几块石块和竹枝土堆,便困住了东吴大将陆逊的干军万马。”

这话倒使得李金贵和白银凤不得不信,因为他们先前都亲眼看到朱云仅用几面小旗便固住了郑君武。

朱云再道:“其实在这种重峦叠蟑里,即便不布阵,照样也可令人陷入迷失,这就是所说的‘鬼撞墙’。并非真的有鬼,面是心理作崇。像今天的情形,抱玉仙长总算网开一面,给咱们放了一条生路,否则真的别想回去了。”

李金贵道:“这样看来,别人是无法进入隐仙谷的了!”

朱云道:“那是自然,若是外人能随随便便进入隐仙谷,那隐仙谷这三个字就要改一改了。”

三人边走边寻路下山,回到南阳庄,已是入夜时分。

李铁牛和牛金莲夫妇仍然留着饭菜等待大家回来一起进餐。

他们夫妇对朱云等三人的行动虽未多问,心里也都有八九分清楚。

李铁牛今天一整天未下田工作,他已迷上了武功,按照朱云所教的,再参照图解,整天在后园苦练不休。

牛金莲因为亲身受到刘翠娥和秦炎的迫害,对丈夫的用心习艺,也大为鼓励。

晚餐桌上,李铁牛还是一身大汗。

这情形朱云等三人看了,也大为高兴。

朱云喝了口酒,笑呵呵的道:“铁牛老弟,像你这种练法,不出三年,必定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李铁牛摸了摸头,似乎满身不自在,又满身自在。

他干笑道:“朱大叔过奖了,若小侄真有那一天,一定要帮着白家和金贵兄弟杀尽所有坏人!”

白银凤道:“小妹先谢谢李大哥!”

李铁牛道:“甭谢了,咱们是邻居,但我李铁牛对府上却一直不敢高攀,若将来我能有资格到府上走动走动,就心满意足了!”

朱云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问题,金贵和白家三小姐有段情缘,日后他们成了神仙眷侣,铁牛老弟和白家还是亲戚呢。”

李铁牛只听得有点得意忘形,拍了拍李金贵肩膀道:“阿贵,你就快些找回白家三小姐吧,我跟你嫂子都等着喝这杯喜酒!”

李金贵被勾起了心事,想起白家的人,至今不知下落,他朝思暮想的玉凤姑娘,更是音影渺然,不觉黯然神伤,哪里还能说出什么。

白银凤心细如发,早注意到李金贵的神色,忙岔开话题道:“朱老伯,咱们明天可还有什么行动?”

朱云摇头一叹道:“今天这一趟是白跑了,明天再去也不会有什么希望,但又不能眼看着那宝矿被毁,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说到这里,蹙眉低下头去,住口不言。

白银凤怔怔的问道:“朱老伯怎么不说下去呢?”

朱云叹口气道:“要走这条路,所冒的风险大大,不得不十分小心谨慎。”

白银凤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朱老伯先说说看!”

朱云道:“那就是再到玄妙观,和那些牛鼻子们以及南北两大魔头假意合作,随同他们参与勘察宝矿的行动,这样做也就等于借机监视他们,以便见机行事。”

白银凤想了想道:“朱老伯目前和那些人既然并无仇怨,这样做的确是个好办法。”

朱云喟然一叹道:“这班人一个比一个狠辣狡猾,事情一旦被他们识破,只怕咱们就性命难保!”

白银凤也觉出这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她不便多做主张,只有默默不语。

朱云道:“不过二小姐不必担心,这事有老夫和金贵老弟参与行动就够了。”

白银凤不解的道:“要行动就该大家一起,晚辈又何能置身事外!”

朱云道:“并非老夫不愿你涉险,而是你去了之后,很容易被识破身份,金贵老弟因为有副面具,而且上次他们也见过,对方也就无从怀疑起了。”

既然有了这层顾虑,白银凤自然不便坚持。

餐后,李铁牛又忙着习起武来。

朱云看了这种情形,也十分高兴,陪着他在旁指导。他想,若李铁牛一直能这样下去,将来的成就,的确未可限量。

次日早餐后,朱云和李金贵便束装就道,赶往玄妙观。

白银凤为了隐匿形迹,只能足不出户。

她特别向牛金莲借了两套衣服,穿着起来,就像个标致的乡下大姑娘了,纵然邻舍有人来访,也可以李家的亲友瞒过。

李金贵从家里出发时就戴上了面具,走在路上,有点担心的道:“大哥,你上次曾说过面具并非最好的易容术,高明的人一眼便可看出破绽,万一今天被那两个大魔头识破,后果照样不堪设想!”

朱云颔首道:“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只要他们不深入观察,还是不容易看出破绽。待会儿和他们见了面,你不妨站在我的身后,非到必要,不可出头,以免引起注意。”

李金贵道:“大哥可是断定这些人目前仍在玄妙观?”

朱云道:“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勘察铁笔峰的宝矿,勘察之后,又要筹划开采,说不定会在玄妙观常住下去,哪会离开呢。”

李金贵叹口气道:“难道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真会放弃‘九九归元大阵’,任由他们开采?”

朱云沉吟着道:“我是担心抱玉仙长已离开了隐仙谷,只要他没走,岂能让这班人为所欲为。”

李金贵道:“若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当真离开了隐仙谷,敌我实力悬殊,我们也只有眼看他们开采了!”

朱云长长吁口气道:“暂时不必顾虑得那么多,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两人一路谈着,很快便到达玄妙观前。

就在离观门仅二三十丈外时,突见大门内浩浩荡荡,涌出一大批人来。

朱云神色一紧,急急向后一招手道:“当真巧得很,他们已经出来了!”

李金贵凝神望去,果然是住在玄妙观的南北各大高手。

走在最前面的,是太白山的一批,包括无极老魔褚朴、长春夫人齐漱玉、小妖女刘翠娥。

烈火尊者秦炎也加入了太白派阵营,而且还在最前面带路。

接下去是苗疆火云洞的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可能由于褚朴、齐漱玉两人都是步行,所以他们也并未乘轿。

再后面便是东瀛的山本大力、阴山麻衣客邵北冲和卧龙岗那位中年儒士。

最后才是玄妙观的三位观主和来自茅山的天昊道长以及太虚老道。

由他们排列的顺序看来,显然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的身份地位最尊,连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也不得不相让三分。

朱云略一沉忖道:“老弟,咱们继续往前走,看样子他们可能正是出发到铁笔峰去。”

李金贵低声道:“大哥可要小心应付。”

朱云道:“咱们时间赶得正好,在玄妙观外,人来人往,谅他们也不敢怎样。”

这时双方已身临切近。

忽听走在前面的秦炎叫道:“老爷子,说曹操曹操就到,北崆峒的朱老怪那不是来了!”

朱云紧走几步,望着褚朴抱拳深施一礼道:“北崆峒朱云拜见褚老仙翁!”

褚朴向后招一招手,示意大队人马暂停前进,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道:“尊驾就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

朱云肃容道:“不敢,朱某一向少到太白山拜谒问候,老仙翁海涵!”

只听刘翠娥叫道:“师父,朱老怪上次在圆觉寺曾带着徒弟打了黑驴,把弟子也弄得没脸见人,您千万不能放过他!”

秦炎也气咻咻的火上加油道:“老爷子,您要替小僧报仇!”

谁知褚朴却瞪了刘翠娥和秦炎一眼道:“现在没有你们讲话的份!”

然后再转头道:“朱二掌门可是要到玄妙观来,有何贵干?”

朱云道:“朱某数日前曾来过一次玄妙现,听三位观主谈论到要勘察铁笔峰山腹内的一座宝矿,因朱某对那里环境较熟,希望也能参与效力。”

这时后面的人早就跟了上来。

褚朴环顾一眼道:“诸位都听到了,北崆峒的朱二掌门也有意参与勘察宝矿,诸位是否同意他这种要求?”

众人内心虽各怀鬼胎,但勘察时却不怕人多,而且无形中又增加了一份力量,因为他们已听说那宝矿后面就是隐仙谷,而隐仙谷里正住着抱玉真人和他的弟子六丁神斧丁中齐,唯有人多势众,才可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将来开采宝矿,那又当别论了。

何况朱云又自称对那里的环境十分热悉。

只听金蛤蟆蓝天豪道:“金银珠宝,大家有份,既然这位朱二掌门有意参与,那是最好不过!”

褚朴忽然两眼眨动了几下道:“朱二掌门一向远在北崆峒,怎能对铁笔峰的地形熟悉?这方面老夫有些不解?”

朱云心神一震,但表面却仍十分镇定的道:“老仙翁有所不知,只因铁笔峰出产一种叫珍珠参的灵草,可做配药之用。四年前朱某趁着赴玄妙观大观主邀约参加七派秘会之便,特地到那里掘采珍珠参,不想误撞‘九九归元大阵’,虽然发现那里是座宝矿,却未便声张。”

天昊道长连忙抢着问道:“朱施主在‘九九归元大阵’中可曾发现什么禁制?”

朱云道:“并不见有什么机关埋伏,在下直走到一座晶壁,然后便挡住了去路。”

天昊道长一拍大腿道:“那就对了,晶壁后面便是隐仙谷,当时抱玉大仙正庆八五华诞,海外七仙都来为他祝寿。站在晶壁这边,可以直望到对面水榭的亭阁下有好几位前辈高人在那里,有的下棋,有的谈天,有的饮酒,有的眺览风光。”

朱云故作一惊道:“莫非老道长也到过那里?”

天昊道长颔首道:“说起来也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晚修罗门的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和六令主巧手神魔郑君武带着几位剑主,牵了一只叫雪狸的异兽,追踪一个叫阿贵的孩子,直追到铁笔峰。而且闯进了‘九九归元大阵’,也是走到那座晶壁,便被里面的两位小道友和六丁神斧丁中齐挡住。”

朱云两眼一眨道:“老道长怎会知道这些事?”

天昊道长道:“只因修罗门的二剑主赵恨地,是贫道的外甥,那晚他也随同林煌等追踪阿贵,贫道好不容易和外甥异地相逢,所以也跟着他们一起参加了那次行动。”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道:“贫道上次就想把外甥赵恨地带回茅山,但林煌等人硬是不肯放行。这次再到南阳来,还是不死心,谁知修罗门却又不知搬到哪里去了,连恨地的面都见不着。”

朱云趁机问道:“令外甥留在修罗门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把他带回茅山?”

天昊道长再叹口气道:“这里没修罗门的人,贫道说句良心话,修罗门并非一个正派组织。他们经过二十几年的整顿经营,将来不外是和白氏家族再次决一死战,上次的浴血拼搏,舍妹当场惨死,舍妹夫赵龙也变成残废。目前赵家只剩下贫道的外甥赵恨地,若将来再有不测,他们赵家就绝后了,贫道怎能眼看着赵家断去后代香烟!”

朱云哦了一声道:“那么令外甥赵恨地可愿意随同老道长到茅山去?”

天昊道长干瘪的双颊抽搐了几下道:“他是既想随贫道到茅山去,又想留在修罗门,始终拿不定主意。”

朱云一皱眉头道:“这是为什么呢?”

天昊道长道:“据说修罗大帝有意把他作为继承人,他当然对这分名位,有着极大的留恋。另外,他一直暗恋着该门八剑主一个叫杨苓的女孩子,舍不得离开。”

只听玄真道:“太师伯,据弟子得到的消息,那位八剑主杨苓已经不在修罗门了!”

天昊道长一怔道:“为什么?”

玄真道:“不知这消息可不可靠,据说杨苓是白氏家族潜伏在修罗门的人,是白家的二小姐白银凤。她为了救金花女侠金琼华,只好暴露了身份,临走时还把蓝总峒主的令郎蓝云公子一起带走。”

金蛤蟆蓝天豪血盆大口一裂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家的二丫头太可恶了,将来本总峒主捉到她,定要碎尸万段!”

朱云不由暗道:“好在白二小姐没来,否则只怕当场就要弄出麻烦来!”

无极老魔褚朴嘿嘿一笑道:“天昊道长,既然令外甥的念头去了一个,现在想把他带回茅山,就容易多了。等老夫见着金浩,再替你美言几句,让令外甥别再在修罗门担受风险。”

天昊道长打个稽首道:“贫道多谢褚门主,只是修罗门已经搬走了。”

褚朴哼了一声道:“据老夫所料,他再搬也离不开南阳,只要老夫在玄妙规多耽几天,一定找得到他。”

无极老魔想帮天昊道长讨回赵恨地,倒并非假意,因为他并不希望修罗门一天天的壮大。

在他的想法里,将来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对拼时,最好双方都落得鸡犬不留,让这两派势力,从此在武林中完全消失,方称心愿。

玄妙观方面的牛鼻子们,对修罗门和白氏家族将来的行动,一向是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度。

当然也希望他们双方两败俱伤,以便自己有出头之日,因为他们心里有数,不论修罗门或白氏家族,论实力都不是自己可以对抗的。

金蛤蟆蓝天豪犹自余怒未息,振起破锣般的嗓门吼道:“等今天勘察过宝矿后,本总峒主一定要亲自到白家大院和白仪方会会!”

褚朴笑道:“蓝兄准备什么时候去?要不要老夫作陪?”

蓝天豪道:“兄弟自己的事就自己解决,不敢麻烦褚门主,至于什么时候去,当然越快越好。”

玄真道:“蓝总峒主,贫道好像对您说过,白家的人可能已搬走了。”

蓝天豪鼓着牛眼道:“不管搬走不搬走,本总峒主一定要前去看看!”

褚朴一挥手道:“大家都只顾讲话,赶路要紧,朱二掌门,你既然路径熟悉,就请在前面带路!”

朱云担心李金贵走在后面会被褚朴识出破绽,也吩咐道:“玉富,你在前面走!”

褚朴顺口问道:“这小兄弟可是令徒?”

朱云道:“是朱某新收不久的门下,目前只会几手三脚猫的把式。”

刘翠娥道:“朱老怪,你上次那个很像李金贵的徒弟呢?”

朱云道:“他因为有事,已经回北崆峒去了。”

刘翠娥侧脸向褚朴道:“师父,朱老怪有个徒弟,很像李金贵,武功高的不得了。”

褚朴冷哼一声道:“人家武功高是人家的,你只要自己把武功练好就成了,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刘翠娥受了呵责,不敢再搭腔,却偎在长春夫人齐漱玉身旁,不住噘嘴。

齐漱玉一向最疼刘翠娥,不觉骂道:“老鬼,你说什么,娥儿的武功多半是我教的,莫非你嫌老娘的武功不好!”

褚朴连忙涎脸陪笑道:“我怎敢嫌你,夫人的武功天下第一,连海外七仙也望尘莫及!”

他可能觉出自己惧内过分,难免在众人跟前有失面子,说完后立即喝道:“还待在原地做什么,快走!”

李金贵当先领头走去。

谁知秦炎有些不服气,猛地一拍李金贵肩膀道:“小子,你抢什么,让洒家走在前面!”

李金贵因为有朱云的交代,不敢当场炫露武功,故意装出奇痛难禁的模样道:“小师父,你怎么打人?”

秦炎撇了撇嘴,嘿嘿笑道:“洒家就打了你,你敢怎么样?连你师父朱老怪也不敢放个屁!”

李金贵揉着肩膀道:“可是小的并没惹你!”

秦炎喝道:“洒家本来是走在前头的,你凭什么走在洒家前头?”

李金贵道:“这是褚老仙翁吩咐的,小的怎敢随便抢路。”

秦炎道:“褚老仙翁是叫你师父走在前面,不是你。”

朱云陪笑道:“秦小师父何必为了争路发脾气,谁走在前面都是一样。玉富,你让他先走!”

秦炎奉是希望闹将起来,以便挑拨诸朴或齐漱玉替他出口闷气,谁知朱云师徒却当场装孬。

但他还是不死心,虽然已抢着走在前面,还是回头骂道:“朱老怪,想不到你今天也软得像块豆腐,从前的威风都哪里去了?”

朱云还是笑呵呵的道:“小师父,得饶人处且饶人,上次在圆觉寺,也是你先出手,而且还手的是我弟子,老夫自始至终不曾惹你。”

秦炎道:“你把上次那小子找来,洒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朱云道:“老夫刚才已对楮老仙翁禀报过,他已回到北崆峒去了。”

秦炎哼了一声道:“洒家不信!”

朱云道:“小师父不信,老夫也没别的办法。”

秦炎还是不肯罢休,他有意找岔,竟然返身“呼”的一拳,向李金贵前胸擂去。

李金贵急急闪过,一边叫道:“师父,这小师父又要打人!”

秦炎冷笑道;“洒家岂只打人,还要宰人呢!”

忽听褚朴喝道:“小头陀,你想找死!”

秦炎打丁个冷颤,双手直垂着道:“老爷子,朱老怪上次曾欺悔过小僧,此仇不能不报!”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要报仇为什么不当场报?现在可是你报仇的时候?”

秦炎摸了模秃脑袋,哪里还敢再吭声。

褚朴冷冷一笑,望向朱云道:“朱二掌门,难道你怕了他?让他跟你再打—场试试,老夫情愿做个见证人。”

这一来秦炎着了慌,他当初有火药火器都胜不了人家,如今赤手空拳,那不等于打着灯笼拾粪——找死。

朱云微微—笑道:“秦小师父,老夫今天这条老命决定豁出去了,你要报仇,就请出手吧!”

秦炎咽了一口唾沫,两眼发直道:“老爷子,小僧今天决定不报仇了,勘察宝矿要紧,报仇是小事,可以以后再讲。”

褚朴冷哼一声道:“就凭你这副德性,还想报仇?下辈子再谈吧!”

秦炎脸色蹩得有如猪肝,赶紧闪过一旁道:“小兄弟,还是你请走前面!”

李金贵道:“小师父为什么不带路了呢?”

秦炎尴尬一笑道:“没什么,酒家不认得路。”

李金贵道:“你刚才怎么认得路?”

秦炎道:“刚才的路平坦,现在不好走了。”

褚朴喝道:“别只管说废话,小兄弟走快些!”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已来到铁笔峰厂。

朱云为了避免露出破绽,一路上不住向李金贵指指点点,以便让众人知道李金贵并未来过。

众人站在峰下,已暂时停止前进。

褚朴仰望了一阵,吃惊的道:“好险的一座高峰,老夫虽久居太白山,却很少看到这样的奇峰!”

金蛤蟆蓝天豪也不住咂着嘴道:“褚大掌门说得对,本总峒主那里是云贵高原,也从没见一这样的怪山!”

褚朴笑道:“唯有如此的奇峰异峙,才会藏有宝矿。小头陀,现在由你带头往上爬!”

此刻的秦炎,是真的不想带头了,却又不敢不听。

而褚朴却是故意要他的好看,他打一见面就对秦炎不具好感,偏偏长春夫人却认为他为人不错,所以才不便撵他走路。

好在他心里明白,即便秦炎再献殷勤,也不可能占到刘翠娥的便宜,因之,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秦炎当即手脚并用,猛着胆子往上爬。

但只爬了五六丈,便已心惊胆颤,冷汗直冒,有好几次险些摔了下来,弄得他大有死猫上树之感。

李金贵为了掩饰身手,也故意装出手软脚麻的模样,而朱云也故意不时撮他一把。

秦炎看在眼里,内心却另有念头,他想到如果这时刘翠娥能伸出她那纤纤玉手帮帮忙,即便掉下去摔死也值得。

偏偏刘翠娥只在看他的笑话。

蓦地,秦炎脚下一滑,手也落了空,果真掉了下来。

李金贵急急一把将他抓住道:“小师父,你怎么啦?”

秦炎暗自骂道:“奶奶的,洒家明明是摔下来了,还问怎么了!”

他虽在暗骂,却仍十分感激,干咳了几声道:“小兄弟,多谢你啦!”

褚朴有些不耐烦,大声道:“小头陀,你能不能爬快点!”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哎呀,我的老爷子,小僧这就够受的了,除非不想活了!”

褚朴道:“就凭你还想高攀老夫那翠娥丫头,简直是癞……”

他本想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因念及现场还有个金蛤蟆蓝天豪,只好住口不言。

但蓝天豪心里却已犯了嘀咕。

他一路上只见褚朴发威,完全枪去了自己的锋头,不由得嘿嘿一笑,直窜起两三丈高,越过好几个人头顶,落在秦炎身旁,然后抓住衣领往上一抛道:“小头陀,本总峒主来帮你!”

秦炎冷不防竟被抛起两三丈高,他人在半空,吓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几乎连叫都叫不出声音来。

蓝天豪在抛出秦炎的同时,双肩晃动,又已直冲而起,不等秦炎落地,便把人托住。

就这样一连把秦炎抛送了五六次,竟登上了十几丈高。

蓝天豪停下手来道:“小头陀,你自己爬吧!”

他并非不愿再抛,而是此刻秦炎身上发出的那股子气味,实在臊臭难闻,因为这小头陀已经尿了一裤子,连大便也失了禁。

秦炎这才定下神来,只感裤档里粘糊糊的,又加湿漉漉的,心知是怎么回事,却又没法脱下来换。

由于风是由上往下吹的,刘翠娥忽然掩着鼻子道:“这是哪里来的怪味,好像附近有狗屎?”

这倒并非刘翠娥的鼻子特别尖,而是别人闻到了不愿出声。

刘翠娥依然不甘寂寞,仰着头叫道:“黑驴,你走在前面,看到狗屎没有?”

秦炎面孔胀得像红肺子,嗫嚅着答道:“这种地方,哪里来的狗?”

只听褚朴笑道:“秦小头陀,现在该你殿后了,等大家走过你再走!”

秦炎对褚朴的这一处置,心下倒是十分感激,至少暂时给他解了围,但他为了面子,却故意指着两三丈外道:“洒家这里不好走,各位请靠那边上去。”

众人很快就绕道走在前面。

忽见最前面的金蛤蟆蓝天豪身子一歪,几乎滑了一跤。

原来有块大青石上长满了青苔,非常滑溜,蓝天豪没留意险些滑倒。

褚朴走到大青石边,止住脚步道:“这里是必经之路,为了避免后面的人被滑倒,最好把青苔除去。”

这时后面的人都已跟下上来,玄真道:“出发时贫道忘记带一把铁锨来,这么一大片青苔要刮好久呢!”

褚朴道:“不必了,让老夫试试!”

他说着扬起右掌,朝向大青石徐徐推了出去。

周近所有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都感到气流变得炙热难当,有如烈火熏烤一般。

但见那块大青石表面,冒出一片蒸雾,再发出一阵像热锅煎油般的暴响。

顷刻蒸雾散尽,那块数尺方圆的大青石,竟然不见半丝青苔,而青石表面并无任何伤损。

众人之中,不乏绝顶高手,他们都知道,武林中许多门派练有独门掌力,能够裂石断树,尤其少林的金剐掌,更是断金熔石,无坚不摧。

可是像褚朴这种一掌熔尽巨石上青苔的掌力,不论少林的金刚掌、武当的绵掌、崆峒的七煞掌、峨嵋的小天星掌,都无法办到。

不过众人心里也都有数,褚朴的这一掌,是有意向蓝天豪示威的,因为南北两大魔头,一向谁都不服谁,见面之后,难免要在有意无意问分个高下。

褚朴见好就收,不经意的笑笑道:“老夫这一掌算不了什么,方才蓝总峒主带着秦小头陀上山,那才是本领惊人!”

蓝天豪裂着蛤蟆嘴笑道:“过奖,过奖,比起褚大掌门,兄弟甘拜下风!”

褚朴道:“办正事要紧,朱二掌门,离洞口还有多远?”

朱云道:“这样走法,大约至少还要半个时辰。”

褚朴道:“本来咱们可以走快些,但秦小头陀已经拉到裤子上去了,再走快些等于要了他的命,出发时不要他来他偏要来,来了却是个累赘。”

他目光掠向李金贵,接道:“你这位高足轻功倒是蛮不错的。”

朱云忙道:“还不是朱某小心扶持着,要不然只怕和秦小师父—样。”

走在后面的秦炎,眼看已成了众人耶榆的对象,却红着脸无法吭声。

现在是蓝天豪走在前面,他身穿黄袍,肥大粗短,倒是名副其实的像只金蛤蟆。

大约一盏热茶工夫过后,脚下已渐干坦。

大昊道长怕走错方向,便跃身枪在前面道:“现在让贫道带路吧!”

这老牛鼻子记忆力特佳,走了一会,便向一道山壁缝晾里指道:“就在这里了!”

众人矮下身子,拨开垂挂下来的藤蔓,再过十几丈远,洞口豁然开朗,但见面前五彩缤纷,金光灿烂。

所有的人,除了已来过的天昊道长、朱云和李金贵,在这刹那,几乎都失声惊呼起来,当然,他们是惊中带喜,而且喜的成分比惊的成分还多。

褚朴环顾了一眼道:“有了这座宝矿,只要能开采出一部分,便够咱们几辈子享用不尽了!”

他视线停留在天昊道长脸上,问道:“道兄,抱玉真人一定会在里面设下什么禁制,咱们别乐极生悲,千万要小心行进!”

这句话提醒了在场所有的人,谁都不愿再领先前进。

天昊道长道:“上次贫道随修罗门前来,一路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褚朴略一沉吟道:“上次是上次,修罗门那般人比什么都精,若没有禁制,他们为什么到现在不曾开采?”

天吴道长道:“贫道也在怀疑,不过他们已经搬走了。”

忽见东瀛人山本大力缓缓走出几步,摸着翘起的八字胡道:“有禁制可以设法破去,问题是地下火眼,一时不易测出,若万一误导了火眼,只怕开采的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

褚朴默了一默道:“贵国的高山中,可有这种宝矿?”

山本大力淡然一笑道:“敝国若有这种宝矿,早就开采精尽了,不像贵国,把好东西藏在地下,弃置不用。”

褚朴道:“既然尊驾有办法破去禁制,就请走在前面如何?”

山本大力虽面有难色,还是点了点头道:“就请诸位随在下走吧!”

褚朴故意让山本大力先走出十几丈,然后再和众人在后面缓缓跟进。

洞壁间光华灿烂,根本不需再燃火把,看得众人一直目瞪口呆,他们想到将来宝矿开采之后,财富滚滚而来,难免都有陶然欲醉的感觉。

但朱云和李金贵却不能不为“九九归元大阵”的被毁担忧,两人真盼望着前面出现禁制,更盼望着六丁神斧丁中齐能及时出现。

偏偏事与愿违,那山本大力一直是步履稳健的走着,半点情况不见发生。

尤其他对方位推测得十分正确,连经许多岔路,他都能不至迷惑,竟然被他一直摸到晶壁,才停了下来。

天昊道长吃了一惊道:“上次贫道来时,晶壁后面明明可以透视到隐仙谷,怎么现在竟又封住了?”

褚朴蹙起两道浓厚的白眉道:“是否走错了位置?”

天昊道长道:“绝对不错,普天之下,哪里会找到第二块这样巨大的晶壁,而且附近地势,也完全和上次一样。”

山本大力笑了笑道:“不妨设法把这块晶壁炸毁,然后继续向后炸,想来他们不可能把这洞口封得大深。”

此语一出,朱云和李金贵都心头大急,却又不便出言阻止。

还好,只见褚朴摇摇头道:“不可以,这块晶壁,举世难求,老夫还想把它搬回太白山,在长春宫内作为屏风之用,这样才够体面。”

长春夫人齐漱玉对这句话听得最感兴趣!

她走上前去,伸出十指尖尖有如春葱般的纤纤玉手,在光洁莹澈的晶壁上爱不忍释抚摸了好一阵,才笑口盈盈的道:“老鬼,你说下半天,只有这句话听得让人舒服,咱们长春宫有了这块晶壁做装饰,当真是锦上添花了。”

这男女两魔头的一番自说自话的对答,立刻引起了在场不少人的极度不满。

大家尚未协议将来开采后如何分配,无极老魔和长春夫人竟然要把晶壁据为已有,实在太过霸道。尤其金蛤蟆蓝天豪和银燕子胡丽仙,一看到晶壁便开始眼红,岂能让别人白白搬走。

众人中不少是敢怒而不敢言。

够资格站出来说话的,也只有蓝天豪和天昊道长。

不过天昊道长总是出家人,又是玄妙观三位观主的太师伯,等于主人身份,自然不便公然争执。

但蓝天豪却顾不了这一些,他近前两步,咧嘴阴笑道:“褚大掌门,依兄弟看,这块晶壁搬到苗疆火云洞比较合适。”

褚朴脸色一变道:“蓝总峒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蓝天豪皮笑肉不笑的道:“大白山终年积雪,这块晶壁也是白的,配衬起来,一定不大好看。兄弟的火云洞,却一片红光,有了晶壁做屏风,两相辉映,必定霞光万道,瑞气千条,那才真正叫做锦上添花呢。将来褚大掌门和夫人有机会到兄弟的小地方去,照样也可以观赏到。”

褚朴脸肉抽动了下道:“这样说来蓝总峒主也想要了?”

蓝天豪掀着朝天鼻道:“好东西人见人爱,褚大掌门和兄弟还不都是一样!”

褚朴仰面打个哈哈道:“蓝总峒主认为这晶壁应当属于谁的?”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至少大家都有份!”

褚朴太阳穴开始抽搐,右臂关节也霎时格格作响,显然已在运集功力。

蓝天豪咧嘴一笑,也在暗中做了迎敌准备。

正在剑拔弩张,南北两大魔头即将务展绝学之际,忽听山本大力高声道:“两位最好别为这事伤了和气,在下倒有一个好办法。”

褚朴道:“山本先生有什么办法?”

山本大力噘唇笑道:“你们两家谁都不要,把晶壁送给在下好了。”

蓝天豪眨着铜铃似的牛蛋眼道:“什么?你想把晶壁占为已有?”

山本大力笑道:“在下不像贵国人喜欢把宝物据为私有,我是要想办法把这东西运回东瀛,献给敝国天皇,做为敝国的传国之宝。”

蓝天豪牛眼圆睁,刚要表示反对,岂知褚朴却嘿嘿一笑道:“老夫完全同意,山本先生远来是客,我们理应奉上这桩礼物,以表敬意,至少贵国人将来都会知道,贵国的国宝,是来自敝国。”

山本大力拱拱手道:“在下多谢了,也代表敝国天皇多谢了!”

这位东瀛客居然自称代表天皇,难免令在场众人有啼笑皆非之感。

褚朴干笑了两声之后,才整整脸色道:“看来这宝矿内已撤去禁制,也许传言中的所谓禁制,根本就是捏造出来骗人吓人的。现在只剩下如何开采了,依老夫看,回去之后,再经一番商议,便可开始动工了。”

第十回防敌侵袭在前来的所有人中,要属山本大力携带的装具最多,他自进入洞口起,便取出一块大纸板,边走边不停描绘。这时索性蹲了下来,将纸板放上膝盖,抬头张望一番,再低头描绘一番。

众人也都围过来探头舒脑观瞧。

褚朴不住含笑点头,问道:“山本先生画的可是这里的图形?”

山本大力边绘边道:“当然必须把这山洞中所有形势画下来,有这张图就够了,不必再来重行观察。”

褚朴嘿嘿笑道:“诸位听到没有,人家东赢来的就是不一样,做起事来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处处都比咱们高明!”

这时秦炎仍旧站得很远。

他真想凑过来看看山本大力都画了些什么,却因裤子未干,担心惹人掩鼻,始终不敢有所行动。

褚朴看了一阵,忽然内心一动,问道:“山本先生可看出这山洞底下是否藏有火眼,这事最最重要。”

山本大力收起纸板道:“在下现在就开始测试!”

他说着打开包囊,取出一面罗盘,再展开一包黄绢。

那黄绢看来甚长,像包着一柄剑,及至层层解开,原来是一枝长约两尺多的锥形东西,似金非金,似银非银,下端尖细锐利,上半段中空而又透明,形成管状。

褚朴一皱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本大力道:“这东西是在下费了五年心血研制成功的,翻成贵国话,可称为‘测地针’或‘测地仪’,可以探测地下三十丈的一切情形。”

这番话听得在场众人都不住面面相觑,惊愕不已,世上居然有这种发明,这却是武功再高即便到了海外七仙那种境地也办不到的。

山本大力站起身来,高举着测地针,猛地向地上扎去。

地上本来全是矿石,坚硬似铁,但那测地针竟扎下去将近一尺,地面上只露出那半截管状物,可见山本大力的腕力惊人,不愧东赢高手。

众人为争睹他究竟怎样测知地下情形,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露出地面的半截管状物。

这一来更急坏了秦炎,他实在受不了这种诱惑,竟然情不自禁的靠拢过来,而且正好挤在刘翠娥身后。

那半截管状物果然顷刻间起了变化,里面竟现出一支红色水柱,那水柱忽高忽低,跳动不已。

水柱周围似乎又腾着一层雾气,接着再发出阵阵细碎轻响。

忽见刘翠娥掩住鼻子道:“山本先生,地底下的气味怎么是臭的?”

山本大力眨着一对死羊眼,摇摇头道:“地底下不受任何污染,气味比地面上还要清爽,哪里会臭呢?”

刘翠娥愣愣的道:“可是我的鼻子并没毛病,怎么老感到臭臭的?”

秦炎知道全是自己惹的祸,赶忙蹑手蹑脚的退了回去,而且躲得比以前更远。

山本大力两眼只顾注视着那截管子,一边说道:“若刘姑娘非说地下冒出臭气的话,那的确是鼻子有毛病了!”

刘翠娥终于警悟到是否秦炎也凑了过来瞧热闹,急急回头望去,却见秦炎站得远远的,而且现场众人只有自己一人闻到怪味,又实在不能不承认自己的鼻子的确有了毛病。

山本大力仔细观察过管内的现象后,随即将测地针拔了出来,包扎后和罗盘一起装进行囊。

褚朴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测出什么结果来呢?”

山本大力脸色凝重,像死了三天没埋,晃着脑袋道:“依测试的结果看来,情况十分严重,整个十条地道中,至少藏着十八处火眼。”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似乎所有的希望,全在顷刻之间熄灭。

山本大力再道:“不过这只是初步测试,还无法完全断定,必须下次再带更好的测地仪器来再测试几遍才成。”

褚朴一愣道:“这样说尊驾是要返回东瀛把东西带来再试了,那要多少时间呢,至少老夫和蓝总峒主都等不及。”

山本大力笑道:“在下还带来几位助手,他们都住在南阳府城客栈里,有架大测地仪器由他们带着。”

玄真忙道:“为什么不把他们一起请到敝观来?”

山本大力道:“不敢过分打扰,下次来,由在下带着他们来就成了,不必再劳动各位,测试结果,必定很快通知各位。”

蓝天豪猛一跺脚道:“想不到还有这多麻烦,若开采不成,大家岂不空欢喜一场!”

山本大力微微一笑道:“蓝总峒主放心,不管地下有多少火眼,绝不会放弃财宝不要。”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可是咱们不能要钱不要命,若开出火眼来,弄得火山爆发,人都死了,要钱什么用?”

山本大力道:“蓝总峒主稍安勿躁,据在下刚才测试,固然发现十八处地下火眼,但那些火眼,至少在十丈之下,以目前这宝矿的情形看,只要开采到两三丈,就够你子子孙孙用不尽了。”

蓝天豪顿时喜笑颜开道:“你何不早说,那太好了,咱们明天就来开采!”

山本大力摇头道:“蓝总峒主何必急在一时,总该详细测试过后才妥当些,贵国有句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有处火眼就在地表面,那又该怎么办呢?”

蓝天豪刚涌上来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浇了一头冷水,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褚朴立刻朗声道:“既然山本先生已经这样说了,大家用不着再待在这里,马上回去好了。反正今天收获不少,不算白来!”

这回是秦炎走在最前。

出了洞口,因为风是由上往下吹的,他必须仍然走在最前,有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秦炎难免越发吓出一身冷汗,刚干了的裤子,又开始粘湿起来,好在他在下风头,倒没人觉察到。

等到下了山,他又绕着下风头走到最后,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

朱云和李金贵不便一下山就分道扬镳,直随着走到玄妙观门前,才声明告辞。

褚朴倒十分热情,拉着朱云道:“朱二掌门为什么不到观里来,他们牛鼻子还要好好招待呢!”

玄真也抢着说道:“贫道早已吩咐备下盛筵,诸位施主由铁笔峰回来要好好招待一番,朱施主怎么就要走呢?”

朱云谦辞道:“在下本是住在城里,回去还有点事情要办,实在不便讨扰!”

众人见他辞意坚决,也就只好不再强邀。

在归途中,朱云道:“老弟,今天实在没有白来,至少玄妙规和南北两大魔头的行动,我们已经了若指掌了。”

李金贵道:“小弟一直奇怪,抱玉大师伯和丁师兄到底哪里去了,这样下去,他们开采那宝矿将是必然的,而我们又无法阻止,难道就眼看着他们采取行动?”

朱云叹口气,显出无能为力的模样,道:“他们开采宝矿,虽然已成定局,但据我预料,想采取行动,必定还有段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的步调不可能一致,为了争夺那块晶壁,褚朴和蓝天豪差点儿发生火井,这是你亲眼看到的。”

“小弟倒觉得无极老魔很大方,竟慨然同意把晶壁送给那位东瀛人。”

“老弟,你错了,那位东瀛人可能是在作梦。”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难道无极老魔还另有用心?”

朱云笑道:“褚朴不过是在那种情形下,将计就计的安抚他,等到那位东瀛人要雇工搬运晶壁时,他的命就没有了。”

李金贵愕然道:“无极老魔真会用这种手段?”

朱云道:“褚朴的奸诈老辣,在江湖中是出了名的,所以才被称作无极老魔,虽看金蛤蟆蓝天豪势大气粗,若和褚朴在心机上较量,他还差了一大截。”

李金贵道:“下一步我们该是提防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的行动了!”

朱云凝着脸色道:“蓝天豪进袭白家大院是必然的,而且就在最近一两天内。”

李金贵道:“大哥,这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朱云道:“当然,我们即使在武功上胜不过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李金贵道:“大哥打算用什么方法对付他们?”

朱云略一沉吟道:“这要从长计议,回去必须和二小姐好好商量商量。”

不知怎的,一提到二小姐白银凤,李金贵就想到了三小姐白玉凤,只因她们姐妹长得十分相像,所以他只要看到白银凤,就像看到了白玉凤,如今大半天不见,他对白银凤还是挂心不已呢,恨不得马上赶回家去见面。

很快就回到了家。

白银凤闲着无聊,正在后园里帮着牛金莲浇菜莳花。

她完全是一身乡下姑娘打扮,从背影猛一看还不知道是她呢。

李金贵触景生情,心下暗想道:“若将来寻回爹娘,玉凤姑娘也跟自己成了亲,她也这样打扮帮着做些家事,那该多好呢,只怕要我当神仙我也不干了。”

白银凤一见朱云和李金贵回来了,连忙询问这大半天在外面的经过情形。

两人随即说了一遍。

这时又将日已偏西。

当牛金莲知道两人尚未用中饭,便放下工作,忙着赶到厨下。

几天来家里多了几位武林人物,牛金莲对江湖中事,也听了不少,很多地方,也都见怪不怪了。

白银凤也跟着两人回到了朱云房中,因为朱云刚才已对她说过金蛤蟆蓝天豪将要进袭自家大院的事。

在她来说,目前人单势薄,必须仗着朱云和李金贵的协助。

虽然她知道朱云的武功不一定能胜过自己,但人家是武林前辈,经验阅历都有独到之处,自己必须多多仰赖他。

三人坐定之后,牛金莲又送上茶来。

朱云奔波了大半天,先喝了几口茶,才道:“据老夫预料,今晚蓝天豪不致采取行动,所以仍可安心睡觉,明晚则十有八九必来。”

白银凤长长吁口气道:“晚辈是一切仰仗朱老伯了,您的意思该怎样应付?”

朱云蹙眉寻思了半响道:“预计他们到达府上,必在入夜之后,所以咱们明天要在他们到达之前,先偷偷进入府上大院,以便早做准备。”

白银凤眨着一对明如秋水的眸子道:“朱老伯认为我们三人足可应付得了?”

朱云苦笑道:“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后果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不过,据说府上目前尚设有许多禁制,也可派上用场。”

白银凤道:“那些禁制,多在假山水榭附近,而且晚辈也不知如何操纵。”

朱云道:“禁制是不需操纵的,我们只要想办法进入假山,必可发挥一夫当关的力量,而老夫的‘五行旗阵’,也可派上用场。”

这使白银凤心情放松了不少,因为‘五行旗阵’的妙用,她是亲眼看到的。

朱云略一沉吟,继续说道:“咱们明天尽早进入府上大院,以便事先到处巡视一遍,免得临时手忙脚乱。

说话间李铁牛已推门而入,他今天是由田里提前回来的,一进门就嚷嚷着道:“朱大叔,我今天在田里是一边工作,一边练武,有几个地方,老是练不好,所以提前回来,找您指教。”

朱云只好停止谈话,来到天井,指导李铁牛习武。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跟出来观看。

连牛金莲也在厨房不时探出头来偷瞧,而且还看得兴致勃勃。

朱云则是教得十分起劲。

他四年前一心一意想收李金贵为徒未能达到目的,曾引为终生憾事,如今李铁牛在资质方面虽然不如李金贵,但他身材魁梧,天生力大无穷,再加习武兴趣特浓,将来成就照样未可限量。

李铁牛直练到全身大汗,牛金莲出来招呼开饭时,才不得不暂停下来。

朱云也惊奇于他的进步神速,仅仅一天工夫,有几种招式,便已施展得十分熟练了。

在餐桌上,当孪铁牛知道明晚有人要进袭白家大院时,也自告奋勇要参加迎敌行动,还是朱云等三人劝住了他。

不过他表示明天要提前收工,以便用得着的地方顺便帮帮忙。

今晚朱云等三人都提前休息,睡了个连日来最平稳的觉。

次日一早,李铁牛就照例下田去了。

谁知他中午刚过,就匆匆跑了回来,嚷着下午要去看戏。

正好这时朱云等正在用饭。

牛金莲茫然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要到城里看戏?”

李铁牛道:“如果是城里演戏,我何必跑那么远!”

牛金莲越发一愣道:“咱们乡下,不是过年过节,到哪里看戏呢?”

李铁牛道:“就在村子东头,上午就有很多人在那里搭戏台,听说今天要演两场,下午一场,紧接着晚上一场,下午是张生戏莺莺,晚上是吕布戏貂蝉,都是粉戏,还有武的!”

牛金莲撇了撇嘴道:“看你那副德性,听说演粉戏,就高兴成那种样子!”

这时朱云、白银凤、李金贵却都已觉出不对。

李金贵首先问道:“铁牛哥,咱们南阳庄可是要庆祝什么,怎么平白无故的要搭台子唱戏?”

李铁牛道:“听说戏班子是从城里请来的,至于为什么要演戏,奸像是玄妙观答谢本地的善男估女,咱们村子的地点比较适当,所以才在这里演。”

却听朱云凝着脸色道:“铁牛老弟,不必再说了!”

然后又望向白银凤和李金贵道:“咱们应该马上做个安排了!”

李铁牛终于有了警悟,眨着两眼问道:“朱大叔,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朱云冷笑道:“事情很明显,这台戏是金蛤蟆蓝天豪安排的,因为他知道乡下人最爱看戏,只要一开锣,每家必定全家老小一个不留的跑去看戏,这样他进袭白家才能不惊动任何人。”

李金贵道:“大哥说的有理,白家大院在村子西头,戏台褡在村子东头,蓝天豪的用心已经很明显了!”

朱云放下碗筷道:“这样也好,可以让咱们知道蓝天豪的行动一定就在今晚。”

李铁牛如梦方醒般道:“这样说,我的戏也不用看了,就留在家里听朱大叔和二小姐吩咐吧,只要用得着,我多少也能帮上点忙。”

朱云道:“二小姐,金贵老弟,咱们饭后就得想法过去了!”

李铁牛道:“那么晚饭呢?是否要我送过去?”

朱云道:“千万使不得,你只要在家里别露面就好了,必要时还需要躲一躲,至于晚饭,如果来得及,就麻烦金贵老弟回来拿过去。”

白银凤虽急着过去,却又担心被人发现,不觉紧锁黛眉道:“可是我们大白天过去,恐怕会被人发现!”

朱云道:“咱们还是要从后园越墙而出,待会儿牛老弟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走动。”

离开餐桌之后,朱云、白银凤、李金贵随即各自回房取了兵刃,来到后园。

白银凤却并未换装,还是乡下姑娘打扮。

这时李铁牛已在墙外招呼,告知外面无人走动。

三人越墙而出,再跃进白家大院围墙。

朱云是第一次进入白家大院,顿时就被眼前的宏伟建筑所吸引,虽然眼下已一片败落景象,却不难遥想当日的辉煌胜况。

李金贵是来过不少次,但白昼进入也是第一遭。

他们沿着围墙巡行了一周,先把大门由内部关好,又在门边放了不少树枝,树枝上挂了几只铃铛,以便有人破门而入时事先得到警报。

白银凤特地整理出两间房子,供朱云、李金贵和自己安歇之用。

最后,他们来到假山附近的水榭荷池旁,这里是李金贵两度发现怪异之处,白银凤也在此处弄得惊疑不定过。

李金贵指着荷池中道:“朱大哥,金姥就是在这个荷池出没过的,你说怪是不怪?”

虽是白天,池水仍深不见底。

朱云原先听到李金贵和白银凤叙说这件怪事,似乎不以为奇,到这时才觉出的确不可思议。

他们在池边站了很久,并不见有任何禁制出现。

李金贵忽然想起白家曾养着两只巨鹰,对攻击陌生人厉害无比,便问白银凤道:“二小姐,府上的大黑二黑呢?如果有它们在,今晚一定可以发挥威力。”

白银凤反问道:“你两次来都设有看到它们么?”

李金贵摇头道:“好像已经不在了。”

白银凤道:“我跟你一样,也是离家四年了,怎会知道大黑二黑究竟到哪里去了。”

李金贵再望向假山旁的石屋附近道:“怎么所有禁制也都不再出现了?”

白银风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是否要到夜间才能出现?”

李金贵为了好奇,立即向架在水榭上方的拱桥走去,白银凤急急叫道:“阿贵,你要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我过去看看。”

白银凤急急跟过去探手抓住李金贵的衣服道:“千万不可以,那大危险了!”

李金贵急急一闪,人已跃过桥去。

白银凤再欲追时,李金贵早已进入禁地。

这时不但白银凤大为紧张,朱云更是吃惊不已!

他们根本没料到李金贵会如此冒失。

而李金贵则纯粹是为了好奇,他自以为现在是日前,凭自己的一身武功,纵然禁制出现,也足可化解开去。

岂知他一路纵上假山,禁制竟真的不曾出现。

两人也随后踱过拱桥,登上假山。

由假山向四下望去,白家大院的景象,几乎可以尽收眼底。

李金贵道:“朱大哥,二小姐,今晚我们就守在这座假山上如何?”

朱云道:“好是好,但这里只可以守,不可以攻,而且对方若把假山团团围住,连退路也没有。”

白银凤抬手掠了掠秀发,带些不解的道:“为什么这附近的禁制全不灵了呢,若有禁制配合,这里还是守得住的。”

朱云也思解不出所以然来,吁了口气道:“咱们先下去,还是要继续到各处走走,最好能判断出他们可能从什么地方进入府上,以便老夫预先在围墙内布下旗阵。”

过了拱桥,白银凤忽然朝向荷池中高声道:“金姥,你若真的有灵,今晚就该出来帮帮我们的忙,我们白家又一次大难临头,但求您的神灵保佑!”

她的声音庄严而又凄凉,听得朱云和李金贵都为之耸然动容。

三人先回到白银凤整理好的房间小睡了一会,以便养精蓄锐,应付夜间行动。

当他们再度绕着围墙巡视一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想正行走间,却飞来一块石头,刚好打在李金贵肩头上。

李金贵顾不得疼痛,立即飞身跃上围墙。

但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围墙外不远的空地上。

李金贵飞身下了围墙,同时已拔剑在手,刚要出招,那人已慌忙的叫道:“阿贵,是我!”

原来这人竟是李铁牛。

他右手提了个大食盒,左手提着一壶酒,道:“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李金贵道:“不是讲好的由我回去拿么,怎么铁牛哥送来了,如果遇不到我们,这样高的围墙你如何进去?”

李铁牛道:“我等了很久啦,好不容易听到围墙里你们在说话,就丢进一块石头,这样你们就必然有人出来接应。”

李金贵摸了摸肩膀道:“铁牛哥扔石头的手法很准,刚好打在小弟的肩膀上。”

李铁牛连忙放下食盒和酒,走过来替李金贵揉着,尴尬的笑道:“如果打坏人有这样的手法就好了,听说这叫做‘隔山打牛’……”

他说到这里,觉出措词不当,连忙改口道:“那不变成打我自己了!”

李金贵道:“外面的情形怎样?”

李铁牛道:“村子里的人,几乎都到村东头看戏去了,街上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

李金贵带着歉意的道:“真不好意思,耽误了铁牛哥看戏,现在这边没您的事了,您只管看戏去!”

李铁牛正色道:“什么话,你们马上要跟那些兔崽子拼死拼活,我哪有心思看戏,快把酒饭拿走吧,免得凉了!”

李金贵刚提起食盒和酒壶。

李铁牛又道:“阿贵,你怎样进去?”

李金贵道:“不妨事,自然还是从围墙跳进去,铁牛哥,你也快回去,今晚和嫂子在家里千万小心,如果他们有人到家里找碴,要耐住性子忍点气,要不就是在后园菜窖里藏起来!”

李铁牛道:“我明白,你快进去招呼朱大叔和二小姐吃饭吧!”

李金贵单脚微一点地,手中食盒和酒平平稳稳,人已冲起两丈多高,转眼无声无息的落入围墙内不见了。

李铁牛只看得瞠目结舌,呆了半响,才转身回家而去。

李金贵落入围墙之后,朱云和白银凤仍站在那里等候,他们已听到李金贵和李铁牛在墙外的一番对话。

朱云忙道:“正好肚子已经饿了,老弟,咱们这就吃吧!”

李金贵把食盒和酒提入房内,燃亮灯,揭开食盒,只见足有七八盘菜,鸡鸭鱼肉,无所不有。

除了三双碗筷外,还备了一大壶茶,还有就是两大盘包子和馒头,由于食盒盖得很紧,揭开盖子后还热气蒸腾。

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起来特别美味可口。

但为了争取时间,他们不敢慢嚼细咽,连酒也是匆匆喝了几盅,不过虽然用餐时间短,却几乎把饭菜吃得精光。

三人刚要离桌起身,忽听室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彪形大汉,匆匆奔了进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叫道:“铁牛哥,你怎么又来了?”

李铁牛右手握着锄头,左手提了一袋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朱云也愕然问道:“老弟是怎么进来的?”

李铁牛道:“我是在围墙外垫了些砖头,先把锄头和这袋东西丢进来,然后再爬墙跳下的。

我知道你们正在吃饭,必定点着灯,所以进来后到处找灯光,好不容易被我找到了,要不然房子这么多,让我到哪里找你们。”

李金贵摇摇头道:“铁牛哥,刚才小弟还告诉你千万躲在家里别出来,你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了?你可知道今晚的事是多么危险?”

李铁牛一挺胸道:“阿贵,我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回去想了又想,才决定来的,我虽然没有你们那样的武功,却多少总能帮上一点忙,给你们壮壮胆也是好的。”

李金贵不忍再给他浇冷水,仍然急切的问道:“那么嫂子呢?她知不知道你来了?”

李铁牛道:“我当然告诉了她,她是个大活人,到时候会躲起来的。”

朱云望了望李铁牛双手的两样东西道:“铁牛老弟,这也不是叫你来锄地,把锄头带来做什么?”

李铁牛尴尬一笑道:“你们会武功的都有趁手的兵器,我这整天拿锄头的,锄头便是最好的兵器,待会儿动起手来,包管一锄头一个脑袋!”

朱云再问道:“那袋子里又是什么东西呢?”

李铁牛道:“那是几十块茶盅大小的石头,刚才在后园捡的,小侄在田里常用石头打鸟,准得很呢,今晚用它打那些兔崽子的脑袋,一定比打鸟更准!”

朱云颔首道:“老弟既然来了,老夫自然不便再让你回去,不过待会儿要听吩咐行事,千万不可抢在前头!”

李铁牛也点点头道:“小侄一切听朱大叔的。”

朱云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四粒丸药道:“现在大家每人请服下一粒!”

白银凤首先取过一粒,却不解的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朱云道:“这是变音药,金贵老弟上次曾用过,今晚免不了要跟对方答话,若声音不变,岂能瞒得过他们。”

他说着一仰脖子,先把丸药殿下。

朱云望向白银凤道:“现在要劳驾二小姐,设法找四块黑布来,最好是黑纱。”

他是现买现卖,说这几句话时,声音已完全改变,若非白银凤眼见他口齿启动,还真以为不是朱云说的呢。

白银凤依言在房内各处搜寻翻动了一阵,还好,总算被她找出一大块黑纱,然后撕成四份。

朱云再吩咐道:“现在每人都用黑纱把头脸包扎好!”

众人很快便包扎妥当,随着朱云来到室外。

朱云直奔荷池对面八九丈处的围墙下,用十面小旗,布下了一道旗阵,道:“据我判断,他们由这里进入的可能性最大,所以第一道旗阵要布在这里。”

白银凤道:“朱老伯,如果他们正好由这里进来,是否一定会被旗阵困住?”

朱云道:“这旗阵是否能困住蓝天豪,实在很难讲,不过至少能延误他们一些进袭的时刻。”

这时月亮已经外起很高,不过天上浮云甚多,月光时隐时现,显得假山和荷池附近的景色十分诡秘。

朱云又掏出十面小旗,布在荷池边,连拱桥也在旗阵之内。

他平时身上最多带有十面小旗,这是他昨日利用时间特地制作的,此刻身上足有四五十支之多。

朱云四下观察了一阵道:“这所大院,范围实在太大,若要整个防守起来,至少要用上几百人,所以必须选择一处最好的地点,也就是说,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而且要观察方便。”

白银凤沉吟了一下道:“朱老伯认为什么地方最好?”

朱云道:“当然以假山上最佳,尤其这附近是府上令尊和白嫦娥女侠经常面壁坐关之所,不容破坏,非固守不可。”

白银凤也素知在她家整座大院里,以这一带最是重要机密处所,毫不犹豫的道:“朱老伯说得对,晚辈一切听您安排!”

朱云道:“现在大家就登上假山吧!”

众人绕过水榭荷池,由石室旁登上假山。

这座假山范围甚大,占地将近一亩,山顶上全是嵯峨怪石,正好可以隐住身形。

朱云忽然轻咳一声道:“二小姐,咱们不能让蓝天豪知道府上的人都已搬走,待会儿他们到来,老夫少不得要讨你一点便宜。”

白银凤马上想到朱云要假冒白仪方。

人家是好心帮自己的忙,她感激还来不及,立即答道:“朱老伯的顾虑很对,否则我家平白多了些外人,一定会惹起对方的怀疑。”

就在这时,已隐隐听到墙外传来脚步声,而且正是朱云预料的方向。

朱云的判断,并非他会什么神机妙算,因为白家大院在村西头,离东边最近的李金贵家也有三十丈。

而假山对面又是西边围墙,墙外是一片旷野和树林,对方选择这里为进袭地点,正是最恰当的所在。

又加上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看戏去了,即便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开来,也不致被人家发觉。

不大—会工夫,围墙上便出现了十几个人头。

只听一人低声叫道:“启禀总峒主,这里进去对面有座假山,还有池塘。”

又听墙外响起蓝天豪的声音道:“你们统统就在这里下去!”

活声甫毕,围墙上已站起了二十几个人,“扑嗵扑嗵”的全跳了进来。

月光下,照见这二十几个人,头上都扣着一圈黑箍,一看就知是蓝天豪由苗疆火云洞带来的手下。

不过他们为了避免原有的装扮太过显眼,已换了普通衣服。

他们手里都执着明晃晃的月牙弯刀,在月华映照下,显得分外寒气逼人。

接着围墙上又探出两个头来,赫然是刘翠娥和秦炎。

这一男一女也跟着来了,倒是大出朱云等人预料。

那先前跳下的二十几个苗疆峒人,仍集中在围墙下并未展开行动。

只听秦炎啊了—声道:“了不得,这白家大院比我们祁连山占地半边山的庙还要大,只怕上千人都住得下!”

这小头陀一边说话一边紧紧偎在刘翠娥身边。

谁知刘翠娥却挪了挪身子,转头叱喝:“黑驴,你隔远点好不好,身上臭烘烘的,简直把人熏死!”

秦炎重重干咳两声道:“姑奶奶,你是什么鼻子,洒家早换了裤子,而且还洗了个澡,哪来的臭气?”

刘翠娥依然嗤之以鼻道:“你就是洗三天澡也洗不干净,少废话,滚开点!”

秦炎涎着睑道:“你别发脾气,洒家回去,继续斋戒沐浴。”

刘翠娥望着墙下道:“你们干吗都站着不动?”

只听一个峒人道:“刘姑娘,前面怎么是一片树林,什么也看不到了!”

另一峒人也跟着叫道:“怪事,前面好像忽然有座大山挡住?”

秦炎裂嘴笑道:“你们都乱讲什么,这时候还开玩笑!”

但刘翠娥却有警觉,回头喊道:“蓝老前辈,白家大院可能已布下迷阵,您的这些弟兄都已陷到迷阵里面了!”

但见一条肥大人影,直冲起两丈多高,然后轻飘飘的落进围墙内,正是蓝天豪。

接着又是一条婀娜身影,有如蛱蝶飞舞般落在蓝天豪身旁,不消说这是银燕子胡丽仙。

他们因事先都已有了警觉,所以落脚之处,已在旗阵之外。

虽然如此,他们却无法看到咫尺的那二十几个手下。

刘翠娥和秦炎仍在围墙上,他们知道跳下去可能被困住,干脆停在那里不动。

蓝天豪从来没碰到这种怪事,火冒三丈的道:“你们都在哪里?”

其中一人喊道:“我们就在这里,总峒主您在哪里?”

蓝天豪急得直跺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翠娥道:“蓝老前辈,晚辈记得朱老怪有种‘五行旗阵’的法术,可能他已来到了白家。”

蓝天豪晃着脑袋道:“不可能,朱云那小子和白家京无来往,他何苦无缘无故来淌混水!”

这边的情形,假山上的四人全看得很清楚,李铁牛原先本来有些胆怯,此刻对方已被困住,不觉豪气大发,竟然不经朱云等三人同意,从布袋里摸出一块石头,直向旗阵中的二十几人扔去。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峒人正被击中制腰,当场倒了下去。

李铁牛想扔第二块时,已被朱云抓住手腕。

那个人被一石打断好几根肋骨,倒在地上像杀猪般嚎叫。

其余的人也都乱成一团。

其中有人嚷道:“这石头好像是从山下掉下来的,大家小心!”

蓝天豪骂道:“哪里来的山,你们胡说什么?”

只听刘翠娥道:“蓝老前辈,白家必定在这附近埋伏有人,那石头准是他们扔的。”

蓝天豪冷笑道:“本总峒主本就希望会会白家的人,不然岂不空跑一趟!”

旗阵中又有人叫道:“总峒主,您到底在哪里?”

蓝天豪猛地须发怒张,铜铃般的两眼,几乎要破眶而出,鼻孔里叽叽咕咕的发出怪响,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森森黄牙,那模样变得吓人至极。

渐渐,从他嘴里和鼻孔里冒出三道红色雾气,很快便将他整个身子罩住。

二十几个峒人,齐齐一声惊叫,竟全数被这股奇大无比的汹涌暗劲,撞倒下去。

但当他们屁滚尿流的爬起来时,眼前的高山丛林却全不见了,终于看清他们的首领蓝天豪和胡丽仙正站在身前不远。

蓝天豪双掌破去旗阵,最感吃惊的莫过于朱云,到这时他才真正得知这位苗疆的大魔头不但放虫施毒令人闻名丧胆,一身功力更是超绝惊人。

刘翠娥和秦炎知道迷阵已破,随即由围墙上跃了下来。

秦炎打量了一眼道:“蓝老爷子,小僧只恨火器火药被师傅取走,要不然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烧了这所庄院!”

蓝天豪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本总峒主今晚是要来讨回儿子的,烧死我的儿子怎么办?”

秦炎红着脸道:“可是看不到白家的人,又到哪里找回令郎?”

蓝天豪道:“白家的人明明就在附近,怎说找不别人?”

秦炎怔了一怔道:“老爷子看到了?”

蓝天豪道:“若没有白家的人,刚才那块石头难道是你扔的?”

他不再理睬秦炎,望向假山高声道:“府上的人用不着藏头露尾,有胆量就现身出来答话?”

第十一回高人退魔朱云觉得不宜再保持缄默,随即朗声道:“尊驾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带人闯到舍下来?”

蓝天豪虽听到人声,却看不到人影,不过他已料定声音来自假山,当下,冷冷笑道:“尊驾可是白仪方白居士?”

朱云道:“不错,听你们方才的谈话,阁下该是苗疆十八峒的蓝总峒主了?”

蓝天豪颔首道:“白居士,黑夜之间居然能识得老夫,实在令人佩服!”

朱云道:“蓝总峒主由苗疆不远千里而来,可是要找在下?”

蓝天豪冷声道:“若不为了找你,老夫何用老远跑这一趟!”

朱云道:“难得大驾造访,白某蓬荜生辉,只是在下不解为什么要在夜间前来?莫非大驾在贵地苗疆昼伏夜出惯了?我们中原可没有这种习惯。”

蓝天豪喝道:“白居士少逞口舌之能,今天交还老夫的儿子便罢,如若不然,老夫决定给府上来个鸡犬不留!”

朱云故做一惊道:“蓝总峒主这话令人不解,要找令郎,为何找到舍下来了?”

蓝天豪道:“尊驾少装糊涂,老夫那儿子四年前应邀到玄妙观参加秘会,先被修罗门掳走,后来又被府上的二小姐押到白家大院,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朱云霍然大笑道:“令郎固然曾到过舍下,不过蓝总峒主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

蓝天豪不觉一愣道:“白居土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云冷冷笑道:“令郎在舍下不过耽了一天,而且在下也曾以礼相待,可惜第二天夜间他想赶回玄妙观,却在半路又被修罗门的人掳走。”

朱云编造这一番话,无疑是希望挑起蓝天豪和修罗门之间的纷争。

蓝天豪啊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修罗门已搬走了!”

朱云道:“据在下所知,修罗门并未离开南阳,尊驾只要留心察访,一定可以找到,万一贵总峒主和修罗门发生冲突,在下情愿相助一臂之力。”

蓝天豪显然已相信了朱云的话,略一沉吟,颔首道:“老夫早知道府上和修罗门势不两立,将来必有一番血拚,与其说是白居士帮老夫的忙,倒不如说是老夫帮了白居士的忙。”

朱云道:“这只能说是相互帮忙,在下先谢过蓝总峒主了!”

蓝天豪虽是苗疆一大魔头,但头脑却似乎十分简单,竟被朱云三言两语就骗过去了,他望下身旁的胡丽仙一眼道:“夫人,看来今晚是一场误会,只好暂时回去吧!”

这时最感安慰的该算白银凤,白家的一场浩劫,居然能顷刻间化解开去,不由芳心内对朱云的相助之情越发感激。

忽听刘翠娥道:“蓝老前辈,您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若真和令郎失踪之事无关,何必藏藏躲躲,连面都不敢露。”

一语提醒了蓝天豪,他顿了一顿道:“白居士,既然犬子之事与你无关,就该现身相见!”

朱云心神一震,只好从假山的怪石后站了起来。

只听刘翠娥叫道:“蓝老前辈,这人果然不是白仪方!”

蓝天豪直瞪着两只铜铃般的圆眼道:“刘姑娘可认识白仪方?”

刘翠娥道:“晚辈虽没见过白仪方,但他既是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黑纱蒙面?”

蓝天豪果然疑心陡起,沉下嗓门道:“尊驾为何不把面纱取下来?”

朱云心里一急,顺口答道:“黑夜之间,是否以真面目出现,惧是一样,蓝总峒主何必多疑!”

蓝天豪知道是受了骗,立即吩咐带来的二十几个手下道:“冲过去把假山包围住!”

那二十几个峒人,齐齐一声应呼,飞快的直向拱桥冲去。

岂知他们来到拱桥边,却谁都不肯前进一步。

蓝天豪喝道:“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

其中一人叫道:“启祟总峒主,前面又被高山大树挡住!”

蓝天豪大步走了过去,再度运集功力,双掌一推,竟又把旗阵破解开去。

二十几个峒人一声呼啸,刚过了拱桥,不想就在这时,荷池中忽然升起蒸腾雾气,石屋周近,也由地面冒出朵朵像泡影的金花。

荷池内的雾气越来越浓,很快便弥漫成数丈方圆,而石室周近的金花,则又漫空旋舞,飘忽不定。

那冲过来的二十几个峒人,霎时都喷嚏连连,眼泪直流,狂咳不止。

假山上的李铁牛,终于来了大显身手的机会,拳头般大的石头,一块接一块的都向下扔,打得那些峒人们一个个在原地胡窜乱滚,闷哼惨嚎之声此起彼落,有几个可能被击中脑袋,当场倒地不起。

峒人们因为被雾气和那些飞舞的金花弄得眼花撩乱,晕头转向,有的找不到拱桥,好几个都掉进荷池之中。

所幸当他们退回之后,雾气和金花都已渐渐消失。

只听蓝天豪暴吼道:“好啊!怪不得你们有恃无恐,且先试试老夫的毒蜂飞蝎!”

他说着从地上取起一只小小竹笼,打开笼盖,顿时有十几只奇大的毒蜂和七八只赤蝎冲了出来。

那些毒蜂飞蝎像经特殊训练一般,出笼之后,直飞假山,霎时盘绕在朱云等四人头顶。

朱云虽然久历江湖,见多识广,见到奇大的毒蜂,却不知赤蝎还有会飞的。

他深知只要被它们螫上一下,后果就不堪设想,只好双掌不住上推,希望以掌风把它们击落。

李金贵和白银凤也是双掌频挥,并运出本门罡气护身。

李铁牛发不出掌风,便急急脱掉一件上衣,拚命甩动扑击。

这一来四人身形毕露,无疑的已被对方获知假山上的人数以及隐身之处。

那些毒蜂飞蝎旋舞上空,发出刺耳的嗡嗡之声,声势十分骇人。

它们似乎都能预知被攻击者的反应,只要下面发出掌势,便会及时腾移闪躲,一有空暇,立即闪电般下扑袭击。

就这样足足半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竟然只有一两只被击落。

其余的攻势越来越猛,弄得朱云等四人根本无法分神他顾,而且手忙脚乱,简直没有喘息机会。

蓝天豪在对面看得十分清楚,边看边桀桀笑道:“如果嫌少,老夫的毒蜂飞蝎,还多得很,待会儿再放出第二批来让你们试试!”

朱云闻听之下,越感惊骇,果真再有第二批飞来,那实在难以招架。

蓝天豪说放就放,竹笼一开,果然又是一群蜂蝎飞出,面且这次为致更多,几乎是遮天盖地而来。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李铁牛这时全力应付那些蜂蝎,若蓝天豪趁此刻跃上假山进袭,实在不知如何应付。

突听李铁牛一声惨叫,显然已被蜂蝎螫到。

朱云慌急小低声道:“两位千万护着他,别让毒蜂飞蝎继续向他施袭!”

白银凤和李金贵本来自顾不暇,又要护住李铁牛,情势益见危急。

李铁牛已倒在一块山石下,不但脸色发青,全身也不住的像痉挛般抖动。

朱云也在刚才的偶一分神之间,被飞蝎螫了一针。

好在他内功深厚,运气护住内腑,并未叫出声来。但不大一会正夫,他已觉出全身气血逆冲,连带着手脚也失去原有的灵活。

只听蓝天豪阴侧侧的大笑道:“今天若不交出我的儿子,老夫就让你们全数死在假山亡,这些毒蜂飞蝎只是打头阵,马上还有金蚕虫出动!”

就在这干钧一发之际,忽然由半空传来一阵长啸,接着围墙上出现一个白衣蒙面的人影。

那人挺立在围墙上,纹风不动,像是一尊白色神像,但却隐隐透着—种令人砭肌生寒的气息。

蓝天豪显然不知此人来历,错愕了一下,大声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白衣蒙面人朗朗答道:“在下自然是来帮蓝总峒主对付白氏家族的。”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等三人此刻本来已危殆万分,见敌方忽然又增帮手,除了咬牙苦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蓝天豪望向白衣蒙面人道:“老夫的毒蜂飞蝎,已是可对付他们,暂时已用不着尊驾相助。”

白衣蒙面人放声长笑道:“蓝总峒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此来目的,不外救出令郎,这样下去,他们虽然难脱毒蜂飞蝎的攻袭,但令郎的性命也必然难保。”

蓝天豪恍然大悟,急急问道:“尊驾的意思该怎么办?”

白衣蒙面人道:“暂时收回毒蜂飞蝎,由在下过去,一定可以问出令郎的下落。”

蓝天豪接连发出二声怪啸,右臂高举,上下摆动了儿下,那群毒蜂飞蝎,果然齐齐飞了回来。

突见白衣蒙面人双臂一张,竟像御风飞行般,直向假山飞掠而来。

那围墙离假山足有七八丈远,白衣蒙面人居然不藉任何助力,直落朱云等四人身前。

这等惊世骇俗的轻功,在场所有的人,岂只见所未见,简直闻所未闻,不由全都呆在当地。

白衣蒙面人落下之后,立即低声问道:“各位可能都不是白家的人吧?”

朱云茫然答道:“在下等的确不是白家的人,阁下又是谁?”

白衣蒙面人道:“朱兄不必多问,现在对付金蛤蟆和银燕子要紧,你们之中,都有谁受了毒蜂飞蝎螫伤?”

朱云这才明白来人是相助自己的,忙道:“在下和那位老弟都被螫伤,不过朱某还撑得住,还请大驾先救救那位老弟。”

白衣蒙面人探手入怀,摸出一只白色玉瓶,倒了两粒红色药丸,先交给朱云一粒,再交给李金贵一粒道:“这一粒麻烦老弟替那位受伤的老弟服下!”

朱云服下丸药道:“蓝天豪的毒蜂飞歇非常厉害,不知大驾要怎样对付?”

白衣蒙面人四顾了一下道:“毒蜂飞歇算不了什么,在下担心的是金蛤蟆会在白家大院放虫。”

这时朱云已觉出腹内气血回转,手脚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灵活。

再看李铁牛,也挣扎着坐了起来。

白衣蒙面人忽然望向白银凤道:“这位姑娘该是白家的人吧?”

白银凤肃容答道:“晚辈白银凤,正是白家的人。”

白衣蒙面人再瞥向李金贵道:“这位该是四年前被极乐真人收归门下的李老弟吧?”

李金贵也连忙躬身说道:“正是晚辈!”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虽惊异于对方竟能在黑纱蒙面之下认出自己,仓促间却又不便多问。

白衣蒙面人道:“白二姑娘和李老弟师出名门,刚才为什么会受制于金蛤蟆的区区毒蜂飞蝎,这要让令师极乐真人和南海无相神尼知道,难免要摇头叹息了!”

李金贵愣了愣道:“莫非晚辈等原有破解之法?”

白衣蒙面人笑道:“金蛤蟆的毒蜂飞蝎,个个都练就遇风飞升,见隙下袭的特性,用掌风扑击,毫不发生效力。

白银凤如有所悟的道:“那该如何破解呢?”

白衣蒙面人道:“两位必定已经具有御剑斩劈的功力,只要先运罡气护身,然后展开剑幕,直冲毒蜂飞蝎阵中,必可将这些毒物斩杀无遗,待会儿金蛤蟆若再重施故技,你们只管照我的话施行。”

他们几人在假山上的一番对话,声音都低得只有面前的人才能听到。

对面的蓝天豪见许久没有动静,早已不耐,高声叫道:“大驾可问出犬子的下落没有?”

白衣蒙面人也提高嗓门道:“问出来了,令郎目前仍被修罗门羁押在地下宫室,不在白家。”

蓝天豪道:“本总峒主不信!”

白衣蒙面人朗朗笑道:“在下好心帮忙,你若不信,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蓝天豪怒道:“大驾这种忙等于白帮,老夫实在不能领情!”

白衣蒙面人冷笑道:“在下根本不希望尊驾领情,既然令郎不在白家,蓝总峒主现在可以走了!”

蓝天豪哼了一声道:“今晚若不毁了白家大院,老夫岂能甘心撤走!”

白衣蒙面人道:“蓝总峒主,得饶人处且饶人,白家大院在武林中算得是名门府第,当年修庄不易,你若当真胆大妄为,在下也绝不能袖手不管!”

蓝天豪沉声喝道:“原来尊驾和他们是一伙的?”

白衣蒙面人语气平和的道:“在下本来是要帮你找到令郎,既然令郎不在白家,你自当马上撤走,如今你一意蛮横,执迷不悟,在下实在看不过去!”

蓝天豪探手取起竹笼道:“你可知道本总峒主毒蜂飞蝎的厉害?”

白衣蒙面人仰天打个哈哈道:“别人惧怕你的毒蜂飞蝎,但在下看来,实在不值一笑!”

蓝天豪不再答话,竹笼一揭,成群的毒蜂飞蝎,直向假山漫空飞去。

谁知白衣蒙面人动也不动,直等那些毒物飞临头顶,才拔剑出手,蓦地飞掠而起,人如苍鹰,在空中盘旋腾掠,历久不坠,而手中那把剑,却幻化成一片光幕,但闻一阵劈劈啪啪,那些飞避不及的毒蜂飞蝎,全都被斩成数段,纷纷落下地来。

白银凤和李金贵也几乎在同时仗剑腾空,御风斩杀,转眼间便把临近的截击得一干二净。

剩下的少数,只能在高空盘绕。

蓝天豪饶是苗疆一大魔头,看了这情景也大为吃惊。

他急急收回仅剩下的毒蜂飞歇,再从腰间解下一条钢鞭蝎子钩,侧脸说道:“夫人,看来非动手不可了!”

银燕子胡丽仙不动声色的道:“你我是何等身份,先把神虫放出去再说。”

蓝天豪道:“神虫是咱们的最后法宝,对付他们,还用不着小题大作。”

胡丽仙冷笑道:“那就先让两位自动前来帮忙的出手试试!”

她指的自然是刘翠娥和秦炎。

刘翠娥确是自告奋勇前来的,而且经过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的同意。

褚朴因为自顾身份,不便前来,他之所以同意刘翠娥参与行动,不外是藉此探悉一下白家大院的内部情形,而刘翠娥也素闻白家大院建造宏伟而又充满神秘,出于好奇,所以才乐于随同助阵。

至于秦炎,他只是藉机亲近刘翠娥,就像牛屁股上的苍蝇,赶都赶不走。

这小头陀自从火药火器被收走之后,自感已英雄无用武之地,往日的火暴性子也大为收敛,几乎变成了可怜虫。

因为他除了擅施火器火药之术外,真正武功实在不怎么样。

刘翠娥自先白衣蒙面人展露惊世骇俗的轻功身手后,就有着胆颤心寒感觉,又见假山上的李金贵和白银凤也突发神威,更是不知所措。此刻听到银燕子胡丽仙要和秦炎出阵,自然不敢涉险。

但她一向险狠狡诈,表面上不便示怯,却瞥了秦炎一眼,道:“黑驴,该你大量身手了!”

秦炎全身一抖,猛退了两步道:“如果洒家有火药火器在,只要扔出一个硝磷弹,就可统统把他们收拾掉!”

刘翠娥撇撇嘴道:“你就扔吧!”

秦炎裂嘴干笑道:“姑奶奶何必老拿洒家开心,全是洒家那师傅发了疯病,竟然无缘无故的把自己的徒弟弄得变成了废物。”

刘翠娥叱道:“你本来就是个废物!”

秦炎嘟哝着道:“那可不一定,等我有了火药火器,说不定就成了宠物。”

只听胡丽仙道:“刘姑娘,既然秦小师傅胆怯,少不得你要显显身手了!”

刘翠娥暗自骂道:“这臭娘们,想借刀杀人,姑娘我岂能上你的当!”

胡丽仙果然不放松,再道:“莫非刘姑娘也胆怯?你们太白门的威名,可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

刘翠娥皮笑肉不笑的道:“蓝夫人,您要明白,晚辈们今晚只是来帮忙的。”

胡丽仙微微一笑道:“刘姑娘说得对,我们现在正是要你帮忙的。”

刘翠娥咯咯笑道:“如果蓝总峒主和夫人战败了以后,晚辈们自然会帮忙,现在两位前辈袖手旁观而要我们上阵,晚辈们岂敢落上这种喧宾夺主之嫌!”

这儿句话,当真顶撞得胡丽仙哑口无言。

她岂能忍得下这口气,香肩一晃,像只大蝴蝶般身子直冲而起,半空中平飞而出,待落上假山时,手中早多了一柄亮银柳叶刀。

白银凤和李金贵不等她站稳脚跟,双双齐出,两支长剑如银蛇跃空般分取胡丽仙两处大穴。

但闻刀剑一阵暴雨般的撞击之声,火星迸射之下,三条人影,均已跃在半空,最初看来,有如一盏巨形的悬空走马灯。

渐渐的便已刀光剑影和身形混成一片,到后来只剩下一团银光在盘旋闪射,连空中究竟是几个人也难以辨认。

最令人惊骇的是双方竟都历久不坠。

蓝天豪一见浑家当先出阵,面对方两人的身手又高得出奇,更加还有白衣蒙面人及另两人又随时都会出手,那敢怠慢,使随即也腾上假山,人甫落地,钢鞭蝎子钩便攻向白衣蒙面人。

他这钢鞭,足有七八尺长,鞭梢钳着一种蝎形毒钩,不论扫出或收回,都可伤人。

尤其若把对方钩住,只要顺手一带,便足要将对方抛上半空,取人性命,有如探囊取物。

白衣蒙面人早已有备,长剑疾掠,偏向毒钩亡迎去。

钩剑一接,立时绞在一起。

蓝天豪嘿嘿一笑,右手微一用力,鞭梢反弹,竟把白衣蒙面人果真抛向半空。

谁知白衣蒙面人虽被抛出,却依然能控制自如,立刻头下脚上,电射般攻向蓝天豪上盘。

蓝天豪心头一震,他万想不到此人的身手,竟到达能将敌方的力量化解于无形的境地,心念电转之下,手中的钢鞭蝎子钩猛向空中扫出。

只听“喳”的一声脆响,鞭梢上的蝎子钩竟被长剑削掉,好在钢鞭仍可运用自如,只得泼风打雨般向上疾扫。

两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半空,鞭剑不住接触。

几乎每接触一次,鞭梢便短去一截。

蓝天豪愕骇之下,心知这样打下去,必定讨不到好处,欲待也腾空施袭,又只感一股奇大的压力,迫得他那庞大的身躯,无法飞升,而白衣蒙面人却藉着对方鞭势扫击之力,始终不见下坠。

站在荷池对面的刘翠娥和秦炎,本来有意助阵,但又无法腾上假山,又见蓝天豪似乎已力不从心,胡丽仙也渐渐招架不住,弄得险象环生,自知上去也是自讨苦吃,索性站在那里不动。

忽听蓝天豪气喘如牛的暴吼道:“夫人快退!”

胡丽仙拚力攻出几刀,一个倒纵,总算突围落回荷池对面。

蓝天豪也随即仰身飞掠而下。

白衣蒙面人担心蓝天豪趁机施出毒虫,并未追袭,一边示意李金贵和白银凤不可跃下假山。

蓝天豪方才和白衣蒙面人激战之时,本想放出本门神虫,但因对方剑招太过凌厉,迫得他竟然找不出时间出手。

这时他的钢鞭只剩下大半截,只有施出最后的看家本领了。

提起蓝天豪的虫术,在黑白两道中,已是公认的唯他独尊。

他在苗疆火云洞后山,特别辟了一座虫园,占地有数十亩之广,并划成区域,分别养殖着蛇虫、金蚕虫、蔑片虫、石头虫、泥鳅虫、中害神、疳虫、肿虫、阴蛇虫,生蛇虫、金线虫等。

这些虫类,多半是埋在土中,或用虫药浸泡,使之像细菌般繁殖,有的是死虫,有的是活虫。

其中以金蚕虫最毒,是以五金喂毒而成,不畏火刀枪,最难除灭。

蓝天豪在虫园里,派有数十名制虫高手负责制虫。

他自己也经常到里面巡视,有时并亲自练虫配药,所以对施虫放毒之术,称得上得心应手,鳌里夺尊。

他今晚前来,目的不外讨回儿子,并顺便给白氏家族一点颜色瞧瞧,谁知不但没讨回儿子,竟连白氏家族的人影都设看到。

因为此刻他已觉出假山上的那些人,很可能是假冒白氏家族的人,尤其半路里杀出个白衣蒙面人,武功之高,已达惊世骇俗境地。

这人究竟是谁呢?

他和假山上的那些人与白家又是什么渊源呢?

其实白衣蒙面人是谁,连朱云等几个照样也蒙在鼓里。

胡丽仙瞥了蓝天豪一眼,冷声道:“你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蓝天豪探手入怀,摸出一个黑色袋子,望向白衣蒙面人道:“朋友,你们为什么不下来?”

白衣蒙面人不动声色的道:“尊驾为什么又不再上来?”

蓝天豪吼道:“不下来也罢,老夫只要撤出一把金线虫,不出三月,准叫整座白家大院方圆百余亩之内寸草不生!”

他说的并非假话,金线虫形如蚯蚓,却细如牛毛,一把足可撒出将近百条,而它们落下地,很快的便会钻入土中,即刻开始繁殖,以一生十,以十生百,三月之内,足可蔓延到整所大院。

到那时岂止寸草不生,连人畜也难以活命。

白衣蒙面人和朱云等虽然大为吃惊,却又无法阻止他采取这项行动。

尤其白银凤,更是紧张万分。

蓝天豪说干就干,打开口袋一阵抖撒,金光映照下,但见上百条闪闪烁烁的金线,飞过水榭荷池,全落在假山下的石室附近。

几乎在金线虫落地的同时,白衣蒙面人也撒出一把像细沙般的白色粉状物,刚好盖住金线虫的落地范围。

但闻一阵劈劈啪啪有如爆米花般的响声,那上百条金线虫竟全被当场炸成飞灰。

蓝天豪大惊之下,本想再撒出第二袋的金线虫,也只好及时收了回去。

白衣蒙面人豁然大笑道:“蓝总峒主,尊驾带了多少虫来,只管施放,看看究竟尊驾放虫之术高明,还是在下制虫的本领要得!”

蓝天豪呆了一呆道:“大驾究竟是什么人?刚才又是用的什么东西炸毁了老夫的金线虫?”

白衣蒙面人依然淡淡笑道:“在下只是路见不平,想助白居士一臂之力,何必提名报姓?至于用的什么东西炸毁你的金线虫,那是不传之秘,自然不便奉告。不过在下要提醒尊驾,天生一物,必定另有一物克制,放虫施毒,并非万能,今后还是少施展这种阴狠毒辣手段为妙!”

蓝天豪冷笑道:“今晚本总峒主自认栽在大驾手里,来日方长,老夫绝不忘记今晚之仇!”

白衣蒙面人道:“蓝总峒主还是健忘一点的好,你若下次再来,只怕在下就不会像今晚这样客气了!”

蓝天豪回顾了随带的手下一眼,喝道:“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去!”

胡丽仙也冷冷的望向刘翠娥、秦炎道:“多谢你们两位今晚前来帮忙,走吧!”

刘翠娥和秦炎走的倒是最快,当先跃过墙去。

那二十几个峒人,因为不少已受了伤,费了好大的气力,才一个个被背过墙去。

蓝天豪和胡丽仙临走时仍不忘炫露身手,离着围墙两三丈,一个施出大鹏展翅,一个施出巧燕翻云,霎时便身形消逝不见。

朱云眼见蓝天豪带着大队人马杀羽而去,才长长吁口气道:“朱某敢问大驾上姓高名?今夜若非大驾赐予握手,朱某等几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白衣蒙面人笑道:“此时此地,贱名未便奉告,诸位对白家之事,见义勇为,在下照样也十分感动!”

朱云心中一动,如有所惜的急急问道:“莫非大驾是白仪方大居士?”

此语一出,李金贵和李铁牛也都心神一震,齐齐凝神向白衣蒙面人望去。

白衣蒙面人淡淡一笑道:“这是那里说起,在下怎会是白仅方居士,白家二小姐就在面前,难道也会认不出来?”

白银凤也被朱云的一问,弄得半信半疑。

她顿了一顿道:“前辈可否把面纱取下?”

白衣蒙面人摇摇头道:“原来连二小姐也有这种想法,这也难怪,二小姐九岁离家,混入修罗门,与令尊分别将及十年,而回家后仅住一晚,便被南海无相神尼带往普陀山,自然对令尊认识不深。总之,诸位的想法,只是妄加猜测而已,在下若是白居士,就该守在白家大院,岂有不以本来面目示人之理。”

白银凤怔了怔道:“前辈既然并非家父,为什么对我们白家之事这样清楚,连晚辈混入修罗门以至随爱师到南海习艺都了如指掌?”

白衣蒙面人笑道:“府上目前虽已家道败落,但仍不失为武林第一家,在下身在南阳,对府上的事,岂能毫无所闻。”

白银凤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前辈可知道家父和舍下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白衣蒙面人长长吁口气道:“二姑娘放心,他们都还活着。”

白银凤紧蹙着眉道:“可是晚辈总该知道他们此刻人在哪里?”

白衣蒙面人冷然答道:“白居士若肯让人知道他目前身在何处,又何必搬离白家大院。”

白银凤用近似央求的语气道:“但晚辈是他的女儿,家父不能连自己的女儿都隐瞒啊!”

白衣蒙面人语气霎时又变得十分亲切、温和,缓缓说道:“二姑娘说得有理,据在下预料,二姑娘此次由南海回来,很可能令尊已经知道。

目前二姑娘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保持身份隐秘,行动谨慎,尤其要注意自身安全。

须知在府上周近,多少年来。一直强敌环伺,假若二姑娘有了什么闪失,令尊又于心何安。”

朱云叹了门气道:“以大驾高见,金蛤蟆蓝天豪是否还会再来?”

白衣蒙面人默了一默道:“很难讲,说不定无极老魔褚朴也会采取暗袭白家大院的行动。”

朱云心神一紧,道:“若蓝天豪下次再来,朱某等得不到大驾相助,实在很难应付。”

白衣蒙面人也喟然—叹道:“在下担心的,倒是他再度施虫。”

朱云道:“方才大驾那包消灭金线虫的药粉,十分有效,朱某斗胆恳求大驾能慨赐一些,以便对付蓝天豪重施故技。”

白衣蒙面人歉然笑道:“实不相瞒,那包药粉,名叫‘销虫散’,在下好不容易才向好友处讨来一包,若刚才蓝天豪继续放出一袋毒虫,在下也照样无法应付了。”

朱云骇然说道:“如此说来,下次蓝天豪万一再来,朱某等该怎么办?大驾务请明示一二?”

白衣蒙面人道:“那也只有走—步说一步了,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的毒虫事先全部杀死。据在下所知,蓝天豪此次北上中原,虫物不可能带得太多。”

朱云摇头苦笑道:“可是朱某又如何能将他的虫物事先杀死?”

白衣蒙面人略一沉吟道:“这事可由在下设法,不过是否能办到,就非预料所及了。”

朱云随即取下罩面黑纱,并吩咐李金贵等三人道:“如今强敌已经撤走,咱们也用不着这东西了。”

他的用意,除了对白衣蒙面人表示礼貌,不外藉此使对方也取下面纱,以便得识白衣蒙面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白衣蒙面人却并未如他所愿,他凝神注视了李金贵一阵道:“这位老弟果然骨奇神清,将来一定成就非凡。

你可知道这四年多来,不论修罗门、玄妙观,以至无极老魔、长春女妖等人,其间的纠纷缠结,都是因你而起?”

李金贵心头怦然一震道:“晚辈当年不过是个乡下孩子,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能惹起如此巨大的风波?”

白衣蒙面人语重心长的道:“老弟也该和白二姑娘一样,切记行动谨慎小心,好在朱兄江湖阅历丰富,有他在旁照料,必能减少很多失误。”

李金贵道:“朱大哥和晚辈萍水相逢,他的一番高谊隆情,晚辈永铭不忘!”

白衣蒙面人颔首道:“难得朱兄如此义气,连对白氏家族也能鼎力相助,有朝白氏家族重振声威,必不忘朱兄的大恩大德!”

朱云轻咳一声道:“大驾的一番褒奖,朱某实在愧不敢当,大驾今晚义助白氏家族,使白家得免浩劫灾殃,又岂是朱某望尘可及的!”

白衣蒙面人淡然笑道:“咱们用不着相互标榜,诸位,在下就此告辞了!”

忽听李金贵叫道:“前辈慢走!”

白衣蒙面人道:“李老弟可是有事么?”

李金贵虔诚无比的躬身一礼道:“晚辈想问前辈一件事。”

白衣蒙面人道:“只要在下知道的,无不据实奉告。”

李金贵肃然问道:“前辈既然对晚辈的身份来历知道的如此清楚,必然听说在晚辈离家前往长虹岛后,舍下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白衣蒙面人道:“李老弟不妨说说看!”

李金贵道:“家父母在三年前无端失踪,前辈可知道他们两位老人家的下落?”

白衣蒙面人道:“自然听到一些消息。”

李金贵大喜过望道:“家父母目前在什么地方,前辈请快示知?”

白衣蒙面人语气稍顿,接道:“令父母目前仍安然无恙,而且并未离开南阳。”

“可是前辈应该告知晚辈家父母的下落?”

“在下并非不肯相告,而是担心告知老弟之后,令尊令堂的安全便大大可虑,连老弟本身也必随之危机重重!”

“晚辈愚鲁,不解前辈话中之意,前辈是否可以再说详细些?”

“不必了,彼此后会有期,在下先走一步了。”

白衣蒙面人话声甫毕,但闻轻风飒然,身形有如流星般,由假山直掠出围墙之外,霎时无影无踪。

李金贵定了定神,才环顾了朱云、白银凤、李铁牛一眼,茫然说道:“大哥,这人实在太神秘了,他究竟是准呢?

当今武林中有这样超绝武功的,只怕数不出几人,大哥久历黑白两道,总该猜出八九分才对?”

朱云也神色惘然,吁口气道:“看来此人必是久居南阳,而南阳一地,也只有二小姐的令尊白居士跟他可以差堪比拟,但他却又并非白大居士。”

李金贵望向白银风道:“二小姐,你可能断定他并非令尊?”

白银凤道:“我方才本来被朱老伯一语提醒,也曾想到他可能是家父,但家父那有不和我父女相认之理?又岂会采取独来独往的行径?”

李金贵忽然失声叫道:“大哥,小弟想起来了,他一定是卧龙岗上那位高人!”

朱云哦了一声道:“这倒很有可能,这样看来,他一定和二小姐府上有渊源。”

李金贵道:“上次夜间在玄妙观传书的人,也很可能是他。”

朱云道:“老弟不必妄加猜测了,现在咱们该快些回去,免得弟妹一个人在家里担心。”

四人下了假山,来到荷池边。

李金贵摇摇头道:“现在我才知道金姥在荷池两度出现,必定是阴灵不散,并非真还活着,她若没死,今晚为什么不现身出来?”

白银凤道:“虽然金姥没出来,但石室附近的禁制仍然发挥了作用。”

朱云望着石室附近到处的斑斑血迹,笑道:“今晚最能发挥作用的,该是铁牛老弟,蓝天豪带来的峒人,多半伤在他手下。”

李铁牛傻笑道:“今晚我总算开了眼界,除了一开始时丢丢石头,什么忙也帮不上。”

李金贵道:“铁牛哥能丢石头就够了,对付那些峒人,扔石头比我们发暗器更为有效。”

李铁牛裂裂嘴道:“可是后来上来那位什么总峒主和夫人,我就一点用场也派不上了。”

朱云抬手拍拍李铁牛肩膀道:“李老弟,你才练了几天功夫,就想跟那些魔头等级的人物斗?你没看到方才连老哥哥都只有在一旁看热闹的份,别好高骛远,回去还是好好练功,等将来练成了,总有你大显身的一天!”

出了白家围墙,街上仍不见一人。

这倒并非夜色已深,而是村东头那场野台戏尚未散场,因为他们仍可隐隐听到锣鼓声。

回到李金贵家,刚走到天井,牛金莲便急急的迎了出来,可知她尚未入睡,事实上她牵挂着李铁牛,又那里睡得着,此刻一见全都安然归来,自然喜不自胜。

朱云道:“大家安心去睡吧,今夜是不会有什么事了,好好养养精神,准备着金蛤蟆再来!”

李金贵道:“大哥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再来?”

朱云道:“村于东头那台戏是他花钱雇来的,今晚他偷鸡不着蚀把米,岂能甘心,所以我预料着他一定会再来。”

牛金莲知道大家饿了,忙着到厨下煮了一锅面,直等大家吃完面上床安歇了,她才回房就寝。

第十二回怪叟被掳一连一天半过去。

在这一天半里,李铁牛照常下田工作。

朱云、白银凤、李金贵都足未出户。

因为他们料想得到,这几天玄妙观一定风声很紧。

金蛤蟆蓝天豪夫妇夜袭白家大院,是件大事,他们锋羽而归之后,即便自己能保持缄默,却挡不住刘翠娥和秦炎的嘴,只要他们两个一嚷嚷,聚集在玄妙观的各门各派头头们,那有不知之理。

如果对方真的下次再来,便可能是各门各派联手进袭了,其严重性可想面知。

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朱云动身到圆觉寺去赴修罗门郑君武的约。

上次在铁笔峰巧手天魔郑君武亲口答应,三日后黄昏时刻,在圆觉寺相会,以便把青冥剑法秘笈交还朱云。

朱云原先只希望带李金贵同去,但白银凤放心不下,也坚持参加,朱云想到反正郑君武在铁笔峰已见过白银凤,也就没有再避讳的必要,只好答应下来。

此刻午时刚过,朱云决定提前到达,以便对方万一有什么阴谋行动,可以事先有所发觉。

他们每人都佩带兵刃。

李金贵也依然戴了面具。

到达圆觉寺外,离约定时刻将近提早了一个时辰。

朱云打量了一下道:“咱们暂时别进去,寺外有处松林,最好先躲在松林里,等郑君武出现了再说。”

这处松林是在山坡上,虽前端离圆觉寺只有二十几丈远,两者之间只隔了寺外的一片广场。

而三人隐身之处正对着圆觉寺大门,居高临下,视界十分广阔,可以尽瞰圆觉寺内的一切动静。

三人刚坐下不久,忽听白银凤叫道:“朱老伯,圆觉寺大殿里好像有人,是不是他们已经来了!”

朱云和李金贵齐齐凝神望去,果然大殿内似乎有人影走动,但因大殿内光线较为阴暗,又相隔二十几丈之遏,无法看清是否巧手天魔郑君武。

朱云一皱眉头道:“郑君武约定黄昏时刻,他不可能来得这么早。”

李金贵道:“圆党寺早成一片废墟,又有谁到大殿里走动呢?”

白银凤道:“表面看起来像废墟,但地底下却藏着几百人。”

李金贵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修罗门已经搬走,地下那里还会有人。”

白银凤像在喃喃自语般的道:“我总认为修罗门不大可能搬走,他们怎肯轻易放弃修建了将近二十年的地下宫室。”

李金贵摇摇头道:“依我看修罗门把地下宫室修建在圆觉寺,实在是不智之举!”

白银凤一愣道:“为什么呢?”

李金贵道:“他们的进出口据说开在大雄宝殿的莲座下,只要有人隐藏在咱们这里,便可看到他们的进进出出,还有什么隐秘可言?”

白银凤笑道:“你错了,这正是他们聪明之处,像做某件事一样,越隐秘的事,越容易引人注意,而且他们对自己人的行动,都能严格管制。”

李金贵道:“都有些什么管制呢?”

白银凤道:“修罗门不论任何人,必须有修罗大帝的令谕才能出洞,时间多在夜晚,而且出洞前必先和外面的人连络。”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修罗门在外边还有人么?”

白银凤道:“这些人可能是他们买动的附近百姓,而且服下了特制的药物,只要怀有二心,必定性命难保。”

李金贵想了想道:“他们如何连络呢?”

白银凤道:“地下宫室的上方,有两面很大的铜镜,白天藉阳光,夜间藉火光,可以照见通道内任何出入的人,另外地道旁石室内有监听监视设备,可用窥管看到上面的一切。”

这些事因为李金贵不曾亲跟看到,所以只能半倍半疑。

朱云插嘴问道:“二小姐,你当年在修罗门时,可曾常常出来?”

白银凤摇头道:“要想离开地下宫室,实在不是件容易事,晚辈初进修罗门时,足足三年不曾见到天日。

以后虽有时奉令外出,总共也不过十次八次,修罗门上上下下有几百人,有时十天半月都不见有人出去。”

朱云皱眉道:“人若长久不见阳光,对身体必有影响,修罗门的人经年累月藏在地下,这种生活实在不是人受的。”

白银凤道:“修罗大帝金浩早顾虑到这一层,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制造了一种叫做‘借阳素’的红色药丸,只要每人每月服下一粒,便不受不见阳光的影响。另外,由于几百人的饮食供应不便,又制造了一种‘百日粮’,只要每人每天吃下指尖大的一块‘百日粮’便可终日不饿。”

饶是朱云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这些玄之又玄的事物弄得茫然不知所解。

白银凤正要再继续讲下去,却听李金贵叫道:“那人走出大殿来了!”

朱云和白银凤不约而同望去,果然这时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站定一个身穿绿色长衫,手摇折扇的人。

虽然相隔甚远,无法看清面貌,但他衣衫飘飘,却大有玉树临风之慨。

朱云两眼直眨的道:“这是谁呢?二小姐,是否修罗门里的那位剑主?”

白银凤凝视了一阵,道:“修罗门的剑主中,只有五剑主耿武扬长得较为潇洒,人称玉面神君,但这人显然不是耿武扬。”

绿衣人在台阶上只站了一会儿,便移步出了寺门,直向这边而来,而且一边走一边折扇轻摇,那姿态潇洒至极。

朱云低声道:“他已马上走近,咱们少不得要盘问盘问他,因为这人的装束,又一个人来到圆觉寺,分明透着蹊跷。”

白银凤道:“他好像已发现我们,故意走向这边来的。”

说话间那人已走近,朱云等三人都不觉眼前一亮。

因为这人实在长得丰神俊逸,秀美绝伦,英挺中又透着一种妩媚,当真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朱云等三人本来都坐在地上,这时也情不自禁站了起来。

绿衣人来到跟前,依然折扇轻摇,神态自若的灿然一笑道:“三位倒也清闲自在,竟然躲在松林里看庙,莫非庙里还有什么好看的?”

朱云一拱手道:“敢问公子上姓高名?为何独自一人到圆觉寺来?”

绿衣人绽唇微笑,露出那编贝般的前齿,道:“在下柳絮飞,人称多情公子,到圆觉寺不过是随便走走。”

绿衣人居然把“多情公子”的绰号也自动报出,这在别人,也许是件不伦不类,赔笑大方的事。

但因他本就仪表出众,风流倜傥,由他口中说出,反而令人觉得似乎顾理成章,就像他本来应该多情一样,不多情反而辜负了造物者的原意。

朱云又一抱拳头:“柳公子好像不是本地人?”

柳絮飞笑道:“四海之内,任我邀游,普天之下,皆是一家。前辈何必问我是哪里人,在下倒想知道前辈台甫怎样称呼?”

朱云道:“老夫朱云,在武林中只能算是无名之辈,说出来柳公子也未必知道。”

柳絮飞打个哈哈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难得能在南阳相见。”

朱云不由暗暗吃惊,这人居然能知道自己是北崆峒的二掌门,可见他虽然年纪轻轻,身份来历却必定大大不凡。

这时柳絮飞两眼已盯上了白银凤,视线在她脸上一直来来回回的转个不停,到最后竟然咂着嘴道:“一心一意,只想寻求天下美女,想不到今天真正遇上绝色的佳丽了,敢问姑娘芳名?”

白银凤初见此人,虽然也颇为心仪。但此刻见他举止轻薄,出语轻佻,不觉已渐生反感,粉颊一热,转过头去道:“抱歉,彼此不认不识,未便奉告!”

柳絮飞剑眉微挑,双眸一眨,道:“姑娘,常言道得好,见面三分情,人与人之间,那个又原本相识?当在下得知芳名后,不就是相识了么?”

白银凤冷声道:“闺阁之身,对于一些不相干的人,还是少认识为妙!”

柳絮飞摇头神秘一笑道:“姑娘既然尚待字闺巾,那在下越发要认识了,窃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是天经地义的啊!”

他说着折扇轻摇,看样子就要向白银凤香肩上拍去。

白银凤忍无可忍,恼羞成怒之下,霍地拔出长剑,叱道:“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敢对姑娘我无礼,八成活得不耐烦了!”

柳絮飞并不吃惊,仍然神态自若,淡淡一笑道:“好厉害的一位姑娘,连碰都不能碰,看来我这位多情公子,今天是自寻烦恼了。姑娘,你可知道在下为什么叫柳絮飞么?”

白银凤冷笑道:“你姓什名谁是你自己的事,与我什么相干?”

柳絮飞带着玩世不恭的神态,眼波流转,脆生生的笑道:“不然不然,本公子此番来到南阳,目的就是要寻访人间美女的。柳絮飞到那位美女身上,就证明那位美女与我有缘,刚才柳絮已经飞到姑娘身上了,姑娘还有什么话说?”

白银凤那里忍得下这番羞辱,“唰”一剑,猛向柳絮飞前胸刺去。

她不愿制对方于死地,所以剑势出手之后,稍稍偏向一侧,在她的想法,至少可以刺伤对方左肋,或者挑破他的上衣。

岂知柳絮飞像早就有备,双脚未离原地,只将身子一偏,便使白银凤的剑势落空。

白银凤手下不再留情,紧接着刺出第二剑。

但她剑势未到,对方早已闪在五六尺外,并且俏皮的摇头一笑道:“好厉害的姑娘,不知将来谁敢娶你做媳妇!”

白银凤岂肯干休,正要跃身施袭时,却被朱云拦住道:“二小姐用不着和他计较,彼此无怨无恨,犯不着伤了和气。”

柳絮飞摇着折扇,咂咂嘴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在下今天终于吃上多情的亏了,姑娘别发脾气,气坏了身了还要有人服侍,喏,在下这厢赔礼了!”

他说着果真一躬到地,深深施了一礼,那姿态美妙至极。

李金贵对柳絮飞的轻浮举止,也早已看不过去,到这时才冷冷说道:“尊驾以后待人处事,最好放庄重些,免得自取其辱!”

柳絮飞两眼一霎,朝着李金贵道:“这位兄台是谁?莫非早已做了这位姑娘的护花使者?难怪在下多情反被多情误,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就难怪了!”

李金贵剑眉微挑,一挺胸道:“兄台说话,最好留些分寸!”

柳絮飞微微一笑道:“怎么?兄台可是对小弟看不顺眼?说句诸位别见笑的话,小弟的模样,多少人想看都看不到,今天送给你们看,你们反而瞧着不顺眼,这是从哪里说起?”

李金贵道:“兄台固然一表人才,但却不能凭着仪表出众就行为不检!”

忽听远处传来一缕话音道:“公子,你在哪里?时间不早,该回去了!”

柳絮飞闻声立刻抱扇一拱道:“诸位,失陪了,羊婆婆在那边喊我,我必须马上回去。”

朱云早已料到此人来历不凡,岂能放过查明来历的机会,忙道:“柳公子可否把那位羊婆婆请过来一见!”

柳絮飞眨了眨眼道:“在下长得一表人才,你们都不愿看,羊婆婆是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又有什么好看的?”

朱云陪笑道:“老夫已知公子身份不凡,想来羊婆婆也必是当世高人,老夫但愿有幸能当面拜见!”

柳絮飞灿然笑道:“朱二掌门倒是位非常会说话的人,其实区区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羊婆婆也不过一名山野老妇,有什么值得拜见的!”

远处又传来羊婆婆的声音:“公子,还在那里耽误什么,再不回来我就自己回去了!”

这声音似远又近,似近又远,显然是以极为深厚的内家真力发出。

柳絮飞不再迟疑,复又拱拱手道:“诸位,后会有期,再见了!”

他走出几步,再回过头来,望着白银凤道:“姑娘,刚才在下失礼,你可千万别生气,下次有机会再向你赔礼。”

他步履潇洒,飘逸如仙,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眨眼间便已到了圆觉寺外的官道上。

忽然人影一闪,官道旁的树林内闪出一个紫衣老妪。

其实这只是猜想她是羊婆婆而已,因为那树林距朱云等隐身之处,只有四五十丈,只能看到那人影是一身紫衣,满头白发。

羊婆婆居然能在相距四五十丈的树林内,呼叫柳絮飞的声音如此清晰,就像在面前一般,尤其她的语音并非放声高喊,简直和平常说话没有两样,这份超绝内功,实在令人骇异。

远远望去,柳絮飞和羊婆婆状至亲密,两个相偎在一起,不大一会工夫,人影便消逝在官道的转角处。

朱云两眼直直的看着柳絮飞和羊婆婆的人影不见,才像自言自语的说:“这人的确大有来头,此刻在南阳出现,必定是有所为而来,说不定其中牵扯到一段武林秘事,很可能就在最近,南阳府地面会掀起一场风风雨雨!”

李金贵略一沉吟道:“这人可不可能是上次在白家大院击退金蛤螟蓝天豪的那位白衣蒙面人?”

朱云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

白银凤冷冷说道:“不管他人物生得多么标致,但行径却太轻浮下流,真可惜了他那一表人才!”

朱云微笑道:“二小姐说的固然有理,但据老夫看来,他只是自幼娇生惯养,行径稍微放荡不羁了些,心地并不坏,即以刚才的情形而论,也并无恶意。”

白银凤虽不同意朱云的看法,却也未便再说什么。

这时太阳已渐落进西山,正是双方约定的黄昏时刻,但却始终不见巧手天魔郑君武的影子。

朱云渐渐等得不耐烦,皱起两道白眉道:“郑君武该来了,莫非其中有诈?”

白银风道:“上次他明明说过,不管是否把秘笈带来,他的人一定按时到达。”

李金贵也道:“他真的会爽约么?”

朱云沉忖了一阵,似乎已胸有成竹,缓缓说道:“我担心刚才柳公子和咱们谈话的时候,他已进了大殿,也许他此刻正在大殿里等我。”

李金贵道:“那就过去看看!”

朱云道:“另外一个顾虑,是担心他发现我们三人,可能会怀疑对他不利,反而不敢现身。”

李金贵道:“大哥顾虑的也是,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朱云道:“不妨由我独自进入大殿,你们两位随后在大殿东侧厢廊隐住身形,等我取得秘笈后,再行会合。”

李金贵有些担心的道:“万一大殿内有埋伏,大哥一人只怕不好应付。”

朱云笑道:“不太可能有埋伏,最多是郑君武一人和我展开厮杀,我虽然不一定胜得过他,至少还可以战上三五十合,何况你们就近在眼前,听到声音,可以立刻进去接应,有了两位相助,我还怕他什么。”

李金贵道:“这样也好。”

朱云道:“等我走出一段路,两位再跟过去!”

他说着出了松林,摇摇摆摆的向圆觉寺大门方向走去。

李金贵和白银凤直等他走了将近一半,才在后面故作悠闲的跟进。待两人到达大殿东侧厢廊时,朱云早巳进入大殿。

他们隐身在厢廊前端的一样石台后,这里可清晰的看到大殿门口,相距也不过五六丈远,只要朱云在殿内传出警信,两三个纵跃便可到达。

两人都极力屏息着,不约而同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大殿门口,虽然明知不一定有情况,却都如临大敌一般。

谁知足足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去,竟连半点声息都没传过来。

李金贵不由暗自埋怨道:“朱大哥也真是,即便大殿里不见对方的人,也该站在门口让我们看到你的人!”

又等了一会儿,天色几乎已完全暗了下来,仍听不到丝毫动静,就像朱云此去如石沉大海一般。

白银凤终于忍不住,低声叫道:“阿贵,我们进去看看如何?”

李金贵也不再迟疑,点点头道:“好,我们马上过去!”

两人来到大殿门口,外面天色已经很暗,大殿内自然更是黑漆漆一片。

李金贵向里叫道:“朱大哥,你在哪里?”

他连叫几声,竟然不见回应。不觉惊然一震,刹那问几乎要冒出冷汗,侧脸说道:“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白银凤也大为惊愕,失声说道:“莫非朱老伯遇害了!”

李金贵茫然摇头道:“不可能,若真是那样,必定先发生打斗,打斗必定有声音传出,而且对方害了朱大哥,也必定从门内逃出,为什么我们既没听到声音,又没看到有人逃出呢?”

白银凤道:“你身上带了火折子没有?”

李金贵这才想起该进去察看一下,好在他已有备,连忙将火折子燃亮。

白银凤早巳横剑在手,以防不测。

大殿内顿时照亮,两人各处走了一遍,奇怪的是竟然毫无发现,但朱云却失踪了。

只听白银凤叫道:“我明白了,修罗门并未搬走,他们是把朱老伯掳进了地下宫室!”

一语提醒了李金贵,这话若在未进大殿前,他只能半信半疑,现在却是非信不可了,因为这大殿只有一个前门,前门不见有人出来,除了进入地下宫室,根本不可能再有别的出路。

他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受着朱云的呵护关照,他对自己,算得上一见如故,情深义重,而自己对他,虽然不得不以兄弟相称,但在内心却对他像长辈伯叔一般的敬重。如今失去了他,简直就像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亲人一般无二,又怎能不令他惘然不知所措。

白银凤的心情,也像李金贵一样的沉重,她想起金蛤蟆蓝天豪夫妇率众进袭白家大院的那晚,朱云舍命相助,仗义施以握手,算得上是白家的大恩人,此刻恩人被人掳走,又怎能不焦虑如焚。

两人默然了许久,才听李金贵道:“既然朱大哥已是被修罗门掳走无疑,我们也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好走了!”

白银凤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金贵望着佛像下的莲座道:“移开莲座,冲进修罗门地下宫室,不计生死,也要把朱大哥营救出来!”

白银凤急急摇头道:“千万不可,修罗门高手如云,地下宫室不亚天罗地网,冲进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岂能自寻死路!”

李金贵明白这话并非耸人听闻,自然也心生警惕,若自己和白银凤也陷进去,又有谁来救朱云呢?

尤其白银凤原是修罗门的八剑主,若落入对方手中,说不定会被凌迟处死。

既然有了这种顾虑,自然不能再坚持己见,但他还是认为至少要掀开莲座查看一下,因为他上次明明亲眼见到好像出入口已被石块堵住,怎能这样快就被清除出来,而当石块没清除前,修罗门的人又是怎样进出的呢?

白银凤见李金贵愣在那里,茫然说道:“事到如今,只有先回去了,明天再想办法。”

李金贵道:“至少该移开莲座看看,瞧瞧那被堵住的通道,是怎么打通的。”

“可是启动莲座的机纽是由里面的人操纵的。”

“我们可以合力移开,上次就是朱大哥和我移开的。”

白银凤带些儿犹豫的道:“我知道合两人之力,应该是能够移开的,但却必定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李金贵道:“我就是希望被他们发现,他们总不会用什么方法把咱们吸进去,只要有人冲上来,正好可以一个一个的收拾,不出片刻,便可用他们的尸体把洞口堵住。”

白银凤稍一犹豫道:“也好,让咱们先给修罗门一点厉害尝尝!”

于是两人各据方位,抱住佛像,用力一搬,那佛像便移了开去。

顿时,他们几乎同时惊叫出声,莲座下那里有什么出口,只见上面堵满了石块,连洞口原有的痕迹都毫无所见。

这虽不能证明修罗门确已撤走,但却可断定此路不通,那么对方究竟怎样把朱云掳走的呢?

人是有实际形体存在的,总不能变成一只鸟或一只蚊子飞出去,也不可能像鬼魅般透墙而过。

两人全都呆在当场,许久,才只好把佛像再恢复原位。

白银凤吁口气道:“我一向不信邪,今天却真是出了邪。阿贵,再燃起火折到处照照!”

这间大殿,虽然十分宽敞,总是不须片刻便可走遍,两人反复看了几次,依然毫无所获。

就在这时,忽听白银风叫道:“阿贵,快过来看,原来毛病出在这里!”

李金贵急急过去,只见神龛后面,在大殿后墙上开了一个大约两尺宽三尺高的洞,足可容人矮下身子钻过去,只因神龛靠墙很近,所以不易发现。

现在已可断定朱云是被人由后墙的洞口掳了出去,只是被掳时竟然未发出声音,依然是团解不开的谜。

李金贵忙道:“谅来他们还在路上,咱们赶快追出去!”

当两人由洞口钻出去后,眼前是一片旷野,而且横亘在不远处的,是一望无际的丘陵地带和杂树林。

好在此刻月亮已经升起,至少可以看出几十丈外。

两人慌不择路,只顾向前狂奔。

大约追出去两三里路左右,忽见前面出现几条人影,而且隐约中可以辨出都是道装打扮。

于是两人各展轻功,风驰电掣般直向前追去。

谁知那些道人已发觉身后有人追袭,也都拨腿飞奔。

偏偏前面是一处地形复杂的杂树密林,李金贵和白银凤追了不远,那些道人便隐入林中不见。

当两人进入林中后,那里还有人影,连脚步声也毫无所闻。

白银凤停下脚步道:“不必追了,这里地形太过复杂,敌暗我明,若对方设有机关埋伏,说不定你我会吃上大亏。”

李金贵打量了一下形势,道:“二小姐,走,我们到玄妙观去!”

白银凤不解的道:“到玄妙观做什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小时候在府上整年不得外出,后来进入修罗门,只能深藏地下,所以对附近地形不可能热悉,前面有条路,你可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么?”

白银凤的确摸不清此刻的方向,问道:“是通往哪里的?”

李金贵道:“正是通往玄妙观的,而且刚才那些人,也全是道士,附近除了玄妙观,那里还有道士。”

白银凤哦了一声道:“这样说来朱老伯是被玄妙观的道士掳走了?”

孪金贵道:“不错,这似乎是可以断定的,只是我怀疑玄妙观的道士怎么知道朱大哥今天黄昏要到圆觉寺来?”

白银凤眨着一对秋水般的大眼睛道:“莫非修罗门和玄妙观也在暗中勾搭?郑君武故意把消息泄漏给玄妙观?”

李金贵想了想道:“不可能,照我的看法,说不定玄妙观的道士已经先掳了郑君武,然后套出消息,再掳走朱大哥。”

白银凤对李金贵的话,并不能深信,默了一默道:“郑君武老奸巨猾,又武功高强,只怕玄妙观那些道士还不容易把他掳走,而且玄妙观和修罗门之间,也没有什么过节。”

李金贵道:“二小姐是贵人多忘事,四年前修罗门的三令主神算天魔林煌和郑君武等公然大闹玄妙观,抓走了金姥和蓝云,而我也是在玄妙观被他们逼走的,又因袭击刘翠娥和秦炎,以致烧毁了玄妙观不少房子,难道这还不算过节?

尤其经过四年到现在,说不定其中又结过不少梁子,如果他们两家相处和睦,玄妙观开采宝矿的行动,为什么不也邀修罗门参加?”

白银凤道:“你的话固然不错,但修罗门至今下落不明,玄妙观又到哪里去邀集呢?”

这话也照样有理,李金贵紧皱双眉道:“不过玄妙观为什么要把朱大哥掳走,也是令人难解。”

白银凤道:“是啊,上次你们还和玄妙观的道士以及南北两大魔头等人一起到过铁笔峰,他们要掳朱老伯,何不在那里下手?”

李金贵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上次在铁笔峰,各门各派的人都有,玄妙观的人想下手反而不便。”

白银凤道:“你是说这次掳朱老伯的,只是玄妙观一方面,南北两大魔头以及另外那些人并不知情?”

李金贵语气坚定的道:“应该是如此。”

白银凤摇摇头道:“请别介意,我的看法和你并不完全相同,我认为朱老伯很可能是蓝天豪掳走的。”

李金贵一怔道:“怎有这种可能呢?”

白银凤道:“说不定蓝天豪那晚进袭我家时,已认出是朱老伯假冒家父,而他又铩羽而归,此仇岂能不报。”

李金贵依然有些不解的道:“那么刚才我们所见的,为什么又都是些道士呢?”

白银凤道:“蓝天豪的手下全是峒人,俱都奇装异服,如今来到中原,为了形迹不惹人注意起见,当然要改换衣装,他们住在玄妙观,只有向道士借衣服最方便,所以刚才看到的那些道士,只是峒人改扮的而已。”

白银凤的这番见解,确是十分合情合理,李金贵无法不同意她的看法。

他毫不迟疑的道:“二小姐,那我们就马上赶到玄妙观去!”

第十三回回巧施妙计圆觉寺距玄妙观,也只有十几里的路程。

两人到达观外,才不过起更时分。

这里是玄妙观的后侧,李金贵想起上次和朱云曾在土岗上了望观内情形,便和白银凤也上了土岗。

这次比上次几乎要早两个时辰,刚刚入夜。玄妙观内,到处灯火点点,若此刻进入观中,行动很难不被发现,只好稍做等候。

白银凤低声问道:“阿贵,你饿不饿?”

李金贵这才想起到现在还不曾用饭,而附近远离村落,即便有村落,也不见得有贩卖饮食之处。

白银凤问他饿不饿,分明她自己已经饿了,他饿了不打紧,让白银凤挨饿内心却是大大过意不去。

忽然他灵机一动,站起身来道:“二小姐请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些食物来!”

白银凤茫然问道:“这附近看不到人家,到哪里找食物去?”

李金贵道:“到玄妙观去找,最方便不过。”

白银凤紧蹙黛眉道:“你可知道玄妙观的厨房在哪里?”

李金贵笑道:“也许二小姐不清楚,当初我遵照三小姐的吩咐混进玄妙观,就是在厨房里耽了将近一个月。

那位掌厨的大师傅姓张,最喜欢喝酒吃烧鸡,每晚都留着烧鸡自己享用,我去偷一只来,咱们两人就够了。”

白银凤道:“出家人不是戒荤戒酒么?”

李金贵道:“出家人要看什么样的,像玄妙观的三位观主,表面是不进荤腥,暗地里却是偷着享用。二小姐,你等着,我去了!”

他下下土岗,直奔厨房方向而去。

正好那厨房也在玄妙观后侧的角落里,除了做菜做饭的伙头道士们,其他道士,甚少前来走动。

李金贵跃过围墙,轻车热路,很快便摸到厨房。

厨房内并不见有人,原因是此刻晚餐早过,那些伙头道士们都提前上床休息,以便次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做饭。

大灶房的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那里正是掌厨的张师傅摆放酒菜之处。

李金贵推开门摸了进去,揭开笼罩,果然还有一只完整的烧鸡,旁边还有一壶酒和几个馒头。

他顺手找了一块餐巾,又取来两个碗,和烧鸡馒头一起包好,再提起酒,匆忙的出了厨房,跃过围墙,回到土岗上来。

白银凤正等在那里,一见李金贵到来,忙道:“这样快就回来了!”

两人把位置移到树下,李金贵打开餐巾,再斟满两碗酒道:“二小姐,在这里用餐,不比家里,只有请你将就点了。”

这等美味,又在饥饿之际,白银凤不由夸道:“阿贵,你真能干!”

李金贵再把烧鸡撕开,端起碗来道;“这土岗上很冷,喝点酒可以御寒,反正现在不便进观,咱们就慢慢的喝吧。”

这时白银凤也顾不得千金小姐身份,依言喝了口酒,月光下,她凝视着面前的这位少年。

虽然此刻他已易了面容,但想起他的本来面目,虽然没有柳絮飞那般俊美秀气,却不失英挺焕发,尤其眉宇间那股爽朗而又坚毅的神韵,似乎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力量,若非妹妹玉凤已和他先行认识,说不定自己也会坠入情网。

李金贵见白银凤一直脉脉在注视着自己,不由怯怯的低下了头,轻咳一声道:“二小姐老盯着我做什么?”

白银凤幽幽吁口气道:“阿贵,你真的喜欢我家三丫头玉凤么?”

李金贵想不到白银凤突然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觉耳报热热的。

半响,他才嗫嚅着说道:“我知道彼此门不当,户不对,不敢过分高攀,但我却实实在在的喜欢她,这四年多来,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念她,而她……”

“她怎么样?”

“她似乎也很喜欢我。”

“阿贵,终身大事,只要两情相悦,是用不着讲究门当户对的,你只管放心。”

白银凤这几句话对李金贵来说,当真像服下一副兴奋剂。

他这些天一直想找机会试探一下白银凤对自己和白玉凤相爱前途的看法,却始终苦于难以启齿。

如今对方主动表示了意见,怎能不使他打心底又感激又高兴。

他虽是个乡下孩子,却十分多情,这些天和白银凤朝夕相处,他又何尝不对她暗生情愫。

她和白玉凤,不论声音容貌,都非常近似,固之,他常常会把白银凤认做是白玉凤,若非理智在不断提醒他,他此刻真会上前将她紧紧拥抱……

但,白银凤虽然不反对他和白玉凤的相爱,偏偏伊人却不见芳踪,天涯茫茫,教他何处去找?何处去寻?

想到这里,竟情不自禁落下几滴相思之泪。

白银凤自然清楚的看在眼里,却只作不见,其实,她又何尝不因而联想起自己的家人至今杳无信息而暗自伤情。

这一餐他们吃了很久,那壶酒白银凤只喝了少许,李金贵却直把它喝了个壶底朝天,正所谓酒入愁肠易化相思泪,藉酒浇愁愁更愁。酒饭过后,肚子是填饱了,内心反而越发空虚。

他为了湮灭痕迹,故意把酒壶和两只碗扔得远远的,回身说道:“二小姐,现在可以行动了。”

白银凤道:“要进观总要有个目标,你准备先到哪里去?”

李金贵道:“离厨房不远,就是龙门院,那里是演武厅,也是三名观主经常集会的地方,我们先到那里去看看,如果三名观主都在,必定会谈论劫掳朱大哥的事情。”

白银凤道:“这办法很好,你在前面带路。”

李金贵依言在前带路,由厨房后越过围墙,前行不远,便是一道月亮门,里面便是龙门院。

不过李金贵并未进入月亮门,因为那道门经常人来人往,即便混进去也不易藏身。

只有绕道来到大厅后侧,这里正是经常集会议事之处,四年前七派秘会,正是在这间大厅进行。

大厅内灯火明亮,两人屏息来到窗下,由窗隙向里望去,不觉喜出望外,只见玄真、玄法、玄月三名观主,果然都坐在那里,显然是在商议什么事情。

只听玄真道:“山本先生昨日到南阳城去,到现在不见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情?”

玄月道:“他是去搬什么测地仪器,也许那仪器太笨重了吧!”

玄真哼了一声道:“他从东瀛都能搬了来,这几步路算什么,若当真笨重,下次又怎能搬到铁笔峰上去?”

玄法道:“他可能在咱们这里住的太无聊,所以进了城要散散心,听说东瀛人都很好女色,也许是到城里调剂调剂去了。”

玄真摇头道:“可是他临走时明明对我说过,当天一定回来。”

玄月眨了眨三角眼道:“是否在路上遇到歹人,把他的那套仪器抢走了?”

玄真道:“岂有此理,山本先生在东瀛是有名的大剑客,连你我师兄弟都不一定胜得过他,还有什么歹人能抢走他的仪器?

而且他在城里还有几名手下,我曾要他把手下人一起带到本观来住,即便在路上发生事情,也必有人来通报消息。”

玄法顿了顿道:“大师兄不必着急,若他明天再不回来,我们就到城里去找。”

玄真冷声道:“谁知他住在城里那家客栈!”

玄法道:“那还不容易,南阳城一共也没几家客栈,只要到处一查,还怕查不到么?”

玄真冷声道:“二师弟,你别只往好地方想,据我预料他一定是出了事情,他出了事不打紧,连累咱们的一切计划全部完了!”

玄法摇头道:“大师兄的话未免太过严重了吧?”

玄真沉声道:“若他不用仪器测出地下火眼所在,谁敢去开采宝矿?一旦火山爆发,连命都没有了,即便把金银财宝带到棺材里又有何用!”

玄月点点头道:“大师兄说得对,山本不回来,不但咱们着急,住在本观的各路高人也都照样担心。”

玄真道:“刚才太白山褚老仙翁还问过我,当他知道山本先生没回来,当场就大不愉快,本来我准备今天就到铁笔峰去的,看样子明天也不一定去得成。”

玄月道:“山本先生不是说过下次他自己去就可以了么?”

玄真阴森森一笑道:“东瀛人最狡猾,谁知他一个人去会捣什么鬼,咱们那能全听他的,连褚老仙翁和蓝总峒主也坚持非要跟着去不可。”

玄月嘿嘿一笑道:“蓝总峒主上次进袭白家大院,弄得灰头土脸回来,实在是万想不到的事,也可见白氏家族不容轻犯。”

玄真脸肉抽动了几下道:“你可知道蓝总峒主在白家大院遇到的都是什么人?”

玄月三角眼直直的呆了半响,才咦了一声道:“小弟也思解不透,既然白氏家族都搬走了,那些人又是谁呢?”

玄真阴森森一笑道:“据蓝总峒主回来讲,其中那个自称是白仪方的,他很怀疑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

玄月怔了一怔道:“朱二掌门上次还带着徒弟跟咱们到过铁笔峰,而且他跟白家也素无来往,怎会是他呢?”

玄真道:“我也这么想,不过他这次到南阳来,形迹十分可疑,倒是真的。”

玄月三角眼一阵眨动,显然对玄真的话十分注意,急急问道:“他有什么可疑呢?”

玄真冷笑道:“据刘姑娘说,他第一次带了个徒弟,很像李金贵,而且武功高的出奇,第二次又换了徒弟,就是上次随同他到铁笔峰的那个,你们想想看,朱云那里会来这么多徒弟?”

玄月若有所悟的道:“四年前他就想带走李金贵,莫非李金贵真的成了北崆峒门下?”

玄真道:“很难讲,不过朱云这次来南阳和李金贵有关,倒是可以确定的。”

玄月道:“大师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玄真道:“前几天据本观派往在卧龙酒馆的眼线回报,朱云曾带着他的徒弟去喝过酒。”

玄月笑道:“朱二掌门到那里喝酒吃饭,是件很平常的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玄真冷哼了一声道:“他喝酒吃饭自然是件平常事,但却偏偏找上了清海,一直追问李金贵家里的事,难道这还不可疑?”

玄法吃惊道:“大师兄说的清海,可就是四年前在本观厨房后来调到龙门负责倒茶的那个小道士?”

玄真道:“不错,这小子本名叫罗小鹤,四年前他放走了李金贵,一直在外流浪,后来当上了卧龙酒馆的伙计。

我本想派人把他抓回来,但酒馆刘掌柜对他很好,所以才作了个顺水人情,不再追究,不过,我是有用意的。”

玄月急急问道:“大师兄有什么用意呢?”

玄真嘿嘿笑道:“把他留在卧龙酒馆,对查访李金贵的下落,不是更有帮助么。只可惜那小子非常狡猾,我曾派出不少人假冒酒客向他套取李金贵的消息,他却都一问三不知。”

玄月道:“大师兄何不把他抓来,问问他上次朱云都跟他讲了些什么话?”

玄真不动声色的道:“若等你们提醒,早就误了大事了!”

他说着吩咐站在门外的一个小道士道;“去通知你清云师兄,把罗小鹤带来!”

那小道士应声而去。

窗外的李金贵因为先前已听出朱云并非被这三个牛鼻子掳走,正要离去,此刻听到罗小鹤竟被他们抓来,自然要看个究竟。

白银凤却早已不耐,轻轻在李金贵肩头拍了一把,径自退出窗外,隐入对面墙角下。

李金贵急急追了过去道:“二小姐为什么要走?”

白银凤道:“听他们的语气,已经知道朱老伯不是他们掳的,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李金贵道:“二小姐,难道你没听出,那位罗小鹤是我的救命恩人么,他现在被玄妙观抓来,我怎能眼看着不管,至少也可知道三个牛鼻子是怎样拷问他。”

白银凤道:“好吧,我跟你再回去。”

两人又来到大厅窗下。

不大一会儿,果然是罗小鹤走了进来。

在李金贵原先的想法里,罗小鹤一定是被五花大绑,或者手铐脚镣,由几个人押着进来。

但眼前的景象却完全不同,罗小鹤依然衣履整齐,神态自若,除了后面跟着两个道人,一切没有什么两样。

那跟着的两个道人,并未进入大厅,只在门外站立等侯。

罗小鹤进入大厅,仍学着作小道士的模样,打个稽首道:“小的拜见三位观主!”

玄真挥挥手,满面春风,用十分亲切的语气道:“别客气啦,你现在是客人,难得今天能把你请了来,快坐下说话。”

他说着指了指身前的椅子。

罗小鹤有些受宠若惊,谦逊着道:“三位观主在此,那有小的座位!”

玄真道:“有话叙谈,那有不坐之理。”

罗小鹤依言落了座。

玄真笑道:“在卧龙酒馆的差事,干得还很好吧?”

罗小鹤欠身答道:“托三位观主的福,小的单身一个,无牵无挂,有吃有喝就心满意足了。”

玄真摸了摸胡子道:“酒馆里人来人往,不乏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你在那里整天送酒端菜,一定听到不少新闻吧?”

罗小鹤噘唇笑道:“新闻倒是多得很,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知大观主要听哪一方面的?”

玄真不动声色的道:“你随便说说看!”

罗小鹤道:“譬如张老三家的公鸡会下蛋,李老四家的小狗长了两个脑袋,王老五家的媳妇和公公睡觉,赵老六家的老鼠咬死猫,毛老大家的孩子腿肚长在前面,朱老八家的臭虫和鸭子一祥大,还有……”

玄真急急摆手道:“别说下去了,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罗小鹤两眼一霎,道:“这才叫做新闻,大观主不听这些,要听什么呢?”

玄真干咳两声道:“当然是听我想听的。”

罗小鹤耸了耸肩道:“小的也不是大观主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大观主想听什么,如果说的不好听,那就唱一段给您听吧。

卧龙酒馆经常有卖唱的,小的也学会了好几段,像秃子尿炕、二八佳人想情郎,猪八戒看大姑娘洗澡,还有一段最好听的,小的不方便唱。”

玄真沉下脸色道:“你只管唱,有什么不方便的?”

罗小鹤咧嘴一笑道:“这一段叫道士娶新娘,不过三位观主别介意,这个道士一定不是你们,小的当年在玄妙观很久,好像还没看到你们有老婆。”

玄真蓦地脸色一变,喝道:“罗小鹤,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三位观主面前装疯卖傻,告诉你,今晚若不说实话,就别想活着离开玄妙观!”

罗小鹤呆了一呆道:“大观主,您干吗发这么大的脾气?小的好心好意说新闻给您听,又准备唱曲子给您听,反而嫌了个好心不得好报,早知如此,小的何必自讨没趣!”

玄真面色铁青,冷冷笑道:“本观主现在就向你问话,前几天你可曾在酒楼上遇见朱云?”

罗小鹤两眼眨了几眨道:“谁叫朱云,是不是一个敲竹板卖唱的?”

玄真一拍大腿道:“这人你认识!”

罗小鹤道:“那个敲竹板卖唱的,经常跑卧龙酒馆,小的当然认识,他唱的很不错,客人都很欢迎。”

玄真简直气炸了肺,不由一阵呛咳,半响说不出话来。

玄月只好嘿嘿笑着接下去道:“清海,当年由厨房升到龙门院,全是本观主提拔你的,你对本观主该说实话了!”

罗小鹤双手一摊道:“小的刚才对大观主,本来是句句实言,并没说半句假话。”

玄月道:“你若说的是实话,大观主何至发那大脾气!”

罗小鹤道:“小的也不明白大观主到底为的什么发脾气,四年不见,他老人家好像完全变了,变的有点不大正常。依小的看,应该赶快找大夫看看,免得太厉害了不好治。”

玄月强自耐着性子道:“别胡说,大观主什么病都没有。”

罗小鹤笑道:“那么小的该谢天谢地了,三观主,你要问什么?”

玄月道:“还是那位叫朱云的。”

罗小鹤一皱眉头道:“他只在酒楼卖唱,要把他找到玄妙观来,这么晚子,恐怕不容易吧!”

只听玄法抢着说道:“大师兄,三师弟,这小子好像有毛病。”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小的有什么毛病?卧龙酒馆那么多客人都没说我有毛病,怎么一进玄妙观就有毛病了?是不是玄妙观的大门不正,才会发生这种怪现象?”

这时玄真已缓过气来,大喝道:“清云,清风,把他拿下!”

门外那两个年轻道人,齐齐奔进大厅。

罗小鹤急急摆手道:“别忙,别忙,小的没犯天理国法,你们凭什么拿人?”

那两个年轻道士,原和罗小鹤感情很好,那是因为四年前罗小鹤在厨房烧火时,经常偷些好吃的给他们吃。

所以两人只是一人抓住罗小鹤一只手,做做样子而已。

玄真走近前去,扬手一掌,直向罗小鹤面颊掴去。

这一掌分量奇重,掴得罗小鹤顿时口角鲜血直流。

玄真两眼瞪得有如牛蛋,两太阳穴不住抽搐,他的脸色和眼中的凶光代替了他的愤怒,沉着嗓门道:“那天朱云到底和你讲了些什么?是否提到李金贵?李金贵目前在什么地方?”

罗小鹤龇牙裂嘴的道:“小的确实不明白大观主说的朱云是谁?”

玄月担心气坏了玄真,忙道:“清海,就是四年前本观邀集七派秘会时,北崆峒的那个朱老头子,白眉白发,长的瘦瘦小小,你还给他倒过茶来。”

罗小鹤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你们何不早说?小的当时只知道他是朱老爷子,根本不清楚他叫朱云。”

玄月道:“就是他,他最近到过卧龙酒馆,都跟你谈过什么?”

罗小鹤道:“不过是久别重逢,打打招呼,小的只是个酒馆跑堂的,那够资格和他谈什么。”

玄月道:“有人听说你跟他谈过李金贵,不会冤枉你吧?”

罗小鹤道:“听说阿贵在四年前就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有什么好谈的。”

玄真气急败坏的道:“三师弟,不必跟他罗嗦,给我打!”

玄月也有些气昏了头,一咬牙,挥掌向罗小鹤掴去。

谁知罗小鹤双臂一甩,不但挣脱被抓住的两只手,还将清风清云那个年轻道士各甩出五六尺远,接着身子一仰,闪电般蹬了一腿。

玄月万没料到罗小鹤有这等身手,不但掴出的一掌落空,反面小腹中了一脚。他在毫无防备之下,当场踉跄向后摔去。

幸好玄真站在他的身后,及时一把将他抓住。否则势必跌倒在地。

罗小鹤藉一蹬之力,趁势倒纵而出。

他原想纵出大厅之后,即刻经由厨房后围墙逃离玄妙观,但偏偏玄法已堵在大门口,横里捣出一拳。

罗小鹤跟见冲不出大门,单腿一点,使出一个“巧燕翻云”身法,竟然跃上了梁柱。

在这刹那,玄真、玄法、玄月都几乎呆在当场,他们万想不到,四年不见,罗小鹤居然具有这样一身高超的功力。

窗外的李金贵,照样也大为震惊,不过他是惊中带喜,罗小鹤的身手越高,他也越感高兴,只是眼下他一人对付三名观主,却又不能不为他捏一把汗,而自己又不便公然现身相助。

玄月站稳脚跟之后,犹自愕骇不已的叫道:“大师兄,二师兄,千万不能放走这小子,他究竟跟谁学来这身武功?”

这时玄法已挡在门口。

玄真仰头喝道:“罗小鹤,你下来!”

罗小鹤招招手道:“牛鼻子,你上来!”

玄真那里忍得下这口气,肩头一晃,果然也跃上梁去。

两人经过一阵令人目不暇接的激烈快速徒手拚搏后,双双跃下地来,但招术却并未稍停,由梁上打到地下,始终缠作一团。

玄月眼见玄真无法取胜,也立即加入战团。

三人像走马灯般厮杀,足足半盏茶的工夫过去,罗小鹤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终于渐感不支。

突听玄真一声大喝,一脚踢中侧腰,罗小鹤当场摔跌到壁角里。

玄月腾身跟去,一脚踏上了罗小鹤前胸。

玄真喝道:“先把这小了押回去!”

玄月随即点了罗小鹤穴道,吩咐清云清风道:“架回去后,再捆绑来,吊在梁上,听候大观主明天审问!”

清风清云迅快的架起罗小鹤,出了大厅。

玄法犹不放心,也随后跟了去。

玄真似乎仍在惊疑不定,两眼疾转的道:“三师弟,这小子当年属你管辖,难道你会不知他有一身过人的武功?”

玄月一拍巴掌道:“他当年根本不会武功,兄弟刚才看了他的身手,还不是和大师兄一样吃惊。”

玄真默了一默道:“走!咱们也过去看看!”

这时大厅里已没了人,李金贵低声道:“二小姐,我们先跟过去!”

白银凤道:“跟过去做什么?”

李金贵道:“自然是救出罗小鹤。”

白银凤摇摇头道:“阿贵,你的头脑实在还不够冷静,纵然你我可以制住那三个观主,但玄妙观人多势众,目前又住着不少各路高手,若惊动了南北两大魔头,不但救不出罗小鹤,连我们也很难脱出重围。”

“依二小姐之见呢?”

“只好暂时回去,明天再想办法,反正短时内他们不至于害死罗小鹤的。”

李金贵一时之间,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点点头道:“那我们就走吧!”

出了围墙,两人绕到玄妙观前面大路,此刻已近二更,月明星稀,路上空无一人,踏着月色,别有一番感触。

李金贵想起由家里出来时原是三人,现在只剩下了两人。去了朱云,在他来说,似乎像失去精神上的主宰,使自己无所适从,而偏偏好友罗小鹤又落入玄真等人之手,心情那能不越来越沉重。

白银凤见李金贵一直不开口,走夜路难免有些寂寞,搭讪着问道:“阿贵,你那位朋友从前当真不会武功么?”

李金贵对罗小鹤的忽然具有一身武功,又何尝不感到诧异,不由茫然答道:“他以前和我一样,的确不会武功,我刚才也是大感不解,等将来救出他后,倒要仔细问问。”

白银凤蹙起蛾眉道:“他好像还疯疯癫癫的,最初说的那些话,简直笑死人,是否精神有点不大正常?”

李金贵摇摇头道:“是啊,我也有些奇怪,他以前虽然调皮些,但为人还是规规矩矩的,怎么忽然变得装疯卖傻,玩世不恭起来了。

我想可能是在酒馆当跑堂世面见得多了,性情也跟着变了,不过上次我遇见他时,好像不是这样子。”

白银凤道:“如果将来能把他救出来,我也想见见他,这人蛮有意思的。”

两人一路谈着,不知不觉便回到南阳庄。

这般时候,李铁牛夫妇自然早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李铁牛就来到李金贵房间。

李金贵赶紧披衣起身。

李铁牛问道:“阿贵,昨天怎么回来那么晚,我跟你嫂子等不及,只好先睡了。”

李金贵一时之间无法说明白,只好漫应道:“小弟要办的事,不比铁牛哥,时间很难掌握,以后铁牛哥和大嫂不必为小弟在这方面操心。”

李铁牛望了望床上,问道:“朱大叔呢?是否到后园散步去了?”

李金贵叹口气道:“小弟和二小姐昨晚正是为了朱大哥的事才回来晚了。”

他随即把朱云失踪以及追到玄妙观的事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李铁牛呆了半晌,才黯然摇摇头道:“想不到朱大叔那样精明干练的人,也会上了坏人的当。兄弟,干你们这一行的,实在让人提心吊胆!”

李金贵道:“小弟也知道,还是安安分分的在家下田种地好,虽然生活苦些,却过得心安。等把我爹我娘找回后,小弟也决定恢复以前那种日子了。”

李铁牛低头沉默了一阵道:“阿贵,我要提前吃饭下田,你等二小姐起来再一起吃吧。”

李金贵道:“小弟也陪铁牛哥一起先吃。”

李铁牛道;“你不等二小姐了?”

李金贵道:“二小姐昨晚快三更才回来,让她多睡会儿吧。”

饭后,李铁牛径自下田去了。

李金贵找来纸笔,匆匆留了几行字,由门缝塞进白银凤房间,即刻一个人再赶往玄妙观。

他留给白银凤的字,只是说要出去办点事,天晚前便可回来,要她在家里千万别外出。

李金贵再到玄妙观,不外两件大事,一件是查明朱云下落,一件是救出罗小鹤。

他之所以不希望白银凤同去,是因为这次是白天,白银凤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而他自己,仍是戴了面具。

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先去会会无极老魔头褚朴,在他的想法,即便褚朴识破他是李金贵,也不会把他怎样,说不定反而对他更加另眼相看,有了褚朴帮忙,又不愁查不出朱云的下落。

至于朱云究竟落入何人之手,既非玄妙观的三名观主,最大的可能,就是金蛤蟆蓝天豪了。

但李金贵却不能直接去会蓝天豪,因为蓝天豪对他最不友善,一旦被对方识破身份,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来到玄妙观,随着进香的善男信女,李金贵很轻易的就混了进去。

他绕过大殿,直接向西北角的无尘院走去。

无尘院是玄妙观最精致的一座道院,专做招待身份尊贵的宾客之用,李金贵上次就查知太白门的人马住在这里。

这是一座单独院落,但里面又分两个跨院,一处住着太白门,一处住着火云洞的人众。

两所跨院的门是分别开的,李金贵担心误入火云洞那所跨院,不得不在外面稍事观察。

说也凑巧,就在这时,烈火尊者秦炎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

他一见李金贵,立时愣了一愣,上前喝道:“你这小子来做什么?”

他这几天,最看不顾眼的,便是朱云,连带也对他的弟子大起反感,尤其上次登铁笔峰弄得他狼狈不堪,连朱云的徒弟都不如,想起来真是窝囊透顶。

李金贵不得不装作十分谦恭有礼,抱拳一礼道:“秦师傅好,无极老仙翁可是住在这里么?”

秦炎牛眼一眨道:“你问褚老爷子做什么?”

李金贵道:“小的有事要拜见他老人家。”

秦炎依然愣愣的:“你凭什么拜见他老人家,褚老爷子都有工夫见你,快给洒家滚蛋!”

李金贵装做低声下气的道;“秦师傅行个方便吧,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秦炎喝道:“少跟洒家穷罗嗦,快滚,再不滚小心洒家打断你的狗腿!”

忽听跨院门内响起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道:“黑驴,跟谁在说话?”

秦炎马上声音软了下来道:“姑奶奶,这小子不知死活,居然要见令师褚老爷子。”

人影一闪,门内出现了刘翠娥,她边走边问:“是哪一个?”

她话未说完,已看出是朱云的弟子,忙道:“他要见我师傅,必有见我师傅的理由,你干吗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他?”

秦炎的气焰,果然熄了下来。

刘罩娥轻移莲步,姗姗来到李金贵跟前,笑眯眯的道:“小兄弟,你要找家师什么事?别怕那黑驴,只管讲!”

这情形看在秦炎眼里,真是一万个不是滋味,他伺候了她几个月,刘翠娥从来没给他这种脸色看。

李金贵道:“等见了褚老仙翁再说吧。”

刘翠娥抬起她那白如玉软绵绵的纤纤玉手,轻拍了李金贵一下肩膀道:“也好,在这里等着,我给你进去通报。”

李金贵也表现得十分谦恭有礼,哈了哈腰道:“多谢刘姑娘了!”

刘翠娥白了秦炎一跟道:“黑驴,你可不能再欺侮他!”

秦炎脸色铁青,并没回答什么。

刘翠娥刚走出几步,却又回过头来,柔声说道:“小兄弟,我只知你是朱老怪的徒弟,还不清楚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金贵想起朱云曾在别人面前叫他玉富,那当然是和金贵对称的意思,便顺口答道:“小的叫张玉富!”

刘翠娥进去后,秦炎终于忍不住冷哼着骂道:“好小子,想不到一见面就有人给你撑腰,待会儿小心洒家会给你点苦头尝尝!”

李金贵道:“小的并没惹着秦师傅,你为什么老是跟小的过不去?”

秦炎沉声道:“洒家就是看你不顺眼!”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秦师傅究竟看谁顺眼呢?是不是刘翠娥?”

秦炎没料到李金贵说出话来还是带刺的,牛眼猛地一翻道:“你小子要找死!”

李金贵道:“小的还很年轻,正想多看看这花花世界,为什么要找死呢?”

秦炎走上前两步,不觉捏起了拳头,嘿嘿冷笑道:“奶奶的,你敢在洒家面前耍嘴皮子!”

李金贵愣愣的道:“小的说的是实话,有什么耍嘴皮子,你对刘姑娘,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秦炎吼道:“她是长头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李金贵笑道:“原来秦师傅喜欢毛长的,小的家里养了一只黄鼠狼,毛也很长,下次就带来送给你好了。”

“你敢消遣洒家!”秦炎猛地一拳,直向李金贵当头擂下。

李金贵偏头闪过。

秦炎且追且打,但他连自己也感到奇怪,面前这小子只是一味乱躲,根本没使出什么身法,竟迫得他拳拳落空。

正在追打间,只听刘翠娥厉叱道:“黑驴,你又在欺侮他!”

秦炎赶忙退回原处,显出一副毕恭毕敬不敢稍有妄动模样。

刘翠娥走到李金贵跟前,矫若春花的脸上,绽露出怜惜之情,亲切的问道:“被他打在什么地方?让我替你揉揉!”

李金贵道:“打在脚上。”

这地方要蹲下身来才能揉着,刘翠娥有些为难的道:“怎能打在脚上呢?是他趴在地上打的么?”

秦炎忍不住吼道:“姑奶奶别听他瞎说,洒家一下也没打上他!”

李金贵道:“是小的被他打急了,拿脚踢他,所以才被他打伤脚。”

刘翠娥转头喝道:“黑驴,过来给他把脚揉揉!”

秦炎嗫嚅着道:“洒家怎能给这小子捏臭脚,换了姑奶奶的脚还差不多。”

刘翠娥两眼冷芒一闪道:“你过不过来?”

秦炎哪里还敢吭声,只好走过来蹲在地上,双手揉了下去。

岂知他是别有用心,竟使出了“金刚指”手法,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李金贵的脚捏烂。

李金贵早就料到他有此一着,暗把全身内力运到脚下,使那双脚有如铜浇铁铸的一般。

其实秦炎所练的金刚指,只学了一点皮毛而已,根本不成气候,拚出力量之后,只感指痛筋麻,不由暗道:“这小子怎么长了这样一双硬脚,好像不是肉的。”

他不敢再用力捏,只得松下劲来,摸了几下道:“好啦!”

李金贵道:“还有另外一只!”

秦炎吼道:“另一只你自己揉吧,洒家不是捏脚出身的!”

李金贵不再过分难为他,把双脚轻轻跺了跺道:“多谢秦师傅啦,等下次小的脚上不舒服再找你。”

刘翠娥道:“玉富,随我进去,家师正在大厅,他已答应接见你了!”

李金贵随在刘翠娥身后,进了跨院,来到大厅,只见无极老魔褚朴和长春夫人齐漱玉居中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摆着两蛊茶,另摆着—盘围棋,显然一对男女魔头正在下棋。

长春夫人刘漱玉身后,站着两名绣衣罗裙的美丽少女,而褚朴身后却无人伺候。

李金贵急趋几步,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的拜见褚老仙翁和夫人!”

褚朴捋着胡子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了一声道:“以后记住,要先拜见夫人再拜见老夫!”

李金贵早知褚朴惧内成癖,忙又望着长春夫人打了一躬道:“小的恭请夫人万福金安!”

齐漱玉绽颇一笑道:“用不着多礼,有什么事,就向他禀报吧!”

褚朴整了整腔色问道:“张玉富,你有什么事来见老夫?”

李金贵道:“小的是来找我师傅。”

褚朴不由愣了下道:“你怎么会到老夫这里来找你师傅?”

李金贵早已编好了一套说词,也故作一惊道:“我师傅不是昨天晚上已经来了么?”

褚朴越感茫然,道:“可是老夫并没看到令师,他是到玄妙观来了?”

李金贵点点头道:“他老人家正是来求见老仙翁的。”

褚朴两眼直眨的道:“老夫和令师甚少来往,他来找老夫做什么?”

李金贵向四下环顾了一眼,低声道:“家师是有机密大事来禀报老仙翁的。”

褚朴哦了一声,侧脸望向齐漱玉道:“夫人,可否要她们两个暂时退下?”

齐漱玉道:“春桃,秋菊,你们先出去!”

那两名绣衣罗裙的美丽少女,齐齐裣衽一礼,像风摆杨柳般走出大厅。

褚朴再望向李金贵道:“张玉富,什么机密大事,你可知道?”

李金贵近前一步道:“就是铁笔峰上的那座宝矿,家师探查出一个秘密,这秘密能影响整个开采计划,实在重要得很!”

这几句话使得褚朴和齐漱玉都大大留上了意,连站在一旁的刘翠娥也面带好奇之色。

褚朴神色紧迫的追问道:“你可知道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李金贵摇头道:“可能事情太重要了,家师连小的都不肯告诉,他说一定要先禀报老仙翁。”

褚朴迫不及待的问道:“令师为什么要先告知老夫呢?”

李金贵道:“家师为这件事,考虑了很久,最后才决定禀报老仙翁的。”

褚朴道:“为什么不告知三位观主,他们才是这次行动的主人。”

李金贵道:“三位观主虽是主人,但既然有老仙翁和夫人在,他们算什么呢?老仙翁德高望重,誉满武林,表面是客卿身份,实际是这次行动的盟主,家师怎会想不到这一层。”

褚朴被说得内心大为舒畅,笑呵呵的道:“那么火云洞的蓝总峒主在苗疆也是一代霸主身份,令师为什么不肯告诉他?”

李金贵又摇摇头道:“蓝总峒主虽是苗疆一霸,但来到中原,就数不着他了,怎能和老仙翁相提并论。”

褚朴真个乐不可支,瞥了瞥齐漱玉,涎脸笑道:“夫人,你现在该看得起我了?”

齐漱玉撇撇嘴道:“你只能在别人面前神气,在我跟前,别想神气起来!”

褚朴几乎两眼眯成一条缝,嘻嘻笑道:“那还用说,等我有一天做了皇帝,你就是武则天。”

齐漱玉冷哼道:“别穷开心了,和这位小兄弟谈正事要紧!”

褚朴霎时脸色一凝,问道:“玉富,莫非令师在路上出了事情,他昨天并没来见老夫。”

李金贵张口结舌了半晌道:“家师不可能在路上出事情,据说这南阳府一带,只有玄妙观住着不少武林人物,在路上那有人敢把家师怎么样。”

褚朴忽的双目寒光闪射,似有所悟的道:“莫非是三位观主或蓝总峒主把他扣住了?”

李金贵道:“小的不敢直说,也许很有这种可能,若家师的机密被他们知道,对老仙翁实在大大不利!”

褚朴抬手一拍大腿道:“这还了得,他们竟敢背着老夫在暗中捣鬼!”

齐漱玉也冷声道:“老鬼,这事不比寻常,你可要赶紧去办,玉富小兄弟为的是他师傅,咱们为的是那座宝矿,人家好心好意来向你密报消息,像朱二掌门这种好人,哪里去找!”

褚朴道:“当然,朱二掌门今后就是咱们的心腹了,咱们除了要宝矿,心腹人也不能不要。”

他微微一顿,转头道:“玉富,老夫这就派人请大观主来,他若敢瞒着老夫做出这种事,老夫就掀了他这座玄妙观!”

李金贵虽已知事情不是玄真等人干的,却又不敢明言,反正让他们来个自相残杀也是好的,便故作惊慌的道:“老仙翁,若大观主来了,看到小的在这里,恐怕不太好吧?”

褚朴想了想道:“你倒很有心眼,不妨事,暂且躲到那边屏风后面去!”

他说着吩咐刘翠娥道:“去把大观主请来!”

第十四回出乎意料李金贵躲入屏风后,盘算着今天总算没有白来,无极老魔居然被他三言两语弄得信以为真了。

其实并非无极老魔好欺骗,相反的,他比谁都诡诈狡猾,而是目前在玄妙观的各路人物,个个都心怀鬼胎,谁都不能不提防对方。

在这种情形下,李金贵的那番话,任谁也会信以为真的。

不多久,大观主玄真果然在刘翠娥的陪同下,走进了大厅。

玄真一进门就打个稽首道:“老仙翁召唤贫道,可是有事么?”

他瞥见茶几上摆着棋盘,又道:“老仙翁和夫人稚兴不浅,贫道闲着没事时,也常和几位师弟下棋消磨时间。”

褚朴嘿嘿笑道:“大观主没事时为什么不多念念经?三清祖师好像没传下下棋这门门规。”

玄真脸上一热,干咳了几声道:“老仙翁说得对,贫道应当多念念经。”

褚朴道:“老夫不过随便说说,大观主别介意,请坐!”

玄真落座后,再搭讪着问道:“老仙翁相召,有事只管盼咐,贫道无不遵命办理。”

褚朴喝了口茶道:“山本先生该回来了吧?”

玄真脸色一凝,道:“贫道也在奇怪,山本先生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曾回来,昨晚还跟两位师弟谈起过,他若不回来,采矿的行动就无法展开。”

褚朴道:“就该派人到城里客栈看看!”

玄真道:“贫道今天一早就派二师弟进城了,顶计下午就有消息。”

褚朴道:“东瀛人最狡猾,也最不守信用,大观上不能完全相信他。”

玄真颔首道:“这个贫道早就明白,等事情办好,最好对他先做个处置。”

褚朴冷冷笑道:“人家总是客人,贵观也不能做得太绝,还有……”

他故意语气稍歇,接道:“还有就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他不请自来,说不定也别具用心。”

玄真皱起眉头道:“很难说,只因上次老仙翁同意他参与行动,贫道也就只能看老仙翁的意思了。”

褚朴开门见山的问道:“听说他昨天下午曾来过一次贵观,大观主一定和他见过面了?”

玄真大感一愣道:“老仙翁听谁说的?贫道昨天下午根本就没见过他,他来敝观做什么?”

褚朴冷笑道:“老夫是问大观主,大观主反而问起老夫来了?”

玄真连忙陪笑道:“贫道确实没见过他,他好像住在城里。”

褚朴放缓语气道:“不知他是否去了蓝总峒主那里?”

玄真摇头道:“这个贫道就不清楚了,看样子老仙翁似乎要找他?”

褚朴不动声色的道:“老夫的确有事要见见他,就请大观主也派人到城里看看,务必把他尽快找来,越快越好。”

玄真连忙起身打个稽首道:“贫道遵命,这就派人去。”

玄真走后,李金贵由屏风后走了出来。

褚朴摇摇头道:“玉富,看样子令师不可能在他们三位观主手里。”

李金贵道:“老仙翁说的是,小的也听出家师不像落在他们手中,既然如此,老仙翁又何必要他派人到城里找,小的和家师一直在—起,家师若在城里,小的就不至于来求见老仙翁了。”

褚朴笑道:“老夫当然有用意,这样做是故意让他着急,也就是逼他帮着我,至少不至有人敢把令师扣留在玄妙观里,玄妙观这么大,老夫又是客人身份,怎好展开搜查。”

李金贵心神一震,不得不暗中佩服无极老魔的老辣。

褚朴又喝了口茶,问道:“你和令师住在城里那家客栈?”

这使李金贵心神又是一震,但他表面仍极力装出镇定模样,边想边道:“启桌老仙翁,家师和小的虽然住在城里,却不是客栈,而是在一位朋友家里,那地方很偏僻,还不容易找到呢!”

褚朴对李金贵的话,并不十分在意,吁了口气道:“令师的下落,恐怕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查得出的。”

李金贵道:“小的知道,不过小的觉得家师失踪的事固然重要,但耽误了向老仙翁禀报机密大事却更为重要。”

这几句话,激得褚朴又是心神大动,捋着胡子默了许久。

忽然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事—定是蓝天豪干的,这老王八存心和老夫过不去,老夫岂能与他干休!”

他骂了一阵,望着李金贵道:“等老夫和他遇上,一定负责追出令师的下落来。”

李金贵忙道:“老仙翁最好马上问他,时间拖久了只怕对你老人家不利。”

齐漱玉也跟着说道:“玉富说得对,那老蛤蟆处处跟咱们勾心斗角,采矿的事,若被他抢了先机,后悔就来不及了。”

褚朴猛一跺脚,却又搓手开始犹豫。

李金贵心里有数。

褚朴是因蓝天豪身份和他不相上下,不便轻易派人去请,而他又自恃身份,也不愿前往移尊就教。

万想不到,就在这时,蓝天豪却不知为了什么,竟自动走了进来。

褚朴和齐漱玉连忙起座相迎,把蓝天豪让至上座。

褚朴亲自沏了杯茶道:“什么风把蓝兄吹了来?”

蓝天豪却脸色沉凝,苦笑着道:“彼此隔邻而居,还用得着什么风吹,不过随便过来走走,散散心而已。”

李金贵欲躲不及,只奸垂手站在一旁。

好在蓝天豪并未留意。

褚朴嘿嘿笑着,搭讪着问道:“蓝兄这儿天都在忙些什么?”

蓝天豪蛤蟆嘴咧了几咧道;“有什么好忙的,这两天气都把兄弟气炸了!”

褚朴道:“蓝兄是指的那天夜袭白家大院的事?”

蓝天豪冷哼着道:“这事刘姑娘必定早已对褚兄说了,那晚实在是阴沟里翻船,而且据兄弟观察,其中竟没有一个真正的白家的人。”

褚朴皱下两道白眉道:“据蓝兄的看法,他们会是谁呢?”

蓝天豪狠声道:“其中有个假冒白仪方的,很可能是北崆峒的朱二掌门朱云!”

褚朴不动声色道:“蓝兄以后可曾再见过他?”

蓝天豪朝天鼻掀了儿掀道:“下次遇上,兄弟绝对放不过他!”

褚朴摇头冷笑道:“事情还没查出真相,就贸然采取行动,褚某说句蓝兄别介意的话,那实在是不智之举。

根据褚某所知的,朱二掌门昨天还来找过蓝兄,那晚若当真是他,他又何苦自投罗网呢?”

蓝天豪顿时神色一紧,两只铜铃眼瞪得更圆,忙不迭的问道:“哪有这回事?他什么时候找过兄弟来?”

褚朴倒是沉着得很,慢吞吞的道:“他先来见过褚某,谈了些有关铁笔峰宝矿的事,然后再去见蓝兄,蓝兄何必秘而不宣。其实他向蓝兄透露的那些机密,褚某早就知道了。”

褚朴这一着十分高明,若朱云当真落在蓝天豪手中,至少让他知道他所获取的机密已不成为机密。

蓝大豪却是两眼发直,愣愣的道:“这是从何说起?兄弟根本没见过朱二掌门。褚兄,他向你透露的机密是什么?”

褚朴冷笑道:“褚某暂时也只能秘而不宣了,除非蓝兄有办法找回朱二掌门,那时彼此再推诚相见。

蓝兄,褚某说句你别多心的话,目前为开采宝矿,咱们应该都是一家人,必须齐心协力,同舟共济。若有人存着三心二意,只怕自己不但得不到好处,反要蒙受其害,一旦引起公愤,事情就不好办了!”

蓝天豪哪里会听不出这几句话是正对自己而发,这口气如何忍得下,但他想到若当场闹翻,至少将弄得两败俱伤,最后总算极力按捺下来。

但还是冷冷笑道;“褚兄,你可是误会了兄弟?谁存私心,谁自己心里有数,兄弟奇怪你对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猜疑?”

褚朴自然也不愿闹僵,嘿嘿笑道:“褚某只是有所怀疑,才不得不顾便提醒一下,还望蓝兄不必多心!”

蓝天豪霍然起身道:“兄弟那边还有事料理,不便打扰,告辞了!”

谁知他刚走出两步,却忽然回头把视线凝注在李金贵脸上,神色一变道:“这位小兄弟好像在哪里见过,很像朱二掌门的那位徒弟。”

褚朴忙道:“不错,他正是朱二掌门的高足。”

蓝天豪顿了一顿道:“他怎么会在褚兄这里?”

褚朴道:“他是昨天随朱二掌门来的,因为他师傅没回来,所以暂时留在褚某这里。”

蓝天豪道:“原来如此,兄弟不打扰了。”

褚朴送走蓝天豪,重又回到原位道:“张玉富,刚才你都看到听到了,令师似乎也不像落在蓝天豪手里。”

李金贵叹口气道:“老仙翁为查访家师下落,鼎力相助之情,小的感恩不尽!”

褚朴道:“如果近期内查不出令师小落,不知你要何去何从?”

李金贵黯然答道:“小的只好暂回城中了。”

褚朴略一沉吟道:“依老夫之见,你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因为既然有人掳去令师,说不定你也难保安全。留在这里,谁都不敢把你怎样。”

这对李金贵来说,正是求之不得。

因为住在这里,对查访朱云下落,比在南阳庄要方便得多,而且又可监视玄妙观各路人马的行动。

只是,不放心白银凤和李铁牛,必须设法和他们连络,以便他们放心。

褚朴见李金贵面带犹豫,再问道:“你可是不愿意?傻孩子,能留在我这里,对你的安全来说,是万无一失的了,即便寻找令师,也最方便不过。”

李金贵道:“小的感激老仙翁收留之恩,但又想到如果家师回到城里看不到小的,也照样着急。”

褚朴笑道:“那好办,老夫准你每天回去一趟,但却必须马上赶回来,不过今天不必进城了。”

他说着,忽然失声惊叫道:“玉富,你近前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李金贵只道他已看出自己带的面具,不觉大吃一惊,但却不得个依言走近前去。

褚朴先望向齐漱玉,再瞥刘翠娥一眼,惊喜的叫道:“夫人,娥儿,你们看,张玉富头后有块仙骨,这小子将来必有大成!”

刘翠娥眨着一双秋波道:“师傅,四年前那个叫阿贵的,也是又有仙骨,朱老怪真有造化,这样的人才,会被他收为门下!”

在这刹那,褚朴心念电转,抬手拍了李金贵一下肩膀,道:“玉富,跟着朱二掌门,实在可惜了你这块好料子。我看你不如投归老夫门墙,由老夫和夫人同时调教你,不出三年,老夫担保你会成为当今武林的绝顶高手。尤其老夫一生只收了两名女徒,将来终难继承薪火,如今有了你,本门也算后继有人,在老夫和夫人来说,也算了却一番心愿!”

李金贵万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不觉尴尬一笑道:“老仙翁的厚意,小的毕生感激不尽,但小的已经有师傅了,怎可背叛师门?”

褚朴呵呵笑道:“师傅不怕多,何况你那师傅,论武功实在算不得顶尖人物,跟着他总是没有多大出息的,也糟塌了你这块好料子。娥儿,快快去准备香烛,为师现在就把玉富收归门下,从今以后你和他要以师姐弟相称。”

李金贵慌忙探施一礼道:“老仙翁想收小的为徒,小的感恩非浅,但小的还有下情回禀。”

褚朴道:“你还有什么话禀报老夫,快说!”

李金贵正色道:“老仙翁何必急在一时,至少应该找到家师,让小的向家师桌报过后,再改投老仙翁门下,想来家师是不会不答应的。”

褚朴似乎有些等不得。

但齐漱玉却开口说了话:“老鬼,玉富说得对,那有收徒弟不用人家师傅讲一声的,凭咱们还怕朱二掌门不答应。”

褚朴终于暂时冷静下来,颔首道:“夫人说得是,不过我们要赶紧设法把朱二掌门找回来!”

齐漱玉道:“玉富这孩子在这里闷了很久,该让他轻松一下。娥儿,你陪他出去散散心,回来后再给他整理出一个房间。”

说罢,转过头来道:“来,老鬼,咱们继续把这盘棋下完!”

刘翠娥真是求之不得,走过来拉着李金贵的手道:“小师弟,我陪你出去玩玩!”

两人刚出了跨院门外,却见秦炎正站在门外。

秦炎一见刘翠娥居然和李金贵手拉手的出来,那滋味比捅了一刀还难受。

他不由瞠目结舌的问道:“姑奶奶,你怎么和这小子手牵着手,若让老爷子和夫人看见了,那还得了!”

刘翠娥咯咯笑道:“我高兴,你管得着么?”

秦炎龇牙咧嘴的道:“洒家当然不敢管,但老爷子和夫人不能不管!”

刘翠娥依然格格笑道:“我就是在他们两位老人家面前把他拉出来的,你是吃醋么?还是看着不顾眼?”

若在往日,刘翠娥笑着和他讲话,秦炎只怕连骨头也会酥上半截。

但此刻,她的笑容,却像利刃在刺着他的心,他实在想不透,自己做牛做马的服侍了她几个月,她从来连眼皮也不搭一下。

如今不过片刻工夫,她竟和这小子亲亲热热的手拉手起来了,看起来老天爷也未免太不公平了。

但他还是不知趣,紧紧的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刘翠娥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头叱道:“黑驴,你想作跟屁虫么?”

说实在话,在秦炎心目中,刘翠娥放屁也是香的,但他不敢不理,只好把距离放远些,还是照跟不误。

再往前走,路旁便是道院,刘翠娥不得不把手放下来,她边走边低声问道:“小师弟,你要到哪里去玩?”

李金贵道:“我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只有跟着刘姑娘走了。”

刘翠娥两眼霎霎的问道:“你怎么还叫我刘姑娘?”

李金贵道:“我还没正式向老仙翁拜师,当然要称你刘姑娘。”

刘翠娥笑道:“没想到你还这么认真,也好,没拜天地,哪能进洞房。”

李金贵吃了一惊道:“刘姑娘,你说什么?”

刘翠娥吃吃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并不是要跟你拜天地,连我师姐现在还没有人家呢!”

李金贵哦了一声道:“原来你还有师姐,她怎么没来?”

刘翠娥道:“我师姐叫郑霞,她跟我在江湖上合称太白双仙,只因师傅师娘都来了,她必须留在太白山长春宫照料一切。”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们太白门有没有男弟子?”

刘翠娥道:“说来你也许不信,长春宫不下百人,只有师傅一人是男的,如今收了你,你真可算得上天之骄子,将来最得宠的,一定是你,眼见你就是太白门未来的掌门了!”

李金贵茫然问道:“这样说,太白门不是变成女人国了?”

刘翠娥吁口气道:“都怪我师傅,他发誓要收一个天下资质禀赋最佳的弟子,可是始终找不到。

四年前有个叫李金贵的,头有仙骨,我曾想尽办法要把他带回太白山,可惜令师做梗,连修罗门也插进一脚,弄得那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若当时家师收了他,现在就轮不到你了。”

她神色一变,接着问道:“对了,上次令师朱老怪曾带着另一个徒弟,很像李金贵,而且武功高得出奇,他是谁?”

李金贵淡淡一笑道:“他是我大师兄,据家师说,那位李金贵,的确长得跟他有点像。”

刘翠娥两眼冷茫闪了几闪道:“朱老怪怎能教出那样武功高强的弟子?”

李金贵道:“其实我大师兄只学会一招‘空中接火’特技,其他什么也不会。”

刘翠娥不由一跺脚道:“我可上了朱老怪的当了,早知如此,就不至于被他唬住了,尤其黑驴,被你大师兄唬得一愣一愣的,从那时起,他的威风就不知哪里去了,看起来朱老怪真是个老猾头!”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你不该叫家师朱老怪,他总是我第一个师傅,而且我听着也不舒服!”

刘翠娥抿着嘴笑道:“你说的也对,现在跟从前不同,以后见了面,我该叫他一声朱老伯或朱大叔了。”

说话间,已来到大殿前,玄妙观香火虽不若昔年鼎盛,但善男信女来烧香拜庙的还是不少。

李金贵忽然发现其中有两三个竟是南阳庄的李家长辈,这几人都是四年前天天见面的,刚要上前打招呼,又想起自己已易了面容。

尤其在刘翠娥面前,更冒失不得。

但刘翠娥眼尖,早发现他神色有异,忙道:“玉富,你看见什么了?”

李金贵惊然一震道:“我是看到他们来烧香拜庙的,个个都非常虔诚,再想起玄妙观的道士们,对三清祖师,反面不如他们恭敬,实在令人不解。”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你才知道,仅看那三位观主,哪个不是鬼迷心窍,邪魔外道,由他们来主持玄妙观,一切就可想而知了!”

回到大厅,正好饭菜刚刚摆好。

诸朴和刘漱玉原是两人单独用餐的,连刘翠娥都不够资格和他们共席,今天不同,男女魔头居然让李金贵坐在同一桌上。

刘翠娥也沾了光升格相陪。

李金贵当真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和无极老魔、长春夫人同桌用餐,世上事就是这样令人难以预料。

在大厅一角,另外开了一桌,都是齐漱玉带来的丫环侍女,一个个锦衣罗裙,长得都十分娇俏。

李金贵冷眼看去,独独不见秦炎,便低声问道:“秦师傅为什么不来吃饭?”

刘翠娥道:“他凭什么到大厅来!”

褚朴补充道:“他住在门房,老夫和夫人住的这所跨院,阴盛阳衰,除了老夫,全是堂客。有的道土们少不得经常在外面向里偷瞧,老夫正好可以利用秦炎在外面把门。至于开饭,他是从厨房打回去自己吃的。”

李金贵不觉暗自好笑,同时也兴起一阵莫名慨叹。

四年前,玄妙观召开七派秘会时,秦炎曾是巨头之一,当时何等气派,四年后的今天,同样在玄妙观,却已沦为一个守门护院的。

但他却心甘情愿,毫不引以为耻,人就有这种贱骨头的,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饭后,齐漱玉吩咐道:“娥儿,把玉富的房间派人收拾好,让他休息会儿。”

刘翠娥忙道:“紧靠弟子住的那边有间空房,就叫玉富住在那儿吧!”

她说着拉起李金贵道:“走,我带你整理房间去!”

这房间正在刘翠娥隔壁又对门,中间有条通道,外面合走一门,室内床桌被褥俱全,根本不须费时整理。

但刘翠婊还是亲自打扫了一遍,连被褥都重新铺叠过,有几个婢女前来帮忙,也都被刘翠娥打发走。

人就是这样奇怪,刘翠娥平日连自己的闺房都需要别人洒扫整理,此刻整理李金贵的房间,却显得分外殷勤起劲。

整理完毕之后,刘翠娥眨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娇媚而又亲切的道:“我就住在对面,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我,要不要到我房间里看看?”

李金贵赧然一笑道:“今后机会多得很,现在不必看了。”

刘翠娥轻轻拍了他一下,抿嘴笑道:“这么大的一个人,还害的什么臊,来,我带你过去看看!”

李金贵心中一动,搭讪着问道:“刘姑娘可知道他们三位观主都住在哪里?”

刘翠娥道:“当然知道,大观主住在青松丹房,二观主住在竹轩丹房,三观主住在白云丹房,都是独门独院,清静得很。”

李金贵一一默记下来,继续前进道:“刘姑娘要不要到观门外走走?”

刘翠娥也斜着眼儿笑道:“你是未来的太白门掌门人,到哪里我都得奉陪!”

李金贵咳了两声道:“我可从来不敢做那种梦!”

刘翠娥道:“人就是有幸有不幸,譬如一件东西,有的人想得到却一辈子得不到,有的人不想得到却偏偏自动送上门来,面你就是这位幸运的人,将来连我这作师姐的也要乖乖听你的。”

李金贵摇摇头道:“依我看凭刘姑娘这样能干,将来照样可以做太白门门主。”

刘翠娥“嗤”的一声笑道:“你别捧我了,如果我是个男的还差不多。”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你刚才说过,太白门上百人,只有老仙翁是男的,以缺者为贵的道理来讲,男的自然要吃香些,但秦师傅也是个男的,为什么你不喜欢他?”

刘翠娥白了李金贵一眼道:“你怎么偏偏提他,我就是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也不会看上他!”

李金贵故作不解的道:“真奇怪,秦师傅长得壮壮的,对你又那么殷勤热情,可说人好心也好,这种人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却不理人家,连我也为他抱不平!”

刘翠娥娇嗔道:“别胡说了,不准再提他!”

偏偏就在这时,秦炎在身后叫道:“姑奶奶,你们究竟要到哪里去?”

刘翠娥头也不回,冷声道:“黑驴,原来你还跟在后面,我们到哪里去,与你什么相干,拿钱不多,事情管的还不少呢!”

秦炎咧嘴苦笑着叫道:“坫奶奶,不是洒家爱管闲事,吃饭的时间快到了,你们不能再往远处走啦!”

刘翠娥看了看天色,果然已近中午,若开饭时让师傅师母等,难免要挨骂,便拉着李金贵转回身道:“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秦炎猛着胆子说道:“姑奶奶,庙里人来人往,你拉着那小子的手,恐怕不大好看吧,这样就叫有……”

他本来要说“有伤风化”,但“有”了半天,还是没有胆子说下去,只好半路煞住。

偏偏刘翠娥不肯放过他,厉声追问道:“黑驴,你说有什么?”

秦炎顿了一顿道:“有人看到会说你们拉着手很好看!”

刘翠娥忍不住差点儿笑出声来,但她还是看都不看秦炎一跟,侧脸说道:“玉富,我们快走!”

李金贵身不由己的被拉着进了刘翠娥闺房。

他只感眼睛一亮,但见室内全是漆成粉红色。

粉红色的罗帐高高卷起,雕化红漆木椅,锦被绣褥,床前摆着几只软墩,也全是粉红色的绣披,几案上放着一面晶光的铜镜,各种摆设,也都精巧别致。

道观里,居然有这种香闺绣阁,怎不令人看得目瞪口呆。

李金贵怔怔的道:“真想不到,玄妙观里居然有这种绣房!”

刘翠娥笑道:“如果你到我师娘那房间看看,一定会更吃惊。”

李金贵道:“这可是玄妙观原有的布置?”

刘翠娥道:“当然啦,我们老远从太白山来到这里,谁还会把住的用的东西搬了来。”

李金贵耸耸肩头道:“怪不得你住在这里很舒服。”

刘翠娥嫣然笑道:“这里虽然比不上太白山长春宫,但我却不喜欢老住在太白山,因为那里太冷,山上终年积雪,不如南阳气候来得温和。”

李金贵搭讪着说道:“这次遂了你的心愿,可以有段长久时间住在南阳了。”

刘翠娥眨着媚眼问道:“为什么呢?”

李金贵道:“老仙翁和夫人要在这里主持采矿,岂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的。”

刘翠娥不觉喜上眉梢,斜睨过来一眼道:“还有就是师傅收了你,我们太白门终于有个年轻的男人,从今后我也不会再寂寞了。”

李金贵道:“我真奇怪,秦师傅整天愿意陪着你,你还有什么寂寞的?”

刘翠娥娇靥上立刻泛现嗔意,冷声道:“你老提他做什么?”

李金贵故意气她一气,继续说道:“没事时请他到这里来坐坐,这样不但你不寂寞,秦师傅一定也很开心。”

刘罩娥蓦地蛾眉一耸,满面冰霜,叱道:“你是怎么啦?有毛病么?”

李金贵道:“你也不是没有眼睛,我好好的,哪里来的毛病?你说太白门没有男人,秦师傅不是个男人么?”

刘翠娥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你蛮聪明的,实际却又像个呆头鹅,可惜了你头上那块仙骨!”

李金贵傻里傻气的笑道:“你们都说我聪明,其实我真的很笨,要不然哪能学了好几年武功,到现在只会两手三脚猫把式。”

刘翠娥本来满心高兴,希望能跟李金贵亲亲热热的叙叙儿女之情。

这一来犹如浇了半头冷水,冷冷的说道:“玉富,你先回房休息休息吧,等会儿我再去喊你。”

李金贵的确有些累了,因为他昨天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的觉,回到房里,便蒙头大睡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刘翠娥果然来喊他。

刘翠娥老实不客气掀开被子道:“该起来啦,你看什么时候了?”

李金贵下了床,果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晚饭时,仍是和褚朴齐漱玉共席,将近一天下来,这男女两位魔头,待他已几乎像一家人了。

晚饭后,跨院的天井里,开始热闹起来,齐漱玉带来的七八个美婢,闷了一天,夜晚都在天井里嬉笑聊天。

一时之间,莺声燕语,到处软玉温香。

李金贵不难想到,长春宫的规矩,照样也十分森严,因为这些美婢白天都不能离开跨院一步,夜晚也只能在天井里活动。

刘翠娥也拉着李金贵在天井里闲聊。

这时的李金贵,不但在刘翠娥心目中是最受欢迎的人物,连众美婢也围拢过来问长问短,弄得他简直像入了花丛。

好在是夜晚,帮助他遮掩了不少窘态。

向跨院门外望去,秦炎仍在外面来回的踱着,执行他看门护院的任务,并不时偷偷向门内观望几眼。

当他听到天井里莺声燕语中又有李金贵的声音,眼睛里真要冒出火来。

这情景李金贵也有些不忍,搭讪着问道:“为什么不让秦师傅到天井来坐坐?”

刘翠娥撇撇嘴道:“他的工作就是要守在门外,除非我师傅师母和我有事叫他,否则不准他走进跨院,我们所以肯把他留下,就是看他还有这点用处。”

李金贵道:“据说他的脾气很大,怎能受得下这种委屈?”

刘翠娥哼了一声道:“腿长在他身上,他不高兴只管滚,谁也没强留他。”

忽然众美婢齐齐走回上房。

李金贵茫然问道:“她们可都是回房安息了?”

刘翠娥道:“师傅师娘没睡下,她们哪能安息。她们是进去服侍师娘洗澡的。”

李金贵道:“服侍洗澡,哪用这么多人?”

刘翠娥道:“她们各有职责,有的搓背,有的捏脚,有的修手指甲,有的修脚趾甲,有的梳头,有的掏耳朵,有的擦身子,有的更衣服,有的……”

李金贵暗道:“长春夫人怎么这样一身毛病?临咽气时装棺材这样子还差不多。”

刘翠娥秋波流转,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也希望有这么一天,等将来回到太白山,至少会有两个人服侍你。”

李金贵摇头一笑道:“这种事情,我想都不敢想,而且我也没那么多毛病。”

刘翠娥脆生生的笑道:“这怎么是毛病,等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你的毛病更多!”

正说间,只见两个美婢各提了一大桶热水来,叫道:“二姑娘,该回房洗澡了!”

刘翠娥站起身来道:“玉富,你要不要洗?”

李金贵忙道:“我身上不脏,我是乡下人出身,乡下人一辈子只洗三次澡,生下来一次,娶媳妇的时候一次,最后一次是临死换衣服的时候。”

刘翠娥蹙起柳眉道:“玉富,你说话可别带刺儿!”

李金贵道:“我没说错什么呀!”

刘翠娥道:“你说身上不脏,那意思是不是我身上脏?”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哪里话,我天天不洗澡身上都不脏,你天天洗澡,那干净劲就不必提啦,只怕虱子撒泡尿都会滑走的。”

刘翠娥摇了摇头,显出又好气又好笑的神色,站起身来道:“你不洗我就去洗了。”

李金贵道:“要不要通知秦师傅,他用你洗过的水就好了。”

刘翠娥简直为之气结,什么话也没再说,转身就随着那两名提着热水的美婢进入房间。

李金贵也回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上床就寝。

但他无法安眠,心里一直挂念着白银凤和李铁牛夫妇,不知他们不见自己回去是如何的着急。

他真想偷偷回去看看,又恐引起刘翠娥的疑心反为不妙,因为她就在隔壁,随时都有找他的可能。

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朦胧睡去,睡梦中只听有人敲门。

不消说,这是刘翠娥。

他并未起身,只是在床上懒洋洋的问道:“是谁?有事么?”

门外果然是刘翠娥娇滴滴的声音:“玉富,干吗睡觉还关上门,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李金贵打了个呵欠道:“我已经睡着了。”

刘翠娥道:“睡着了还会说话?”

李金贵道:“我是在说梦话,刘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

刘翠娥低声道:“我睡不着,找你来谈谈天。”

李金贵道:“深夜之间,男女有所不便,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刘翠娥有了嗔意,道:“你到底开不开门?”

李金贵道:“可是我还没穿衣服,我们乡下出身的孩子,一向都是脱光了衣服睡觉的。”

刘翠娥吃吃笑道:“被件衣服就好了,反正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李金贵道:“怕的就是你看到,你不嫌难为情,我还难为情呢。”

刘翠娥催促道:“别罗嗦了,快点开门!”

就在这时,只听跨院门外响起了秦炎的吆喝声。

刘翠娥心知有异,顾不得再等,急急奔到外面问道:“黑驴,三更半夜的,你叫唤什么?”

秦炎语调紧张的道:“姑奶奶,不好,刚才好像有个蒙面人由外面跃进围墙,接着又跃了出去!”

刘翠娥吃惊的道:“有这种事?还不快去追!”

秦炎道:“那人身法快捷得很,洒家可能一个人招呼不了!”

刘翠娥急道:“你先追出去,我随后就到!”

她说着匆匆来到李金贵门外,叫道:“玉富,外面发生了事,没时间跟你聊天了,等我回来再讲!”

其实,李金贵对秦炎方才所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忙道:“刘姑娘先去追吧,我穿好衣服,马上就随后赶去。”

刘翠娥走后,李金贵迅快的下了床,佩上长剑,奔出跨院。

但他并非跃出围墙追人。

却悄悄的奔向白云丹房。

第十五回故友道密李金贵离开跨院之后不久,从怀里取出一块黑纱将头包起,这是他早就预备好的。

白云丹房是三观主玄月的居室,距离门院不远。

李金贵由于地形熟悉,很快被他找到。

这是一间较为偏僻的独门独院,玄月睡觉时一向不愿有人打扰,所以只住了他一个人,连随身服侍的小道士夜晚也不在身边。

外门是关着的,李金贵跃过墙去,立刻便找到玄月的房间,因为从窗外他已听到了鼻息声。

此刻是二更过后,玄月睡得正甜。

李金贵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别看玄月睡得正酣,警觉性倒是很高,马上问道:“什么人敲门?”

李金贵低声道:“弟子清云!”

玄月因为刚醒,并未辨清语音不对,没好气的道:“什么事三更半夜的来敲门?可恶!”

李金贵故意慌慌张张的道:“师父不好了,不知什么人把清海,不,把罗小鹤劫走了!”

玄月啊了一声道:“有这种事?什么时候被人劫走的?”

李金贵道:“可能是刚才,弟子二更左右去看他,他还好好的在那里。”

“简直胡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接着室内发出急促的悉挲声音,那是玄月在穿衣服。

房门打开,玄月顿时一呆,失声惊问道:“你是什么人?”

李金贵闪电般弹出一指,点了玄月的穴道,走进房内道:“三观主,你可知道在下的来意?”

玄月虽手脚不能动弹,说话还是照常,头脑也十分清醒,不觉死气憋裂的道:“贫道和尊驾无怨无仇,尊驾究竟要做什么?”

李金贵道:“没别的,只要三观主带我去把罗小鹤放出来,在下就饶你不死!”

玄月两眼直眨的道:“你……你为什么逼贫道放走罗小鹤?”

李金贵“唰”的抽出长剑,在玄月脖了上掠了两掠。

他的手法拿捏得恰到好处,若差之毫发,必将把玄月的皮肉割破。

玄月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打了个冷颤道:“尊驾手下留情,贫道带你去就是。”

李金贵为玄月解开穴道,却一只手握住他的左腕脉门,厉声道:“待会儿该讲话的时候讲话,不该讲话时就免开尊口,若想打歪主意,在下就无法手下留情了!”

他说着五指微微加力,玄月顿感两眼发黑,体内气血逆转,呼吸也近于窒息。

他龇牙咧嘴的叫道:“大驾饶命,贫道一切听您吩咐!”

李金贵笑道:“我不过先让你试试这种滋味好不好受,还不想要你的命。”

玄月觉出对方内力惊人,即使并未受制,动起手来也讨不到好处,只得不住点着头道:“贫道知道,这就带您去!”

李金贵并未松手,牵着玄月向外走去。

出了白云丹室,转弯抹角,很快便来到一片空地处的大树下,那里有几间砖屋,一个道士正坐在门外打盹,直到两人走近,才吃惊的站了起来道:“三观主,是您!”

当他看到还有个蒙面人和玄月手拉手状至亲热,心里虽然有些奇怪,却又不敢多问。

玄月问道:“罗小鹤可在里面?”

那道人道:“在里面,好像睡觉了。”

玄月道:“把门打开!”

那道人依言打开,灯光下,照见罗小鹤被四马攒蹄式的捆成一团,蜷伏在墙角里。

李金贵出手点了那道人的穴道,牵着玄月进入室内。

罗小鹤被开门声惊醒,突见玄月和一个蒙面人不动声色的走了进来,显然也大感愕骸,出声问道:“三观主,你们是来杀我?”

玄月凝着脸色道:“这位大侠要跟你说话!”

小鹤怔怔地望向李金贵,只是目蹬口呆,却说不出话来。

李金贵再点了玄月穴道,后边霍地拔出长剑,向罗小鹤身前走去。

罗小鹤只道蒙面人要来杀他,而他手脚被缚,毫无反抗之力。

只急得他大叫道:“尊驾为什么要杀我,请先把话说明白,我罗小鹤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

李金贵迅速割开他身上的绳索,一把将他拉起道:“暂时别说话。快跟我走!”

罗小鹤这才知道,蒙面人是来救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道:“叫你别说话你就别说话,出去再讲!”

罗小鹤不再言语,随着李金贵直向厨房方向飞奔,然后跃出了围墙。

罗小鹤直等李金贵缓下脚步后,才问道:“大驾好像对玄妙观厨房摸得很熟?”

李金贵道:“在下就是在玄妙观厨房里打杂出身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大驾究竟是谁?”

李金贵取下黑纱道:“现在你该认识了吧?”

罗小鹤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啦,你就是上次随北崆峒朱老前辈到卧龙酒馆喝过酒的那位兄台!”

李金贵笑了笑道:“不错,你的记性很好。”

罗小鹤吁口气道:“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你和朱老前辈上次去喝过酒,彼此讲了几句话,引起玄妙规的疑心,才被抓了来的。请问兄台,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抓进玄妙观而来救我的?”

李金贵趁罗小鹤不注意,再卸下面具道:“小鹤兄,再看看我是谁?”

罗小鹤呆了一呆,惊喜的叫道:“原来是阿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怎么知道我被他们拘押在玄妙观里?”

李金贵随即把由长虹岛回来后这几天的情形说了一遍。

罗小鹤两眼直眨的道:“原来朱老前辈也失踪了,他老人家可能不在玄妙观里,这由三个牛鼻子审问我的语气里不难猜得到。”

李金贵道:“小鹤兄,你现在不能再回卧龙酒馆了,且随小弟暂时住在舍下再说,白家二小姐银凤也想认识认识你。

因为,我跟她前晚在龙门院大厅后面听到你跟三个牛鼻子那番对答,都觉得你妙语如珠,十分逗人好笑。”

罗小鹤窘然摇摇头道:“别提啦,对付那三个牛鼻子,那有正经话。好,今晚我就住在府上,等到了明天再说。”

李金贵道:“今后你只有住在我家了,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还有什么再说不再说的。”

罗小鹤道:“明天一早我就走。”

李金贵茫然问道:“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罗小鹤道:“到隐仙谷去,找丁大师兄。”

李金贵啊了一声道:“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阿贵,你还发的什么愣,四年前你不是明明看到丁大师兄救了我么?我们一同到过你家,又到过白家大院。”

李金贵道:“不错,可是,我第二天就随家师到长虹岛去了,并不清楚你以后的下落。”

罗小鹤道:“那也难怪,我在白家住了一晚,丁大师兄第二天傍晚又到了白家大院,是我苦苦哀求,他终于把我带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道:“这样说来,你已是抱玉大师的高足了?”

罗小鹤尴尬一笑道:“那有这么好,我在隐仙谷住了将近三年,连抱玉老仙长的面也没见过几次。

我把丁大侠称作丁大师兄,只是抬高自己的身份而已,其实我那里够资格和他同门习艺,三年时间,不过在隐仙谷里挑水烧火打杂。

李金贵半信半疑的道:“可是,你那一身武功又打哪里来的?”

罗小鹤道:“还不是没事时跟着天一、天虚两位小道兄学的,丁大师兄有时候也指点指点。”

李金贵默了一默道:“你既然在隐仙谷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城里卧龙酒馆去当跑堂呢?”

罗小鹤道:“那是丁大师兄打发我去,因为他和卧龙酒馆的刘掌柜是旧识,所以才把我推荐了去。”

李金贵道:“这就难怪了,上次你跟我和朱前辈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罗小鹤禁不住笑道:“人心隔肚皮,那时我当然不能把实情和盘托出,只能说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他顿了一顿,反问道:“阿贵,你可知道丁大师兄派我到卧龙酒馆的用意么?”

李金贵摇头道:“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罗小鹤道:“实对你说,我是有任务的,只要在卧龙酒馆听到什么重大新闻以及可疑的江湖人物,我都要到隐仙谷向丁大师兄密报,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便要去一次。”

李金贵一皱眉头道:“可是铁笔峰那座九九归元大阵已经不通了,你是怎样进去的?”

罗小鹤愣了一愣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金贵道:“我也实不相瞒,这几天曾和朱前辈去过两次,连白家二小姐也去过。”

罗小鹤笑一笑道:“那块晶壁后面,的确是封住了,现在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李金贵忙道:“另外一条路是怎么走的?快告诉我!”

罗小鹤道:“现在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就去,如果你也要去,就跟我一起走。”

李金贵道:“我刚一回家就想去了,好不容易从长虹岛回来,怎能不去拜见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呢!”

他此刻真有说不出的兴奋,本来他的原意,救出罗小鹤目的已达,想不到竟因而又得到隐仙谷的消息。

他松了口气,再道:“由于归元大阵的通路已封,我还以为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都离开隐仙谷了呢,若不是遇见你,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到隐仙谷去。”

罗小鹤笑道:“老仙长和丁大师兄费了那么多年的工夫才修好隐仙谷,开辟好归元大阵,怎会轻易放弃呢。至于隐仙谷难找,那是必然的,若轻易就能进去,还称的什么隐仙谷。”

两人一路谈着,行进并未稍停。李金贵又跟罗小鹤谈了些目前家里的情形,月色下,隐隐便已看到南阳庄。

此刻已过三更,李金贵知道大门已经关上,李铁牛夫妇也必早已睡着,便和罗小鹤由围墙外跃了进去。

谁知刚走到天井,李铁牛便从屋内奔了出来。

显然他并未安歇。

李铁牛一见李金贵,便急急问道:“阿贵,你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和你嫂子以及二小姐都焦急的不得了!”

李金贵道:“小弟临走时曾留了一张字条给二小姐。”

李铁牛一跺脚道:“你那字条上并没写到什么地方去,而且谁也料不到你回来的这么晚,你看我到现在都还没睡呢!”

李金贵不胜歉意,陪笑说道:“小弟实在抱歉,连累铁牛哥挂心!”

李铁牛刚才只顾说话,到这时才问道:“阿贵,你带来的这位是谁?”

李金贵简单的介绍一遍,道;“小弟回来的晚,是否嫂子也跟着受惊了?”

李铁牛道:“她也一直在等你,是我逼着她去睡,刚才才上床。”

李金贵实在过意不去,为了他—人迟归,弄得合家不安,但又不便再说什么。默了一默,才又问道:“二小姐想必早已睡着了?”

李铁牛又显出焦虑之色,播摇头道:“二小姐也是没回来!”

李金贵吃了一惊,迫不及待的问道:“二小姐哪里去了呢?”

李铁牛道:“还不是为了找你,她在天晚后见你没回来,便带着剑匆匆忙忙的出去了,现在你已回来,她反而不知哪里去了,怎能不叫我跟你大嫂担心!”

李金贵又是一阵歉意,想出去找却又不知白银凤人在何处。

李铁牛似乎已看出李金贵的心意,忙道:“你也别再去找了,那样必定弄成她回来后,你又没回来,她再去找你,你回来了,她又没回来,找来找去,只怕一辈子都碰不到面。”

“是兄弟回来了!”屋内传牛金莲的声音,接着人已走出屋外。

李铁牛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牛金莲道:“兄弟没回来,我怎么能睡着,刚才听到声音,又来了位客人,想来他们夜间奔波,必定都饿了,我总得起来弄点吃的给他们垫补垫补。”

李金贵对李铁牛夫妇,真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与感动,连连说道:“不必了,嫂子只管回去睡你的,我们都不饿。”

他可能不饿,但罗小鹤却实在饿得紧。

好在牛金莲并不听李金贵的话,径自进了厨房。

李铁牛道:“阿贵,你陪着罗老弟先到屋里休息会儿,等饭菜弄好了,我再叫你们吧。”

李金贵刚要拉着罗小鹤进屋,突见墙外人影一闪,飘落天井,直到身形稳住后,才看清是白银凤。

白银凤一见李金贵,便带着娇嗔的语气道:“阿贵,你是怎么啦?要走就一个人走了,也不跟我讲一声。”

李金贵歉然陪笑道:“我一早走时,二小姐还没醒,为着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才不便打扰。”

白银凤气咻咻的道:“我没醒可以把我叫醒,你究竟到哪里去了?什么事值得背着我一个人行动?”

李金贵道:“我是去了趟玄妙观,为的是要救出罗小鹤,二小姐目前的身份不宜暴露,这也是我没对你说明的原因。”

白银凤似乎气已消了大半,望着罗小鹤道:“还亏你没有白跑,总算把人救了出来。”

罗小鹤忙向白银凤拱拱手道:“二小姐,在下久仰了!”

白银凤笑道:“我前天晚上已经看见过你,那三个牛鼻子可能给你吃了不少苦头吧!”

罗小鹤道:“还好,吃苦头也只吃了一天!”

李金贵搭讪着问道;“二小姐刚才是到什么地方找我的?”

白银凤道:“我料想你必定去了玄妙观,所以在入夜后就赶到玄妙观去。”

李金贵内心一动,道:“莫非有个蒙面人越墙进了玄妙现,被无尘院一个守门的发现,就是二小姐?”

白银凤愣了下道:“你怎么知道?”

李金贵笑道:“我进入玄妙观,就是先到无尘院的,不想无极老魔果然上了当,还要把我收为弟子,夜间就留宿在那里。

睡梦中听说有个蒙面人进了围墙,趁刘翠娥和秦炎出去追赶的时候,我去救了小鹤兄。

二小姐,你可曾被他们追上?”

白银凤盈盈一笑道:“我故意在墙外等着他们,等他们出来后,已看出那一男一女是秦炎和刘翠娥。

因为上次他们随金蛤蟆夜袭我家已见过面,当时我担心惊动了玄妙观所有的人,便故意假装不敌,把他们引到二三里外,然后一个一个的收拾。”

李金贵吃惊的道:“他们的武功,当然不能跟二小姐比,你可是把他们杀了?”

白银凤道;“我当然不能杀他们,因为那样一来,无极老魔和长春女妖怎肯干休,岂不要把南阳府地面闹个天翻地覆。只能给他们一点惩戒而已,那姓秦的头陀被我连打了十八个耳光,刘翠娥也被我揪下一绺头发。”

李金贵笑道:“这回他们真是尝到苦头了。”

罗小鹤拍拍李金贵的肩膀道:“阿贵,无极老魔既然要把你留在那里,你这一私自逃走,必定会露出了破绽。”

李金贵道:“这要看以后是否还需利用他们,如果不必再利用他们,还担心的什么破绽,如果还要利用他们,小弟自有办法应付。”

这时牛金莲从厨房走了出来道:“饭菜已弄好了,大家就来随便用些吧!”

为了方便,大家就在厨房消夜,饭桌上多了一个罗小鹤,却又少了朱云,兴奋中难免又有着叹息。

饭后便各自安歇。

由于将近四更才睡,醒来时已是近午。

李铁牛是乡下人,养成早起的习惯,照样一早就下田去了。

李金贵、白银凤、罗小鹤盥洗既毕,提前用过午餐,便准备出发到隐仙谷去。

李金贵怕再度引起李铁牛夫妇担心,便详细交代了牛金莲,并告诉她万一回来晚了,只管照常安歇,不必等候。

李金贵仍旧戴上人皮面具,白银凤出门时也不再是乡下打扮,他们都带着兵刃,只有罗小鹤是空手。

进入铁笔峰下,罗小鹤自动在前面带路。

果然,这次不再爬那陡直如笔的奇峰,却偏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条路山势较为平坦,但一路之上,却山色涵秀,林木葱笼,野花遍地,绿草如茵,间或清泉淙淙,峡蝉飞舞。

虽此刻已是秋天,却似乎处处洋溢春意。

一路弯弯转转,不知绕了多少丛林矮山,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景色又是一变,但见两边奇峰夹峙,已进入一条狭谷。

白银凤边走边问道:“是不是快到了?”

罗小鹤道:“就算快到了吧!”

白银风不解的道:“到了就到了,为什么还有就算不就算呢?”

罗小鹤道:“路是剩下不多了,不过前面还有一段路十分难走,尤其二小姐只怕有些不方便。”

白银凤眨着一对大眼睛道:“我有什么不方便呢?难道你能走,我就不能走?”

罗小鹤窘笑道:“当然,若论轻功,恐怕阿贵也比不上二小姐,但那段路大长了,洞口又高不过一丈,无法飞跃,不是轻功可以胜任的。”

白银凤蹙眉道:“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路?”

罗小鹤道:“大约再有半里多路就到了,到时候二小姐一看就知道。”

一盏热茶的工夫过后,已走到狭谷尽头,左右前三面俱是奇崖陡峭,高不可测,几乎连天色都无法窥视。

罗小鹤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道:“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白银凤大感惊奇,茫然问道:“这悬崖笔直如削,高有数十丈,再好的轻功,也无法飞越。罗兄,你先走个样儿给我们看看!”

罗小鹤摇头笑道:“二小姐,若说能跃过三面峭壁,别说是我,即便海外七仙那些高人,也照样没办法,我是说另外有路。”

白银凤仔细在周近打量了一眼道:“根本已经走到尽头了,哪里还有路?”

罗小鹤向身左一指道:“这就是了!”

他说着弯下身去,双手分开贴住崖壁下方的藤萝,居然出现一个大约三尺见方的洞口,同时也传来潺潺的水流声。

这洞口实在被藤萝遮掩得天衣无缝。

白银凤和李金贵竟然站在跟前而未发现。

罗小鹤指着洞口道:“通往隐仙谷的路,就在这里了,大约有百来丈远。”

白银凤蹙起黛眉道:“这洞穴只有三尺多高,那不是要爬着走么?”

罗小鹤道:“爬进去两三丈远,洞穴便有五六尺高,最高的地方,大约有一丈,普通人都可以直起腰来走。”

白银凤道:“哪里来的流水声音?”

罗小鹤道:“这水是从隐仙谷里流出来的,流到离洞口五六丈远处,洞壁下方有一个地洞,水便从地洞里流走,所以我们脚下这条狭谷里看不到水,除非夏天山洪爆发时例外。”

白银凤道:“你方才说那段难走的路,就是这处洞穴水道?”

罗小鹤道:“不错,因为必须把鞋袜脱掉,挽起裤脚,我们男人无所谓,在二小姐来说,总是不太方便。”

白银凤的确有些难为情,犹豫了下道:“等走过去看看再说吧,那水有多深?”

罗小鹤道:“水倒不很深,最深的地方,不超过一尺,浅的地方只到脚面。”

罗小鹤一边说话,一边已把鞋袜脱掉,提在手里。

李金贵也毫不迟疑,匆匆脱下鞋袜。

罗小鹤带头钻进洞穴,交代走在最后的白银凤道:“二小姐,你进来后请把藤萝放下,以便遮住洞口。”

白银凤依言放下藤萝,道:“这洞口虽然隐秘,但总会被人家发现,说不定早就有人闯进隐仙谷了!”

罗小鹤摇摇头道:“二小姐料错了,这条狭谷,周近十几里并无人家,绝少有人进入,即便有人进入,也不易发现洞口。”

白银凤道:“万一有人发现了呢?”

罗小鹤道:“当然总会有人发现,但他们走到有水之处,便以为前面是条水穴,而且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便只有回头出去了,谁有那么大胆量一直往前走一百多丈?”

这时已走到水流之处,罗小鹤的脚下,水深将及膝盖,他知道白银凤必须脱鞋,便暂时停止前进。

好在此刻洞穴内已黑漆漆一片,无形中减轻了白银凤不少羞窘,她迅快将鞋袜脱下道:“继续走吧!”

水底凹凸不平,地势也是越走越高,行进时必须放缓脚步。

景象也越来越暗,耳旁只能听到流水声音,三人都没带火摺,其实就是带也不能维持多久。

百余丈的距离,将近一里路,若在平地,三人只要施展轻功,顷刻便可到达,但此刻却只能摸索着前进,再急也没有用。

李金贵轻咳一声道:“抱玉大师伯和丁大师兄怎么会找出这么一条地下水道来?”

罗小鹤道:“这就是隐仙谷奥妙之处了,这条山腹水道是天然形成的,只有靠隐仙谷那边加了些人工。

由于大师兄把无名观水榭内的水引到这里来,水榭下方有一道水闸,若把闸门打开,走在水道内的人,必定会全部淹死。”

只听白银凤砸着嘴叫道:“水怎么这样凉?我的脚都快冻麻了!”

罗小鹤道:“现在还好,若是冬天来,那实在受不了,所以我最怕冬天来。”

李金贵心念一转,问道:“若是丁大师兄要出来,那当真必须爬行了?”

罗小鹤也感一愣道:“是啊,只是这四年来,还没见他由这里出来过。”

还亏二个人边走边谈,否则若一个人走,胆子再大,在这暗无天日只闻水声的水道里,也难免有恐怖之感。

因为从未来过的人,谁都担心一脚踏空,跌进深渊或者绝壁下,这也就是外人不敢冒险闯入的主要原因。

水穴内渐渐有了光线,显然已快到尽头,这使白银凤和李金贵心情都轻松不少。

罗小鹤道:“这一关总算过去了,两位准备穿鞋袜吧!”

果然,他的话说完不久,已到达洞口。

首光触入眼帘的,足一座覆着金色琉璃瓦的八角凉亭,凉亭内有石桌石墩,台阶下不远处,便是—座绿色拱桥,两旁有白漆护栏,拱桥下便是一湾极大的荷池,荷花仍在盛开。

荷池对面是一片桃林,另有一片柳林,可惜此刻不是春天,否则真像置身在世外桃源。

柳林左方,隐隐望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半边殿角,那就是隐仙谷内的无名观了,由于被近旁的山势挡住,无法窥视全貌。

罗小鹤和李金贵面朝外在石台上擦干脚穿上鞋袜,李金贵并脱下面具。

白银凤因为走在最后,也匆匆把鞋袜穿上。

罗小鹤引导两人来到八角凉亭,道:“你们两位虽然四年前来过,总是客人,就请在亭内暂坐等侯,我去通报丁大师兄。”

李金贵回想起上次到隐仙谷来,正值抱玉真人八五华诞,海外七仙全数到齐,气氛是何等热闹。

此刻却是冷冷清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罗小鹤刚走出不远,便有两个小道士飞也似的奔了过来,正是天一和天虚。

天一边跑边问道:“罗小鹤,你干什么来了?那两个是谁?”

罗小鹤停了脚步道:“说起来四年前你都见过,一位是白家二小姐银凤姑娘,一位是我的好朋友李金贵!”

天一哦了一声,连忙拉着天虚迎了上来。

他早知道这两人一个被南海无相神尼收归门下,一个做了极乐真人的入室弟子,此刻都是身份不凡的名门高足,自然不敢怠慢。

李金贵最是有礼,站起身来,远远就深施一礼道:“小弟李金贵,拜见两位师兄!”

天—连忙打个稽首道:“小兄弟,想不到你这么早就从长虹岛回来了!”

他说着又和白银凤见礼。

李金贵道:“丁大师兄可在里面么?”

天一道:“大师兄绝少离开隐仙谷,当然在啦,两位就随我到里面去吧!”

一行人众,过了拱桥,穿出桃林,整座无名观便已出现跟前。

无名观东侧,一连八九间全是青瓦粉墙的丹房,再远处另有栋四合院式的建筑,那里是抱玉真人的住处。

丁中齐一个人住了两间房,里面是卧室,外面是起居间。也算一间小客厅。

尚未到达门口,天一就大声喊道:“大师兄,快出来,来了两位你想不到的客人。”

丹室内人影一闪,出现了个身高丈二,门神似的大汉,虎背熊腰,长手大脚,身穿一袭葛衫,足登多耳麻鞋,面孔漆黑泛亮,虬髯杂乱如草,双目炯炯发光,不怒而威,正是六丁神斧丁中齐。

李金贵急急趋前,躬身一礼道:“小弟拜见大师兄!”

丁中齐探手摸了摸李金贵的头道:“阿贵,四年多了,还是没长高!”

其实李金贵身材修长,比一般人只高不矮。

但在丁中齐眼中,似乎任何人都像从小人国出来的,能够上他肩头的,只怕万人中也找不出几个。

白银凤则以晚辈之礼,拜见丁中齐。

丁中齐一挥大掌道:“来,你们三位都请到里面坐!”

李金贵道:“小弟和二小姐是否该先去拜谒大师伯?”

丁中齐道:“不必了,师父又在坐关,不可能接见你们。”

进入小客厅,丁中齐亲自沏上茶,吩咐天一、天虚道:“都出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天一、天虚和众人又打了声招呼,依言走了出去。

丁中齐望了罗小鹤一眼道;“是你带阿贵和二小姐进来的?很难得,他们回来不久,就跟你联络上了。”

李金贵只听得心神一震道:“大师兄怎知我们回来不久?”

丁中齐咧开大嘴笑道:“我不但知道你们回来不久,更知道你们曾进过‘九九归元大阵’,因为晶壁后面已被堵住,只好又空着回去了,对么?”

李金贵大惊道:“这些事大师兄是怎样知道的?连小鹤兄都不清楚!”

丁中齐笑道:“这都是师父他老人家的神机妙算,不是咱们这些凡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李金贵呆了呆道:“大师伯真有这种功参造化未卜先知的本领?”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师父他老人家发明了一种‘震动传声仪’,在‘九九归元阵’地下一共埋设了三十个。

每隔一段距离,地下就有一个,并且编了号,第一号在进入洞口处,最后一号在晶壁下。

凡是有人进来,第一号首先传来震动声,只要听到发出多少次震动声,就知道来人走到什么地方。”

这时岂只李金贵,连白银凤和罗小鹤也都听得目蹬口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世上会有人发明出这等高深莫测的事物来。

丁中齐继续说道:“师父更发明了一种‘反光折射镜’,就装在晶壁上方,只要有人进入阵内,便可以在镜中现出影子来,不过只能看清几个人,分辨不出面目。”

李金贵两眼眨都不眨的问道:“那不是需要有人守在晶壁下面么?为什么我们两次都没看到有人?”

丁中齐笑道:“若需有人守在晶壁下面,那未免太麻烦了,那些收听或收看的机关,都装在我的房间里,只要我不离开房间,不论白天晚上,都可以了解归元大阵内的一切情况。”

李金贵呆了半响,才又问道:“既然镜子里分辨不清来人面目,大师兄又怎知道是我们来过呢?”

丁中齐道:“因为有人告诉我。”

李金贵急急问道;“是谁?”

他本能的想到,是不是朱云已经来到了隐仙谷,除了他,不可能再有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了中齐淡谈一笑道:“这人你一定认识。”

李金贵道:“小弟可不可以马上去看他?”

丁中齐道:“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但却用不着马上见。”

李金贵虽心里着急,也只有极力保持镇静。

他顿了一顿,再问道:“那么大师兄又怎知小弟和二小姐最近才回来的呢?”

丁中齐道:“实不相瞒,极乐师叔三天前曾派人到这里来过,是来人告知我的,又因极乐师叔在你下山次日便到昔陀山访晤无相神尼前辈,所以也知道二小姐是和你前后回家的。”

李金贵想起在长虹岛时,师父极乐真人手下除了有几个小厮服侍,并不见有其他弟子或可供差遣之人,来人又是准呢?

满腹狐疑之下,却又不便追问。

默然许久,才再说道:“大师兄既然知道归元大阵内有人不止一次来过,必然清楚,除了小弟等外,还有玄妙观的牛鼻子及南北两大魔头等各方高手也来过?”

丁中齐颔首冷笑道:“这样的大事,我岂能不知。”

李金贵道:“可是,他们已预定在山腹内开采宝矿,大师兄好像一直在坐视不管。”

丁中齐笑道:“何必现在管,等他们采取行动时,再管也不迟,反正任何人在归元大阵内的行动,都逃不过我的暗中监视。”

李金贵依然担心的道:“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南北两大魔头和不少高手在内,大师兄自信可以对付得了么?”

丁中齐吁口气道:“若真有那么一天,师父他老人家已封剑三十年,自然不便轻易再开杀戒,也只有我独当一面了。

我自知凭我自己绝难对付得了他们的,但归元大阵内有不少禁制,还不至于能让他们得逞的。”

李金贵道:“到那时小弟和二小姐自当舍命相助。”

丁中齐略一沉吟道:“也好,到时候我再通知二位。”

他接着望向罗小鹤道:“你是专程送他们两位来的?”

罗小鹤立时显得有些慌骇,嗫嚅着答道:“启禀大师兄,我在卧龙酒馆已经耽不下去了!”

丁中齐浓眉一皱道:“为什么?”

罗小鹤道:“因为已经引起了玄妙观三个……”

他本来想说三个牛鼻子,因及时想起抱玉真人也是道家出身,故而无法再接下去。

丁中齐颔首道:“我明白了,他们可曾把你怎样?”

罗小鹤干咳两声道:“他们把我诱骗到玄妙观,羁押在一处空屋内,折腾了一天一夜,若不是阿贵昨晚把我救出,只怕就性命难保。”

李金贵也随即把如何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以及如何救出罗小鹤的经过,简要的告知了丁中齐。

丁中齐低头沉吟了一阵道:“这样说罗小鹤暂时的确不宜再回卧龙酒馆了,那就先住在隐仙谷,过些时我自有安捧。”

他转过头来问道:“阿贵,听你刚才的语气,混进无极老魔褚朴那里,是为了打探北崆峒朱二掌门的下落。据我得到的消息,你自长虹岛回来后,便和他始终在一起,而且数度假冒师徒身份,混进玄妙现,这人的确很够义气。如今他忽然不知被何入掳走,的确必须早日把他营救出来!”

李金贵急忙问道:“方才大师兄不是说有个人知道小弟近日的行动么?而且他又和大师兄见过面,是否朱二掌门此刻也在隐仙谷?”

丁中齐不动声色的道:“隐仙谷最近两天,的确多了几个人,而且你也认识其中的一个,是否想见见他?”

李金贵惊喜道:“小弟当然想见见他!”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好,你们随我来!”

丁中齐带头前行,除李金贵紧随在后外,白银凤和罗小鹤自然也都跟着想看个究竟。

就在无名观后侧靠山壁处,一棵巨大的虬松下,有三间砖屋,丁中齐打开门来道:“你们进去看看吧!”

李金贵到这时心已凉了半截,因为如果是朱云,绝不可能被锁在砖屋里。

进入门内,但见三个人盘膝坐在墙角边,他们都低着头,闭着眼,一时之间,很难辨认出是谁。

李金贵回头道:“大师兄,这三个人小弟都不认识!”

丁中齐跟了进来道:“你仔细看看中间那个!”

李金贵凝神看去,忽然失声叫道:“这不是那东瀛人山本大力么?”

丁中齐冷笑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另外那两个是他的助手,都是在两天前拿了什么测地仪器,偷偷进入归元大阵测试地下火眼时,被我一网生擒。”

李金贵暗道:“怪不得玄真等人,一直奇怪山本大力为何进了城不再回玄妙观,原来他们是偷偷前来测地而被丁大师兄生擒活捉。”

山本大力到这时才睁开眼来,呆呆的瞅着站在最前的李金贵,却又似不相识。

这也难怪,因为他见过的李金贵,都不是现在的本来面目。

在这刹那,李金贵也觉出不对,既然山本大力所见到的他都不是本来面目,又怎知他是李金贵?

丁中齐似乎也觉出李金贵内心存有疑窦,转身走出砖屋道:“不必再看了,都出来吧!”

众人出来后,丁中齐再锁上门,然后又回到原来的小客厅。

丁中齐喝了口茶道:“阿贵,你一定觉得奇怪,山本大力怎会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其实告诉我你和朱二掌门在一起的那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李金贵心神紧迫的道:“这人是谁呢?大师兄可不可以告诉小弟?”

丁中齐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时间一到,将来你一切全会明白。”

罗小鹤插言道:“禀大师兄,还有,二小姐的家人和阿贵的父母,都不知到哪里去了,你若有消息,就该告诉他们,免得他们着急不安!”

白银凤和李金贵齐齐望向丁中齐,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都有着迫不及待的期盼。

丁中齐顿时脸色凝重下来,长长叹口气道:“他们可能都没离开南阳府,只是详细下落,我还不能十分肯定。”

他顿了一顿,接道:“据我预料,阿贵的父母,可能落在修罗门手里。”

李金贵心神一震,急道:“可是修罗门的下落,也至今是谜!”

丁中齐道:“修罗门只是对外故布疑阵,不太可能离开圆觉寺的地下宫室。”

白银凤吁了口气,望着丁中齐裣衽一礼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向丁前辈请教!”

丁中齐道:“二小姐有话只管问,不必客气!”

白银凤道:“晚辈记得四年前离家之时,抱玉老仙长曾有意把舍妹玉凤收归门下,当时家父尚在考虐,不知结果怎么样了?”

丁中齐面色忽然变得十分肃穆,缓缓说道:“这是本门祖师清虚上人飞升前所留给家师的锦囊书简,那书简上只写了十六个字:‘有金有玉,贵不可言,光我清虚,吾门大昌’。

这书简是四年前家师八五华诞时才命极乐师叔当众展开宣读的。

所以当时极乐师叔就收了阿贵,家师也决定收下令妹玉凤姑娘,否则岂不有违先祖师清虚上人的遗言!”

白银凤听得大为入神,紧跟着问道:“那么抱玉老仙长究竟收了舍妹没有?”

丁中齐苦笑道:“却因令尊白大居士不愿爱女远离膝下,难以同意,后来经过家师多方斡旋,白大居士勉强答应,但却是有条件的。”

白银凤道:“什么条件呢?”

丁中齐道:“那就是白大居士带领令妹来隐仙谷行过拜师大礼后,再带了回去,而由家师亲手交给令妹一册练功秘藉,让她自行在家练习。

这在一般不懂武功的人来说,自然难望有成,但令妹早已身了!”

丁中齐道:“你们若现在走,出了隐仙谷,天就黑下,夜间翻山越岭,必定迷路,不如在这里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吧!”

李金贵和白银凤自然也希望能多耽一晚,过过这种世外桃源般的清静生活。

丁中齐站起身来道:“趁天色未晚,我带二位到附近走走!”

李金贵和白银凤更是求之不得,随着丁中齐绕着金碧辉煌的无名观走了一大圈,一路之上,曲径通幽,全是奇花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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