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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传奇》烽火之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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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一声粗哑、深沉,满载着恐惧和惊怖的尖则声打断了克丽珊娜的睡眠。那声尖叫是如此的突然、而她的睡眠又是如此的深沉,以致于片刻间她甚至无法明了到底是什么状况让她醒了过来。她迷惑又恐惧的看着四周,试着要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以及是什么东西压迫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躺在一片潮湿、坚硬的地板上。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无边无际的寒意不停地渗进她的骨髓之中:她的牙齿不停地打颤。她推测自己刚才是听到了什么东西或是什么状况。

但是她身穷的黑暗浓厚得如同海洋一般,沉默的将地包围在其中。

她呼出一口气,并且试着要吸进另外一口气,但是黑暗似乎在跟她抢夺新鲜的空气。

她忍不住恐慌起来,绝望的试着摸索出这片黑暗的形状,想要让它成为有实体、有外型的对象。但是,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四周只有无止尽的黑暗,连空间的象阳似乎都迷失了。

这就是永恒……

然后她又听到了那声尖叫,并且辨识出来就是那声音将她唤醒。

虽然那人类的声音让她油然兴起一段对同类的熟悉感,但是那声音中饱含的恐惧则在她的脑中不停地缭绕。

她狂乱的试着想要穿透眼前的黑暗,她强迫自己思考,去记忆……

共鸣的石壁,吟唱法术的声音——雷斯林的声音——他的手臂环绕着她。然后仿佛踏入水中的感觉包围了她,她似乎跨进一片黑色的领域当中,并且开始朝向黑暗、庞大的虚无前进。

雷斯林!克丽珊娜伸出颤抖的手,却发现四周只有冰冷、潮湿的石头。然后,一连串的回忆带着巨大的力量撞击过来。卡拉蒙握着闪闪发光的长剑对着弟弟冲过来……她自己召唤牧师的神力保护法师的祈祷声……铜剑撞击在石板上的声音。

但是,那叫声——那是卡拉蒙的声音!万一他——“雷斯林!”克丽珊娜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的呼唤声似乎被黑暗吞食,消失在广大的空间之中。

这种恐怖的感觉让她不敢再开口,深怕又遇到同样的厄运。她只能无助的用双手环抱着自己,不停地打着冷颤。克丽珊娜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挂在脖子上的帕拉丁护身符。神的祝福随即流遍她全身。

“光!”她低声念颂,高举着护身符,对着神抵祈求用光明照亮这片黑暗。

柔和的光芒从她手中的护身符流泻而出,照亮了眼前的这片黑暗,将如同黑色天鹅绒一般的黑暗逼退了,让她有了呼吸的空间。她将护身符从脖子上拿下,高举着它,照耀着四周的环境,并且试着辨认出那声尖叫的来源。

她迅速的瞥见眼角有一堆破碎、焦黑的家具碎片,蛛网和破烂的书籍散落了一地,破碎的书架倒落在地板上。但是这些东西几乎比黑暗还要恐怖,因为它们仿佛就该属于这里,克丽珊娜是不属于这边的闯入者。是她打搅了此处多年以来的沉眠。

然后,尖叫声又出现了。

她双手颤抖着,迅速地转向声音的来处。诸神赐与的光芒击退了黑暗,清楚的显现出两个人的外型。其中一个穿着黑饱,静静的,动也不动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站在那具不动的躯体旁的是一名壮汉。他穿着沾染血迹的金色盔甲,脖子上戴着铁项圈。他瞪着眼前的黑暗,双手伸出,嘴巴张开着,脸孔因为恐惧而变得死白。

当克丽珊娜认出躺在地上那具躯体是谁时,帕拉丁的护身符从她僵硬的手中滑下。

“雷斯林!”她低声道。

只有当她感觉到白金的链子穿过指间、宝贵的光明开始摇动时,她才想到要接住滑落的护身符。

她奔跑过去,周遭的世界仿佛都随着在她头上摇晃着的光亮疯狂起来。黑暗的形体在她脚底下奔窜,但是克丽珊娜根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心中充满着比对黑暗还要庞大的畏惧,在法师身边跪了下来。

法师的皮肤灰白,嘴唇泛蓝,双眼紧闭,深陷入高耸的颧骨中。

“你做了什么?”她跪在法师毫无生气的躯体劳,对着呆站在一旁的卡拉蒙大吼。

“你做了些什么?”她质问道,声音由于愤怒和恐惧而断断续续。

“克丽珊娜?”卡拉蒙沙哑的说。

护身符的光芒在战士高大的身体上投射出了奇怪的阴影。他的手臂依旧往外伸出,虚弱的挥舞着,缓缓的将头转向声音的来源。

“克丽珊娜?”他啜泣着重复道。他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却被弟弟的身体给绊了一跤,一头撞上了墙壁。

他几乎立刻就手脚并用的站了起来,呼吸急促的四面张望,但是他的眼睛圆睁,不知道在瞪视着什么。他又再度伸出了手。

“克丽珊娜?”他对着声音的方向冲去。“你的光,赶快带来你的光!快点!”

“我已经召来了光芒,卡拉蒙!我——神啊!”克丽珊娜喃喃自语的瞪着沐浴在护身符柔和光芒下的卡拉蒙。“你瞎了!”

她伸出手,握住他不停抽搐的手指。卡拉蒙一碰到她,立刻就发出了感激的啜泣声。

他的手死握着克丽珊娜的手不放,让她必须要紧咬下后才能够忍受住这剧烈的疼痛。但是她还是坚定的不肯放手,另一只手也继续紧握着护身符。

她站起身,同时也挨着卡拉蒙站了起来。战士壮硕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他将克丽珊娜当作唯一的支撑和向导,努力的扶着她。他的双眼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克丽珊娜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忙乱的想要找到一张椅子、沙发或是任何东西。

然后,突然间,她意识到,那片黑暗正在回瞪着她。

她匆忙的将眼光移开,双眼紧盯着护身符的光芒,引导着卡拉蒙来到她唯一看见的一个巨大家具前。

“来,坐下来,”她说。“靠着这个。”

她让卡拉蒙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具雕工精致的木桌,这木桌让她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带来了一阵痛苦、熟悉的回忆——她在别的地方看过这个东西。但是她现在满脑子乱糟糟的,担心得不得了,没有时间去烦恼这件事情。

“卡拉蒙?”她颤声问。“雷斯林是不是——你杀了——”她无法继续下去。

“雷斯林?”卡拉蒙不能视物的双眼转向她的声音来源。他的表情变得警觉起来。他试着要站起来。“小雷!你在——”

“不行,给我坐回去!”克丽珊娜气冲冲地对卡拉蒙说。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硬是把他给推了回去。卡拉蒙闭上眼,露出诡异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起来和他弟弟十分相似。

“不,我才没有杀死他!”他懊恼的说。“我怎么可能?我最后听见的是你对帕拉丁的祈祷,然后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我的肌肉不听使唤,长剑从我的手中落下。然后——”

但是克丽珊娜并没有在听。她跑回雷斯林躺卧的地方,再度于法师身边跪了下来。她将护身符举到靠近脸旁的位置,伸出手去测他的脉搏。她放心的呼了一口气,喃喃的感谢帕拉丁。

“他还活着!”她低声道。“但是,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卡拉蒙着急的问,他的声音中带着恐惧和紧张。

“我看不见——”

克丽珊娜几乎因为感到罪恶感而脸红起来,描述了法师的状况。

卡拉蒙耸耸肩。“因为施法而耗尽了力量,”他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也请记得,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至少你是这样告诉我的。

可能是太过靠近神或是类似的状况才会让他变成这样。“他的声音低落下去。”我以前看过他这样一次。当年他第一次使用操龙法珠的时候,之后几乎动弹不得。是我抱住他——“他闭上嘴,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黑暗,脸色看起来十分的宁静,却又带着一丝忧虑。

“我们没办法帮上忙,”他说,“他得要休息才行。”

沉默片刻后,卡拉蒙静静的说。“克丽珊娜小姐,您能医好我吗?”

克丽珊娜感到脸颊火热。“我——我恐怕不行,”她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应该——应该是我的法术让你瞎掉的。”她又再一次的,在记忆中看到了那高大的战士手握着沾血的剑,准备要除掉她——只要她胆敢挡路的话。

“我很抱歉,”她柔声的说,她感觉又累又冷。“但是我当时别无选择……而且我也很害怕。不过,不要担心,”她又加了一句话,“那个法术并不是永久性的。它的效力将会慢慢的消失。”

卡拉蒙叹口气。“我可以理解,”他说。“这个房间里有任何的光源?你之前说过这里有的。”

“的确有,”她回答道,“我拥有护身符——”

“看看你的四周。告诉我这是哪里,描述看看。”

“但是,雷斯林——”

“他会没事的!”卡拉蒙突然怒气爆发,以带着权威的沙哑声音命令道。“快来这里,靠近我。照着我说的做!我们的性命——他的性命——也许都靠这个了!告诉我我们在哪里!”

克丽珊娜看着四周的黑暗,感觉到自己的恐惧慢慢的活跃起来。

她不情愿的离开倒在地上的法师,走过来坐在卡拉蒙旁边。

“我——我不知道,”她结巴的说,不由自主地再度将那发光的护身符举高。“我看不见在护身符光芒之外的地方。但是看起来我似乎来过这里,只是我就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地方。附近有许多残破的家具,似乎都曾经历过一场大火。四周也散布着许多书籍。这里还有一张巨大的木桌,你正好靠在上面。附近好像只有这样家具没有毁损。而且这张桌子看起来也非常的眼熟,”她轻声的补上一句。

“它看起来好漂亮,四周刻着那么多特殊的飞禽走兽。”

卡拉蒙用手抚摸着四周。“地毯,”他说,“盖在石地的上面。”

“的确,应该说这块地以前曾经有过覆盖的地毯。但是现在地毯都烂光了,看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家伙吃掉了这些地毯——”

她张口结舌的看着光芒前溜过一个黑暗的身形。

“怎么搞的?”卡拉蒙立刻问道。

“很明显的是那些以地毯为主食的小怪物。”克丽珊娜紧张的轻笑数声。“老鼠,”

她试着要继续下去,“这里有座壁炉,但是应该有很久没有人用过,因为里面有许多的蜘蛛网,事实上,这里几乎到处都是蜘蛛网——”

但是她的声音吸掉了,只要脑中一想起蜘蛛可能从头上掉下来或者老鼠在地板上乱跑,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将自己的白袍又里紧了些。空旷的火炉让她想起自己其实觉得十分地寒冷。

卡拉蒙感觉到对方微微的颤抖,礼貌性的微笑,并且伸出了他的手。他紧紧的握住对方,用冷静得可怕的语调对她说。“克丽珊娜小姐。如果我们所要面对的只是蜘蛛和老鼠,那就还算好了。”

她想起那声唤醒她的恐怖叫声。但是她到现在还没发现声音的来源!她立即开始打量四周。“这是怎么搞的?你应该感觉到或是听到了什么东西吧,但是——”

“我是用感应的,”卡拉蒙柔声回答。“是的,我‘感应’到了。这里的确有某种东西,克丽珊娜。恐怖的东西。我可以感觉到他们正在监视着我们。不管我们在哪里,我们闯入了他们的地盘。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

克丽珊娜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原来真的有东西在瞪着她。卡拉蒙道破这件事之后,她的确也可以感应到有什么东西在四处游走。

或者,如同卡拉蒙所说的一样,是‘某些’东西!“她越是专注的看着他们,时间越久,他们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虽然她无法真正的看见他们,但她却可以知道,这些阴影就在护身符光芒的外围静静的等待着。他们的根意无比强烈,正如同卡拉蒙说的一样,而且,更糟糕的是、她能够感觉到他们的邪恶气息仿佛实体一般的在四周飘移。就像……就像……

克丽珊娜屏住呼吸。

“怎么了?”卡拉蒙大喊,试着要站起身。

“嘘,”她压低声音,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没事。只不过我终于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她悄悄的说。

卡拉蒙并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看着她。

“这里就是帕兰萨斯城的***师之塔!”她低声说。

他就是雷斯林住的地方?“卡拉蒙看起来松了一口气。

“是的……也不对。”克丽珊娜无奈的耸耸肩,“这里的确是他的某个房间,书房吧我猜,我曾经去过那个地方,但是环境完全不一样。

这里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人住过了,而且——卡拉蒙!

我想到了!他说他要带着我来到一个没有牧师的地方!那一定是在大灾变之后,龙枪战争之前的时间。就在——““就在他回到现世,收回这座本属于他的塔之前,”卡拉蒙面色凝重的说。“这表示此地的诅咒依然存在,克丽珊娜小姐,这表示这是目前克莱思上唯一邪恶掌握一切的地方。

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到众人惧怕的地方。这是受到修肯树林守护——神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邪恶捍卫此处——,凡人无法接近的地方!他把我们带到了这个地方!我们出现在它的中心!”

克丽珊娜突然间发现,在这因光芒外面,出现了几张苍白的脸,似乎正是被卡拉蒙的声音所召唤来的。这些没有身体的头颅,正用着无数个纪元以前在痛苦和黑暗中闭上的双眼瞪视着他们。苍白的头颅漂浮在空中,双唇微开,渴望着生人的温暖血液。

“卡拉蒙,我可以看见他们了!”克丽珊娜声音颤抖着畏缩到大汉的身边。“我可以看见他们的脸孔了!”

“我还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手碰触着我,”卡拉蒙说。他不由自主的发抖,在发现了克丽珊娜也浑身打颤之后,自然的将她搂入怀中。

“他们刚刚攻击过我。他们的碰触让我的皮肤结冻,所以我才会大叫。”

“但是为什么我之前看不到他们?是什么让他们不采取攻势?”

“是你,克丽珊娜小姐,是因为你,”卡拉蒙柔声说。“您是帕拉丁的牧师,而这些是由那诅咒所制造出来的生物,他们是邪恶的爪牙,没有足够力量伤害您。”

克丽珊娜看着手中的护身符。光芒依然不停的流泻而出,但是就在她的眼前——光芒正在慢慢的减弱。她满怀罪恶感的想起那个精灵牧师罗拉伦。她想起了自己拒绝与他同行的态度。他的忠告依然在耳中回响:只有当你因黑暗而目盲的时候,你才会看清楚……

“我的确是名牧师,”她柔声的说,试着不要让旁人发现她话声中的绝望,“但是我的信仰……并不是那么的坚贞。这些生物感应到了我的怀疑,我的弱点。也许像是伊力斯坦那样的牧师才会拥有足以和他们抗衡的力量。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光芒又变得更弱了。

“我的光芒在减弱了,卡拉蒙,”片刻之后她说。抬起头,她注意到那些头颅更饥渴的靠近了些,她又再往卡拉蒙的方向缩了缩。“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能怎么办?我不但赤手空拳,而且还什么都看不见!”卡拉蒙握着拳头,痛苦的大喊。

“嘘!”克丽珊娜抓住他的手臂命令道,双眼则是死盯着那些游移不定的灵体。“当你这样说的时候,他们似乎看起来更强壮了!也许他们是以恐惧为食。达拉马告诉过我:修肯树林里面的怪物就是这样的。”

卡拉蒙深吸一口气,全身冒出豆大的汗珠,并开始剧烈的颤抖。

“我们得试着叫醒雷斯林。”克丽珊娜说。

“没用的!”卡拉蒙从颤抖不停的牙关中挤出这句话来。“我知道——”

“我们一定要试试看才行!”虽然她一想到连要在这地方前进几尺都会害怕,但克丽珊娜还是坚定的说。

“小心点,慢慢的走,”卡拉蒙松开手建议道。

克丽珊娜高举着护身符,回瞪着黑暗中的目光,缓缓地走向雷斯林。她一只手放在法师瘦削的肩膀上,“雷斯林!”她放胆大声的喊,不停的摇着对方。“雷斯林!”

没有反应。仿佛她正在和一具尸体对话一般。一想到这件事,她不禁回头看着那些守候着的身形。它们会杀死他吗?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毕竟,他其实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掌握了过去与未来的强者”此时还没有回来接收他的财产——这座塔。

也许他就是回来接收的?

克丽珊娜再度呼唤法师的名字,并且小心的看着身后的不死生物,这群不死生物随着她光芒的减弱,正虎视眈眈的逐步进逼。

“费斯坦坦提勒斯!”她对雷斯林说。

“没错!”卡拉蒙大喊,因为他听懂了这句话。“它们认得这个名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觉到有变化了……”

“它们停了下来!”克丽栅娜屏住呼吸说。“它们现在正看着他。”

“退回去!”卡拉蒙弯着腰站了起来,用命令的口吻说。“离他远一点。不要让光芒照到他。让它们看见他出现在它们的黑暗当中!”

“不行!”克丽珊娜愤怒的回嘴。“你疯了!只要光芒一消失,它们就会将他生吞活剥——”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卡拉蒙盲目的冲向克丽珊娜,撞得她猝不及防,并且用强壮的手抓住她,将她拉离雷斯林的身边,并把她推倒在地上。然后他也跟着倒了下来,几乎将克丽珊娜压得昏死过去。

“卡拉蒙!”她奋力的试着呼吸。“它们会杀死他的!不要——”

克丽珊娜狂乱的试图挣脱战士的掌握,但战士用力的将她抱住不放。

护身符仍然紧紧的握在她手中。光芒变得越来越弱。她勉力转过身体,看见雷斯林躺在黑暗之中,脱离了她光圈的保护。

“雷斯林!”她尖叫道。“不行!卡拉蒙,让我起来!它们正扑向他……”

卡拉蒙将她相得更紧,让她紧贴着冰冷的石板地。他的表情虽然痛苦,却混杂了毅然决然的神情,他无神的双眼瞪着她,皮肤冰冷,肌肉紧紧的纠结在一起。

她可以再对他施展另一个神术!正当她的祷文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另一声痛苦的尖叫穿透了黑暗。

“帕拉丁,帮助我!”克丽珊娜祈祷道……

什么都没发生。

她虚弱的再次试着要挣脱卡拉蒙,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毫无希望的。现在,很明显的,连她所信奉的神都已经背弃了她。她大声的哭喊,咒骂着卡拉蒙,后者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

那苍白、闪动着的身影现在已经将雷斯林包围了起来。她只能够透过那些怪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淡淡磷光看见雷斯林。她的喉咙疼痛,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呻吟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怪物把苍白的手放在他的躯体上。

雷斯林大声尖叫。黑袍底下的身体不住的抽动着。

卡拉蒙也听见了弟弟的叫声。克丽娜娜可以清楚的从卡拉蒙死气沉沉的脸上看见这声音所造成的打击。“让我起来!”她恳求着。

但是,卡拉蒙虽然满头冷汗,却依然坚决的摇摇头,握着她的双手不放。

雷斯林又再度尖叫。卡拉蒙打了个冷颤,克丽栅娜感觉到他的肌肉松了下来。她丢开护身符,握紧拳头击打卡拉蒙。但是当她这样做的时候,护身符的光芒消失了,让两人都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卡拉蒙的身体突然之间离开了她的娇躯,粗哑的嘶吼声开始和他弟弟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

克丽珊娜的心脏焦急的怦怦跳,她挣扎着站起来,双手在地上不停地乱摸,搜寻着那个护身符。

一张脸靠近她的脸。她飞快的抬起头,以为又是卡拉蒙要来阻挠她……

那不是的。一颗没有躯体的头漂浮在她面前。

“不要啊!”她低声喘息着,全身无法动弹,觉得生命开始从她的身体心脏、双手中不停地流失。由枯骨所构成的双手慢慢的将她拉近,毫无血色的嘴唇渴望鲜血的温暖。

“帕拉——”克丽珊娜试着祈祷,但是她发现那个生物的冰冷双手似乎将她的灵魂扯离了身体。

接着她听见,在似乎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吟诵着魔法咒语。光芒在她四周爆了开来。贴近她的那颗头颅尖叫着消失了,骷髅手松了开来。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的恶臭。

“施拉克。”爆炸性的光芒消失了,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座房间。

克丽珊娜坐了起来。“雷斯林!”她感激的低声说。她挣扎着手脚并用的站了起来,沿着焦黑的地板往前爬向法师。法师正仰天躺着,沉重的呼吸着,另一只手则放在马济斯法杖上。光芒从杜顶的那颗金色龙爪所抓着的水晶球流泻而下。

“雷斯林!你还好吧!”

她跪在法师身边,仔细地看着他苍白瘦削的脸,法师缓缓地张开眼。他疲倦地点点头。

然后他伸出手,将她拉近,轻柔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雷斯林的心跳,那种奇异的热度将这里的寒意驱赶走了一大半。

“不要害怕!”他安慰着不住发抖的克丽珊娜。“他们不会伤害我的。他们看见了我,也认出了我。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摇摇头。他又叹了口气。克丽姗娜闭上眼,躺在他的怀抱中,被舒服的暖流所环绕。

然后,当他的手再度触摸她的时候,她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他几乎生气的抓住她的肩膀,奋力的将她推开。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用虚弱的声音命令道。

“我在那边醒过来”克丽珊娜结巴了。刚才恐怖的经验和雷斯林温暖的体温让她感到晕头转向。但是,一发现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且不耐烦,她努力的压抑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的继续说下去。“我听见卡拉蒙大叫——”

雷斯林的眼睛突然睁大。“我哥哥?”他惊讶的说。

“原来那个法术也把他带过来了。我很惊讶他还活着。他在哪里?”他虚弱的抬起头,注意到自己的哥哥躺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他怎么了?”

“我——我施用神术。他瞎了,”克丽珊娜红着脸说。“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他在大灾变前准备要在我面前杀了你——”

“你弄瞎了他!帕拉丁……弄瞎了他!”雷斯林大笑。那个声音在石室之中不断地回响,让克丽珊娜忍不住跟着发抖。但是那笑声卡在雷斯林的喉头中,让他猛烈的呛咳起来,挣扎着努力呼吸。

克丽珊娜无助地望着他,直到这阵症状结束,雷斯林又安静的躺下来为止。“继续说。”

他恼怒的耳语道。

“我听见他大喊,但是我在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后来护身符给我的光亮让我找到了他——我才——我才知道他看不见了。我也找到了你。你那个时候还在昏迷的状态中。我们叫不醒你。卡拉蒙叫我描述这里的景物给他听。然后我看见,”她浑身发抖的继续——“我看见……其中一个恐怖的——”

“继续说。”雷斯林说。

克丽珊娜深吸一口气,“然后护身符的光芒开始减弱——”

雷斯林点点头。

“——这些了……这些东西开始靠近我们。我对你大喊,用了费斯坦但提勒斯这个名字。这让他们停了下来。然夙”克丽珊娜的声音不再恐惧,改为充满了怒气——“你的哥哥抓住了我,把我压在地板上,大声叫着什么‘让它们看见他出现在它们的黑暗当中!’当帕拉丁的荣光不再照射着你的时候,那些怪物——”她双手掩住脸,不停地发抖,脑中仍然可以听见雷斯林恐怖的尖叫声。

“我哥哥那样说?”雷斯林片刻之后柔声问。

克丽珊娜移开双手,看着法师,困惑于他声音中所带着的敬佩与爱服。“没错,”不久之后她冷冷的回答。“有什么不对吗?”

“他救了我们一命,”雷斯林说,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那个胖家伙这次想出来的真的是个好点子。也许你应该让他继续看不见这让他有机会思考。”

雷斯林试着要挤出笑声,但是最后却几乎让他呛住。克丽珊娜走向前想要帮助他,即使他身体不断地抽搐,他还是以一个严厉的眼色让她停住了脚步。雷斯林缓缓转过身去,无声的干叹起来。

他虚弱的后退,嘴唇上沾染着鲜血,双手抽搐着。他的呼吸又浅又急。偶尔的咳嗽让他疼得弯下了腰。

克丽珊娜无助地看着他。

“你曾经告诉我神也治不好这样的症状,但是你快要死了,雷斯林!难道没有任何我可以做的事情吗?”她柔声问,甚至连碰都不敢碰他。

他点点头,有一阵子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最后,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勉强将手从冰冷的地板上举起来,示意克丽珊娜靠近一些。她弯下腰,他伸出手触摸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脸拉近。雷斯林温暖的呼吸轻拂着她的肌肤。

“水!”他挤出几乎不可闻的气声来。克丽珊娜勉强从他沾满鲜血的双唇的移动方式判断出来他的意思。“有种药……有用……”他的手无力地移向抱子的口袋。“还要有…

…温暖,火!我……没有力气……”

克丽珊娜点点头,好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明白了。

“卡拉蒙?”他的双唇的移动相成了这个名字。

“那些——那些攻击他的东西,”她瞄着大汉动也不动的躯体。

“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我们需要他!你……一定得要……医好他!”他再也无法继续,只能闭上眼睛,不停地喘息。

克丽珊娜颤抖着深呼一口气。“你——你确定吗?”她迟疑的问。

“他试着要杀死你——”

雷斯林笑了,然后摇摇头。黑色的兜帽轻轻地随着这个动作摇动着。他张开眼,看着克丽珊娜,让她可以直视那棕色双眸的深处。

法师体内的火焰变弱了,让那双眼睛中透露出温暖的光芒,与她之前看到的熊熊火焰并不相同。

“克丽珊娜……”他喘息着说,“我……快要……失去意识了,你……会孤单一个人……,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我的哥哥……会帮忙你……温暖……”他的眼睛闭了起来,但是握住克丽珊娜的劲道却变得更强,仿佛正努力用她的生命能源让自己勉力保持意识的清醒。

在一阵剧烈的挣扎之后,他猛然张开双眼瞪着她。“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他以唇形说。接着他的双眼往上一翻,倒了下去。

“你将会孤单一个人!”克丽珊娜害怕的看着四周,感觉自己被恐惧所包围。水!温暖!她怎么办得到?她做不到!在这个邪恶的房间中绝对不可能!

“雷斯林!”她恳求道,边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瘦弱的双手,将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

“雷斯林,请不要离开我!”她耳语道,边紧握着他冰冷细瘦的手。“我一切都听你的话!

我没有你讲的那种力量!

我没办法从灰烬中制造出水来——“雷斯林的眼睛张开了。那双眼睛几乎和这个房间一样的黑暗。

他移动着手,带着握住他手的那双柔夷从眼睛的地方一路指到双颊。

然后他的手就僵硬起来,双眼再度翻白。

克丽珊娜困惑的举起自己的手,摸着脸颊,思考他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思?那不是感情的展现。他是要试着告诉她什么事情,从他那急迫的眼神终究可以看得出来。但是是什么呢?她的肌肤在雷斯林的碰触下热的发烫……带回过去的记忆……

她明白了。

我没办法从灰烬中制造出水来……

“我的眼泪!”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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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克丽珊娜孤单的坐在雷斯林僵硬的身躯旁边,看着躺在另一边的卡拉蒙面无血色的面孔,突然之间强烈的忌妒起他们俩人。让黑暗包围我,就这么失去意识,这该有多么轻松啊!这个地方的邪恶气息——之前很明显由于雷斯林的声音而逃窜了开来——现在又回来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脖子。只有马济斯法杖依然闪耀着的光芒,让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眼睛不敢上前——即使失去了意识,雷斯林的手仍然紧紧的握着法杖。

克丽珊娜将法师的另外一只手,也就是她之前所握的那只手,轻轻的放在他胸口。然后她坐了回去,紧闭上双唇,眼泪默默的往肚里吞。

“他只能靠我了,”她对自己说,自言自语的用意只是为了驱散那四周毫不间断的低语声。“在他软弱的时候,他倚靠我的力量。我这一辈子,”她继续说道,边擦去眼中的泪水,看着手中的泪滴在法杖的灯光中反射着光芒,“都对自己的力量很骄傲。但是,直到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她的眼光转向雷斯林。“现在,我从他的身上看到了真正的力量!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温暖,”她浑身不停的发抖,几乎没有办法站起来。“他需要温暖。我们都有相同的需要。”她无助地叹息。“但是我能怎么办呢?

如果我们在冰墙城堡里面,我的祈祷就足以让所有的人温暖起来。

帕拉丁会帮助我们。但是这里的寒意不是来自冰雪!““这是来自比冰雪还要深进的地方——它冻结的是人的灵魂更甚于躯体。在这里,在这个邪恶的地方,我信仰的力量也许足以让我苟活,但绝对不够让我们每个人都获得温暖。”

一想到这件事情,她透过法杖的微光看着这个房间,克丽珊娜可以看见破烂的窗帘吊挂在窗户旁。它们原先是厚重的天鹅绒,应该足以盖住这里每个人的身体。她的精神为之一振,但是在发现了窗帘其实在房间的另外一端之后,心情很快的又随之沉到谷底。窗户在法杖的光芒之外,只是勉强可见的阴影而已。

“我得要走到那边去才行,”她对自己说,“走进阴影之中!”她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力量开始慢慢的流失。“我会寻求帕拉丁的协助。”但是,当她这样说的时候,眼光不由自主的转向躺在冰冷地板上黯淡无光的护身符。

她迟疑着弯下腰,有片刻害怕得不敢接触它。脑海中回忆起在邪恶来临前它的光芒无助消失的景象。

她禁不住回想起罗拉伦,那位在大灾变降临前前来警告她的精灵牧师。她拒绝了,选择冒着生命危险留下来聆听教皇唤来诸神怒火的祷词。帕拉丁生气了吗?难道它真的如同一般人所相信的一样,在伊斯塔毁灭之后舍弃了整个克莱恩,也包括她这个顽劣的牧师吗?

还是它神圣的引导无法穿透这个被诅咒包围的***师之塔?

克丽珊娜困惑的抬起护身符。它没有发光,没有发生任何状况。

护身符的金属触手生冰。她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握着护身符,牙齿不停地打颤,单靠着意志力走向其中一个窗口。

“如果我失败了,”她用僵硬的双唇喃喃自语,“我会冻死,大家都无一幸免,”她又加了一句,目光移向那对兄弟。雷斯林还穿着黑色的天鹅绒袍子,但是她记得法师冰冷、毫无温度的双手。卡拉蒙则依旧穿着竞技场花俏、只能勉强蔽体的衣物。

克丽珊娜微抬起下额,看着那些隐形的生物,它们不停低语,在她四周游移着。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踏出雷斯林法杖光芒的范围。

黑暗的形体几乎立刻活了起来!喘息低语声变得越来越大声,恐惧之中,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理解。

“爱人,你的心可以用多大的声音呼唤,黑暗有多靠近你的胸口,爱人,河水有多么激动,流过你濒死的蜂腰。

爱人,你脆弱的肌肤底下隐藏着多么惊人的高热,如同盐一样的纯粹,如同死亡一样的甜美,红月在黑暗之中升起,如同你呼吸所产生的磷火。“她可以感觉到冰冷的手指轻触她的肌肤。克丽珊娜害怕的往后缩,回头一看却什么也看不见。那恐怖的情歌以及黑暗生物的阴影,让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动也不敢动。

“不行!”她恼怒的说。“我要坚持下去!这些邪恶的生物绝对无法阻止我!我是帕拉丁的牧师!即使神舍弃了我,我也不会舍弃我的信念!”

克丽珊娜抬起头,伸出手去,仿佛要将黑暗拨去一般。接着她继续朝着窗户走去。喘息声在她的四周不停地出现,诡异的笑声此起彼落,但是没有东西伤害她,没有东西碰触她。最后,仿佛在经过了几里远的旅程之后,她终于抵达了窗户。

她双腿一软,摇晃的拉着窗帘往外看,希望能够看见帕兰萨斯城的万家灯火,籍以温暖自己冰冷恐惧的心灵。外面还有活人,她对自己说,边把脸贴近玻璃。我会看见灯光——但是预言还没实现。雷斯林——就是掌握了过去和未来的强者——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来到这个地方,以强大的力量将这座塔收归己有。因此整座塔还笼罩在一片无法穿透的黑暗中,仿佛是有一片黑雾漂浮在塔外。即使帕兰萨斯的万家灯火闪烁不已,她也看不见。

克丽珊娜无奈的叹口气,用力的抓住窗帘布往下拉。腐烂的布料几乎立刻就散了开来,几乎将她理在破烂的天鹅绒堆里。她谢天谢地的用这些厚重的布料包住自己,享受久违的暖意。

她笨拙的将另外一片窗帘拉了下来,将它一路拉过冰冷的地板,同时听见它把地面上各种各样的家具残骸拖拉过来。

法杖的魔光闪烁着,引导她通过黑暗的房间。当她终于走进光芒的范围后,克丽珊娜筋疲力尽的倒了下来,由于恐惧和疲倦浑身不停地发抖。

直到这一刻,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疲倦。自从伊斯塔开始刮起风暴之后,她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一旦当她将自己里在温暖的窗帘里面,就此睡去的可能性突然变得十分诱人。

“不要乱想!”她强迫自己站了起来,将窗帘拖到卡拉蒙身边,跪倒在对方旁边。她用那厚重的布料覆盖住他宽阔的肩膀。他的胸口几乎停止不动,快要没有了呼吸。她用自己冰冷的手探触着他的脉搏——又慢又不规律。接着她又看到了在他前额的白色印记——仿佛是被苍白无血色的死亡之吻所烙印。

那个漂浮的头颅又出现在克丽珊娜的脑海中。她打了个寒颤,把那恐怖的影像赶出脑海中,把卡拉蒙浑身裹在窗帘里,并慢慢的将手放到他的前额上。

“帕拉丁,”她柔声说,“如果您没有因为愤怒而舍弃了您的信徒,如果您愿意了解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显耀您,如果您愿意打散这片黑暗,应许我的祈祷——请医好这个男人!如果他的命运还不应结束,如果他还有必须完成的事情,请赐与他健康。如果他的命运应该划上终曲,请您轻柔的将他的灵魂拥入怀中,帕拉丁,让他能够永世的——”

克丽珊娜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力气耗尽了。内在的挣扎和恐惧榨干了她的每一分气力,她孤单的迷失在广大的黑暗之中,绝望的容许自己双手掩面,哭泣了起来。

接着她感觉到有一双手触摸着她,她大吃一惊。但是这只手强而有力,十分的温暖。

“乖,提卡,”一个低沉,睡意朦胧的声音说。

“一切都会没事的。不要哭了。”

克丽珊娜抬起满布泪痕的脸,注意到卡拉蒙的胸口稳定的起伏,伴随着沉稳的呼吸声。

卡拉蒙的脸孔恢复了血色,白色的死亡之吻也已经消褪。他微笑着拍着她的手。

“只不过是个恶梦,提卡,”他喃喃道。“都会过去的……明天一早……”

卡拉蒙将窗帘盖住自己的脖子,舒服的打了个大啊欠,翻过身来,陷入了深沉、平和的睡眠中。

克丽珊娜又倦又累,连道谢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够呆呆的看着大汉人睡。接着,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滴水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发现——之前没有注意到——桌子的边缘出现了一个破烧杯。烧杯的长颈早已断成两半,开口朝着桌缘。里面的内容物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消失殆尽。但是现在里面装满某种清澈的液体,慢慢的一滴一滴的掉落在地板上,每一滴液体都在法杖的光芒下闪烁着。

克丽珊娜伸出手,抓住了几滴液体,迟疑的举向唇边。

“水!”她低声说。

水的味道有些苦,甚至还有点咸味,但是对克丽珊娜来说却似乎是她喝过最甘美的泉水。她强迫自己酸痛的身体往前移动,把清水倒在手掌上饥渴的喝着。当她将烧杯放直之后,她可以看见水位又再度恢复了原来的高度,补满了她原先喝掉的量。

现在她整个身躯中都充满了对帕拉丁的感谢,却反而因此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对黑暗和邪恶生物的恐惧消失了。她的神并没有舍弃她——它仍然和她在一起,即使——她做了让它失望的事情。

当她的恐惧消退之后,她最后看了卡拉蒙一眼。注意到他平静的睡着,脸上痛苦的痕迹也跟着抹平。这才放心的走到双唇冻得发紫,紧拢着袍子的雷斯林身边。

她在雷斯林的身边躺了下来,知道两人的体热将会替彼此取暖。

克丽珊娜用窗帘将两人盖住,头倚在雷斯林的肩膀上,闭上双眼,让黑暗将两人一起包围起来。

第三章

“她叫他‘雷斯林’!”

“但是之后又是——‘费斯坦但提勒斯’!”

“我们怎么能确定?这不对啊!他不是照着预言穿过树林而来,更没有预言中的力量!

其他人呢?他应该是单枪匹马的出现才对!”

“但是我可以感应到他的魔力!我不敢忤逆他……”

“连这么甜美的果实都没办法让你动心?”

“血肉的味道让你疯了不成!如果这真的是他,而他又发现了你竟然以他的传人为饵食,他就会把你打入永世不得轮回的黑暗,让你永远渴望血肉的滋味,却又不得品尝!”

“万一他不是,我们就等于怠忽戍守这座高塔的职责,那么她的怒气会让永世不得轮回的厄运也显得微不足道!”

一阵沉默,接着,“有个方法我们可以确定……”

“这太危险了。他现在很虚弱,我们可能会害死他。”

“我们一定得确定才行!他死总比我们惹怒了黑暗之后陛下要好多了!”

“是的……他的死还可以解释。万一不该活下来的活了……我们就罪无可赦了。”

冰冷刺骨的寒气如同银针一样的直刺入他的脑海。雷斯林在剧痛之中挣扎,试着摆脱昏眩和疲倦的影响,努力的恢复清醒。一张开双眼,恐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眼前是两颗悬浮着的头颅用漆黑得深不见底的双眼瞪视着他。它们的双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就是这两双手的寒意刺穿了他的灵魂。

法师看着两双眼睛,明白它们要的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恐惧握住了他。“不行,”他气若游丝的说,“我不要再经历那一切!”

“你一定得要。我们一定要知道!”是它们唯一的回答。

七名魔法师的弟子早上工作的研究室里面没有任何窗户。没有任何的光线,包括太阳,两个月亮——银色和红色的——都不被允许进入这个房间。至于第三个黑月,在此地和其他的地方一样,每个人都可以轻易的感应到它的存在。

房间的照明是由安放在银色烛台上的巨大腊烛来执行。烛台上的腊烛可以十分轻松的带走,让这些弟子随处走动,以便配合他们的研究。

这是伟大的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城堡中唯一用腊烛照明的房间。

在其他的房间中,被施展了长效性照明法术的玻璃球漂浮在半空中,照亮在城堡中永不缺席的黑暗气息。研究室里面不使用这些玻璃球的原因相当简单——这里被施了强大的反魔法咒语,玻璃球只要一进入这间房间,立刻就会媳灭。也因此这里的弟子们只能够使用腊快,同时还尽量不让太阳以及两个月亮的光芒进人,以尽量隔绝外界的干扰。

六名弟子坐在一张桌子四周,某些悄悄的谈着话,其他的则静静的看书。第七个弟子独自一人坐在离他们很远的一张桌子旁。六名弟子之中偶尔会有一两名抬起头来,不安的瞧着独坐的那个家伙,接着很快的又把头低下来。因为,不管是谁在什么时候看了那人一眼,他似乎永远都在瞪着他们。

第七个弟子觉得这样相当有意思,露出了苦笑。待在这座城堡中的日子里,雷斯林没有遇到多少值得一笑的事情。对他来说这段时间并不轻松。喔,要不让费斯坦但提勒斯猜到他的真实身份,维持伪装并不困难。他让这个法师以为他也是那些愚蠢的崇拜者之一,期待能够讨这个邪恶的法师欢心,以获得担任他弟子的机会。

对于雷斯林来说,狡诈欺瞒就是他的日常生活。他甚至很享受他在那些弟子面前作戏的感觉——总是把事情做的略好一些,小胜一些,让他们总是紧张兮兮,不敢放松。他也很喜欢和那法师之间的游戏。他可以感应到***师正在注意着他。他知道伟大的法师心中在想的什么——这个弟子是何方神圣?他是从哪里获得***师可以清楚感觉到,却又无法定义的那种力量?

有时,雷斯林甚至认为自己发现了费斯坦但提勒斯正在观察他的脸孔,认为这张脸有些熟悉……

的确,雷斯林相当的享受这场游戏。但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会遇上让自己不快的事情。这里的许多情景都强迫他想起了他生命中最不快乐的时光——也就是就学的时候。

阴险的家伙——在他以前老师的魔法学院里面,其他的弟子是这样称呼他的。没有人喜欢他、相信他,甚至连老师也对他感到恐惧。雷斯林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渡过了孤独、悲苦的青年时代。唯一关心他的就只有他的双胞胎哥哥卡拉蒙,但是他的爱是那么的紧迫盯人,让人窒息,甚至让同学们的敌意相较之下都变得容易接受许多。

现在,即使他瞧不起那些努力讨好***师的家伙——***师最后挑选出来的中选者就是他生命力量的来源,自然,所谓的中选者也都活不久。即使他很享受嘲笑、愚弄这些笨蛋的时光。但是,在晚上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听见他们群聚嘻笑的时候,那疼痛又会重新浮现……

他恼怒的提醒自己,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有更远大的目标要达成。他必须要集中注意力,保存自己的力量。因为今天就是命运之日,费斯坦但提勒斯挑选弟子的日子。

你们这六个人将会离开,雷斯林脑中想。你们将会对我又嫉又恨的离开,但是你们却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救了你们其中一个人的小命!

通往研究室的大门嘎叽一声打开了,坐在桌旁的六名弟子突然之间精神一振。雷斯林看着他们,露出不屑的微笑,眼角又看见同样的微笑映射在站在门口脸色死灰,十分苍老的那人身上。

***师异光通人的双眸依序看着这六个弟子,让他们苍白着脸低下头,双手紧张的玩弄着身上携带的药材。

终于,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双眼转向了第七个坐在一旁的弟子身上。雷斯林毫不退缩的看着他,让微笑变成嘲讽的意味。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双眉皱了起来。他一气之下,将门给关了起来。六个弟子听着那打破宁静的轰然巨响,不知如何是好。

法师走向研究室的前半部,脚步有些迟缓。他倚着一根拐杖,全身的老骨头嘎吱作响,慢慢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法师的目光再度投向坐在他面前的六名第子,当他看着他们的时候——特别是他们年轻的躯体和活力——费斯坦坦提勒斯的手就禁不住抚摸着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项链。那是个十分奇怪的项链——只有一颗巨大、浑圆的血玉髓装置在很普通的银底座上。

弟子们在私底下常常讨论这个项链的作用到底是什么。那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所佩戴的唯一装饰,也因此必定十分有价值。即使是最低阶的弟子也可以感受到血玉髓上面附有极强的保护性法术,让它不受任何咒语的影响。它到底有什么作用?弟子们私底下讨论着,答案从召唤异次元的生物到和黑暗之后直接沟通不一而足。

他们其中一员其实知道它真正的用途,但是雷斯林却不和其他人分享这个秘密。

费斯坦但提勒斯枯瘦的手颤抖着握住血玉髓,饥渴的看着每一个弟子。雷斯林发誓看见了法师舔了舔嘴唇,这让年轻的法师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万一我失败了怎么办?他颤抖着自问。他的力量那么强!他是史上最强的法师!我的力量够强吗?万一——“开始测验,”

费斯坦但提勒斯沙哑的说。目光转向六个弟子中的第一位。

雷斯林坚定的将恐惧从心里面驱逐出来。这是他努力了一辈子所追求的一瞬间。如果他失败了,等待他的将只有死亡。他以前就面对过无数次的死亡。事实上,面对死亡就像面对老朋友……

一个接一个的,年轻的法师站了起来,打开手中的法术书,念诵着他们的咒语。如果这间研究室没有强力的反魔法防护,现在将会充满了令人眩目的景象。火球会在屋内爆炸,将所有在影响范围内的人烧成焦炭;虚幻的巨龙将会喷吐致命的幻影火焰;让人畏惧的生物将会从异次元被召唤出来。但是,现在,研究室里面烛光依旧静静的照耀着。房间里面只有施法者吟唱咒语和翻动法术书的声音。

一个接一个的,法师们完成了测验,坐回自己的位置。每个人的表现都非常好。这其实都在意料之中。费斯坦但提勒斯只从通过***师之塔残酷试炼中的法师中,挑了七名最强的候选人在他的门下进修。从这七个人当中,他将会挑选出一个助手来。

或者说这是弟子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师的手握住了血玉髓。他的眼光投向雷斯林。“法师,该你了。”他说。衰老的眼中闪起异光。法师前额的皱纹稍稍的加深了些,似乎试图回忆起年轻法师有些熟悉的外表。

雷斯林依旧带着嘲弄的微笑背诵那些复杂的咒语。其他的弟子们在座位上不安的扭动,毫不掩饰对他惊人技巧的仇视和忌妒。费斯坦但提勒斯静静的看着,原先皱眉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饥渴,狰狞的面孔几乎打破了雷斯林的注意力。

年轻的法师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咒语上,突然间——整个研究室被一阵七彩眩目的光芒所照亮,原先死寂的气氛被一声爆炸给打破了!

费斯坦但提勒斯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其他的弟子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冷气。

“你是怎么样突破反法术的钳制?”费斯坦但提勒斯暴怒的追问。“这是什么样奇异的力量?”

雷斯林打开了双手作为回答。在他的手中握着两颗蓝绿色的火球,刺眼的光芒让人几乎无法通视。接着,他带着同样轻蔑的笑容,阖上双手。火焰消失了。

研究室又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但是伴随着费斯坦但提勒斯的起身,现在这沉默代表了恐惧。他的怒气像是火焰一般包围全身,走向第七名弟子。

雷斯林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怒气而退缩,他依然冷静的站着,看着法师前进的脚步。

“你是怎么——”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声音十分的激动。然后他的目光落向年轻法师瘦削的双手。***师怒吼着伸出手抓住雷斯林的手腕。

雷斯林疼痛的低呼一声,因为***师的手冰冷得如同尸体一般。但是他还是强迫自己保持微笑,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定也和死人没有两样。

“磷光粉!”费斯坦但提勒斯将雷斯林拉向前,将他的手拉到烛光底下,让每个人都能够看清楚。“最简单的骗术,只有街头卖艺人才会用的技巧!”

“我就是这样讨生活的,”雷斯林因为强忍疼痛,紧咬牙关说。

“大师,我认为在你所召集的这些菜鸟面前这样做十分的适合。”

费斯坦坦提勒斯握得更紧了。雷斯林疼得几乎无法忍受,但是他并没有挣扎或是试图挣脱。他也并没有将视线离开师父的身上。

虽然对方的手劲丝毫没有放松,但是他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好奇、感兴趣的。

“所以你认为你比这些人要高明?”费斯坦但提勒斯用轻柔,几乎接近温和的口吻询问雷斯林,不受其他弟子们气恼耳语声的影响。

雷斯林得要暂停片刻才能够恢复足够的力气在剧痛之下回答。

“你知道我的确比他们优秀!”

费斯坦坦提勒斯瞪着他、手仍然紧紧握着雷斯林的手腕。雷斯林看见老人的眼中突然涌出恐惧,这恐惧很快就被饥渴的欲望给俺盖过去。费斯坦但提勒斯松开抓住雷斯林的手。

年轻的法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坐在椅子上按摩着疼痛的手腕。***师的手所造成的痕迹清晰可见——那只手让他的手腕冻得发白。

“离开!”费斯坦但提勒斯大吼。六名法师站了起来,他们的黑色袍子发出摩擦的声音。雷斯林也站了起来。“你留下来,”***师冷冷的说。

雷斯林回去,手依旧不停地按摩着疼痛的手腕。当其他的法师依序走出的时候,费斯坦但提勒斯跟着他们走向门外。最后,他转过身,面对新的徒弟。

“其他人很快的就会离开,城堡里面将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深夜的时候在地底的秘密房间里面和我会面。我在进行的实验需要你的…协助……”

雷斯林带着恐惧和期待,看着老法师的手缓缓的伸向胸口的项链,爱怜的抚摸着那颗血玉髓。有那么片刻,雷斯林无法回答。接着,他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只是这次他嘲笑的是自己的恐惧。

“师父,我会到的。”他说。

雷斯林躺在城堡幽深的地底实验室里面的巨大石板上。连他厚重的黑天鹅绒袍子也无法抵挡此处的寒意,让他无法控制的发抖。

但是他也不确定这是由于寒气、恐惧或是兴奋。

他看不见费斯坦坦提勒斯,但是他可以听见他行走的声音——他袍子摩擦的声音,拐杖柱地的声音,法术书翻页的声音。雷斯林浑身紧绷的躺在石板上,假装受到法师的影响而无力抵抗。关键的一刻飞快的逼近。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紧张,费斯坦但提勒斯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用饥渴的眼神低头看着年轻的法师,挂在脖子上的血玉髓项链缓缓的摇动着。

“的确,”法师说,“你的确相当的行。你是在这么多年以来我所遇到的弟子当中最厉害,力量最强大的。”

“你要怎么处置我?”雷斯林用粗嗄的声音问,他声音中的绝望并不完全是假装出来的。他一定得知道项链的原理才行。

“那有什么关系?”费斯坦但提勒斯冷冷的问,手轻放在法师的胸口。

“我……我来找你的目的是为了学习,”雷斯林说,咬紧牙根试着不要在这可怖的碰触之下退缩。“即使到最后一刻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学习!”

“令人敬佩。”费斯坦但提勒斯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黑暗。雷斯林暗自想,也许是在脑中默念等一下的咒语。“能够侵占一个这么求知若渴的躯体,我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你的魔法技巧还这么的高超。很好,我会解释的。徒弟,这是我的最后一课,好好的学。”

“年轻人,你没有办法想像衰老的恐怖。我记得非常的清楚,在我的第一生中,当我首次发现,我——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竟然注定要被囚禁在一个受到岁月侵蚀,渐渐软弱、衰老的躯体中。

我的怒火几乎吞食了一切!只有我的心智,我的心智还完好无缺!

是的,那时我比以往的任何时候的意志还要坚强!但是这些力量,这些辛苦收集来的知识,都将化为尘土,成为蛆虫的饵食!““那时我还穿着红袍——”

“你吃了一惊。你没有想到吗?选择红袍是理智分析之后所作的决定,因为我从这个角度可以获得更多的好处。处在中立的阵营中,一个人可以更无偏颇的学习,同时从光谱的两端吸取知识,却又不会受限于任何一端。我去祈求吉力安,中立之神?希望他能够容许我在这个尘世间继续吸收知识。但是知识之神帮不上我的忙。

人类是他的创造,正因为我缺乏耐性的人类天性,以及对自己短促生命的警觉,才会督促着我不断的学习。我注定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费斯坦但提勒斯耸耸肩。“徒弟,我从你的眼中可以看见理解的光芒。从某个角度来看,我很遗憾必须要毁灭你。我认为我们甚至可以发展出相互了解的关系来。但是,长话短说,我走上了黑暗的道路。我诅咒红月,踏上黑袍的道路。黑暗之后听见了我的祈祷,并且答应了我的请求。穿上了黑袍之后,我被带到她的空间中。我看见了未来,我也经历了过去。她给了我这个项链,让我只要待在这个空间里就可以继续的更换身体。最后,当我选择要跨越时间的界限,进人未来的时候,将会有一个躯体准备好要迎接我的到来。”

雷斯林没有办法压抑不由自主发出的冷颤。他的嘴唇因为恨意而弯曲了起来。“他的身体”,就是法师所提到的身体!准备好迎接……

但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没有注意。法师举起血石髓项链,准备要施展接下来的法术。

雷斯林看着在实验室里面苍白光线照明下的项链反射着光芒,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起来。他的双手紧握。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不断地颤抖,当他开口之后,他暗自希望对方会误以为自己是因为恐惧而颤抖。他低声说,“告诉我这是怎么作用的!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情!”

费斯坦但提勒斯笑了,他的手拿着血玉髓项链在雷斯林的胸口缓缓的游移。“我会把这个放在你的胸口,就在你心脏的位置。接着,你会慢慢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开始流出你的身体。至于你所必须经历的痛苦,我相信是相当惊人的。但是,徒弟,如果你不多做无谓的挣扎,这不会持续很久的。只要你一投降,你就会很快失去意识。从我观察的经验显示,挣扎只会增加你的痛苦。”

“需要念咒语吗?”雷斯林颤抖着问。

“当然,”费斯坦但提勒斯冷冷的回答,他的身体弯曲,靠近雷斯林的身躯,目光几乎和年轻法师的双眼平视。他小心的将血玉髓项链放在雷斯林的胸口。“你马上就会听到这些咒语……这将会是你所听到最后的声音……”

在那冰冷的手指碰触下,雷斯林感觉到全身不适,有一瞬间,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想要站起来逃跑的冲动。不行,他冷静的对自己说,双手握拳,指甲深深的陷入肉中,如此的疼痛才能让他不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恐惧上。

“我一定得听见咒语才行!”

他强迫自己浑身发抖的躺在那里,但是却无法控制的闭上双眼,遮住那张满是皱纹、邪恶的面孔越来越靠近的景象,如此靠近的距离,让他可以闻到对方呼吸中的腐臭气味。

“就是这样,”一个轻柔的声音说,“放松……”费斯坦但提勒斯开始吟唱咒语。

法师闭上眼,专注的施展这个复杂的法术,同时将血玉髓项链紧紧的贴向雷斯林。因此,费斯坦坦提勒斯没有注意到,他的咒语正被法术的目标低声喃喃复颂着。当法师察觉到出了差错的时候,他已经念完了咒语,等待着新的生命力流进那古老的躯壳中。

什么也没发生。

费斯坦坦提勒斯警觉的张开眼。他惊讶的看着那年轻的黑饱法师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然后***师惊呼一声,脚步踉跄的往后退,被突如其来的恐惧所包围。

“我想你最后终于认得我了,”雷斯林坐起身来说。他的一只手扶着石板,另外一只手却伸入袍子的内袋。“未来现在不会有什么身体在等着你了。”

费斯坦但提勒斯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投向雷斯林的口袋,仿佛要看穿它们一般。

他很快的恢复了镇定。“是那个伟大的帕萨里安派你回到这个年代的吗,小法师?”

他不屑的问,但他的视线从未离开法师的口袋。

雷斯林摇摇头,离开了大石板。一只手仍然放在口袋里面,雷斯林用另外一只手掀开兜帽,让费斯坦坦提勒斯可以看见他真正的面孔,而不是在过去几个月中努力维持伪幻象。

“我是自己来的。

我现在是***师之塔的主人了。““这是不可能的,”法师大吼。

雷斯林露出笑容,但是他冰冷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笑意,费斯坦但很勒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逃脱那双如镜的眸子。“那是你的想法。但是你犯了个错。你太小看我了。当我在进行试炼的时候,你就从我身上吸取了部份的生命力,作为从黯精灵手下救我一命的代价。

你强迫我在残破的身躯中忍受无边无际的痛苦,让我注定只能倚靠我的兄长。你教导我如何使用龙珠,而当我应该死在帕兰萨斯的大图书馆中的时候,你又让我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在长枪战争的时候,你协助我将黑暗之后赶回深渊,让她对这个世界或是对你都不再是个威胁。然后,当你在这个时空获得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你准备回到未来,夺取我的身躯!

你将会变成我。”

雷斯林注意到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眼睛眯了起来,年轻的法师紧张起来,手握紧了放在口袋中的事物。但是对方只是轻声的说,“你说得都对。那你准备怎么做呢?杀了我?”

“错,”雷斯林柔声说,“我要变成你!”

“愚蠢!”费斯坦坦提勒斯尖声大笑。他用衰老的手臂高举起血玉髓项链。“你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达成你所说的目标,就是把这个用在我身上!但是它可以抵抗各种各样的魔法,你甚至不能理解我所施展的防护性法术有多么的强,小法师——”

他的声音只剩下恐惧的喘息声,雷斯林的手从袍子中抽了出来。他的手中是血玉髓项链。

“可以抵抗各种各样的魔法,”年轻的法师说,笑容和骷髅没什么两样,“但是却躲不过每个街头卖艺人都耳熟能详的戏法……”

雷斯林看见老法师的脸色变得死白。费斯坦坦提勒斯的眼睛狂热的转向脖子上的项链。

现在幻象已经破除了,他才意识到自己手中什么也没有。

爆裂、破碎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雷斯林脚下的地板开始晃动,让年轻的法师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实验室的地基断成两半,碎石四处飞溅。在一片混乱之中,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声音穿透这一切,吟唱着强力的召唤咒语。

雷斯林一认出这个法术,便立刻做出了回应。他在身体四周施展了一个防护性力场,争取时间施展自己的法术。他趴在地上,回头看见一个身影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它丑恶的形象似乎只有在狂乱的恶梦中才会出现。

“抓住他!抓住他!”费斯坦但提勒斯尖声命令,手指着雷斯林。那怪物飞奔过破碎的地板,朝向年轻的法师直冲,并且对着他伸出了触手。

来自异次元的怪物用自己的魔法影响了雷斯林,让雷斯林感觉到无比的恐惧。他的护罩在这巨大的力量之下崩溃了。那怪物将会夺走他的灵魂,吞食他的血肉。

自制!长时间的学习,漫长的练习和严格的自我要求在此时发挥了效用,让雷斯林记起了适当的咒语。当年轻的法师开始颂唱驱赶异物的咒语时,他可以感觉到魔法的力量顺畅的流过他的身体,为他带来一阵狂喜,将恐惧的情绪消弭到无影无踪。

怪物迟疑了。

费斯坦坦提勒斯狂怒的命令它继续往前。

雷斯林命令它停下来。

怪物看着两名法师,触须抽动着,形体在创造它的强风中忽隐忽视。两个法师都让它无法靠近,全心全意的注意着对方,等待着对方眨眼、嘴唇抽动、手指弯曲——一瞬间的疏忽就足以致命。

没有人移动,没有人看起来能够移动。雷斯林的耐力较强,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力量来自古老的泉源;他能够召唤不可见的力量来协助他战胜。

最后,那个怪物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它被夹在势均力敌的巨大力量中,被左右撕扯着。它由魔法所构成的形体再也无法继续存在。在一阵令人眩目的闪光之后,它爆炸了。

爆炸的力量让两个法师都踉跄的后退,猛力的撞上墙。恐怖的恶臭充满了整个房间,玻璃碎片如雨般飞溅。实验室的墙壁焦黑龟裂。房间的地面上四处都是七彩的火焰,让残破不堪的房间被笼罩在诡异莫名的影子中。

雷斯林步履不稳的站起来,擦去额头伤口所流出的鲜血。他的敌手立即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都知道任何疏忽就代表了死亡。在摇曳的火光中,两个法师彼此对峙。

“啊,原来结果是这样!”费斯坦但提勒斯用他沙哑、苍老的声音说。“你可以继续苟活,过着轻松的生活。我将会让你不再衰弱,不再需要面对年岁的衰老。你为什么要自取灭亡呢?”

“你知道的,”雷斯林柔声说,呼吸十分的浊重,全身的力量几乎已经耗尽。

费斯坦但提勒斯缓缓的点头,看着雷斯林。“我之前讲过,”他低声说,“真可惜结果会是这样。我们两人合作,你和我将会有无比的功业。但是——”

“胜者生,败者亡,”雷斯林说。他伸出手,小心的将血玉髓放到冰冷的石板上。然后他听见了咒语吟唱的声音,立即提高了声音回应对方的咒语。

战斗持续了很长的时间。高塔的两名守护者困惑的看着眼前的黑袍法师脑中所投射出来的影像。直到这一刻,他们都是从雷斯林的角度来看这一切。但是现在两个法师的距离近到两个守护者所看见的是两个对手眼中的景象。

雷电从手指尖迸射而出,穿着黑袍的身躯疼痛的扭动,愤怒和痛苦的叫喊声伴随着石块、木块掉落的声音,构成了激烈的进行曲。

魔法构成的火焰墙逼退了寒冰彻骨的冰墙。热风随着飓风进犯。烈炎暴风横扫走道,邪异的怪物应主人的召唤从地狱深渊一涌而出,地、水、风、火的斗争撼动了整座城堡。

费斯坦但提勒斯巨大的黑色城堡开始有了裂缝,石块从墙壁上不停的掉落。

紧接着,在一声混合了恐惧及痛苦的惨叫声中,其中一名黑袍的法师倒了下来,嘴角涌出血沫。

谁是谁?倒下来的是哪一位?守卫努力的想要弄清楚,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

另一个力气几乎耗尽的法师休息了片刻,拖着脚步越过房间来到另一头。他颤抖的手伸到石板上摸索着,片刻之后终于找到了血玉髓项链。黑袍法师用最后的力气抓住项链,爬回手下败将的身边。

躺在地上的法师一言不发,但是圆睁着的那双眼睛所流露出的仇视和极度的根意,让这两个高塔的守卫觉得自己也为之逊色。

握着项链的黑袍法师迟疑了一阵子。他和失败者的心灵是如此的接近,以致于他可以从那双眼睛中读出那无声的诅咒,他的灵魂也不禁退缩。但,接着,他的嘴唇一抿,缓缓的摇摇头,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刻意慢慢的将血玉髓项链放在失败者的胸口。

躺在地上的身体痛苦的扭曲起来,沾满鲜血的嘴唇迸出了凄厉的惨叫声。接着,突然间,尖叫声中断了。法师的皮肤皱缩起来,如同干枯的落叶一般,他的双眼无神的看着黑暗的远方,如同植物一样缓缓的枯萎了。

另一个法师轻叹一口气,无力的倒在受害者的身上,他自己也虚弱不堪、全身是伤。

但是他手上所抓着的血玉储项链让他的体内流进了新的血液——假以时日,这血液会让他恢复力量。他的脑中被知识所填满,数百年以来所累积的知识、力量、咒语,言语无法形容的奇观,延伸数世纪的恐怖景象。但是,他脑中也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的记忆,一个破碎的身躯,一段孤单、痛苦的生活。

当这两个生命在他体内混合,数百种互相冲突的记忆彼此争斗的时候,法师被这种无以名状的经验震撼得站立不稳。握着血玉髓项链,终于获得胜利的法师跪在地上,看着手中的项链。他又惊又怕的低语……

“我是谁?”

第四节

守卫离开了雷斯林身边,用空洞的双眼看着他。法师虚弱得无法动弹,眼中反射出面前的黑暗。

“我说”——他气若游丝的说,对方却可以毫无问题的理解——“再敢碰我,我就让你们化成飞灰——就像他的下场一样!”

“是的,主人,”对方苍白的影像无声无息的退回黑暗中。

“怎么——”克丽珊娜睡意朦胧的问。“你说什么?”她发现自己头枕在雷斯林的肩膀上,不由自主的羞红了脸,急忙坐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拿什么东西吗?”她问。

“热水”——雷斯林僵硬的躺回去“来……泡我的药。”

克丽珊娜操揉眼睛,打量着四周。灰色的曙光渗进窗户。这微弱的光线带着邪气,反而让人更不舒服。马济斯法杖的光亮依旧,让黑夜的生物不敢进逼。法杖的光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克丽珊娜按摩着疼痛的脖子。她全身僵硬、酸痛不已,刚刚一定睡了好几个小时。房间依旧冷的要命。她无奈的看着空荡、冰冷的壁炉。

“这里有木柴,”她结巴的说,眼光瞄向满地的家具碎片,“但是我——我没有打火石或是火绒。我没办法——”

“叫醒我哥哥!”雷斯林大吼,随即立刻开始急促的喘息。他试着再说些什么,但是却无法发出声音来。他眼中闪烁着极强的怒气,面容扭曲;克丽珊娜警觉的看着他,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寒意。

雷斯林虚弱的闭上眼,手轻放在胸口。“拜托,”他痛苦的低语,“好难过…”

“没问题,”克丽珊娜温柔的回答,感觉十分羞愧。一天又一天的在这种痛苦中挣扎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弯腰向前,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窗帘解下,轻柔的盖在雷斯林身上。

法师无声的点点头,表示谢意。克丽珊娜颤抖着走向卡拉蒙躺卧的地方。

她伸出手准备摇动卡拉蒙的肩膀,却迟疑了片刻。万一他的视力还没有恢复怎么办?

或者他已经可以看见,决定要……决定杀死雷斯林?

不过她的迟疑只延续了片刻。她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用力摇摇对方的肩膀。她告诉自己,如果他轻举妄动,我会阻止他的。我之前做过一次,这次也行。

在此同时她依然能够感觉到黑暗中有两个苍白的身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卡拉蒙,”她轻声喊,“卡拉蒙,醒醒。求求你!我们需要——”

“什么?”卡拉蒙很快的坐了起来,手下意识的伸向剑柄——剑不在那边。他的眼光转向克丽珊娜,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却又很害怕看到她。他目光涣散的看着她,似乎完全不认得眼前的人,随即很快的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慢慢的,卡拉蒙的脸上开始浮现了不久前的回忆,克丽珊娜看见了他脸上的哀伤,看见了他冰冷的眼神,看见了他面上绷紧的肌肉?她准备要开口说些什么——道歉、认错、退让但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充满了关怀。

“克丽珊娜小姐,”他坐直身子,将身上的毯子解开,“你快着凉了!拿着,快披起来。”

在她来得及抗议之前,卡拉蒙就粗鲁的将窗帘披在她身上。她注意到对方偷偷地瞄了弟弟一眼。但是他的眼光很快的就移开了,仿佛对方根本不存在。

克丽珊娜抓住他的手臂。“卡拉蒙,”她说,“他救了我们一命。

他施了一个法术。那些黑暗中的怪物因为他的命令而离开了我们!““因为他们认识自己的同伴!”卡拉蒙沙哑的说,低下头试图挣脱她的双手。但是克丽珊娜紧盯着他,让他无法逃脱。

“你不能现在把他杀掉,”她生气的说。“听着,他现在手无寸铁,毫无反击的能力。

如果你这样做的话,我们全都会死。不过你还是准备这样做,对吧!”

“我下不了手,”卡拉蒙说。他棕色的双眼清澈而冰冷,克丽珊娜再一次的发现这两名双胞胎有着相似的特征。“面对现实吧,神眷之女。即使我胆敢动手,你也会立刻把我弄瞎的。”

卡拉蒙挥开了她的手。

“我们其中至少要有一个人能够看清楚事情的真相,”他说。

克丽珊娜因为羞愤而一瞬间涨红了脸,她仿佛听见战士讽刺的话语中有着罗拉伦给她的教训。卡拉蒙很快的站起来,撇过头去。

“我会生堆火,”他语气冷硬的说,“如果”——他比着四周——“我弟弟的朋友容许我这样做……”

“我相信他们会的,”克丽珊娜用同样的语气说,跟着站起身。

“当我扯下这些窗帘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阻止我。”她一想起之前被那些死亡的幽影所困住的经验,就克制不住话声中的颤抖。

卡拉蒙打量着她,克丽珊娜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有多憔悴。

她披着破烂的天鹅绒窗帘,身上的白袍千疮百孔,还沾着可怕的血迹及灰尘。她的手下意识的移向发梢。那头曾经光滑乌黑,仆人花费无数时间梳理的秀发,现在凌乱不堪的垂挂在前额。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有着已干的泪痕、尘土、血汗……

她不由自主的抹了抹脸,试图将头发归回定位。接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看起来十分可怜,而且这微薄的努力似乎也没有多少效用。于是她决定不如放弃算了。

“哼,我不再是你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冷若冰霜的大理石女人了,”她嘲弄的说,“你也不再是那个烂醉如泥的酒鬼。看起来我们两个人都学到了一些教训。”

“我知道我学到了教训,”卡拉蒙凝重的说。

“是吗?”克丽珊娜不屑的说。“我很怀疑!你也知道那些法师是派我回来送死的吗?”

卡拉蒙瞪着她。她露出凝重的笑容。

“我想也是。你不知道这件小事,就像你弟弟说的一样。那个时光旅行装置只有一个人能够使用,就只有拥有那个装置的你可以回来!法师派我回来送死,因为他们畏惧我!”

卡拉蒙皱起眉头,他张开嘴欲言又止。“你本来可以和那个来找你的精灵离开伊斯塔的。”

“你会离开吗?”克丽珊娜反问。“如果你能够选择的话,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当然不会!我和你有这么不同吗?”

卡拉蒙的眉头皱得更紧,正当他准备反驳的时候,雷斯林的咳声响了起来。克丽珊娜看了看法师,叹口气道,“你最好赶快把火升起来,不然大家都会完蛋。”她转过身背对着依然静静看着她的卡拉蒙,走向大汉的弟弟。

克丽珊娜看着虚弱的法师,克丽珊娜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她甚至怀疑法师是否还清醒。

他的确是清醒的,但即使雷斯林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力气可以表示任何意见。克丽珊娜将一些水倒进捡来的破碗中,跪在法师的身边。她从抱子上撕下最干净的部份,试图抹净雷斯林的脸;即使在这冰冷的房间中,那块布也因为他体内的高热而微微发烫。

她可以听见身后卡拉蒙正在收集家具,堆放到壁炉里面。

“我得要有些生火的东西才行,”大汉自言自语。“啊,这些书——”

雷斯林一听见这段话,猛然张开眼睛,动着头,虚弱的试图站起来。

“不要,卡拉蒙!”克丽珊娜警觉的大喊。卡拉蒙拿着一本书僵在半空中。

“危险,哥哥!”雷斯林话声微弱的说。“法术书!不要碰它们……”

他无法再发出声音,但是他双眼中的异光让卡拉蒙也不禁退缩。大汉口里不知道咕噜些什么,把书丢了回去,开始找寻其他的引火物。克丽珊娜注意到雷斯林的双眼安心的闭了起来。

“这——这看起来像是……某种文字,”在片刻的搜寻之后,卡拉蒙从地上找到了一些文件。“这——这些东西可以吗?”他含糊不清的问。

雷斯林无言的点点头,不消几分钟,克丽珊娜就听见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在起初的小火越烧越旺之后,破碎的家具成了最佳的燃料,火焰很快的就绽放出温暖的光芒。克丽珊娜看着四周的阴影,发现那些苍白的家伙稍稍后退了些,但是并没有离开。

“我们得将雷斯林移动到靠近火堆的地方,”克丽珊娜站了起来,“他刚刚提到了一些什么药的——”

“没错,”卡拉蒙语调平板的回答。他走到克丽珊娜身边,低头看着弟弟。然后他耸耸肩。“如果他这样想的话,让他用魔法把自己变过去。”

克丽珊娜的眼中闪着怒气,伤人的言语悬在嘴边,但是,雷斯林有气无力的比了个手势,让她咬住下唇,强忍了下来。

“你长大成人的时机真是不凑巧啊,哥哥,”法师低语道。

“也许吧,”卡拉蒙慢慢的说,脸上笼罩着难以形容的哀伤。他摇摇头,走回火堆边站着,“也许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克丽珊娜的眼光跟随着雷斯林,却意外的注意到法师脸上闪过一抹满意的微笑。当雷斯林抬起头的时候,那抹微笑很快的消失了。他举起手,示意她靠近。

“我可以站起来,”他说,“只要你扶我一把。”

“来,你会需要法杖的,”她伸出手去准备拿取法杖。

“别碰!”雷斯林命令道,飞快的捉住了她的手。“不行,”他的口气变得比较温柔,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只要其他人的手……碰到……光就会熄灭……”

克丽珊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打量着四周的房间。雷斯林看见她的神色,知道了她内心的想法。在看见了那些忽隐忽视的影子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认为它们会攻击我们。”克丽珊娜伸出手扶他站起来时,法师开口道。“它们知道我是谁,”他的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开始不停的咳嗽。

“它们知道我是谁,”他这次的口吻比较坚定,“它们不敢冒犯我。但是——”他又再度咳了起来,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克丽珊娜身上,“只手搭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法杖——”让法杖的光芒继续照亮四周会比较安全。“法师脚步一个不稳,险些倒了下来。克丽珊娜停了下来,让他喘口气。她自己的呼吸也比平日要来得急促,显示出她内心情感的纠葛。当她听见雷斯林挣扎的呼吸声时,她的内心充满了对弱者的同情。不过,她同时也可以感觉到那具紧靠着她的身躯所散发出来的高热。他的法术药材——玫瑰花瓣、香料——发出令人沉迷的味道,他的天鹅绒施子触感十分舒适,远远比她身上披着的窗帘要舒服。两人的目光不期然的相遇了,有那么一瞬间,雷斯林毫无表情的眼眸中露出了一道裂缝,让她看见了里面暗藏的热情和温暖。他的手下意识的收紧,不知不觉地将她接近。

克而珊娜双颊绯红,既想飞快的逃离,又想永远留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她很快的低下头,但是一切都太迟了。她感觉到雷斯林的身体僵硬起来。他生气的抽开手,将她推开,只靠着法杖作为倚靠。

但他还是太虚弱了。他踉跄的踏出一步,又摇摇欲坠。克丽珊娜准备扶他一把,但是一个巨大的身躯突然挡在她和法师中间。强壮的手臂把雷斯林像小孩一样扶了起来。卡拉蒙抱着弟弟,将他放在一个刚被他移到火炉旁边的破烂椅子上。

克丽珊娜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离开自己原先站的地方,只能靠着桌子。在她意识到自己早已远离火光和法杖的光圈范围之后,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的急忙走到火炉边。

“克丽珊娜小姐,快坐下来,”卡拉蒙拉来另外一张椅子,尽可能的用手将灰尘拍干净。

“多谢,”她喃喃自语的说,试图避开大汉的目光。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愣愣的看着火炉,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冷静。

当她终于能够冷静的思考之后,她看见雷斯林躺在椅子上,双眼紧闭,呼吸时急时缓。

卡拉蒙则正利用从壁炉的灰烬中找出来的一个破烂小铁锅来煮水。他站在壁炉前,专注的看着那锅水。火光照在他的金色盔甲,以及他古铜色的结实肌肉上。当他伸懒腰的时候,全身的肌肉仿佛大海的波浪一般起了一阵波动。

他可真壮,克丽珊娜想,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还记得这个壮汉走进毁灭的神庙底下的那间房间,手中拿着染血的长剑,眼中带着杀气……

“水准备好了,”卡拉蒙大声说,克丽珊娜惊讶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让我来调药,”她很快的回答,感谢终于有事情可以让自己分心。

当她靠近的时候,雷斯林张开了双眼。她从法师的双眼中只看到了自己苍白、瘦小、衣冠不整的样子。他无言的取出一个小袋子,示意将它交给哥哥。随后又精疲力竭的躺了下去。

克丽珊娜将袋子转交给卡拉蒙,却注意到他的表情混合了困惑和忧伤,有一种不寻常的严肃感觉。但是他只说了一句话,“将几片叶子放进这杯子里,然后用热水冲。”

“这是什么?”克丽珊娜好奇的问。“打开袋子,克丽珊娜就因为那特有的呛鼻苦味而忍不住捏住鼻子。卡拉蒙将热水倒入她手中的杯子。

“我也不知道,”他耸耸肩。“小雷一向都是自己收集这些药草,自己调配。帕萨理安在……在试炼之后,当他病得快要死掉的时候,给了他这个配方。我知道”——他对她露出微笑——“闻起来这么难闻的东西一定更难喝。”他近乎崇拜的看着弟弟。“但是这对他的确有帮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突然间把头转了过去。

克丽珊娜把热气腾腾的饮料拿给雷斯林,后者双手不稳的握住林子,急迫的将杯子举到唇边。在慢慢的啜饮几口之后,他放心的叹了口气,又再度躺回破烂的椅子上。

大伙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中。卡拉蒙又再度瞪着炉火发呆。

雷斯林也一言不发的看着炉火,慢慢的啜饮草药汁。克丽珊娜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试图打发时间,努力的理清思绪,想要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小时之前,她还站在一个注定毁灭在诸神怒火中的城市里,当时她的身心都已经濒临崩溃边缘。虽然她那时不愿承认,但是她现在可以面对事实了。她之前都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的灵魂是被信仰的铜墙铁壁所包围。但是她现在知道了,那不是铜墙铁壁,而是坚冰。坚冰在强烈的真理之光下融化了,让她变得毫无防卫。如果不是雷斯林,她一定会死在伊斯塔。

雷斯林……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她以前从来没有想到热情、爱意会打乱她的生活步调。

很多年以前,她曾经和某个年轻人订婚,她对他也颇有好感。但是她并不爱他,事实上,她从没真正的爱过任何人——她从未曾经历过那种在童话中的爱情。和其他人纠缠不清是种时间的浪费,是个情感上的弱点。她还记得坦尼斯在提到妻子的时候说过,是叫罗拉娜吧?“当她离开的时候,我好像失去了右手……”

浪漫的傻子,她那时想。但是现在她自问,她对雷斯林是不是有相同的感觉。她的思绪飘移到伊斯塔的最后一天,闪电、暴风,以及她突然投入雷斯林怀中的景象。她的心中现在又充满了那时的欲望和甜蜜的感觉、强力的拥抱。但是,她不由自主的又感觉到一阵恐惧,想起了那双眼中奇异的光彩、以及他在那场风暴中狂喜的表现,仿佛是他召来这场风暴似的。

这就像他身上的那种特殊气味——玫瑰和香料这两种令人愉悦的气味,却又和生物腐坏硫磺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即使她的身体渴望他的拥抱,但是她的灵魂却害怕的退却……

卡拉蒙的肚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咕咕声。在这片死寂的房间中实在让人吃惊。

她抬起头,思绪被打断了,却看见大汉困窘的羞红脸。突然让她想起自己有多么饥饿,她已经忘记自己上次吃东西是多久以前。

克丽珊娜忍不住大笑起来。

卡拉蒙狐疑的看着她,以为她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况。克丽珊娜看见卡拉蒙脸上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笑得更大声。房间里的黑暗一时仿佛被照亮了,她灵魂上的阴影也跟着消失了。她开怀大笑,好不容易才靠着自制力勉强停了下来。卡拉蒙也开始大笑,红着脸,摇着头。

“诸神这样子提醒我们还是凡夫俗子,”克丽珊娜终于止住了笑,擦着眼泪。“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阴暗恐怖的地方,四周环绕着随时准备将我们生吞活剥的怪物。但是我现在脑中能想到的只是我肚子有多饿!”

“我们需要食物,”卡拉蒙突然认真严肃的说。“如果我们要在这边待上一阵子,还得要有像样的衣服。”他看着弟弟。“我们要在这边待多久?”

“不会太久,”雷斯林回答。他已经喝完了药,声音变得强壮许多。脸上也恢复了些许的血色。“我需要时间休息,恢复力气,完成一些研究和准备。这位小姐”——他的目光转向克丽珊娜,后者因为他话声中毫无感情的语调而浑身打颤——“需要和她的神沟通,恢复她的信仰。然后,我们就作好了进入时空大门的准备。那时,我的哥哥,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克丽珊娜感觉到卡拉蒙质疑的眼光,但是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虽然雷斯林毫不在乎的提及进入黑暗之后领域的口气让她心寒不已,但她还是努力控制自己。她拒绝和卡拉蒙的目光相遇,愣愣的看着火炉。

大汉叹了口气,清清喉咙。“你会送我回家吗?”他问双胞胎弟弟。

“如果那是你想要去的地方。”

“是的,”卡拉蒙的声音深沉而严肃。“我想要回到提卡身边……和坦尼斯谈谈。”

他结结巴巴的说。“我得要向他们解释……泰斯为什么会……被留在伊斯塔等死……”

“卡拉蒙,天哪,”雷斯林不耐烦的比了个手势,“我还以为你的脑子终于有了进化成大人的倾向了咧!你回家的时候会发现坎德人就坐在你的厨房里面,对提卡说着一个又一个的傻故事,同时还把你家给搬个精光!”

“什么?”卡拉蒙变得脸色苍白,双眼圆睁。

“听我说,哥哥!”雷斯林嘶声说,一只手指着卡拉蒙。“当坎德人干扰了帕萨理安的法术时,他就等于自取灭亡了。时光旅行的法术严禁矮人、侏儒和其他的种族回到过去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由于他们是被意外创造出来的,是在李奥克斯的漫不经心和命运的安排之下才出现的意外产物。因此,这些种族并不像诸神首先创造的种族——人类、精灵、食入魔——一样,受到时光长流的规范。”

“因此,在我不小心说溜了嘴之后,坎德人很快的意识到他有可能改变历史。我不能让这事情发生!万一如他所愿,真的让他阻止了大灾变,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许我们会回到自己的时空,却发现黑暗之后已经统治了整个世界——因为大灾变的目的之一是让这个世界准备好和她对峙,在磨难中获得抵抗她的力量……”

“你就因为这样而杀了他?!”卡拉蒙声音粗厦的插嘴。

“我叫他去拿那个装置”——雷斯林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我教他怎么样使用那个装置,把他送了回去!”

卡拉蒙眨眨眼。“真的吗?”他怀疑的问。

雷斯林叹了口气,躺回椅子的靠背上。“我是真的这样做了,但是我不奢望你会相信我,哥哥。”他的手软弱无力的扯着身上的黑袍于。“毕竟你也没有什么理由相信我。”

“你知道吗?”克丽珊娜柔声说,“我似乎记得,在最后地震来袭的那恐怖的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泰索何夫。他……他和我一起……在圣堂……”

她看见雷斯林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锋锐的眼神穿透了她的心,让她片刻之间无法集中心神。

“说下去,”卡拉蒙要求道。

“我——我记得……他手上拿着那个魔法装置。至少我是这样记得的。他有提过这件事。”克丽珊娜把手放在额头上。“但是我记不起来他确实讲过什么话。那时一切都陷入完全的恐惧和混乱中。

但是我很确定他手上有那个装置!“雷斯林微微的笑了。“哥哥,这样一来你应该相信克丽珊娜小姐了吧?!”他耸耸肩。

“帕拉丁的牧师不会说谎的。”

“那么泰索何夫回到家了?现在?”卡拉蒙试着要理解这个不可思议的状况。“那么,当我回家的时候,我会发现他——”

“毫发无伤,口袋里装着你大部分的财物,”雷斯林嘲讽的替他接下去。“不过,现在我们必须把注意力移转到更为急迫的事情上。

哥哥,你说得对。我们需要食物和保暖的衣物,而且在这里都找不到。我们大约跨过了一百年左右的时光,现在大概是大灾变之后一百年左右。这座塔“他挥挥手——”已经荒废了许多年。现在唯一守卫这座塔的只有尸体还挂在门上的巫师用生命所召唤来的黑暗生物。修肯树林环绕着这个高塔生长,克莱恩上没有任何的生物胆敢靠近。““当然,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进入。但守卫们不会阻挡我们——举例来说,像是你,我的哥哥离开这个地方。你必须进入帕兰萨斯去购买食物和衣物。其实我本来可以利用魔法制造出这些东西,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不敢浪费任何的力量,以便保留所有的精力,好和克丽珊娜一起进入时空大门。”

卡拉蒙睁大了眼睛。他的目光移向被灰尘所覆盖的窗根,思绪飘荡到恐怖的修肯树林中。

“我会给你一个能够通过树林的护身符,哥哥,”雷斯林看见大汉脸上疑惧的表情,十分无奈的加上一句。“事实上,护身符并不是协助你通过树林。在这里面比树林里要危险多了。这些守卫虽然服从我,但是他们仍然渴望吞食你的血肉。切记,没有我的陪同,千万不要踏入这个房间。克丽珊娜小姐,你也是一样。”

“这……这个时空通道在哪里?”卡拉获突然问。

“就在实验室里,我们的正上方,在塔顶的位置。”雷斯林回答。“时空大门被藏放在法师们所能建造出最安全严密的地方,就像你想的一样,这个大门非常的危险!”

“在我看来,这些法师似乎是跨越了那条界限,去玩弄他们不该亵渎的东西,”卡拉蒙皱起眉头,“这些家伙到底为什么要搞出个通往地狱深渊的通道声雷斯林将手指尖端轻触,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炉火,自言自语的诉说着,访怫只有眼前的炉火才能够理解他。

“在渴求知识的过程中,人们创造出了许多东西。有些是好的,为所有的人带来益处。

一把剑在依的手中,卡拉蒙,那将会是为了正义奋战,拯救无辜受难者的力量。但是如果一柄剑,在——这样说吧,我们的姊姊奇蒂拉的手上——只要合她的意,就会被用来劈开那些无辜者的脑袋。难道这是铸到师的错吗?”

“不——”卡拉蒙开口回答,但是他的弟弟自顾自的继续下去。

“很久以前,在梦幻的年代里,当魔法师还广为人所尊敬,魔法如日中天的年代时,五座***师之塔如同在黑暗的无知之海上闪耀的希望之光一样,引导着我们的方向。在这些塔中,强力的魔法日夜不停的运作着,为了人群的福祉而努力。不只如此,富有理想的前辈们还有更伟大的计划。照着他们的理想,也许现在我们可以如同巨龙一样,乘风飞翔。

甚至可以离开这个残破的世界,前往遥远的美丽新世界……”

他的声音变得十分的温柔。卡拉蒙和克丽珊娜仿佛着迷一般地被他的语调所迷惑,深陷在他所构筑出的魔法幻境中。

他叹了口气。“但是结果却不是这样的。为了要加速他们伟大的计划,法师们认为他们需要有一个能够在五座塔之间直接以心灵沟通的管道,不需要每次都施展累人的传送法术。因此,他们开始建造时空通道。”

“他们成功了吗?”克丽珊娜的眼中闪烁着光芒。

‘他们成功了!“雷斯林不屑的说。”成功得超乎他们的想像“——他的声音一沉——”变成了他们最恐怖的恶梦。因为这座时空通道不只能够提供在这些魔法高塔和堡垒之间的快速通道——而且我辈之中一名无能的法师还很不幸的发现了一件事——它同时也能够进入神的领域。“雷斯林突然打了个寒颤,将黑袍搂得更紧,往炉火的方向又靠近了些。

“在黑暗之后的诱惑下——只有它能够随意的诱惑它所选择的凡人,”——雷斯林的脸变得十分苍白——“他利用那个时空通道进入了她的领域,以便获取它在梦中所应许他的奖赏。”雷斯林笑了,苦涩、无奈的笑声。“蠢货!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再也没有离开时空通道。不过,黑暗之后却踏出了那座大门。成群结队的恶龙随着它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第一次巨龙战争!”克丽珊娜吃了一惊。

“是的,由我辈中一个缺乏自制力,训练不足的家伙所带来的。

他让自己受到诱惑——“雷斯林闭上嘴,闷闷不乐的看着炉火。

“但是,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卡拉蒙抗议道。“根据传说,那些龙是一起——”

“你的历史知识只限于那些床边故事,我的哥哥!”雷斯林不耐烦的说。“这也证明了你对龙的知识有多么的贫乏。他们是独立的生物,骄傲、自我中心,连一起煮顿晚饭都有困难,更别提合作进行任何的作战计划了。不对,黑暗之后那时完完全全的进入了这个世界,不像在我们的战役中,只是它的阴影延伸入这个世界而已。

她在这个世界上掀起了可怕的战争,靠着修玛无私的牺牲才将她赶了回去。“雷斯林的手放在嘴唇上,沉思着。“有些人说修玛并没有如同传说中一样,使用龙枪摧毁了她的物理存在。而是龙枪本身的法力将她赶回了时空通道,并且将她封印在其中。

他将黑暗之后封印的事实证明了——在这个世界中她是有弱点的。”雷斯林着魔一般的瞪着炉火。“如果当她通过时空大门跨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有人——拥有真正力量的人,能够将她彻底地摧毁,而不是单纯的将她封印。历史或许会因此改写。”

没有人开口。克丽珊娜看着炉火,也许和***师一样看见相同的荣耀景象。卡拉蒙瞪着双胞胎弟弟的面孔。

雷斯林的眼光突然间离开了炉火,汇聚成两道冰冷的视线。

“当我明天恢复了体力之后,我将会独自一人前往实验室”——他严厉的目光越过克丽珊娜和卡拉蒙——“开始我的准备工作。小姐,你则最好开始向你的神明祈祷。”

克丽珊娜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她颤抖着将椅子往炉火的方向更靠近了些。但是突然间卡拉蒙站了起来,挡在她前面。他弯下腰,强壮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这太疯狂了,小姐,”他的声音轻柔且充满了同情。“让我带你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你很害怕——你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许帕萨理安口中的雷斯林并不是真的。也许我心中的雷斯林也不是真的。也许我误会了他。但是,我这次看得很清楚,小姐。你很害怕,我不怪你!让雷斯林自己做这件事情!让他向神挑战——如果这是他的愿望!但是你不需要和他一起!回家吧!让我带你回到我们的时代,远离这个地方。“雷斯林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思想不需要透过言语的传递,就清晰的出现在克丽珊娜的脑海中。

“你听见了教皇所说的话!你自己也说你知道他所犯下的错!帕拉丁宠爱你。即使在这个黑暗、绝望的地方,它也赐给你力量。你是它的选民!教皇失败的地方,你将会成功!

和我一起来,克丽珊娜。这是我们的命运!”

“我很害怕,”克丽珊娜说,轻柔的将卡拉蒙的手推开。“你的关心真的让我很感动。

但是我的恐惧是我必须克服的弱点。借着帕拉丁的帮助——在我和你弟弟进入时空通道之前——我将会征服恐惧。”

“那就这样吧,”卡拉蒙沉重的转过头去。

雷斯林笑了,这个黑暗、深沉的笑容完全没有反射在他的双眼或是声调中。

“现在,卡拉蒙,”他毫不在乎的说,“如果无知的你已经捣乱够了的话,你最好开始准备踏上你的旅程。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市集——在这种不好的年头——才刚刚开市。”

雷斯林伸手进人袍中,掏出了几个钱币,丢向他的哥哥。“这应该足够你用了。”

卡拉蒙反射性的接下了钱币。然后他迟疑了片刻,用在伊斯塔神殿中看着雷斯林的同样神情打量着弟弟。克丽珊娜记起了那片刻的回忆,“多么深沉的仇恨,多么深刻的爱怜!”

最后,卡拉蒙低下头,将钱塞进腰带里。

“来我这里,卡拉蒙”雷斯林柔声说。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突然间提高了警觉。

“呃,这和你脖子上的铁项圈有关系。难道你还想要带着这个奴隶的象征在街道上行走吗?而且还有我要给你的护身符。”雷斯林用无比的耐心解释道。看见卡拉蒙依旧迟疑不决,他又继续道,“我可不建议你没有护身符就离开这个房间。不过,这是你的选择——”

卡拉蒙睨了那些在黑暗中虎视眈眈的苍白面孔,下定决心走到弟弟面前,双手交叠在胸前。“现在怎么样,”他皱眉道。

“跪在我前面。”

卡拉蒙的眼中爆出了怒火。不堪入耳的咒骂正要从他的口中迸出,但是,当他的目光移向克丽珊娜的时候,他硬是把这些粗话给吞了回去。

雷斯林毫无血色的脸庞露出了悲伤的表情。他叹了口气。“我已经精疲力尽了,卡拉蒙,我没有力气站起来。拜托你——”

卡拉蒙下颚的肌肉紧绷,慢慢的弯下身,屈膝直到和他穿着黑袍的孱弱弟弟成为一样的高度。

雷斯林柔声念了句咒语。铁项圈裂了开来,从卡拉蒙的脖子上掉了下来,匡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再靠近些,”雷斯林说。

卡拉蒙按摩着脖子,照着弟弟的吩咐做,眼光却愤怒的看着弟弟。“我是为了克丽珊娜这样做的,”他咬牙切齿的说。“如果只有我和你,我宁愿让你在这个地方自生自灭!”

雷斯林伸出双手,几乎十分轻柔的棒住哥哥的头。“你会吗,哥哥?”法师低语道。

“你会放弃我吗?在伊斯塔——你会真的动手杀了我吗?”

卡拉蒙只是瞪着他,无法回答。接着,雷斯林身体往前倾,在哥哥的前额留下了一吻。

卡拉蒙抽搐了一下,仿佛被红热的烙铁烫伤一般。

雷斯林松开了手。

卡拉蒙痛苦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他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

“天哪,我真的不知道!”

他用双手抱住头,无法遏止的啜泣起来。卡拉蒙无助的将头枕在雷斯林的膝上。

雷斯林温柔的抚摸着哥哥褐色的卷发。“乖,卡拉蒙,”他说。

“我已经把护身符给了你。黑暗的生物无法伤害你,只要有我在。”

第五节

卡拉蒙站在书房的门口,窥探着眼前黑暗的门廊——黑暗中有许多活生生的眼眸和低语声。雷斯林站在他身边,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握着玛济斯法杖。

“一切都会没事的,”雷斯林柔声说,“哥哥,请相信我。”

卡拉蒙用眼角瞥了雷斯林一眼。雷斯林看见他的表情,露出了嘲弄的微笑。“我会派一位保护你,”法师纤细的手比划着。

“千万不要!”卡拉蒙皱起眉头,害怕的看着一双眼眸不停地靠近他。

“照顾他,”雷斯林命令那双眼。“他在我的保护之下。你看得见我吗?你知道我是谁?”

那双眼崇敬的对他致敬,然后将冰冷、死气沉沉的目光紧锁在卡拉蒙身上。高大的战士打了个寒颤,看了雷斯林最后一眼。却发现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守卫会带领你安全的通过树林。不过,当你离开树林之后,你可能有更多东西需要害怕。小心点,哥哥。这座城市与两百年之后的那座宁静、美丽的城市并不相同。现在,这里充斥着难民,居住在任何可以遗风挡雨的地方。手推车每天早上咖哒咖哒的经过鹅卵石地,运走前一天晚上倒在路边的尸体。城里面有许多人会为了你的靴子而起杀机。你最好先去买把剑,让大家都能看见你有防身的武器。”

“我等下会再担心城里面的问题,”卡拉蒙说。他猛然转过身,走过那道幽深、黑暗的走廊,试图刻意忽略那双漂浮在他肩膀边的苍白双眼,却似乎不太成功。

雷斯林看着哥哥的脚步,直到他和守卫都离开了法杖的光芒,被那吵杂的黑暗所吞没为止。雷斯林一直等到连卡拉蒙脚步的回音都已经变得十分微弱之后,才缓缓转过身,重新又走进书房里。

克丽珊娜坐在椅子上,徒劳无功的试着梳理她纠结的秀发。雷斯林轻手轻脚的走到牧师身后,悄悄地伸手进袍子里面,掏出了一把细沙。法师高举双手,让白沙慢慢的掉落在女子黑色的秀发上。

“阿斯特塔沙克西米拉蓝克里那威,”雷斯林低语着,克丽珊娜的头几乎立即软垂下来,双眼紧闭,陷入了魔法所造成的沉睡之中。雷斯林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很长的一段时间。

虽然她刚刚已经将脸上的血泪痕迹擦去,但是之前穿越黑暗的旅程依然在她脸上留下了刻痕,长长的睫毛下有深蓝色的阴影,嘴唇上有道割伤,脸上毫无血色。雷斯林伸出手,温柔的将纠缠在她眼前的黑发拨了开来。

在房间被火焰给温暖之后,克丽珊娜将之前避寒用的克难窗帘给放了下来。她所穿着的白色抱子,上面沾染了血迹,破烂不堪的挂在她饱满的身躯上。雷斯林可以看见她柔软的胸部曲线随着呼吸规律的起伏着。

“如果我像其他的男人,她就会是我的人了,”他柔声说。

“但是我并不是其他的男人,”雷斯林喃喃自语。他松手让她的秀发落下,替她盖上破烂的天鹅绒窗帘,遮盖住她诱人的身躯。克丽珊娜因为美梦而露出了笑容,安详的将头枕在椅臂上,沉沉地睡去。

雷斯林的手缓缓抚过她脸上光滑的肌肤,唤醒了脑中生动的回忆。他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他只要逆转这个睡眠的法术,将她拥人怀中,让她像之前一样的紧紧搂着他。在卡拉蒙回来之前,两人将会有很长的一段独处时间……

“我不像其他的男人一样!”雷斯林大吼。

他立刻走了开来,凝重的双眼遇见了守卫那对毫不松懈的苍白眼珠。

“在我离开之后好好看着她,”他对着几双漂浮在书房阴暗角落的幽影说。“你们两个,”他命令那两个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身边的幽影,“跟我来。”

“是的,主人,”两个影子低语道。

雷斯林踏上走廊,小心地关上书房的门。他握着法杖,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立刻就出现在***师之塔顶层的房间中。

当他从黑暗之中出现时,还来不及吸气,就遭到了攻击。

混合着暴怒的尖啸和狂嚎的声音围绕着他。黑暗的身影凭空出现,冲向法杖的光芒,死白的双手扼住他的脖子,抓着他的袍子,撕扯着他的衣物。这阵突如其来的攻击和那猛烈的恨意几乎让雷斯林失去了控制。

但是他很快的就恢复了镇定。他将法杖挥舞出一个半圆,沙哑的念颂着咒语,将邪鬼给驱赶开来。“和它们沟通!”他命令两个跟随他的黑影。“告诉它们我是谁!”

“费斯坦但提勒斯,”他听见它们的声者如雷一般的穿入耳中,“……虽然他预言中的时间还没到……但是某种魔法实验……”

雷斯林感觉到十分虚弱,晕眩的找张椅子坐了下来。他咒骂着自己竟然毫无心理准备面对这样猛烈的攻击,咒骂着自己的身体又在关键的时候让他失望。他擦拭着脸上伤口不停渗出的血液,努力的试图保持清醒。

我的女皇,这是你的计谋。伴随着疼痛,他这样想。你不敢公开的和我对抗。在这个空间——我的空间里!我的力量对你来说太过强大!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基业。就在这个时候,神殿扭曲的形象已经出现在奈拉卡。你已经唤醒了邪恶的巨龙。它们现在正在偷取善龙的蛋。但是大门依然还是关闭的,大门被自我牺牲、无私的爱给封印住了。那是你自己的错。现在,由于你进入了我们的世界,也因而让我们也有机会进入你的世界!我现在还没办法接触你……你现在也没办法接触我……但是时间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主人,你不舒服吗?”一个靠近他的声音恐惧的说。“我很抱歉不能够阻止它们伤害你,因为你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请原谅我们。让我们帮忙——”

“你们帮不上忙!”雷斯林大吼,伴随着剧烈的咳嗽。他感觉到胸口的疼痛已经慢慢地减轻。“别理我……让我休息一下子。把其他的家伙赶走。”

“是的!主人。”

雷斯林闭上眼,等待着那晕眩和疼痛消逝。他在黑暗中整整坐了一个小时,在脑中不停地覆诵着原先的计划。他需要两个礼拜不受干扰的休息来准备最后的挑战。那时他将会轻易的进入这个地方。克丽珊娜将会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她将会自愿的跟随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召唤来帕拉丁的力量协助他打开时空通道,和门后的邪恶守卫搏斗。

他拥有了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知识,是那位伟大的法师在无数的时光中所累积下来的宝贵知识。他也拥有自己的知识,搭配上年轻的身体。当他准备好进入时空之门时,他将会处在力量的巅峰——克莱恩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

这个想法让他感到安慰,并且给了他新的力量。晕眩、疼痛的感觉最后终于消失了。

他站起身,很快的打量了四周。当然,他认得这个地方。这里和他在未来两百年之后即将踏入的地方一模一样。那时他将会如同预言中的一般,带着强力的力量归来。大门将会打开,邪恶的守卫恭迎他的到来——而不是攻击他。

当他走过实验室的时候,马济斯法杖的光芒照耀着他眼前的道路。雷斯林好奇的四下看着。他注意到了奇怪,难以理解的变化。

这里的每样东西理论上都应该和他两百年之后抵达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现在还完好的一个烧杯在他后来进入的时候,已经破成了碎片。一本放在巨大石桌上的法术书未来掉到了地上。

“难道这些守卫会乱动这些东西吗?”他质问那两个和他待在一起的黑影。雷斯林的黑袍摩擦着他的脚踝,发出着唏唆的声音,伴随着他慢慢走向那扇“从未曾开启的大门”。

“喔,不可能,主人,”一个影子吃惊的说。“我们不能够碰任何东西。”

雷斯林耸耸肩。两百年的时间中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也许是场地震,”他对自己说,很快的就对这些小事失去了兴趣,迫不及待的走向那扇大门的位置。

他高举起马济斯法杖,照亮着眼前的景物。实验室角落的暗影在魔法的光芒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那个角落应该就是白金雕刻的五颗龙头、银铜合金的大门,在克莱恩上没有任何钥匙可以开启的大门。

雷斯林高举起法杖……倒抽了一口冷气。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能呆呆的瞪着眼前的景象,肺中的空气不停地发出嘶嘶声,脑中的思绪不停地翻搅、烧灼着。最后,他暴怒的尖啸声穿透了这座塔中沉重的黑暗阴影。

那尖啸声让塔中黑暗走道上的邪恶守卫也忍不住退回暗影中,以为黑暗之后的怒气终于降临在这座被诅咒的高塔。

当卡拉蒙走进塔底的房间时正好听见了这恐怖的尖啸声。他浑身一震,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包袱,用颤抖的手点亮了刚买的火把。

手中握着崭新的利剑,卡拉蒙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了阶梯。

狂奔进书房后,他看见克丽珊娜也正惊疑不定的用惺忪的双眼打量着四周。

“我听见了尖叫声——”她揉着双眼,站了起来。

“你还好吧?”卡拉蒙吃了一惊,试着平复急促的呼吸。

“没事,”她的神情看来同样的吃惊,因为她也想到了对方的念头。“那不是我。我一定是不小心睡着了。那个声音把我吵醒——”

“小雷在哪里?”卡拉蒙追问道。

“雷斯林!”她警觉的重复道,立刻准备将大汉推开,但后者紧紧抓住了她。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睡着,”他将她头上的白沙拨去,面色凝重的说。“催眠术。”

克丽珊娜眨眨眼。“但是为什么——”

“我们会搞清楚的,”

“战士,”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

卡拉蒙猛然转过身,将克丽珊娜推到背后,对着突然之间出现的穿着黑袍的阴影举起利剑。“你在找那个法师吗?他在楼上的实验室里面。他需要帮助,我们奉命不可以碰触他。”

“我去,”卡拉蒙说,“我去就好了。”

“我要和你一起去,”克丽珊娜说。“我得和你一起去,”她坚定的重复道,回应卡拉蒙紧锁的双眉。

卡拉蒙正要和她争辩,却突然想起她曾是个帕拉丁的牧师,而且之前曾经以神的力量影响过这些黑暗的生物;于是他耸耸肩,放弃了争论,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掩不住心中的挣扎。

“如果你接到了不准碰他的命令,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卡拉蒙和克丽珊娜一脸狐疑的跟在暗影身后踏上黑暗的走道,顺口问道。“别离我太远,”他低声对克丽珊娜说,这其实是多余的。

如果之前的黑暗看起来是活生生的,那么现在这条走廊由于守卫的邪鬼们被尖啸声所刺激,几乎可以用充满了黑暗的生命脉动之下的“死气勃勃”来形容。虽然卡拉蒙身上穿着刚才从市场里买来的保暖衣物,但是仍然止不住浑身打颤。在他身边的克丽珊娜则是全身发抖,几乎没有办法走路。

“让我来拿火把,”她从紧闭的牙关中迸出这句话。卡拉蒙将火把递给她,用右手将她接近,她则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回应了他的拥抱——两人都觉得此时此刻能够和活生生的血肉接触是难以比拟的心安。两人就在这样的处境下随着邪鬼一步一步的爬上楼梯。

“发生了什么事?”他再度问,但是邪鬼没有回答。它只是伸出手指着眼前的螺旋梯。

卡拉蒙用惯用的左手握着剑,和克丽珊娜在摇晃不定的火光中跟着一路漂浮着的邪鬼爬上楼梯。

在一段几乎感觉起来永无止尽的攀爬之后,两人终于抵达了***师之塔的顶端,两人都从心底感觉到那股彻骨的寒意在不停地渗透进他们的血肉。

“我们得要休息了,”卡拉蒙用冻僵的双唇说。克丽珊娜闭着眼,倚在他身上,连呼吸都显得十分吃力。卡拉蒙认为自己再也爬不动任何一阶楼梯,由此可知体力较差的克丽珊娜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雷斯——呃——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在哪里?”克丽珊娜在呼吸稍稍恢复了正常之后结巴的问。

“里面。”邪鬼再度指向前,这次它的目标是一扇紧闭着的门,在它的一指之下,大门缓缓的开启了。

寒气从房间中一波波地涌出,吹动了卡拉蒙的头发、拨开了克丽珊娜的斗篷。卡拉蒙呆立了片刻,房间里面的邪气几乎让他无法动弹。相反的,克丽珊娜却坚定的握着胸前的护身符,一步一步的走向前。

卡拉蒙伸出手,将她拉了回来。“让我先走。”

克丽珊娜露出了疲倦的笑容。“只有这次不行,战士,”她说,“不然我会将这个机会让给你的。但是,这次,我手中所握的护身符威力比你的剑要大得多了。”

“你不需要任何的武器,”邪鬼冷冷的说。“主人命令我们不准让你们受到伤害。我们会服从他的命令。”

“万一他死了怎么办?”卡拉蒙抄哑的问,感觉到克丽珊娜听见这句话之后,全身害怕的紧绷起来。

“如果他死了,”邪鬼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们早就开始痛饮你们的鲜血了。

进去吧。”

克丽珊娜和卡拉蒙迟疑的走进了研究室。克丽珊娜高举火把,和卡拉蒙并肩打量着四周。

“那里,”卡拉蒙低声道,双胞胎彼此之间的连结让他能够轻易的找到倒在地上的弟弟。

克丽珊娜瞬间忘记了自己的恐惧,冲向前,卡拉蒙紧跟在后,但速度却慢了许多,因为他必须不停地注意四周的环境。

雷斯林侧躺在地上,兜帽遮住他的面孔。马济斯法杖倒在距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上,魔光已经媳灭;雷斯林似乎在盛怒之下,将法杖给丢了出去。很明显的在投掷的过程中,法杖打破了一个烧杯,将一本魔法书给撞到了地上。

克丽珊娜将火把递给卡拉蒙,跪在法师身边,寻找着他的脉搏。脉搏很微弱、而且并不规则,但是他还活着。她松了口气,摇摇头。“他没有大碍,但是我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身体没有受伤,”邪鬼飘近它们。“他来研究室的这个角落似乎是要找些什么东西。然后他走到这个地方,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大门的事情。他站在这个地方,把法杖高举,直直的瞪着前方。

然后他尖叫着把法杖丢了开来,倒在地上,不停的咒骂着,直到昏过去为止。“卡拉蒙高举起火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嘟囔道。“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只有一面什么记号都没有的墙壁!”

第六节

“他状况怎么样?”克丽珊娜走进房间中,柔声询问道。她卸下兜帽,让卡拉蒙替她将斗篷从肩膀上脱下来。

“很不安,”战士瞥了阴暗的角落一眼。“他很不耐烦的等你回来。”

克丽珊娜叹口气,咬住下唇。“真希望我有好消息可以告诉他,”她喃喃道。

“我很高兴你没有,”卡拉蒙将克丽珊娜的斗篷折起来,叠放在椅子上,凝重的说,“也许他会放弃这个疯狂的主意,跟我回家去。”

“我无法——”克丽珊娜刚要开口,立刻被一个严厉的声音给打断了。

“如果你们两个干完了偷鸡摸狗的事情,小姐,也许可以请你过来告诉我你的发现。”

克丽珊娜羞红了脸,恼怒的瞪了卡拉蒙一眼,急忙走到躺在火焰旁的雷斯林身边。

法师的暴怒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卡拉蒙把他从研究室里抱回了书房。克丽珊娜替他在地上铺了简陋的毯子,然后她就只能袖手旁观,看着卡拉蒙像是慈母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雷斯林。即使是卡拉蒙也没办法替他虚弱的双胞胎做多少事。雷斯林昏迷了几乎一天,嘴里喃喃的念着没有意义的字句。他曾经突然间醒过来,害怕的尖叫,但又立刻陷入了深沉不安的睡眠中。

没有了法杖的光芒,卡拉蒙也不敢在研究室里面多待片刻,立刻离开了那里,浑身发抖的和克丽珊娜一起坐在雷斯林身边无助的等待。他们让炉火旺盛的烧着,但是两人都很清楚在黑暗中窥伺、等待着的邪鬼们。

最后,雷斯林醒了过来。他一苏醒就立刻命令卡拉蒙准备好他喝的药,在喝光了这些药之后,他才勉强命令一名邪鬼将他的法杖给拿了回来。然后他对克丽珊娜下了命令。

“你必须去找阿斯特纽斯,”他耳语道。

“阿斯特纽斯!”克丽珊娜惊讶的重复道。“那个历史学者?为什么?我不明白——”

雷斯林的眼中金光闪动,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血色。“大门不在这里!”他紧咬着牙关,在暴怒之下把这几个字奋力的挤出来。他的双手紧握,几乎立刻开始剧烈的咳嗽,但他依然瞪着克丽珊娜。

“不要浪费时间问这些合问题!去就是了!”他愤怒的命令她,让她不禁害怕的退缩。

雷斯林往后仰,挣扎着呼吸。

卡拉蒙关切的看着克丽珊娜。她走回桌边,目光涣散的看着桌上一些残破焦黑的魔法书。

“等等,小姐,”卡拉蒙跟在她背后。“你不会真的要去吧?这个阿斯特纽斯是谁?

而且,你没有护身符要怎么样穿过修肯树林?”

“我已经有了护身符,”克丽珊娜喃喃道,“是你弟弟在初次见面的时候给我的。阿斯特纽斯是帕兰萨斯城大图书馆的馆长,也是克莱恩编年史的作者。”

“在我们的年代中他也许是,但是你现在绝对找不到他的!”卡拉蒙着急地说,“小姐,仔细想一想!”

“我有想过,”克丽珊娜生气的瞪着他。“阿斯特纽斯被称为不受时光影响之人。传说中他是第一个踏上克莱恩的人,也会是最后一个离开克莱思的人。”

卡拉蒙怀疑的看着她。

“他记录着所有逝去的历史。他知道在过去和现世发生的一切。

但是“——克丽珊娜担忧的看着雷斯林——”他没办法预测未来。

所以我其实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帮上我们。“卡拉蒙仍然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试图说服克丽珊娜不要去。但克丽珊娜反而变得更坚持,直到卡拉蒙也意识到没有任何选择为止。雷斯林的身体越来越糟。他的肌肤发烫,时常陷入时间长短不定的昏睡中,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又会满腔怒火的资问克丽珊娜为何还没有去找阿斯特纽斯。

因此,她鼓起勇气,通过了恐怖的树林以及帕兰萨斯城荒芜的街道。现在她跪在法师的身边,心疼的看着雷斯林挣扎着在哥哥扶持下努力坐起身,但法师闪烁的双眼依;日定定地看着她。

“告诉我全部的过程!”他沙哑的命令道。“什么也不要遗漏,不可以有任何的错误。”

克丽珊娜依然因为刚刚跨越树林的经历而全身颤抖,此时只能无言的点点头。她努力的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让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抵达了大图书馆,并且在阿斯特纽斯面前提出了我的问题,”她不安的抚平卡拉蒙刚买给她的白袍上的皱纹,“馆员们原先不准让我进去,但我随即对他们出示了帕拉丁的护身符。你应该可以想像,这让他们非常的迷惑。”她笑着说。“对他们来说,真神的印记已经有百年之久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最后,一名馆员终于急忙的跑去通知阿斯特纽斯。”“在等了一段时间之后,我被带到他整天整夜工作,记述克莱恩历史的房间里。”

克丽珊娜停了下来,雷斯林锐利的眼神让她不禁感到害怕。如果可能的话,雷斯林似乎会直接从她的脑中将消息给挖出来。

她把视线移开,试图恢复外表的平静,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旺盛的火堆上。“我走进房间,他——他就坐在那边不停的写着,完全不理会我。然后馆员跟着进来,大声的念出我的名字,‘塔林那斯家的克丽珊娜,’这也是你吩咐我这样讲的。接着——”

她停了下来,微蹙起眉头。

雷斯林露出不安的表情。“怎么了?”

“阿斯特纽斯抬起头,”克丽珊娜声音中透露着迷惑,转过身面对雷斯林。“他竟然停下了手中的笔,用如响雷般的声音说,‘是你!’和我在一起的馆员几乎昏倒。但是在我来得及开口或是询问他的意思,甚至是问他认不认识我之前,他把笔拿了起来,将刚刚写下的内容划掉了!”

“划掉了,”雷斯林若有所思的覆诵,眼神显得十分阴郁。“把它们划掉了,”他喃喃自语道,躺回毯子上。

克丽珊娜看见雷斯林陷入了沉思中,于是默默的等待他再度始起头来。

“然后他怎么做?”法师虚弱的问。

“他在之前写错的地方写上一些新的内容——这是我的猜测,至于他会不会犯错我就不知道了。然后他又抬起头,当时我觉得他就要发怒了。图书馆员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在发抖。但实际上阿斯特纽斯相当的冷静。他让馆员先离开,请我坐下来。并且询问我来此的目的。”

“我告诉他我们在寻找时空大门。我照着你的指示告诉他,我们之前所得知的情报让我们相信时空大门就在帕兰萨斯的***师之塔中,但是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个情报是错误的。时空大门并不在那里。”

“他点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当教皇试图夺取***师之塔的时候,时空大门被法师们移走了。当然,是为了安全起见。也许一段时间之后,它会被搬回***师之塔,但是,它目前并不在这里。”’“‘那么它现在在哪里?’我问道。”

“他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回答。接着——”克丽珊娜迟疑了片刻,害怕的看着卡拉蒙,仿佛是警告他先作好心里准备。

雷斯林看见她的神情,立刻坐直起来。“告诉我!”他声音沙哑的命令道。

克丽珊娜深吸一口气,她本来想要移开视线,但是雷斯林紧抓着她不放。虽然法师身体非常的虚弱,克丽珊娜却发现自己无法挣脱对方的双手。

“他,他说这个情报将会让你付出重大的代价。每个人都是可以收买的,即使是他也不例外。”

“付出代价!”雷斯林无声的覆诵着,眼中燃烧着炙烈的火焰。

克丽珊娜的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但她依旧无法挣脱法师收紧的手。

“代价是什么?”雷斯林逼问道。

“他说你会知道的!”克丽珊娜吃了一惊。“他说你很久以前就答应他了。”

雷斯林松开手。克丽珊娜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抚摸着疼痛的手腕,试图避开卡拉蒙同情的眼光。大汉突如其来的站起身,离开了房间。雷斯林视若无睹的躺回枕头上,脸色苍白的思索着,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克丽珊娜站直身子,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但是她的手无法克制的不停颤抖,把大部分的水都给洒到桌面上,最后只好把水瓶给放了下来。卡拉蒙来到她身后,体贴的替她把水倒满,面色凝重的把水递给她。

克丽珊娜把杯子送到嘴边,突然意识到卡拉蒙正在打量着她的手腕。她跟着对方的视线低下头,看见雷斯林在她手腕上留下的指印。克丽珊娜匆忙的将水杯放下,用袍子盖住受伤的手。

“他不是有意要弄伤我的,”她柔声的说,回答卡拉蒙严厉的眼光中带着的疑问。

“他所受到的痛苦让他不耐烦。我们所受的苦和他比起来算什么?你应该最能够理解才对。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伟大计划中,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伤到了别人。”

她转过身,走到雷斯林躺着的地方,无言的看着炉火。

“喔,他根本一直都知道的,”卡拉蒙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最近才发现——他根本从一开始就知道!”

帕兰萨斯城的阿斯特纽斯,克莱恩上的历史学者,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停的写着。时间已经非常非常的晚,就寝时间已经过了许久。图书馆员早已将图书馆的大门关闭,拉上了沉重的门闩。白天能够进入图书馆的人就已经很少了,晚上更是绝无仅有。但是,对于现在站在阿斯特纽斯面前的那个黑影来讲,门闩和锁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历史学者并没有抬起头来。“我开始在怀疑你到底跑去哪里了,”他仍然不停手的写着。

“我身体不太舒服。”那人回答,黑袍稍微动了一下。仿佛是为了提醒对方这个状况,他轻轻的咳了咳。

“那么你现在应该已经好多了吧?”阿斯特纽斯依然没有抬起头。

“我的体力已经慢慢恢复了,”那人回答。“有许多事情不停地消耗我的体力。”

“那么先坐下来吧,”阿斯特纽斯用他的羽毛笔尖端指了指,依然专注在他的工作上。

那人脸上带着一丝微笑,缓步走过去坐了下来。房间里寂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阿斯特纽斯的羽毛笔和羊皮纸摩擦的声音,以及黑袍人咳嗽的声音打破这难挨的静默。

最后,阿斯特纽斯终于放下了笔,目光投向眼前的那名访客。

他的访客将黑色的兜帽卸下。阿斯特纽斯静静的打量着他,然后慢慢的点点头。

“我不认识你的这张脸,费斯坦但提勒斯,但是我认得你的那双眼睛。不过,那双眼有些不太一样,我在其中看到了未来。那么你已经成了掌握时光的强者,但是你并没有像预言中所说的一样带着力量回来。”

“我的名字不叫费斯坦但提勒斯,不死之人。我叫雷斯林,相信这样就足以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雷斯林的微笑消失了,他眯起眼道。“不过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吧?”

他比着手势。“我和他之间的最后决战应该记在史书中了吧——”

“当我记述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也将名字记了下来,”阿斯特纽斯冷冷的说。“你要看看有关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章节吗?”

雷斯林皱起眉头,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但是阿斯特纽斯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他靠在椅背上,冷静的打量着***师。

“你把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雷斯林面色凝重的回答。“制造它花费了我很多的精力,也让我承受了不小的痛苦,不然我应该会更早来的。”

现在,阿斯特纽斯不受岁月影响,毫无情感的脸上显露出了一丝情绪的波动。他急切的往前靠,眼中异光爆射——雷斯林慢条斯理的将黑袍揭开,露出一个如同水晶般澄澈、空洞的球体,就像一颗水晶心脏一样漂浮在他的胸口。

即使是阿斯特纽斯也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吃惊,但这很明显的只不过是个幻象,雷斯林手一挥,就将这个水晶球往前送了出去。法师的另一只手则将黑袍盖住自己的胸口。

当水晶球飘到他面前时,阿斯特纽斯用手爱怜的抚摸着它。在他的碰触下,球体内充满了银色、红色的月光,甚至连奇异的黑色月光都清晰可见。在月光之下不停的有影像卷动着。

“即使我们人坐在这里,你却依旧可以看到时光的流逝,”雷斯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自傲。“靠着这个,阿斯特纽斯,你就不再需要倚靠那些从其他次元来的生物转告你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从现在开始,你的双眼将会告诉你所有的事实。”

“好的!好的!”阿斯特纽斯喘息道,瞪视着水晶球的眼中闪着泪光,碰触着球体的双手微微的颤抖着。

“现在该你回报我了,”雷斯林冷冷的继续道。“时空大门到哪里去了?”

阿斯特纽斯抬起头。“掌握了过去和未来的人,难道你不能够猜测出来吗?你一定读过历史……”

雷斯林无言的瞪着阿斯特纽斯,脸色瞬间变得如同被寒冰笼罩一样的死白。

“你说得对。我的确读过历史。这也就是为什么费斯坦但提勒斯会前往萨曼的理由。”

***师最后终于说。

阿斯特纽斯无言的点点头。

“萨曼,魔法要塞,座落在达苟斯平原上……位在靠近索巴丁的地方——也就是高山矮人的家。萨曼目前正在高山矮人的控制之下,”雷斯林不带一丝感情的叙述着,仿佛在背书一般。“现在,他们受到邪恶侵逼的丘陵矮人同胞,正在哀求着进入这座要塞。躲避大灾变以来骚动不停的邪恶势力。”

“时空大门就在——”

“——萨曼地牢的深处,”雷斯林咬牙切齿的说。“费斯坦但提勒斯曾在这里掀起了矮人战争——”

“将会掀起……”阿斯特纽斯纠正了他的用语。

“将会掀起,”雷斯林喃喃自语道,“一场让他面临末日的战争!”

法师沉默下来。然后,他突然间站了起来,走到阿斯特纽斯的书桌前。他用手遮挡住编年史,强迫阿斯特纽斯面对他。阿斯特纽斯冷冷的,漠然的观察着他。

“你说的对,”雷斯林看着墨渍未干的书页。“我的确是来自未来,我看过了你所写的编年史,至少是最重要的那部份。我还记得那段记载你将会写在这个地方。”他指着书页上的一片空白,然后背诵着。“‘今天,在深夜之后三十分,费斯坦坦提勒斯将现世逝时之球带到我的面前。”’阿斯特纽斯没有回答。雷斯林的手开始颤抖。“你将会这样写吗?”他愤怒的追问。

阿斯特纽斯暂停片刻,微微的耸耸肩作为回答。

雷斯林叹了口气。“原来我只是照着命定的历史在行动!”他的双手紧握,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听出来他用意志力强自按耐着怒气的爆发。

“几天之前,克丽珊娜小姐来找过你。她说当她进来的时候,你正在写些东西,当你见到她之后,你将一些记载划掉了。让我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阿斯特纽斯皱起眉头。

“给我看!”雷斯林的声音十分粗嗄,几乎近似嘶吼。

阿斯特纽斯将水晶球放在桌面,让它缓缓的漂浮着,不情愿的将手从水晶球上拿开。

当他的手一离开之后,光芒迅速的消失,球体内也变得空无一物。历史学者伸手到背后的架子上取出了一本巨大的书册,毫不迟疑的找到指定的页数。

他把书倒转过来,好让雷斯林也看得清楚。

***师先读了写下来的正史,然后再读那被划掉的记载。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但却十分的冷静。他将双手放人袖内,袍子随着他的脚步,发出细微的声音。

“这改变了历史。”

“这什么都没有改变,”阿斯特纽斯冷冷的说。“她代替了他。

只是身份的交换而已。时光之轮继续运转,丝毫不受影响。““也带着我一起跌跌撞撞的往前吗?”

“除非你能够以一颗小鹅卵石来改变整个河流的流向,”阿斯特纽斯比喻道。

雷斯林看着他,露出了短暂的微笑。然后他指着水晶球。“看着吧,阿斯特纽斯,”

他低声道,“看着这颗鹅卵石!再会了,不死之人。”

房间中突然只剩下阿斯特纽斯。历史学者沉默的坐着,沉思着。然后,他再度将书册打开,翻到克丽珊娜进来时他正在写的那一页。

“今天,就寝后,达务比斯,帕拉丁的牧师来到这里,他是被***师费斯坦但提勒斯所指派前来此地,打探时空大门的消息。为了换取我的帮助,费斯坦但提勒斯将会制造出他很久以前承诺我的东西——现世逝时之珠……

达努比斯的名字被划掉,克丽珊娜的名字被填了过去。

第七节

“我死了,”泰索何夫。柏伏特说。

他满怀期待的等了片刻。

“我死了,”他又说一次。“天哪,这一定就是我死后的生活。”

又过了片刻。

“好吧,”泰斯无奈的说。“我目前只有一个感想——这里还真是黑漆抹乌的。”

仍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泰斯发觉自己对于死亡的新鲜感开始消退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很像石头,非常坚硬而且不舒服的东西上。

“也许我被放在一块大理石板上,就像修玛一样,”他试着要激起自己的热情。“或者是英雄的陵寝,就像是我们埋葬史东的地方一样。”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了一段时间,然后,“哎唷!”他按着侧胸,感觉到肋骨的地方一阵刺痛,同时,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头隐隐作痛。另外,他还发现自己被一块石头戳着背后,脖子也僵硬得不得了。

“嗯,我倒是没预料到这种状况,”他气恼的说。“我是说,如果一个人死掉了,就不应该再感觉到任何事情才对。”他放大了音量,这样万一有人在听的时候才听得见。

“我说啊!死掉的人应该什么也感觉不到才对!”当他确定了疼痛并没有消退的时候,他又重复喊了几次。

“要命,”泰斯喃喃自语道。“也许有人搞错了。也许我的确是死了,但是我的身体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的确是还没有全身僵硬,我确定这件事一定会发生。我再等等好了。”

他努力的摆出舒服的姿势(当然,之前必须先把背后那颗尖石移开),泰斯将双手交叠在胸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那团漆黑。

隔不了几分钟,他开始皱眉。

“如果这就是死掉的感觉,那么其他人一定是夸大其词了。”他严肃的评论道,“现在我不只是死了,我还无聊得不得了。好吧,”

又发呆了几分钟之后,他说。“我想死了就没办法了,但是有关无聊的这个部份,我倒是可以做些改变。这一定是有人搞错了。我得找个人投诉,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他站起身,摇晃着小脚,准备从大理石祭坛上跳下来,却发现他很明显的只是躺在石板地上而已。“实在太失礼了!”他不满的评论道。“干脆把我丢到谁家的地下室去算了!”

他踉跄的走向前,一头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石头,”他闷闷不乐的用手抚摸着这个障碍物。“哼!佛林特死了之后就有棵树可以让他休息!我死了就只能摸到一颗石头。

很显然的一定有人搞错了。”

“喂!——”他对着四周的黑暗大喊。“有人——嘿,你猜怎么着?我的包包都还在耶!他们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带来了,连那个魔法装置都一样。至少这还算体贴。不过”

——泰斯坚定的说——“最好有人出面来解决我身上疼痛的问题。我可没办法忍受这样的怠慢。”

由于什么都看不见,泰斯只能用手摸索着眼前的那颗大石头。

看起来上面似乎有一些雕刻出来的图像也许是符咒?这让他突然间想起什么。那块大石头的形状也的确很奇怪。

“这不是块大石头!似乎应该是张桌子,”他困惑的说。“一个上面刻着符咒的大桌子——”然后他突然想了起来。“我知道了!”

他自豪的大喊。“这就是我去找雷斯林、卡拉蒙和克丽珊娜,然后发现他们通通不见了的那间研究室。当一座着火的大山对着我脑袋砸下来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事实上,这里不就是我死掉的地方吗?”

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没错,在被卖去当奴隶的时候所戴着的铁项圈还在。泰斯继续在黑暗中摸索,不小心被绊倒了。他低下头,地上某个锋利的东西把他手给割伤了。

“卡拉蒙的剑!”他摸着剑柄。“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发现它掉在地上。这也就是说,”泰斯越来越生气了,“他们甚至没有把我埋起来!他们竟然就直接把我的尸体丢在原位!我现在还在一间破庙的地下室里。”他郁闷的吸着流血的手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猜他们可能还要我自己走到我死后应该去的地方,甚至连交通工具都不给我!这实在太过分了,我忍无可忍啦!”

他把音量提高。“听着!”他摇晃着小拳头。“叫你们老大出来见我!”

没有任何的回应。

“没有光,”泰斯咕囔着,又再被绊倒了一次。“被埋在破庙底下——而且我还是个死人!搞不好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在伊斯塔血海的海底了……咦,”他停下来思量着,“也许我会遇到一些海精灵,就像坦尼斯之前跟我提过的一样。不对,我忘了”——他叹了口气——“我死了,就我所知,一个人死掉之后就不可能再遇到其他人了。除非你像索思爵士一样,是个不死生物。”坎德人突然之间兴奋起来。“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找到担任不死生物的这种工作?我会记得问问看的。当个死亡骑士一定很刺激。不过,我最好先赶快找出来我应该到哪里去,还有为什么现在还没出现在那里!”

泰斯再度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应该是神殿底下房间的尽头。他正在思索为什么伊斯塔的海水没有流进来,突然之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喔,天哪!”他喃喃道。“神殿并没有沉到海底去!它跑到奈拉卡去了!我去过那个神殿,事实上,我就是在那边打败了黑暗之后。”

泰斯走到了一个门廊边——他可以从形状判断出来——打量着外面更深沉的黑暗。

“奈拉卡,嗯,”他衡量着那里会不会比在海底要好一些。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踏出一步,感觉到脚底下有些东西。他弯下腰,小手抓住了——“火把!这一定是原来走廊上插着的火把。我想想看,在某个地方我藏了个火绒盒——”

泰斯的小手在包包里不停的翻弄着,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个东西。

“真奇怪,”他点亮了火把,打量着这条走廊。“这里看起来跟我之前离开时的样子完全一模一样——在地震之后一切都残破不堪。一般人大概都会认为黑暗之后会把环境先打扫一下。我记得在亲拉卡的时候没有这么糟糕。不知道哪里可以走出去。”

他回头看着通往这个地下室的楼梯。他为了寻找雷斯林和克丽珊娜所遇到的惊险场景生动的出现在脑海中。“我很确定那条路已经被封死了,”他嘟囔着,摇摇头。“喔,好痛。”他将手放到前额上。“但是我记得那似乎是唯一出去的道路。”他叹口气,感觉有些低潮。但坎德人天生的乐观又涌了出来。“墙壁上面有很多的裂缝,也许我可以挤出去。”

泰斯为了避免触动胸口和前额的痛处,慢慢的走着。他仔细的检查墙壁的每个角落,直到他走到房间的尽头之前都一无所获。最后,他终于在那里发现了大理石墙壁中有一个非常大的裂缝,它和其他的裂缝不一样,泰斯的火把几乎照不到底。

除了坎德人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挤进那个裂缝,即使对泰斯来说也非常的勉强,他必须要先调整过所有的包包之后,才能侧着身体挤进墙壁中。

“我只能说——这对死人来讲实在很麻烦!”他自言自语的不停往前挤,不小心又把蓝色绑腿割破个洞。

状况越来越糟糕。他其中一个包包被石头给勾住了,让他必须停下来,用力的拉扯,直到好不容易把包包给弄开为止。然后裂缝越缩越小,让他几乎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挤得过去。泰斯最后只得把所有的包包都卸下来,跟火把一起往前推。在缩紧小腹、努力的扭动,再加上割破了几件衣服之后,他终于挤了过去。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全身酸痛,臭汗淋漓,而且心情非常的不好。

“我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人们不想要死,”他边擦着脸边说道。

“现在我可知道为什么了!”

坎德人停下脚步,想要端个气,边调整自己背的包包;当他一注意到远方有着光芒的时候,很快的就又兴奋起来。他挥舞着火把,发现缝隙开始变宽变大,因此,过了不久之后,他就走到了尽头,也就是光亮的来源。

泰斯往开口处看去,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开口道,“这可比我想像的还要奇怪!”外面的景象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过。那里地面平坦,十分的荒凉,地平线不停的延伸出去,和奇怪的天空会合在一起。天空的颜色仿佛像是太阳刚才西沉或是远方正有场大火在燃烧,隐隐泛着红光。只不过整个天空都是这种诡异的颜色。即使天色看起来这么亮,他的四周还是非常的黑暗。地面似乎是用黑纸剪成的图样,铺陈在这诡异的天空之下。天空本身也是无比的空旷——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什么都没有。

泰斯小心的往前走了一两步。地面感觉起来并没存特殊的地方,但是随着他慢慢往外走,地面开始变得和天空一样的颜色。他抬起头,看见在不远处的地方,天空又变成了黑色。在跨出了几步之后,他回头搜寻着雄伟神殿的废墟。

“李奥克斯的胡子啊!”泰斯大吃一惊,差点连手中的火把也弄掉了。

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他原来离开的地方现在已经不见了!坎德人绕了一圈,发现自己眼前什么也没有,身后空无一物,东南西北左右上下全部都空荡荡的。

泰索柯夫的一颗心开始不断地往下沉,沉到了绿鞋子底,拒绝再浮起来。毫无疑问的,这是他这一辈子中所见过最最无聊的地方!

“这绝对不可能是我死后的生活!”坎德人痛不欲生的说。“这样不对啦!一定有人搞错了。嘿!等等!我应该要在这里和佛林特会合的!费资本这样跟我说过的!也许费资本平常很糊涂,但是他应该不会连这件事情也弄糊涂了吧!”

“我想想——他是怎么说的?会有棵树,一棵美丽的树,在树底下会坐着一个罗唆的老矮人,不停地刻着木头——嘿!有棵树跑出来了!怪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坎德人吃惊的眨眨眼睛。就在他眼前,几秒钟前还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棵大树。

“我可不觉得这是裸美丽的树,”泰斯嘟囔着朝着那棵树走,突然发现地面似乎开始不停的在他脚底下摇晃,这实在不是个好习惯。“但是,再想一想,费资本的胃口本来就很奇怪,佛林特也是。”

他走近那棵树,同样也是黑色的和四周所有的东西一样既扭曲又变形,和他所看过的一个女巫一样的畸形。“这棵树至少死了一百年以上了!”泰斯吸吸鼻子。“如果佛林特认为我死后会和他一起在这棵树下坐,打发我的时间,他最好给我再考虑考虑,我一定——嘿!佛林特!”坎德人大喊,跑到树下东张西望。“佛林特?你在哪里?我——喔,你在这里,”他看见一个矮小,长着大胡子的身影坐在树的另一边。“费资本说我会在这里遇见你!我猜你一定很吃惊吧!我——”

坎德人绕过大树,突然停了下来。“不对,”他生气的说,“你才不是佛林特!你到底——你是艾拉克!”

泰斯踉跄的后退,那个曾经是伊斯塔竞技场主人的矮人突然转过头,脸上露出邪恶的微笑,让泰斯感觉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冻结了——这可不寻常,泰斯记得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在他来得及享受这种难得的经验之前,矮人突然站了起来,大吼着冲向坎德人。

泰斯闷哼一声,挥舞着火把不让艾拉克靠近,另一只手则摸索着腰间的小刀。正当他把小刀拔出的时候,艾拉克消失了。树也消失了。泰斯发现自己又再度站在只有火红天空照亮一切的空无中。

“好吧,”泰斯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虽然他尽力掩藏这个改变,“我不认为这很有趣。这很悲惨又很可怕。而且,虽然费资本并没有说过死后就可以不停的狂欢,但是我很确定他脑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坎德人缓缓转过身,火把拿在身前,小刀依旧保持着出鞘的状态。

“我知道我之前不太虔诚,没什么信仰,”泰斯吸着鼻子,打量着四周怪异的地形,同时试着要站稳脚步,“但是我自己觉得我还算是个好人。而且我真的打败了黑暗之后。

当然,还有一些人帮助我。”他又加上一句,认为这是个诚实的好时机,“而且我还是帕拉丁的好朋友——”

“尊贵的黑暗之后啊,”从他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泰索何夫弹起足足有三尺高——坎德人很明显实在是不知所措了——立刻转过身。那里——之前什么也没有——站着一个让他想起帕拉丁的牧师伊力斯坦的身影。只不过这个家伙穿着的是黑色的牧师袍。而不是白色的圣袍,他的脖子上挂着的并不是白金龙的护身符,而是五头花的护身符。

“呃,抱歉,先生,”泰斯结巴的说,“但是我也不确定我在这边干什么。说老实话,我甚至不确定这里是哪里。喔,对了,我叫做泰索何夫。柏伏特。”他礼貌周到的伸出小手。“你呢?”

但是那个身影对坎德人伸出的小手视而不见,他把黑色的兜帽掀了起来,往前又走了一步。泰斯惊讶的发现斗篷底下流泄出铁灰色的长发,这些诡异的头发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漂浮在半空中,环绕着主人。那张如同骷髅一般的面孔下也突然冒出了以同样怪异方式伸展着的胡子。

“哇——哇,这……真惊人,”泰斯结巴的说,嘴巴张得开开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想你大概不能告诉我,但是你刚刚说我在哪里?我——我——”那人、或是那个东西又往前跨了一步,虽然泰斯绝对不害怕他,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十分不愿意再让他靠近。“我——我已经死了,”泰斯试着慢慢往后退,却发现退路已经被堵住了。“还有,我想起来了,”义愤填膺取代了恐惧——“你是这边的负责人吗?因为我觉得我的死亡安排的实在很糟糕!我还会痛耶!”泰斯恼怒的瞪着那个身影。“我的头和我的肋骨都会痛,而且我还走了那么大老远的距离,从那座神庙的地下室”

“神庙的地下室!”那个身影停了下来,现在距离泰索何夫只有几寸的距离。他铁灰色的头发不停的舞动着,仿佛被热风扰动了一般。它的双眼,泰斯现在可以清楚的看见,是和天空一样的血红色,脸色则是死灰色。

“没错!”泰斯吞了口口水。除了其他怪异之处外,这个家伙身上的味道实在是遭透了。“我——我跟踪着克丽珊娜小姐,她在跟踪着雷斯林然后——”

“雷斯林!”那东西用一种让泰斯毛骨惊然的声音念出法师的名字。“跟我来!”

那家伙的手形状怪到难以形容,飞快的握住了泰斯的手腕。

“啊!”剧痛沿着手臂窜上来,“你弄痛我——”

但是那家伙毫不在意。它闭上眼,仿佛陷入沉思,紧紧的抓住坎德人,此时四周的地面突然开始波动、摇晃起来。坎德人吃惊的发现脚底下的地面开始快速的移动。

不是我们在移动,泰斯不可置信的想,是地面在移动配合我们!

“呃,”泰斯小声的问,“你刚刚说我们在哪里?”

“你在无底的深渊里,”那家伙用十分空洞的声音说。

“喔,天哪,”泰斯伤感的说,“没想到我竟然有那么坏。”一滴泪珠滚到他的鼻尖。

“原来这里就是地狱。我必须要诚实的说,我实在很失望。我一直以为地狱会是个很有趣的地方。但是到目前为止这里都很无聊。这——这里实在太无聊了……又很丑陋……我实在不想要提,但是这里到处都是这种奇怪的味道。”他抽噎着,难过到连手帕都懒得拿,直接将鼻涕擦在袖子上。“你刚刚说我们要去哪里?”

“你刚刚求见这里的负责人,”那家伙说,它的爪子握住了脖子上的护身符。

风景又改变了。这里看起来像是泰斯去过的每一座都市,却又不像任何一座。看起来似曾相似,却又十分陌生。这座城看起来漆黑、了无生意,但是却又充满了生命的脉动。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却可以感觉到四周的空间中充满了声音和动作。

泰索何夫看着身边的人,看着上方和下方变幻的空间,一时之间给吓傻了。这辈子他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当他发现本来早该死掉的费资本竟然还活着的时候)给吓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克莱恩上的每个坎德人都提出“我最想要去的地方”,“黑暗之后的住所”在大多数的列表上至少也会排名第三……但是现在,泰索何夫。伯伏特就正站在这伟大的恐怖女皇门前,就正在人类和坎德人公认最有趣的地方,而他竟然感到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不快乐过。

首先,那个铁灰色头发的牧师叫他待着的房间空无一物。里面甚至没有上面放着有趣小玩意儿的桌子,没有任何的椅子(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只能站着的原因)甚至连墙也没有!事实上,他知道这是个房间的唯一根据是那个牧师叫他“待在这个房间里!”泰斯就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一间房间里。

但是,就他可以看见的范围内,四周根本空无一物。现在,他甚至无法确定那边是上、哪边是下。两个方向看起来都完全一样,都是奇怪的,如同火焰烧灼一样的病态颜色“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等下就要和黑暗之后会面,希望能够让自己比较安心。他回忆起坦尼斯述说在奈拉卡晋见黑暗之后的那段话。

“我被一团庞大的黑暗给团团包围,”即使经过了几个月,坦尼斯的声音依然微微地颤抖,“但是这团黑暗似乎是来自我内心,而不是任何物理性的存在,让我连呼吸都很困难。然后黑幕被揭开了,她对我说话了,虽然她并没有开口。我在心中听见她的指示。

我同时看见她所有的形象——五头龙,暗黑战士,暗之女祭司——这是因为她当时还没有完全的跨入这个世界……她还没有获得完全的控制。“泰斯记得坦尼斯摇摇头。“但是,黑暗陛下的力量依旧无比的强大。毕竟,她是个女神,克莱恩的创世者之一。她漆黑的眸子穿透了我的灵魂,我再也把持不住,跪倒在她的面前……”

现在、泰索何夫本人,就要目睹黑暗之后在她的领域中的形体,在这个空间里,她势必更为强大,更为惊人。“也许她会以五头龙的形体出现,”泰斯试图用这个想法来鼓励自己,但是这个做法也毫无用处。虽然他之前从来没看过任何有五个头的东西,更别提是只龙了,但他就是提不起劲来。坎德人的冒险精神和胆量似乎都在这一瞬间进离了他的身体。

“我唱首歌好了,”他只是为了想要听听自己的声音。“通常这会让我感觉好一些。”

他开始哼着脑海中浮现的第一首曲子——金月教他的一首黎明之颂歌。

即使夜晚也会终结,因为光芒沉睡在人们的眼中黑暗渐渐黯淡直到无声消逝。

眼光流转,将黑夜冻结起来,让众人沐浴在奇幻的光彩中。

泰斯正准备要哼唱第二段的歌词,却惊恐的发现,他的歌有了回音,只是歌词却被扭曲成让人胆寒的……

即使夜晚也会终结,因为光芒沉睡在人们的眼中黑暗渐渐黯淡‘直到无声消逝。

眼光冻结,黑夜流转起来,让众人沐浴在奇幻的黑暗中。

“住口,”在回音所带来的奇诡静默中,泰斯忍不住大喊。“我唱的歌才不是这样!

我——”

黑施的牧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泰斯眼前,仿佛是从四周的奇诡景象中跳出来的一样。

“黑暗陛下现在要见你,”牧师说,在泰索何夫来得及眨眼前,他突然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他知道这是另一个地方,不是因为他移动了一步或是这个地方和前个地方有任何的不一样。而是他感觉到自己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四周依然是那种带着邪气的光亮、依然空无一物,只是他现在能够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

当他一意识到这个状况的时候,一张黑色光滑的木椅转瞬间出现在他面前——椅子上面的人背对着他。那人穿着密不透风的黑袍,连兜帽都拉了下来。

泰索何夫以为牧师也许把他送错了地方,于是他小手紧张兮兮的抓着包包,小心的绕到椅子前面去看那人的脸,或者是那张椅子转过来看他的脸。坎德人无法确定。

但是,当椅子移动的时候,那人的面孔显露出来。

泰索何夫知道牧师并没有错。

他看到的并不是五头龙,也不是那个穿着黑色、灼烧盔甲的战士。甚至也不是在雷斯林梦中诱惑他的合之女祭司。这是个穿着黑袍的女子,黑色的兜帽将她的脸紧紧罩住,只露出了脸的轮廓。她的皮肤光滑,丝毫没有受到岁月的影响,漆黑的双眸大而有神。她的双臂被包覆在紧身的黑衣中,自在的放在椅臂上,白净的双手冷静的微微垂下。

她的表情既不可怕、也不骇人、甚至没有任何的威胁感,那甚至不能算是表情。但泰斯却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她在打量着他,刺探着他的灵魂,探索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我是泰索何夫。柏伏特,陛——陛下,”坎德人反射性的伸出小手。当他意识到自己亵渎的行为,立刻开始抽回自己的手、深深的一鞠躬。但是太迟了;他感觉到冰冷的手指碰触到他的手。那是非常短暂的一触,但是泰斯仿佛被闪电击打一般。五道剧烈的痛楚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窜,直刺进他的心脏,让他喘不过气来。

如同来时一般的迅速,这痛苦也快速的消失了。泰斯发现自己站在十分接近那个苍白、美丽的女人的地方。她的表情非常温和,泰斯几乎没办法相信她就是这些痛苦的始作俑者。

当他低头时,手上出现的那个黑色五芒星是唯一的证据。

“告诉我你的故事。”

泰斯大吃一惊,那女子的嘴唇并没有移动,但是他听见了她的声音。他突然之间也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女子对整件事情可能比他还要清楚。

泰索何夫。柏伏特冒着冷汗,紧抓着身上的小包包,创下了一项历史——至少是坎德人说故事的记录。他把这次伊斯塔之旅的故事在五秒钟之内说完,而且句句属实。

“帕萨理安将我意外的和卡拉蒙一起送回到过去。我们准备要杀死费斯坦坦提勒斯,但是却发现他就是雷斯林所以我们就放弃了。我本来要利用一个魔法装置来阻止大灾变,但是雷斯林害我把它打破了。我跟踪一个叫做克丽珊娜的牧师去伊斯塔神殿底下的实验室想要找到雷斯林,叫他帮我修好那个装置。屋顶塌了下来,把我打昏过去。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大灾变也开始了,我就这样死掉了,所以现在才会出现在地狱里。”

泰索何夫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用马尾巴末梢的头发擦掉满脸的冷汗。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最后一句话似乎有抱怨的意味,急忙补充道,“黑暗陛下,我可不是在抱怨。我很确定这样作的人一定有他的好理由。毕竟我的确打破过一个操龙法珠,而且我似乎也记得别人说过我拿过不属于我的东西,而且……我对佛林特也有些过分,不够尊敬。而且,似乎我有一次为了开玩笑而把卡拉蒙的衣服全都藏起来,害他赤裸精光的在索拉斯大街上跑来跑去。但是”——泰斯忍不住吸吸鼻子——“我每次都有帮费资本找到他的帽子!”

“你没有死,也没人把你送到这边来。事实上,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泰索何夫一听到这段让人震惊的话,忍不住抬头看着女皇黑暗深邃的双眸。“我没有吗?”他用微弱的声音问,觉得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奇怪。“我没死吗?”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放到头上——他的脑袋还痛得不得了。“原来就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人把事情搞错了——”

“我们这里不准坎德人进来。”

“我可不感到惊讶,”泰斯伤心的说,又再度感觉到自己恢复了正常。“克莱恩上有许多地方本来就不准坎德人进入。”那个声音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当你进入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实验室时,你就受到了他施展在那个建筑上的防护法术的保护。当大灾变发生的时候,伊斯塔其他的地方都被打落地底。但是我还来得及保存教皇的神庙。当我准备好的时候,神庙就会和我一起回到这个世界。”

“但是你不会赢的,”泰斯反射性的讲出这句话。“我——我很确定,”黑色的双眸盯着他,让他结巴起来。“我——我就在那边。”

“不对,你不曾在那边过。因为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你知道吗?坎德人,由于你干扰了帕萨理安的法术,你让改变历史这件事成为可能。费斯坦但提勒斯,或是你口中的雷斯林告诉了你这件事?这也是为什么他曾让你去送死的真正原因,当然,他并不知道你还没死。他不想要让历史被改变。大灾变对他来说是绝对必要的,这样他才能够带着唯一的善良牧师回到当时的克莱恩大陆。”

泰索何夫第一次看见了那女子深邃的黑色眼眸中露出了兴味盎然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阵战栗。

“费斯坦但提勒斯,我这位野心勃勃的朋友,你到底要多久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到时候就太迟了。可怜的凡夫俗子。你犯了个错,一个大错。你被困在自己所造成的时空矛盾中。迎接着你到来的将会是你自己的末日。”

“我不明白,”泰斯大喊。

“不对,你明白,”那声音冷静的说。“你的到来让我看到了未来。你给了我改变未来的机会。由于费斯坦但提勒斯消灭了你,他无意之间也亲手毁掉了——己挣脱时光束缚的机会。他的身体将会再度的崩溃,就如同他许久之前的躯体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当他再度找寻一个新的身体时,我将会阻止他。因此,当年轻的法师雷斯林在未来接受***师之塔的测验时,他将会失败,将会死亡。他一死,就没人可以破坏我的计划。一个接一个的,其他英雄也会死在我的手下。因为,没有雷斯林的帮助,金月将没有办法成功的找到蓝水晶杖。因此,这也就是世界末日的开始。”

“不可以啊!”泰斯惊怖莫名的哀号。“这——这,不能够这样啊!我——我不是有意要这样的。我——我原先只是想要跟卡——卡拉蒙一起冒险!他——他没有我就不行了。

他需要我!”

坎德人狂乱的四下乱看,希望能够找到逃脱这个境遇的机会。

但是,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到处都是生路,却无处可逃。泰斯跪倒在黑衣女子面前,无助的抬头望着他。“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啊?!”他疯狂的哭喊着。

“坎德人,你的所作所为甚至连帕拉丁都会忍不住背弃你。”

“你会怎么对付我?”泰斯可怜兮兮的啜泣道。“我会被送到哪里去?”他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问道。“我——我想你大概不会把我送到卡拉蒙身边吧?或者是回到我本来的时空?”

“你本来的时空已经不存在了。把你送到卡拉蒙身边?相信你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你只能待在这里,待在我身边,这样我才能确定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在这里?”泰斯倒抽一口冷气。“要待多久?”

那女子开始在他的眼前消逝,她的影像在一阵闪动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想不会太久的,坎德人。一点也不久。或者我该说是永远……”

“你是什么意——她是什么意思?”泰斯转过头去询问那铁灰色头发的牧师,他的形体悄悄的出现,正好填满了黑暗之后所留下的空虚。“不久或是永远?”

“虽然你还没死,但是你目前正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死去。

你的生命力正在缓缓的流失;其他所有因为意外来到此处,又没有力量抵抗邪恶力量将他从内吞食的生物都会落到一样的下场。当你死掉的时候,诸神才会决定你的结局。““我知道了,”泰斯的喉咙仿佛有一样东西卡住了。他低下头。

“我想我是罪有应得。喔,坦尼斯,真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

牧师用力的抓住他的手臂,周遭的环境改变了,脚下的地面开始幻化。但泰索何夫根本没注意到这件事。他的眼中满是泪水,他完全舍弃了活下去的力量,希望死亡能够赶快让他解脱。

第八节

“就是这里了,”邪恶的牧师说。

“哪里?”泰斯茫然的问,这只是他本能的反射动作,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在乎。

牧师暂停片刻,耸耸肩。“如果地狱里面有监狱的话,我想你现在应该就在里面。”

泰斯看着四周。四下依旧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整片怪异莫名的空无。这里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没有铁窗板没有门、没有锁,也没有狱卒。但他知道,这次不会有任何的出路了。

“我应该要站在这里一直等到倒下为止吗?”泰斯小声的问。“我是说,难道我不能至少有张床或是椅子——喔!”

当他开口的时候,一张床出现在他眼前,同时还有一张三条腿的凳子。但即使这些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一片虚无中依然十分畸形,泰斯根本没办法长时间看着这些家具。

“多——多谢,”他结巴的说,叹了口气坐在小凳子上。“食物和水呢?”

他等了片刻,想要看看它们会不会也一起出现,牧师摇摇头,铁灰色的头发像是一团灰云一样的搅动起来。

“不需要了,只要在这个空间里,你肉体的需求都不会造成困扰。

你将不再会感到饥渴。我甚至还把你身上的伤给治好了。““你不需要感谢我,”牧师看见泰斯张开嘴,立刻接口道。“我们这样做是为了避免你干扰我们的工作。因此,再会了——”

邪恶的牧师举起手,很明显的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等等!”泰斯跳了起来,抓住对方黑色的袍子。“我会不会再见到你?不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他似乎是抓到一阵轻烟一样,牧师的袍子就在他手中慢慢的消失,接着牧师也不见了。

“当你死掉的时候,我们会将你的尸体送回地面,让你的灵魂可以到该去的地方……

或者就如你所想的一样,直接待在这里。在这之前,我们不需要再见面了。”

“没有人陪我啊!”泰斯绝望的看着孤寂的四周。“完全的孤单,一直到我死……还好这不会太久了,”他伤悲的加上一句。他走到小凳子旁边,坐了下来。“我最好赶快死掉,这样才能早死早超生。至少我能够到别的地方去——我是这样希望啦。”他看着一片空荡的四周道。

“费资本,”泰斯哑声说,“你可能听不见我在这边说的话。我想你也没有办法可以帮上忙,但是在我死之前,我真的想要告诉你,我不是有意要惹起这么多麻烦,我也不是有意要干扰帕萨理安的法术,我也不是有意要跟着回到过去,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都不是故意的。”

泰斯叹口气,紧握住小手,嘴唇微微的颤抖。“也许那些都不重要……我也必须承认,我会跟着卡拉蒙去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泰斯把滚到鼻尖的泪珠给吞了下去——“那听起来好好玩喔!但是,我说真的,另外一部份的原因是因为卡拉蒙自己回到过去一定会出问题的!他因为喝了太多矮人烈酒已经变得脑袋浑沌。而且我也答应提卡会好好的照顾他。

喔,费资本!如果有办法让我离开这一团乱糟糟的状况,我一定会把一切都改变回来的。

我说真的——”

“你好哇。”

“什么?”泰斯差点从小板凳上掉了下来。他飞快的转过身,以为自己会看见费资本,却只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甚至比他还要矮——他穿着灰衬衫、棕色的裤子以及皮围裙。

“我说你好哇,”那个声音有点恼怒的重复道。

“喔,你——你好,”泰斯结结巴巴的说,看着那个家伙,感到有点不知所措。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邪恶的牧师,至少泰斯没有听过有牧师穿着皮围裙。但是,他又想,其实皮围裙也是件很有用的东西,所以也不敢太过肯定。不过,这个家伙让他想起一个人,如果能够想得起来的话……

“浓修!”泰斯突然双指一弹,“你是侏儒!喔,喔,请原谅我的无礼,我可不可以请问一个私人的问题”——坎德人觉得脸上发烫“但是你——你是不是死了?”

“你死了吗?”侏儒怀疑的打量着坎德人,反问道。

“没有,”泰斯有点畏缩的说。

“那好当然没有!”侏儒不耐烦的说。

“喔,你说话可以慢一点吗?”泰斯建议道。“我知道你们讲话都很快,但是有些时候我们实在搞不清楚你们在说些什么——”

“我…说…我…也…没…死!”

“多谢多谢,”泰斯有礼的回答。“我没有重听,你可以用普通的音量和我讲话——我是说用普通的音量慢慢和我讲话,”坎德人看见侏儒吸了一口气,赶忙加上一句。

“你…叫…什…么…名…字?”侏儒用慢得不得了的速度问。

“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伸出小手,侏儒热诚的握了握。“你…的…名…字呢?

我是说你的大名是?喔,糟糕,不对不对,我收回——”

但是太迟了,那位侏儒已经发难了。

“尼修马力刚佳丽斯丽家家使扑加文向七——”

“缩写,缩写!”泰斯把握住侏儒换气的机会。

“喔。”侏儒看来有些失望。“尼修。”

“多谢,很高兴见到你——呃——尼修。”泰斯叹了口气。他之前完全忘记侏儒们的名字提供了从最早的祖先(或者是想像出来的祖先)一直到现世这中间一长串的历史和家族记述,会让不加提防的提问者受到意外的惊吓。

“很高兴见到你,柏伏特,”侏儒说,两人再度握手。

“你要坐下来吗?”泰斯在床上坐了下来,示意侏儒坐在板凳上。

但是尼修不耐烦的瞪了那凳子一眼,随即就在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泰斯看了之后大吃一惊。那张椅子真的非常棒——上面有踏脚板,底下还有滚轮可以让椅子轻松的滑动,椅背还可以轻易的前后晃动,甚至还可以完全放倒,让上面的人舒舒服服的躺下来。

很不幸的,当尼修坐下来的时候,椅子往后倒的角度太大,让他的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尼修咕哝着爬了起来,拉下一根杆子。这次,踏脚垫弹了起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他鼻子上。同时,椅背也往前弹,泰斯最后只得跑去把尼修从椅子的大嘴中救出来,免得他被这张椅子给吃掉。

“要命,”那个侏儒说,他一挥手,就把椅子给送回原来的地方。

然后有些不满的在泰斯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泰索何夫之前曾经和侏儒打过许多次交道,于是礼貌性的喃喃道。“很有趣……设计相当先进的椅子。……”

“错,它才不是,”尼修突然说,让泰斯吃了一惊。“这设计烂透了。这是我老婆的表弟设计的。我早应该知道不能构想这个设计。

但是“——他叹口气——”有些时候我还是很想家。““我明白,”泰斯觉得有点哽咽。“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你既然没死,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你可以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吗?”尼修反问道。

“当然,”泰斯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没有人会在乎吧?”

他低声问。“我是说,没人会在乎我们交谈吧?也许我们不应该——”

“喔,他们不在乎,”尼修嘲讽的说。“只要我们不干扰他们,我们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当然,”他又加上一句,“这里到处看起来都一样,所以其实乱跑也没有什么道理。”

“我明白了,”泰斯感兴趣的说。“你要怎么旅行?”

“只要用想的就可以了。你难道还没发现吗?喔,可能还没有。”

侏儒不屑的说,“坎德人本来就不是以聪明著称。”

“侏儒和坎德人血缘关系很密切,”泰斯有点畏缩的说。

“我也听说了,”侏儒轻蔑的说,很明显的质疑这种说法。

泰索何夫为了要维持和平相处,决定改变话题。“那么,如果我想要去其他地方,我只要一想就会出现在那里吗?”

“当然是有限制的,”尼修说。“举例来说,你当然不能够进入那些牧师去的圣堂——”

“喔。”泰斯叹口气,那可是他的观光旅游导览上的第一站。然后他的情绪又再度高昂起来。“你让这个椅子凭空出现,再想一想,我也做出了这张床和凳子。如果我幻想任何一样东西,它会就这么出现吗?”

“试试看,”尼修建议道。

泰斯想了想。

尼修看见出现在床边的帽架,冷哼一声。“那可真是有用。”

“我只是在练习啊,”泰斯的自尊有些受伤。

“你最好小心一点,”侏儒看见泰斯兴奋起来,赶忙警告道。“有些时候东西会出现,但不是你所期望的。”

“没错,”泰斯突然想起那棵树和矮人的样子。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想你说得对。好吧,至少我们有同伴了。有个人可以聊天。你实在没办法想像我之前有多无聊。”

坎德人坐回床上,小心的幻想出一个枕头。“好吧,告诉我你的故事吧。”

“你先说,”尼修斜眼看着坎德人。

“不不不,还是你先请。”

“我觉得还是你先。”

“你先。”

“你先。别忘了我来这边比较久。”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继续说。”

“但是——”泰斯突然发现这样的争论一点进展都没有,虽然他们似乎有无穷尽的时间可以这样继续下去,他可不想要把这些时间都花在和一个侏儒争论上头。反正他也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坚持下去。所以,他往后舒服的一靠,开始慢慢的说起他的故事。尼修很有兴趣的听着,不过他常常在最精彩的关头打岔,叫泰斯“继续讲下去”,老是破坏整个情节的推展。

最后,泰斯终于说完了。“因此我就来到了这里。现在换你说了,”他很高兴终于有机会换口气。

“好吧,”尼修迟疑的说,小心翼翼的看着四下,仿佛担心有其他人会听到一样。

“一切都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家族的终生任务开始。你知道”——他瞪着芬斯——“终生任务是什么?”

“当然,”泰斯骄傲的说。“我的朋友浓修就有一个终生任务。只不过他的目标是操龙法珠。每个侏儒都会被分派到一个特别的研究计划,如果他无法完成这些计划,就没有办法安息。”泰斯突然想到了。“难道你是因为这样才会跑到这边来吗?”

“不是。”侏儒摇摇蓬松的乱发。“我家族的终生任务是研发出一种可以将我们从目前所居住的空间传送到其他空间的装置。而且”——尼修叹了口气——“我的装置是有效的。”

“有效?”泰斯惊讶的坐直身子。

“毫无缺点,”尼修的语调越来越低落。

泰索何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来没听过这样子的事侏儒的发明竟然有效……而且还毫无缺点!

尼修瞪着他。“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我是个失败者。

你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吗我所有的发明都是有效的。

每一个都是。“尼修双手掩住脸。

“为——为什么你这样还是个失败者?”泰斯困惑的问。

尼修抬起头看着他。“发明有用的东西算是什么成功?那有什么挑战?这根本不需要创造性、不需要划时代的思想就可以完成!

这样科学怎么会进步?你知道吗,“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如果我没有被传送到这里来,他们本来已经准备好要放逐我了。他们说我对整个社会是个很大的威胁。我把科学的进步往后拖累了一个世纪。“尼修低下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在乎一直待在这里的原因。

我就像你一样是罪有应得。反正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去的地方。““你的那个装置在哪里?”泰斯突然间很兴奋的问。

“喔,他们当然把那个东西给拿走了,”尼修摇着手回答。

“那么”——坎德人想了想——“你能够想像出来一个吗?你刚刚不就是幻想出了那个椅子?”

“你也看见了它最后变成什么样子!”尼修回答。“最后很有可能出现的会是我老爸的发明。那个装置的确把他送到另一个空间去了。在我被传送到这里来之前,‘爆炸装置公会’还正在研究那个装置。你准备要干嘛?想要找到逃离地狱的方法?”

“我一定得要离开这里,”泰斯坚定的说。“否则黑暗之后将会获得胜利,而这都是我的错!而且我还有一些朋友身陷极大的危险之中。嗯,其中一个也许不太算是个朋友,但是他的确是个有趣的家伙,而且,虽然他让我把魔法装置弄坏了,想要弄死我,但我很确定他不是针对我个人。他有很好的理由……”

泰斯突然住口。

“对了!”他从床上跳下来。“对了!”他非常兴奋地大喊大叫,让难以计数的帽架出现在侏儒身边,把他吓了一跳。

尼修从凳子上跳下来,担心的看着泰斯。“怎么搞的?”他一不小心撞上一个帽架。

“你看!”泰斯在包包里面翻弄了一阵。他打开一个,然后又打开了另一个。“就是这个!”他把包包打开来给尼修看。正当侏儒准备要往内看的时候,泰斯突然把包包给阖了起来?“等等!”

“什么?”尼修惊讶的问。

“他们在看吗?”泰斯耳语道。“他们会知道吗?”

“知道什么?”

“别管——他们会知道吗?”

“不会,我想不会,”尼修迟疑的回答。“我不能够很确定的告诉你,因为我也不太清楚他们该知道些什么。但是我的确知道他们现在都很忙碌,在忙着唤醒恶龙等等这类的事情。这很花力气哩。”

“很好,”泰斯脸色一正,坐回床上。“现在,你看看这个。”他打开包包,倒出里面的东西。“这让你想起什么?”

“我老妈发明洗碗机器的那一年,”侏儒说。“厨房几乎被破碎的餐且给掩埋起来了。

我们得——”

“不是啦!”泰斯不耐烦的插话。“仔细看,把这个零件放到这旁边”

“我的空间旅行装置!”尼修倒抽一口冷气。“你说得对!这看起来的确很像这类装置。我的装置没有这么多值钱的珠宝,但是……

等等,你看。你把这些都弄错了。我想这应该放在这里,不是那里。

没错,对吧?然后这个锁链挂在这里,应该这样绕起来。不对,有点问题。这应该要这样……等等,我知道了,这得要先安装在这里面。“尼修在床边坐了下来,拿起其中一颗珠宝,把它给塞了进去。“现在我得要另一个红色的小装置才行。”他开始在珠宝难中乱翻。“这个要怎么弄啊?”他自言自语道。

“放进绞碎机里吗?”

专心一志的侏儒没有理会泰斯的回答。坎德人抓住这个机会又把他的故事说了一遍。

泰斯蹲在小凳子上,毫无干扰的快乐叙说着他的故事;尼修此时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开始把所有的小玩意儿、珠宝、金银的零件分成一堆一堆的。

泰斯一边不停的讲着故事,一边注意着尼修,心中充满了希望。

当然,泰斯有点尴尬的想,他刚刚祈求的是费资本,因此如果尼修修好了这个装置,很有可能它会把两人传送到月球或是都变成鸡还是其他的怪东西。但是,泰斯下定决心,他别无选择,只能冒这个危险。

毕竟他曾经发誓过要改变所有的错,虽然找到一个彻底失败的侏儒并不是他原本的计划,但是这总比坐在这里等死要好。

尼修此时则刚刚想像出一片石板和一根粉笔,开始画起复杂的图形,嘴里嘟囔着,“把珠宝A塞进金色零件B中——”

第九节

“这个地方真是遭透了,哥哥,”雷斯林动作僵硬的缓缓下马,同时柔声说。

“我们去过更糟糕的地方,”卡拉蒙评论道,同时将克丽珊娜小姐扶下马。“里面比较温暖,也比较干燥,比外面要舒服很多倍。

而且,“他看着弟弟含糊的说,后者又咳又喘,靠在马鞍上无法动弹。”如果不休息,我们都无法再继续往前骑了。我来照顾这些马,你们两个先进去。“克丽珊娜瑟缩在浸湿的斗篷里,站在及膝的泥泞中,愣愣的看着旅店。这里真的是如同雷斯林所形容的一样,糟透了。

这里原先的名称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门上并没有挂着招牌。事实上,唯一让他们知道这里是旅馆的线索,是一块塞在破窗内的烂木板——上面写着“欢迎旅客”。石头建筑本身十分老旧,看起来相当的结实,但屋顶却已经塌陷了。到处都可以看见有用木板修补的痕迹。一扇窗户已经破了,一张他经风雨的草席挂在上面,应该是用来遗风挡雨用的。

这里的院子只是盖上一层稀泥和杂草的平地。

雷斯林已经先往前走。现在他站在大开的破门前;回头看着克丽珊娜。里面依稀有着微弱的光芒以及炊烟的味道,至少有堆可以取暖的火。正当雷斯林的表情已经转为不耐的时候,一阵骤雨吹开了克丽珊娜的斗篷,露出她苍白的脸孔。她叹了口气,拖着脚步跨越泥泞的地板走到门口。

“先生,欢迎,小姐,欢迎。”

克丽珊娜惊讶的发现那声音来自她身边——当她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人站在这边。她转过身,发现有个浑身发出异味的家伙就正好站在门后的阴影里。

“天气真不好,是吧,客倌,”那人揉搓着双手,露出想要效劳的表情。一件油腻的围裙和手上挂着的胜黑毛巾让人大概猜得出他是旅店的主人。克丽珊娜看着这个破烂,发出怪味的旅馆,觉得配上这家伙真是再适合不过了。那人不停地揉搓双手往前走着,直到克丽珊娜可以闻到他酸臭的酒气为止——克丽珊娜连忙用斗篷掩脸后退。那人对她的这项举动似乎露出了笑容,如果不是因为他精明的眼神依旧清澈,一般人可能会以为这不过是醉鬼的傻笑。

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伙,克丽珊娜片刻之间觉得不如退回风雨之中比较好。但雷斯林用锋锐的眼神看了店主一眼,冷冷的说,“靠近壁炉的位子。”

“是,是,客倌。靠近壁炉边的位子没问题。这种天气最适合这里的位子。两位客倌,这边请这边请。”他又含糊的打躬作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眼神,两人可能都会放松戒心。

那人拖着步子,死盯着这两个人,送他们到一张肮脏的桌子边。

“客倌,您是个巫师吧?”那人伸出手想要碰碰法师的黑袍,但雷斯林的眼神让他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也是个黑袍巫师,咱们好久都没看过像你这样的人来,”他继续道。

雷斯林并没有回答。他又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只能全身无力的倚靠着法杖。克丽珊娜扶着他走到火边的位置坐下来。他一屁股坐下来,赶忙靠近壁炉取暖。

“给我们热水,”克丽珊娜解开潮湿的斗篷。

“他怎么搞的?”旅店主人怀疑的问,往后退了一步。“不会是会发烧的热病吧?如果是的话,你们就请——”

“不是,”克丽珊娜打断他的话,把斗篷丢到一边。“是他自己身体不好,对其他人没有伤害。”她弯身照料法师,回头看着店主。

“我刚刚叫了热水,”她坚定的说。

“好。”他的嘴唇撇了撇。他不再揉搓双手,而将手插在皮围裙里面之后才慢慢的走开。

对雷斯林的关切之情让她很快就忘记了之前的嫌恶。当她试着让雷斯林好过一些的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旅店主人这件事。她把法师旅行时穿着的斗篷解了下来,放在火前摊平烘干。她在旅馆的大厅里面发现了几张破烂的椅子;她试着不去注意上面盖着的厚灰,把椅子排了排,好让雷斯林可以躺下来,呼吸得更顺畅些。

当她跪在地上协助雷斯林脱掉靴子的时候,她感觉到有只手在抚摸着她的头发。

“多谢,”当她抬起头时,雷斯林低语道。

克丽珊娜感到一阵狂喜,他棕色的双眸似乎比火焰还要温暖,他的手温柔的将她潮湿的头发拨离前额。她被他的眼神紧紧的握住,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继续跪在地上看着他。

“你是他的女人吗?”

店主沙哑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出现,让克丽珊娜大吃一惊。她既没有听见脚步声,也没有感觉到他靠近。她站起身,刻意避开雷斯林的视线,猛然转过身面对炉火,沉默不语。

“她是帕兰萨斯城中贵族的女儿,”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店主,如果你能够表现出适当的礼貌,我会很感谢的。”

“是的,客人,是的,”店主似乎被夹带着风雨而来壮硕的卡拉蒙给震慑住了,唯唯诺诺了几句。“我本就无意冒犯,希望大人不计小人过……”

克丽珊娜没有回答。她半转过身,含糊的说。“来,把热水放到桌上。”

卡拉蒙关上门加入他们的行列。雷斯林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他治病用的药草。

他将袋子丢到桌上,比个手势,示意克丽珊娜帮他准备好草药。然后他就往后一靠,带着嘶嘶声的呼吸着,边瞪视着火焰。克丽珊娜意识到卡拉蒙担心的眼神,试着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的草药上。

“我已经喂马儿吃了草料,喝了水。我们之前也没有对它们太严苛,所以它们休息了一个小时之后应该可以继续赶路。我想要在天黑前赶到索兰萨斯去。”在片刻令人不安的沉默之后,卡拉蒙终于开口道。他把斗篷铺在炉火之前。蒸汽缓缓的上升,如同云朵一般。

“你叫了食物吗?”他突然问克丽珊娜。

“没有,只有热水而已。”她喃喃自语地把草药递给雷斯林。

“店主,给这位法师和小姐一些醇酒,给我一些水,还有你这边所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卡拉蒙坐在火炉边正对着弟弟的位置。“我们越往南走,天气就会越坏。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你可能会死掉的。”

“你是什么意思?”雷斯林的声音沙哑。他猛然坐直身,撒出了一些林子中的药汁。

“没什么,雷斯林,”卡拉蒙被弟弟锐利的眼神看得有些退缩。

“只是——只是……你的咳嗽。天气越潮湿,你的咳嗽就越严重。”

雷斯林怀疑的打量着哥哥,直到确定他并没有别的意思之后,才再度躺了下来。“没错,我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所以你也应该要下定决心。因为这是你唯一再看到你宝贵家园的机会。”

“如果你在路上死了,对我自然更没有好处,”卡拉蒙皱起眉头。

克丽珊娜震惊的看着卡拉蒙,但雷斯林只是苦笑着说,“你的关心真让我感动。但是你不需要担心我的健康。我的力量还足够让我抵达目的地,施展那个最后的法术,只要我在那之前不浪费太多力气就好。”

“看起来有个人绝对不会让你累倒的,”卡拉蒙凝重的说,眼光飘向克丽珊娜。

她又再度差红了脸,本来准备要说些什么话,但是旅店主人此时正好回来。店主手中拿个一罐冒着热气的东西,另一只手拿着破烂的瓶子,疲倦的看着他们。

“请容我插个嘴,客倌们,”他低声下气的说,“但是我得先要看看你们的钱才行。

最近年头不好——”

“拿着,”卡拉蒙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钱币,丢在桌子上。“这够了吧?”

“非常够,客倌,非常够。”旅店主人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和银币一样的亮。他急急忙忙的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匆忙间还打翻了一些炖肉。接着他立刻贪婪的一把抓起银币,同时眼光不敢从法师身上移开,深怕他会突然间把银币变不见。

旅店主人将银币塞到围裙内,从肮脏的吧台后面找出三个破碗以及三把骨质汤匙、三个杯子。他把这些东西通通摔到桌子上之后,站到离桌子一段距离的地方,又再度开始揉搓起双手。克丽珊娜拿起碗,露出厌恶的表情,立刻开始用剩下的热水清洗这些容器。

“三位客倌,还有什么事情吗?”旅店主人的口气焰媚到达卡拉蒙都忍不住皱眉。

“你有面包和乳酪吗?”

“有的,客人。”

“那么包些起来,用篮子装着。”

“你们……会继续旅行,对吧?”旅店主人问。

克丽珊娜将碗放回桌上,抬起头,注意到那人的声音有了些微的改变。她斜眼看着卡拉蒙是否有注意到这件事,但大汉只是搅动着炖肉,贪婪的嗅着。雷斯林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定定的瞪着炉火,双手僵硬的握着空杯子。

“我们绝对不会在这边过夜,”卡拉蒙把炖肉舀到碗里。

“你绝对不会找到比——你之前说你们要去哪里?”旅店主人问道。

“不干你的事,”克丽珊娜冷冷的回答。她盛了满满的一碗炖肉拿给雷斯林。但法师在看了这碗油腻的东西一眼之后,挥挥手,示意不要了。虽然克丽珊娜感到饥肠辘辘,但她也只能勉强吞下几口。最后她披上仍旧潮湿的斗篷,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试图休息一下,暂时把稍后还必须在凄风苦雨中骑马赶路的痛苦摆在一旁。

雷斯林已经睡着了。四下只有卡拉蒙开怀大嚼,以及旅店主人准备面包的声音。

一个小时之后,卡拉蒙就将马儿从马厩里带了出来——总共有三匹快马、一匹负重马,后者背负的东西都用油布盖着,再用结实的绳索固定住。卡拉蒙在协助克丽珊娜和雷斯林上马之后,随即自己跃上马背。旅店主人站在雨中,将准备好的面包篮交给卡拉蒙;即使风雨将他的衣服全打湿了,他依然露出同样呆板的笑容,目送着他们。

卡拉蒙点点头,顺手丢了个银币给旅店主人——银币在风雨中落在他脚边的泥泞中。

卡拉蒙随即拉着负重马的组绳,踏上了旅途。克丽珊娜和雷斯林紧紧的里着斗篷,也跟在后面动身了。

旅店主人似乎毫无所觉的站在风雨中目视着三人离开。他低头拉起银币,马厩的阴影中随即冒出了两个人影加入他的行列。

旅店主人将银币丢向空中,看着左右道。“告诉他,他们是走往京兰萨斯的那条路。”

他们毫无警觉的就中了埋伏。

一行人在恶劣的天候中赶路,一路上森林中浓密的桠和滂沱的大雨让他们连自己马匹的蹄声都听不清楚,再加上三个人又各自有着心事,在在让他们成为最好的攻击目标。直到对方发动攻势前,没有任何人听见后方追兵的马蹄声和兵器金铁交鸣的声音。

在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许多道黑影如同巨鸟一般的从树梢上飞降,攻击也同时降临到被影子掩盖的人身上。这一切很快的就结束了,看得出来是出自高人之手。

其中一个人落在雷斯林身后,在他来得及转身前就把他打昏了。另一个人从树枝上落到克丽珊娜身边,捂住牧师的嘴,同时以锋利的匕首架上她的咽喉。制服卡拉蒙花了整整三个人的力量才成功,当挣扎结束的时候,其中一名强盗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动也不动的倒在泥浆中,脖子则是被扭曲到一个奇怪的方向去。

“脖子断了,”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其中一名强盗向另一个最后才出现的人报告。

“很利落的手法,”那人冷冷的回答。他同时打量着被四个人压制住,双手被弓弦绑住的卡拉蒙。大汉的头上有个很深的伤口,不停地流着血。卡拉蒙摇着头,继续挣扎着,试图让自己的神智恢复清醒。

带头的人看着卡拉蒙壮硕的肌肉将强韧的弓弦绷的紧紧的,不禁暗自感到佩服。

卡拉蒙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一些,雨水也将鲜血从他的眼中冲走,他开始打量着四周。

至少有二十个到三十个全副武装的人包围着他们。卡拉蒙看着他们的老大,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这个家伙是卡拉蒙生平所看过最高大的人类!

他马上就想起了伊斯塔竞技场里面的拉格,“有食人魔的血统,”他喃喃自语道,同时呸的一声将缠斗中被打落的一颗牙齿吐出。卡拉蒙回忆起那个协助艾拉克训练斗士的高大食人魔,眼前的那个人也有着同样的黄色皮肤和扁平的鼻子。他也比大多数的人类都要高大至少比壮硕的卡拉蒙要高出一个头——手臂跟树干一样粗。但是他的脚步有些迟缓,并且穿着一件拖地的斗篷,掩饰他的脚。

卡拉蒙从竞技场中学到了如何观察敌人,并且利用他的弱点,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当狂风吹开他厚重的斗篷时,卡拉蒙惊讶的发现他只有一只脚,另一只腿是钢铁打造的义肢。

拥有食入魔血统的带头者注意到卡拉蒙正在注意着他的腿,露出了微笑,并且往卡拉蒙的方向走了几步。他伸出一只大手,温柔的拍了拍卡拉蒙的脸颊。

“我很敬佩拥有实力的男人,”他柔声说。然后他用让人惊讶的速度握掌成拳,飞快的一拳打中卡拉蒙的下巴。巨大的撞击让卡拉蒙往后一仰,几乎让他身后的人也跟着飞了出去。“但是你弄死了我的手下,就得付出代价。”

那人拢起厚重的斗篷,大咧咧的走到克丽珊娜身边,一名强盗正紧紧的抓住牧师,让她无法动弹。强盗的手依旧捂着牧师的嘴,牧师的脸色虽然苍白,漆黑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怒火。

“这可真棒啊,”半食入魔柔声说。“一份大礼,现在甚至还没到冬季庆典呢!”他的笑声在黑幽幽的森林中回荡。他伸出手,抓住克丽珊娜的斗篷,将它猛然扯下来。他的视线移到她浸湿的袍子下曲线毕露的身躯。他笑得更开心了,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接着他伸出大手。

克丽珊娜试图往后退,但是那人轻易的就抓住了她,让她毫无躲避的余地。

‘哼哼,你戴着的这是什么小玩艺儿啊,小美人?“他打量着戴在她纤细脖子上的护身符。”我觉得它……有点碍眼。吓!全由白金打造的哩——,“他吹了声口哨。”最好让我替你保管,小美人。这样我们两个亲热的时候,才不会因为太激动而把它弄不见了——“卡拉蒙刚好站起来目睹了那人抓住护身符的景象。克丽珊娜的眼中闪过一阵得意的光芒,但是她的身体仍然忍不住缩了缩。一道纯白的闪光划破了风雨,半食入魔抓着自己的手腕,在嚎叫声中松开了克丽珊娜。

围观的人群一阵骚动。原先抓住克丽珊娜的人放开手,牧师趁机挣脱开来,愤怒的将斗篷披回身上。

半食人魔举起手,面孔痛苦的扭曲着。卡拉蒙害怕他会在此时一拳挥向克丽珊娜,但,另一个人突然大喊道。

“那个法师,他也醒过来了!”

半食人魔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克丽珊娜身上,不过他的手已经缓缓的放下来。然后,他笑了。“好吧,女巫,看来你已经赢了第一回合。”他回头看着卡拉蒙。“我喜欢决斗——不管是在情场上或是战场上都一样。看来这一整夜将会十分的精彩。”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原先抓住克丽珊娜的强盗再度握住她,那家伙极为心不甘情不愿的照办了。半食人魔走到雷斯林身边,看着躺在地上呻吟的法师。

“三个人之中,这个法师最危险。把他的手绑在背后,塞住他的嘴,”强盗头子用粗厦的声音命令道。“如果他发出任何的声音,就把他舌头割了。这就足以结束他的法师生涯。”

“为什么我们不现在就杀了他?”其中一个人抗议道。

“你来啊,布拉克,”半食人魔立刻转过身看着发话者,轻松的说。“用你的刀子割开他的喉管。”

“我可不干,”对方嘟囔着往后退了一步。

“不敢?你宁愿让我因为杀了黑袍法师而受到诅咒?”头子依旧轻松的说。“你想要看着我拿刀的手枯干掉落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不是,钢趾大人。我——我只是讲话不用大脑。”

“那么从今以后说话前给我多想想。他现在也不能伤害我们。

你看看他。“钢趾指着雷斯林。法师躺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前。

他的嘴巴被撬开,硬塞进一团破布。不过,他的眼睛在阴影中依旧闪动着复仇的怒火,双手不停地抽动着。许多围观的人都开始怀疑这样的束缚能不能限制住这个意志坚强的法师。

也许钢趾也感应到了威胁,他一瘸一瘸的走到雷斯林的身边。

黄色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强盗头子用他钢铁的义肢往雷斯林的头踢了下去。法师软瘫在地上。克丽珊娜警觉的大叫,但身后的人紧抓着她,让她无法动弹。连卡拉蒙看见弟弟躺在泥泞中的样子都感觉到内心一阵抽痛。

“这应该可以让他安静一阵子。当我们回到营寨的时候,我们会用布遮住他的双眼,带他走上悬崖。如果他不小心跌下去,那也怪不得我们,对吧?我们的手可不会沾上他的鲜血。”

四周传来疏落的笑声,但卡拉蒙注意到有些人摇着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钢趾转身走向那背负着沉重行李的马匹,眼中有着贪婪的火焰。“弟兄们,我们这次可大赚一票啦,”他满意的说。他又走到克丽珊娜身边,再度仔细的打量着她,连她身后的那名强盗都跟着不敢动弹。

“真的是不虚此行,”他喃喃道。他伸出大手,粗鲁的抬起克丽珊娜的下巴。弯下身,他粗暴的将嘴唇凑到牧师的唇边,强吻着她。克丽珊娜被强盗抓着,完全无法反抗。她并没有挣扎,也许她知道挣扎反而顺了他的意。她站得直挺挺的,全身僵硬。不过,卡拉蒙注意到,当钢趾松开她的时候,她的双拳紧握,无法控制的别开脸,让黑色的长发遮住她的脸颊。

“弟兄们应该部知道我的做法,”钢趾粗鲁的玩弄着她的秀发,“大家有福共享——当然要先等我享受够了才行。”

这次的笑声更热烈,甚至还传来零星的欢呼声。卡拉蒙当然了解这家伙的意思,从他所听到的耳语来判断,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有福同享”的经验了。

但是其中有些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悄悄的看着彼此,缓缓的摇着头。甚至还有几个人低声说着类似“我可不愿意和一个女巫有任何关连!”、“我宁愿和那个法师一起睡!”这类的话。

女巫!又是这个用词。卡拉蒙的脑海中有些模糊的记忆依稀提醒了他那是当他和雷斯林以及老铁匠佛林特一起旅行的时候;那是当真神尚未回到克莱恩的时候。卡拉蒙打了个寒颤,突然清楚的想起当年他们抵达一座城镇、正好遇到要烧死女巫的集会的情景。他想起弟弟和那个高贵的骑士史东,冒着生命危险拯救那个老太婆;却发现她只不过是个三流的幻术师。

卡拉蒙之前一直忘了这件事。他忘记在这个时候,人们是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待魔法,还有克丽珊娜的神力——后者甚至更可疑。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强迫自己理性的用逻辑思考。被烧死是很痛苦,但是这总比——“把那个女巫带到我这边。”钢趾走到手下替他看管座骑的地方。他上马之后命令道。“带着其他人跟我来。”

负责看管克丽珊娜的强盗将她拉向前。钢趾弯下腰,硬生生的将克丽珊娜从地面给提了起来,把她安置在马鞍上,就坐在他身前。他粗大的手臂抓起组绳,正好将克丽珊娜给完全抱住。克丽珊娜直直的瞪着前方,脸上露出漠不关心的表情。

她知道吗?卡拉蒙无助的看着钢趾骑马经过他的面前,黄色的脸孔上挂着淫荡的微笑。

她一向都受到保护,从来不曾经历过这些,也许她不明白这些人可以做出什么样下流的勾当来。

接着克丽珊娜回头望了卡拉蒙一眼。她的表情虽然十分冷静,但是眼中却带着极度的恐惧、惊慌以及恳求,让卡拉蒙心痛的低下头。

她知道……愿神保佑她。她知道……

有人猛然将卡拉蒙往前推了一把。几个人抓住他,将他头朝下的丢上原先座骑的马鞍上。卡拉蒙倒挂着,坚韧的弓弦深深陷入他强壮的手臂,无能为力的看着其他人将弟弟软瘫的身躯丢到另一匹马背上。然后强盗们纷纷上马,往森林的深处飞驰而去。

暴雨沿着卡拉蒙的脑袋往下流,所有的马匹在烂泥中不停的赶路,有几次差点把卡拉蒙给震了下来。马鞍上的突起在他身上撞出了一大片瘀青,头上不停流血的伤口让他觉得晕眩。但,他脑中只有一个景象,就是那双吓坏的黑色眼眸恳求他帮忙的眼神。

在晕眩中的卡拉蒙很确定一件事,这次不会再有援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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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雷斯林走在一个灼热的抄漠中。一行足迹从他的面前直直延伸,他正走在这些足迹上。

这些足迹不停地往前延伸,带着他穿过在烈日下反射着白光的沙漠。他又热又累又渴。他的头痛欲裂,全身酸痛不已,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躺下来休息。在不远的地方有个拥有丰富水源的绿洲,翠绿的树丛带来阴凉。但是他走了又走,就是没办法走到。因为这些脚步并不通往绿州,他没有办法往其他的方向移动。

他不停地往前走着,连黑色的袍子也毫无生气的挂在他身上。

就在他几乎耗尽精力时,他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些脚印竟然通往一个断头台!一个黑衣人跪在地上,脖子就在断头台上。虽然他看不见那人的脸,但是他却毫不怀疑的知道那就是正准备赴死的自己。刽子手就正在他身边,手中拿着染血的斧头。刽子手也同样带着黑色的兜帽,遮住了他的脸孔。他高举起斧头,瞄准了雷斯林的脖子。当巨斧落下的时候,雷斯林临死前看到了刽子手的面孔……

“小雷!”一个声音耳语道。

法师摇摇剧痛的头。一听见这个声音,他就安心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做梦。他挣扎着要醒过来,摆脱恶梦的纠缠。

“小雷!”那个声音又说,这次语调更为急迫。

真正的危险,并非恶梦带来的威胁感,又让法师更清醒了些。

当他完全清醒之后,他动也不动的躺了片刻,试图弄清楚现在的处境。

他躺在潮湿的地上,双手绑在身前,嘴里塞着东西。他的头非常痛,耳边传来的是卡拉蒙的声音。

他可以听见附近传来许多的笑声和人声,还可以闻到烹调食物的味道。但是这些声音都有一段距离,只有他弟弟的声音十分的接近。然后他想起了一切,他想起了那次埋伏,一个有着义肢的男人……雷斯林小心翼翼的张开双眼。

卡拉蒙直挺挺的躺在泥泞中,双手被弓弦紧紧的绑着。他的眼中有着熟悉的光彩,让雷斯林想起失落已久的记忆——并肩作战,结合钢铁与魔法的威力。

虽然现在的状况十分地不利,雷斯林却感觉到许久未曾经验的兴奋感觉。

在危险的威胁下,双胞胎之间的心灵连结又再度开启了,让他们可以靠着言语和心灵相通。卡拉蒙发现弟弟也和他有相同的想法,大胆的靠近一些,用只比呼吸声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

“你有方法可以让我松开双手吗?你身上还带着那柄银色的匕首吗?”

雷斯林立刻悄悄的点点头。在天地创始的时候,诸神不准法师携带任何的武器和盔甲。

这是因为他们的时间必须要完全投注在法术的钻研上,不可以虚掷在武器的练习中。但,在法师们创造出操龙法珠,协助修玛打败黑暗之后时,诸神们就让他们拥有了随身携带武器的特权用来纪念修玛的长枪。

这柄银色的匕首用皮制的绳子绑在雷斯林的手腕上,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悄无声息的落入他的手中,这同时也是他最后的武器。只有在所有法术都耗尽……或是在像这样的时候才会派上用场。

“你拥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施展魔法吗?”卡拉蒙低声问。

雷斯林疲倦的闭上眼睛一段时间。是的,他有足够的力量。不过——一旦使用了魔法,就会更削弱他的力量;也代表着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恢复精力,来对付时空大门的守卫。但是,如果他活不了那么久……

他当然一定会活下去!他难过的想。费斯坦但提勒斯就活了下去!他只不过是在沙漠中重复前人的脚步。

雷斯林愤怒的起开这个想法。他张开眼,点点头。“我有足够的力量,”他在心中默想,卡拉蒙松了一口气。

“小雷,”大汉耳语道,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你…你也知道,他们…他们打算怎么处置克丽珊娜……”

雷斯林脑海中浮现那个拥有食入魔血统的人类粗糙的手抚摸着克丽珊娜,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已经许久未曾经历的狂暴怒气吞食了他的理性。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抽痛,一瞬间,眼前浮起了一片血雾。

雷斯林发现卡拉蒙正惊讶的看着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一定十分的明显。他皱起眉,卡拉蒙连忙继续道,“我有个计划。”

雷斯林恼怒的点点头,早已经了解他哥哥所想的是什么。

卡拉蒙低声说,“如果我失败了——”

“我会先杀了她然后再自杀,”雷斯林替他说完。但是,这一切其实都没有必要。他被历史的铁律所保护……没人动得了他……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行。

法师一听到有人靠近,连忙闭上眼睛,再度伪装昏迷不醒。这让他有时间可以搞清楚自己动荡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银色匕首让他的手臂感到一阵冰凉。他试着动动那块可以松开机关的肌肉。同时品尝着自己在想到克丽珊娜下场时脑中所浮现的暴怒。这个女人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当然,她的牧师身份例外。

两个人将卡拉蒙拉了起来,将他推向前。卡拉蒙很高兴的注意到,那两个人除了瞄了一眼,确定法师依然昏迷之外,并没有对法师太过注意。卡拉蒙走在崎岖的地面上,强忍着僵硬的肌肉所带来的酸疼,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提到克丽珊娜时,雷斯林脸上的表情。

如果那是出现在其他人的脸上,卡拉蒙会把它解释成恋人动怒的表情。但是出现在他弟弟脸上?雷斯林有这种感情吗?卡拉蒙早在伊斯塔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他早已被邪恶吞食,牺牲了这种人类的情感。

但是现在,他的弟弟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更像以前的那个雷斯林,那个曾经和他并肩作战无数次,可以为彼此赌命的好兄弟。雷斯林之前告诉卡拉蒙有关泰斯的话也有道理。

那么他其实没有杀死坎德人。虽然雷斯林有时候暴躁易怒,但是他对克丽珊娜总是很温柔。

也许——其中一个守卫在他肋骨上狠狠敲了一记,提醒了卡拉蒙目前处境的危险。也许!

他不屑的想。也许一切不久之后就会结束。也许他牺牲生命唯一能够争取到的就是另外两个人不受折磨的死去。

卡拉蒙在横越整个营地的同时,脑海中一边复习他的计划。

这些强盗的山寨其实更像是一座小镇。他们住在简陋的木屋里面,把动物都畜养在一个大洞穴中。他们很明显的已经占据此处一段时间,而且不受任何的法律和公权力规范——这让人不禁佩服起半食人魔钢趾卓越的领导能力。

但经验丰富的卡拉蒙早已发现这群人其实并不是单纯的由打家劫舍的强盗所组成的。

他注意到有些人看着克丽珊娜摇头悲叹着即将到来的惨剧。虽然其中很多人穿着破烂,但是不少人携带着上好的武器。是那种用精钢打造的传世之作,他们也以对待传家宝而不是赃物的态度来保养这些武器。虽然阴暗的天候让他无法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卡拉蒙似乎看见许多人的剑柄上刻着玫瑰和翠鸟的纹章——这是索兰尼亚骑士古老的徽号。

这些人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并没有骑士们引以为傲的美髯。

但是从他们的脸上,卡拉蒙可以看见和史东一样似曾相识的神情。

一想起史东,卡拉蒙也想到了大灾变之后骑士团的惨况。

由于人民责怪骑士带来了这场灾难,因此骑士团被愤怒的暴民们赶出了家园。许多人被杀之前还必须亲眼目睹自己的至亲惨遭杀戮。幸存的骑士们转入地下,在大陆上四处流浪,或是加入像这样的强盗集团。

看着这些围绕着营火保养武器装备的人们,卡拉蒙从某些人的脸上看到了邪恶和贪欲,但是他也从许多人的脸上看到了绝望和自暴自弃。他自己也曾经经历过相同的低潮,他知道绝望会让人们做出什么样的傻事。

这些都给了他成功的希望。

距离他和雷斯林躺着不远的地方,升起了一堆巨大的篝火。他回过头,看见弟弟依旧假装昏迷。不过他也注意到,法师把身体转到了一个便于观察和倾听的角度。

当卡拉蒙踏入火光之中时,大多数的人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绕着他围成了一个半圆。

钢趾就坐在靠近篝火的地方,手中拿着一个杯子。几个人在附近谈笑着,卡拉蒙一眼就可以认出他们是那种跟在头子身边逢迎拍马的家伙。同样的,他也毫不惊讶的发现,在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个旅店的主人。

钢趾的身边坐着的是克丽珊娜。她的斗篷已经被脱了下来。她的上衣在肩膀的部份被扯了个大洞——他可以想像得出是谁的杰作。另外,卡拉蒙愤怒的发现,她的脸颊上还有紫色的淤青,另一边的嘴角也肿了起来。

但她依旧保持镇定,直直的看着前方,试图忽略四周这些强盗所说的淫秽玩笑和低级故事。卡拉蒙心情沉重的笑了。他还记得在伊斯塔末日将临时她的歇斯底里,疯狂软弱;以及她原先生活在温室中的脆弱天真,她面对眼前处境的勇气不只让卡拉蒙敬佩,恐怕连提卡都会自叹弗如。

提卡……卡拉蒙双眉深锁。他不是有意要想起提卡的,特别是将她和克丽珊娜小姐联想在一起!他强迫自己把心思移到现实中,冷酷的把目光从女人的身上移开,转到敌人的身上,把注意力完全集中。

钢趾注意到了卡拉蒙,停下了原先的聊天,大力挥着手,示意战土靠过去。

“轮到你来送死了,战士,”钢趾依旧用同样愉悦的声音说。他懒懒的指着克丽珊娜。

“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们的热情约会因为这件事而稍稍延后几分钟吧。就把这个当作上床前的娱乐好了。”

他用手摸着克丽珊娜的面颊。当她的眼中冒出怒火,试图逃离他的魔掌时,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一巴掌打了下去。

克丽珊娜没有叫出声。她抬起头,傲气的看着眼前的怪物。

卡拉蒙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关心她而分心,继续专注的看着强盗头子,试图知道对方更多的弱点。这个家伙用恐惧和纯粹的力量来统御部下,他对自己说。部下中有许多人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随着。他们都很害怕他;也许他是这个被神所遗忘的恶土上唯一的法律。

不过,如果没有他,这些人可能早就饿死了。所以他们还算忠诚,但是有多忠诚呢?

卡拉蒙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缓缓的站起来,不屑的看着半食入魔。“这就是你展现勇气的方式吗?殴打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卡拉蒙不屑的说。“把我放开,把剑给我,让我看看你是什么样的男人!”

钢趾饶富兴味的看着他,卡拉蒙不安的在他鲁钝的面孔上发现了一丝智慧的光芒。

“战士,我以为你会有些创意呢,”钢趾半是作戏,半是认真的叹着气,好整以暇的站起来。“也许你没有像我一开始认为的那么具有挑战性,不过,我今晚反正也没别的娱乐。喔,我得更正一下,应该说是傍晚没有别的娱乐,”他打趣着说,一边对着克丽珊娜微微鞠躬,后者相应不理。

强盗头子将穿着的毛皮斗篷甩到一旁,转过身命令他的部下把剑带来。那些喽罗们遵命照做了,其他人则是在篝火边让开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围成一圈,露出期待的表情——很明显这样的“运动”之前执行过不少次。在这一团混乱中,卡拉蒙抓住机会,对克丽珊娜使了个眼色。

卡拉蒙点点头,意味深长的把目光转向雷斯林躺卧着的地方。

克丽珊娜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看着法师,露出了悲伤的笑容。她的手握住了胸口的白金护身符,肿胀的嘴唇开始无声的移动着。

看守卡拉蒙的强盗把他推进了篝火旁的空间中,他就再也看不见牧师的身影了。“小姐,这次恐怕只有帕拉丁的庇佑还不足以让我们逃出生天,”他低声道,同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景象,让他感到莫名的趣味——不知道弟弟是否正在祈求黑暗之后的帮助?

只有他没有祈求的对象,他只能倚靠自己全身的肌肉和反射神经以及多年历练出来的战技了。

他们割断了他手臂上的束缚。手臂突然之间充血的感觉让卡拉蒙痛得不得了,但他还是抓住机会运动僵硬的肌肉,按摩着手臂试图取暖和恢复血液循环。然后他扯下湿透的衬衫和上衣,准备光着上身比武。衣物会让敌人有下手拉扯的机会,他的前任老师,矮人艾拉克在伊斯塔的竞技学校中这样教导他。

一看见卡拉蒙全身纠结的肌肉,四周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赞叹的低语声。大雨在他古铜色的肌肉曲线间流窜着,火光映照着他结实的胸口和肩膀,清楚的显现出他身上不可记数的疤痕。有人递给卡拉蒙一柄剑,战士轻松熟练的挥舞着新的武器。即使是刚走进空地中的钢趾,一看到这前竞技场斗士的体型、也不禁有些分心。

不过,如果钢趾对他的体型感到惊讶,那么卡拉蒙吃惊的程度也丝毫不逊于对方。那人拥有一半食入魔和一半人类的血统,因此同时拥有两个种族的优点。他拥有食入魔的体型和壮硕肌肉,同时还拥有人类的反应力以及平衡感——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还闪动着人类独有的要命聪慧。他也几乎一丝有控,只有穿着一件皮革的缠腰布。不过,真正让卡拉蒙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的还是他所携带的武器。那把武器是卡拉蒙这辈子所见过最完美的剑。

那柄武器拥有巨大的刀锋,原本是用来让战士们双手持用的。

卡拉蒙用专业的眼光打量着这武器,在他所认识的人中,只有几个人拥有足够的力气举起这武器,更别提使用它了。但是,钢趾不只轻易的举起了这武器,他甚至只用一只手来拿着!从那家伙精准的挥剑看来,他更是使用得十分熟练。钢刃反射着火光,划破眼前凝滞不动的空气。当它在黑暗中运动时,隐隐的发出嗡嗡声、同时在空中留下一道明亮的轨迹。

当对手一瘸一瘸的走进空地中时,卡拉蒙绝望的发现,他并不是原先所期待的那个粗暴、愚蠢的家伙,相反的,他是个技巧高超的剑客,拥有高度智慧的战士,他不但克服了自己的残障,连双腿健全的人看到了都会自叹弗如。

在第一轮交手过后,卡拉蒙发现,半食人魔不只克服了障碍,他还要善了利用了这个特点。

两个人绕着空地走动着,不停地打量着对方,刺探着对方防御的虚实。突然间,钢趾利用完好的那只脚来保持平衡,将钢制的义肢当作武器一脚踢出。他猛力的一踢,让大汉趴在地上,武器跟着脱手飞出。

钢趾很快的恢复了平衡,手持巨剑进逼,很明显的想要赶快结束这场战斗、享受之后的娱乐。但是,卡拉蒙虽然摔不及防的吃了一记,竞技场中的经验让他早有准备。卡拉蒙躺在地上,假装挣扎着呼吸,耐心的等待敌人靠近。等到时机一到,他立刻抓住那只完好的脚,用力一扯一将它扯离了地面。

围观的人群欢呼起来,用力的鼓掌。这声音让卡拉蒙脑海中浮现了竞技场的回忆,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加速运行。对黑袍的弟弟和白袍牧师的担忧消失了。想家的念头也消失了。对自己的怀疑更是烟消云散。格斗的压力、生死一线间的刺激,都如同美酒一般的在血液中奔窜看;如同弟弟在使用魔法时一样,他也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狂喜。

卡拉蒙飞快的站起身,发现敌人的反应也同样的迅速。卡拉蒙不顾一切的冲往几尺外的地方,想要捡起原先的那柄剑。不过,钢趾的动作更快,他一马当先的一脚将卡拉蒙的剑给踢了开来。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卡拉蒙眼神飞快的环顾着场中,发现了篝火在空地的另一边熊熊的燃烧着。

钢趾并没有硫忽掉卡拉家的眼神。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目标,一个箭步走向前,试图阻挡壮汉奔向目标。

卡拉蒙冲刺向前。半食入魔的剑在他的腹部划过浅浅的一道痕迹,留下了明显的血痕。

卡拉蒙猛然一跃,翻滚着靠近一根柴火旁,将它抽了出来。就在他站起来之后半秒钟,钢趾的巨剑已经深陷入他原先所躺的地面。

巨剑又再度破空而来。卡拉蒙听见了剑锋的嗡嗡声,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用木棒挡开了攻击。当剑锋和木棒接触时,火花和碎硝四下飞舞,卡拉蒙这才发现自己手中的木棒另一端正好在燃烧着。

钢趾的怪力让卡拉蒙的双手一个不稳,木棒险险脱手,木棒锐利的碎屑也深深的刺入他的手掌。但是他依旧紧紧的握着、不肯松手,用他惊人的力气起着对方下盘不稳的时候,将对方往后推。

半食入魔也丝毫不退让,将义肢深深的插入地面,终于把卡拉蒙结推了回去。两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对峙的场面。突然间,空气中又充满了剑光和燃烧的碎屑。

两人间的战斗持续了多久,卡拉蒙一点概念也没有。他的时间感早就被淹没在推心刺骨的疼痛、恐惧和疲倦中。他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十分吃力。他的肺好像着了火一般,双手破皮流血。但他依旧没有占到任何上风。他过去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悍的对手。钢趾面临的状况几乎和他完全一样,战斗一开始的时候,他自信满满,现在则是抱持着坚定的决心——一定要击败眼前的对手才行。

四周的围观者被这场战斗的魄力结完全震慑住了,静静的目睹这场生死之战。

荒野中唯一的声音只有火焰的哔剥声、战士们浊重的呼吸声,有时还有躯体重重跌落入泥泞中的声音,或者是被击中的闷哼声。

卡拉蒙眼中的围观者和篝火都开始模糊。手中的木棒开始变得比整棵树还要沉重,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痛苦的折磨。卡拉蒙知道,他对手的体力也和他一样几乎到了极限,因为钢趾放弃了一次趁胜追击的机会,只能站在原地拼命的喘气。强盗头子的胸侧挂着一条丑恶的紫色黏液,这是卡拉蒙手中木棒的杰作。场中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他肋骨折断的声音,也看见了他黄色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接着他回身一剑,让卡拉蒙脚步踉跄的后退,慌乱的想要用木棒来隔挡,卡拉蒙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稳住身形。现在两个人将所有的心神都专注在眼前的敌人身上,每个人都知道,任何的疏忽就将为这场决斗划下句点。

然后钢趾在泥泞中滑了一跤。这只是小小的脚步不稳,让他被迫跪了下来,让义肢保持平衡。如果这是格斗刚开始的时候,他一定能够马上就站起身。但是他已经精疲力尽,必须要多花个几秒才能够站起来。

这八秒钟的时间就是卡拉蒙一直在等待着的瞬间。卡拉蒙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向前,把木棒对准了义肢连接的膝盖打了下去。如同锤子敲击钉子一样,卡拉蒙的这一击将对方的义肢给深深的钉进泥泞之中。

半食人魔半是愤怒半是恐惧的大吼起来,猛力转过身,用力的挣扎着,试图拉出义肢,同时他还狂乱的挥舞着巨剑,想要阻止卡拉蒙靠近。他的怪力几乎成功的挣脱了这陷讲。

即使是现在,敌人无法动弹的时刻,卡拉蒙还是必须和那股就此放弃,让敌人逃走的无比倦怠感抗争。

可是这场决斗只能有一种结局。这是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卡拉蒙脚步不稳的走向前,一棒挥出,将强盗头子的剑打飞出去。钢趾从卡拉蒙的眼中看到了死神的降临,依然试图努力的挣脱目前的处境。即使在最后一刻,当大汉的木棒呼啸而来时,半食入魔的巨掌依然绝望的试图抓住卡拉蒙的手臂——木棒击中了半食人魔的脑袋,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骨碎声,钢趾应声倒地。尸体抽搐了几下,然后就静止不动了。他躺在泥泞中,钢制的义肢依然钉在地面,雨水缓缓的将他破碎的头骨中渗出的脑浆和鲜血冲散开来。

卡拉蒙在极度的疲倦和疼痛中跪了下来,倚着那沾满了鲜血的木棒,不停的喘气。围观者如雷般的喊叫声将他团团包围——那是强盗们愤怒的冲向前,要替首领复仇的呐喊声。

他不在乎。一切都不重要了。就让他们来吧……

但是,没有人挥出致命的一击。

卡拉蒙迷惑的抬起头,迷蒙的双眼依稀看见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跪在他旁边。他感觉到弟弟瘦削的手臂环绕着他,闪着强光的飞镖从法师的手中飞出,警告任何胆敢轻举妄动的人。卡拉蒙安心的闭上眼,靠着弟弟单薄的胸膛,缓缓的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感觉到冰冷的手触摸着他的皮肤,轻柔的声音低声的念出对帕拉丁的祷文。卡拉蒙的眼睛猛然睁开。他用力将吃惊的克丽珊娜推开,却太迟了。她的医疗力量在他身体中扩散开来。他身上渗血的伤痕开始收口,瘀青渐渐消失,死白的脸上慢慢恢复了血色,围观的人们跟着发出吃惊的声音。即使是法师的烟火也没有造成比这景象更大的震撼。

“巫术!她治好了他!烧死那个女巫!”

“烧死那个巫师和女巫!”

“他们将这个战士当作奴仆。我们杀了这两个人之后就可以释放他的灵魂!”

卡拉蒙从雷斯林严肃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旧日浮现的回忆让他知道目前有多危险。

“等等!”卡拉蒙大喊,站起来面对那些逐渐靠近的强盗。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对雷斯林法术的畏惧,他们早就一拥而上。此时雷斯林突然咳嗽起来,更让卡拉蒙担心弟弟的力量随时会消失。

卡拉蒙抓住困惑的克丽珊娜,将她往前一推,当作面对这些狂乱暴徒的挡箭牌。

“敢碰这个女人,你们的下场就会和你们的领袖一样,”他清晰洪亮的声音凌驾了风雨。

“为什么我们要让这个女巫活下来?”其中一个人大吼,其他的人也跟着附和。

“因为她是我的女巫!”卡拉蒙声色俱厉的说,目光灼灼的瞪视着四周。他听见身后的克丽珊娜猛然吸了一口气,幸好雷斯林立刻瞪了她一眼,如果她本来想要开口,这个时候也知趣的闭上了嘴。

“她并没有将我当作奴仆,相反的,她服从我和那个巫师的命令。

我保证她不会伤害你们。“众人一阵交头接耳,当他们看着卡拉蒙的时候,眼神中不再露出敌意。原先强盗们对他只是佩服,现在却转变为尊敬和愿意倾听的态势。

“我们上路吧,”雷斯林柔声说,“我们可以——”

“等等!”卡拉蒙突然说,他将弟弟拉近,耳语道。“我有个主意,看着克丽珊娜!”

雷斯林点点头,站在克丽珊娜身边,后者静静的看着那群沉默的强盗。卡拉蒙走到半食人魔的尸体染红泥泞的地方。他弯下腰,从尸体的手中将巨剑夺过,将它高举过头。高大的战士和这柄神兵构成了一幅惊人的景象,火光映射出他古铜色健壮的肌肉,他俯瞰着被击败的敌人,手臂的肌肉贲起。

“我打败了你们的领袖。现在,我要取代他的位置!”卡拉蒙大吼着,他的声音在树林中回荡着。“我只要求一件事——你们必须放弃这奸淫掳惊的勾当。我们一起往南——”

这句话获得了意料之外的反应。“南方!他们要往南走!”几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四下传来零散的欢呼声。卡拉蒙看着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雷斯林走向前,握住他的手。

“你在干什么?”法师脸色苍白的追问。

卡拉蒙耸耸肩,不太在乎的看着他所造成的场面。“雷斯林,我只是觉得有群人可以保护我们是个不错的主意,”他说。“据我所知,这条路越往南越危险。我想我们可以多带几个人穿过这片荒野,只不过是这样而已。我不明白——”

一个有着比其他人更浓厚的贵族气息的年轻人踏向前,他让卡拉蒙不由自主地想起高贵的史东,他开口道,“你们要往南?莫非你们也要找寻索巴了王国中矮人传说的宝藏?”

雷斯林皱起眉。“你现在明白了吧?”他低吼道。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虚弱的不停喘气。如果不是克丽珊娜马上冲向前去扶住他,他可能已经倒卧在地上。

“我可以理解你需要休息,”卡拉蒙严肃的回答。“我们都需要休息。除非我们拥有像这样的护卫,我们恐怕不会有一夜的安眠。

索巴了王国的矮人和这有什么关系?到底怎么了?“雷斯林瞪着地面,面孔被兜帽的阴影给遮住了。最后,他叹口气,冷冷的说,“告诉他们没错,我们正是要往南走。我们准备要攻击矮人。”

卡拉蒙突然睁大眼睛。“攻击索巴丁?”

“我稍后再跟你解释,”雷斯林压低声音吼道。“照着我说的做。”

卡拉蒙迟疑了片刻。

雷斯林瘦削的肩膀动了动,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这是你回家的唯一机会,老哥!

这也许是我们唯一活着离开这里的机会。”

卡拉蒙看着四周。周围的人开始针对这一段短暂的对话交头接耳,很明显的对他们的动机有了怀疑。他马上意识到如果不赶快做决定,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些人的信任——甚至可能会面对他们的攻击——他转过身,同时试图争取时间,思考眼前所面对的状况。

“我们往南走,”他说,“的确没错,但却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理由。你刚刚提到过索巴丁的宝藏是怎么一回事?”

“谣传那些矮人在索巴丁王国底下藏了很多的财富,”那年轻人立刻回答,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他们从人类那边偷走的财富,”另一个人补上一句。

“没错!不只是钱而已,”第三个人大喊道,“而且还有麦子、牛和羊。他们这个冬天会吃得像国王一样,我们则必须饿着肚子!”

“我们之前就讨论过去南方讨回公道,”那年轻人继续道,“但是钢趾说这里的状况已经够好了。不过,我们之中有些人认为应该要再考虑考虑。”

卡拉蒙思索着,希望他当初读过更多的历史。他当然曾经听过壮烈的矮人门之战。他的矮人老友佛林特几乎成天把这件事挂在嘴边。佛林特是个丘陵矮人,他将索巴丁的高山矮人有多么残酷的思想整天灌输在卡拉蒙的大头里,说的东西几乎和眼前的这些人一模一样。但是在佛林特的版本中,那些矮人所偷的财富是来自于他们的表亲——丘陵矮人的手中。

如果这是真的,卡拉蒙所作的决定可能相当合理。他当然可以照着弟弟的话做。不过,在伊斯塔的时候,卡拉蒙的身体内有什么东西绷断了。即使他现在开始认为自己误会了弟弟,但以他对雷斯林的了解,他还是不敢放松戒心。他从此再也不会盲目的听从雷斯林的话了。

接着,他感觉到弟弟闪着异光的双眸注视着他,然后他听见弟弟的声音在心中回荡——你回家的唯一方法!

卡拉蒙恼怒的握紧双拳。但他也知道,雷斯林让他毫无选择。

“我们往南去索巴丁,”他沙哑的说,目光停顿在手中的巨剑。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人。“你们愿意和我们走吗?”

众人有片刻的迟疑。几个人走向前和那个年轻人讨论,后者很明显的已经变成他们的发言人。他倾听着,点点头,随即再度面对卡拉蒙。

“我们毫不迟疑的会跟随你,伟大的战士,”那个年轻人说,“但是你为什么会和这个黑袍法师扯上关系?他是谁,为什么我们要跟随他?”

“我的名字叫做雷斯林,”法师回答道。“这个人是我的贴身侍卫。”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怀疑的眼神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的确是他的贴身护卫,”卡拉蒙静静的说,“但是这个法师的真名是费斯坦坦提勒斯。”

一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冷气。原先的怀疑变成了尊敬,甚至是恐惧和惊讶。

“在下名叫加瑞克,”年轻人用索兰尼亚骑士古老的方式向法师致敬,“大人,我们听过你的大名。虽然你的所作所为和你的袍色一样,但是我们身处在一个是非不分的年代中。我们将会跟随你以及和你同行的那个伟大战士。”

加瑞克踏上前,将他的长剑放在卡拉蒙的脚边。其他人也跟着照做,有些人迫不及待,有些人则是疲惫不堪。几个人影闪回森林的阴影中、卡拉蒙知道这些人就是那种胆小的盗匪,倒也不太在意的让他们走了。现场只剩大约三十人左右,其中几个人和加瑞克一样有着贵族气,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是衣着破烂、肮脏的流浪汉及小贼。

“我的军队,”卡拉蒙那天晚上躺在钢趾的小屋中时,忍不住露出沉重的笑容。他可以听见加瑞克在门外和那些看起来足以信赖的人谈话,安排晚上站哨的人。

卡拉蒙早已疲惫不堪,以为自己将会很快的人睡。但是他发现自己清醒的躺在黑暗中,思考着,拟定着计划。

就如同大多数的年轻士兵一样,卡拉蒙常常梦想着自己会变成军官。现在,就是他天外飞来的机会,也许这不算什么,但总是个开始。自从他们抵达这个被神所遗弃的地方后,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一丝丝的快乐。

计划在他的脑中翻滚。训练,往南最好的路径,补给、后援……这些都是这个前任佣兵所必须要思考的新问题。即使在长枪之役中,他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单纯的服从坦尼斯的领导。他弟弟对这种事情一无所知;雷斯林早已冷冷的告诉他,这件事情必须要靠他自己。

卡拉蒙发现这十分的具有挑战性,而且,更奇怪的,让他感觉到焕然一新。这些都是新的问题,将他之前所遭遇的弟弟那些黑暗的问题都给挤出了脑海。

卡拉蒙想到自己的弟弟,目光不由得明到雷斯林身上,后者正缩在一个巨大的石制壁炉前取暖。即使火炉的热度非常高,雷斯林身上还是披着克丽珊娜所能找到的所有毯子。

卡拉蒙听见弟弟的肺里有着液体搅动的呼噜声,偶尔还可以听见他沉睡时忍不住发出的咳嗽声。

克丽珊娜睡在火炉的另一边。虽然她也累得筋疲力尽,但她仍然睡得十分不安稳。她不只一次突然坐直身子,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大喊。卡拉蒙叹了口气。他很想要安慰她——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安稳的入睡。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要这样做。也许这是因为他对众人宣布她是他的女人。也许这是因为当半食人魔的手放在她身上的时候,他也和弟弟同样感觉到无比的愤怒。

不管这是什么原因,卡拉蒙都发现自己一整晚都用和以前不同的眼光看着她,脑海中翻滚着无数的影像;即使经过一整夜,这些影像也让他感到脸红心跳。

他闭上眼,努力的想要让提卡的睑进入他的脑海中。但是他已经忘却这张面孔太久了,以致于无法让他满足。提卡只是张迷蒙的脸孔,身在遥远的时空外。克丽珊娜有血有肉,就在他身边!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她轻柔、平顺的呼吸……

该死!女人!卡拉蒙翻过身,准备用其他恼人的问题让自己忘却这一切。这的确管用,他终于疲倦的睡着了。

当他缓缓睡着的时候,有一件事情依然让他感到困扰。这不是什么有关理性的问题,也不是红发的女战士或是白袍的牧师。

在他脑中盘旋的只不过是一张面孔——当卡拉蒙说出“费斯坦但提勒斯”这个名字时,雷斯林脸上的表情。

那不是卡拉蒙预料中的恼怒、也不是意外的表情。卡拉蒙睡着前脑中最后的影像是雷斯林那张惊怖,带着恐惧的面孔。

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大军

那群人在卡拉蒙的领导下继续往南方走,向伟大的矮人王国索巴丁前进。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人数也与日俱增。诱人的“失落宝藏”早就是索兰尼亚一带陷入饥饿的难民们朝思暮想的传奇。今年夏天,他们眼睁睁的目睹农作物枯死在田中。

致命的传染病在大陆上四处蔓延,即使连那些被饥饿逼得四处流窜的食人魔和地精们,也不及这场瘟疫所造成的恐惧。

虽然目前还是秋天,但在晚间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冬天的凉意。索兰尼亚的男男女女们被迫只能看着自己的子女因为饥荒、瘟疫而死去,新神的牧师们却都无能为力。他们已经一无所有。这些人放弃了家园,带着全家人和少得可怜的行李。一起加入往南的旅程。

原先卡拉蒙只需要担心三十个人的吃住问题,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必须要安排数百个人的生活,其中还包括女人和小孩。而且每天仍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向他们扎营的据点。有些人是骑士,原先就受过剑和矛的训练,即使他们破烂的穿着也无法掩盖高贵的气质。

其他人则是农夫,他们拿剑的方式就和拿锄头一样。不过,他们身上也有一种独特的贵族气息。在这么多年无助地和饥饿、欲望奋战之后,能够面对一样有血有肉,可以打败敌人的这种想法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卡拉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被称为“费斯坦但提勒斯大军”这伙人的领袖。

一开始,光是替这么多人和他们的家人找寻食物就让他费尽心力。慢慢的,过去在担任佣兵的艰苦经历中所学到的一切,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他派出队伍中技巧高超的猎人,让他们四出狩猎,女人们则负责将抓回来的猎物烟熏或是风干,好让不能立即食用的猎物能够保存起来。

许多前来投靠的人也带着他们勉力收成的水果和小麦。卡拉蒙将这些食粮集中起来,下令把小麦磨成粉,烘培成其硬如石,却可以填饱一群人一个月的干粮。即使是孩子们也有工作做,他们必须要捕捉小动物、捞鱼、提水、收集柴火。

卡拉蒙还必须要负责训练这些菜鸟,让他们知道怎么样正确使用长矛、弓箭、长剑和盾牌。

最后,他还必须要设法找到这些长矛、弓箭、剑和盾牌。

而且,随着大军不停地往南前进,有关他们的消息已经传了开来……

第十一节

帕克塔卡斯——原本是象征和平的纪念碑。现在却变成了战争的要塞。

帕克塔卡斯这座雄伟的要塞奠基在传说之上——一个被称为卡尔。赛克斯的矮人种族。

人类珍爱钢铁——用它来铸造锐利的武器、闪闪发光的硬币;精灵喜爱森林它欣欣向荣的景象和强韧的生命力让精灵向往;矮人们则酷爱岩石——它是世界的骨架和础石。

在梦幻之年代前是曙光之年代,有关那时的历史都被笼罩在这世界刚诞生时的迷雾当中。据说当时居住在索巴丁王国中的是一群矮人,他们伟大的手艺甚至连铸造这个世界的神只李奥克斯都赞叹不已。睿智的李奥克斯知道,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凡人其实在凡间已经别无所求;于是它将这整族的矮人送上天堂,住在它的炉火旁。

卡尔。赛克斯这族的矮人只留下了极少的遗迹。这些珍贵的古迹都被保存在索巴丁的地下王国中,被当作稀世珍宝来看待。在卡尔。赛克斯消失之后,每个矮人终其一生都想要在手艺上达到相同的境界,以便获得李奥克斯的青睐。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高尚的目标慢慢变成一种扭曲的执着。

由于脑中想着、梦着的都只有石头,矮人们的生命慢慢变得和这些材质一样缺乏弹性,不知变通。他们在古老的隧道中越挖越深,与世隔绝,而外界也将他们隔离开来。

之后发生了精灵和人类之间悲剧性的战争。这场战争最后是以剑鞘合约的签订,以及姬斯。卡南和属下们自愿的流放收场。根据剑鞘合约的协议,奎灵那斯提精灵(这在精灵语中代表的是自由国度)获得了索巴丁王国以西的土地作为他们的新家园。

人类和精灵都同意这样的安排。很遗憾的,没有人问过矮人的意见。由于认为精灵这项举动会危及到他们在地底下的生活,矮人们发动了攻击。姬斯。卡南悲伤的发现,自己刚逃离了一场战争,却又陷入了另一场大战之中。

经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岁月之后,睿智的精灵国王终于说服了那些矮人,精灵们对他们的石头并没有兴趣。精灵们喜爱的只是自然活生生的风貌。虽然矮人们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对于易变、多变事物的爱好,最后他们还是接受了这种看法。精灵们不再被视为威胁。

两个种族终于成了朋友。

为了要纪念这个事件,双方合作建造了帕克塔卡斯。这座要塞拱卫着从奎灵那斯提通往索巴丁的隐口,它是个纪念两个种族之间歧见的建筑——也是双方和平共存的象征。

在大灾变之前的那个年代,精灵和矮人们同心协力的守卫着这个巨大的要塞。但是现在,高耸的尖塔上只剩下矮人的战士。动荡的年代让两个种族再度分隔开来。

精灵们退回了奎灵那斯提的家园,静静的疗伤止痛。在森林的守护之下,他们关闭了边界。任何胆敢越雷池一步的人,不管是人类或是地精,矮人或是食入魔,都会被毫不迟疑的杀害。

邓肯,索巴丁的国王,看着太阳西沉入奎灵那斯提森林时,不禁想起了这件事。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精灵攻击这胆敢入侵领土的太阳之景象,自己也忍不住摇头。他们的确有理由这样作,他对自己说。他们有很好的理由和这个世界断绝往来。这个世界又为他们做了什么?

入侵他们的家园,侵犯他们的妇女,杀害他们的子女,烧毁他们的房舍,偷取他们的食物。这是地精或是食人魔,邪恶的爪牙所做的吗?不对!邓肯隔着胡子发出了低吼声。

这是那些他们相信的,那些他们当作朋友的人类所做的。

现在轮到我们了,邓肯在防御工事上踱步,心不在焉地看着血红的夕阳。现在轮到我们闭关自守,告诉这个世界滚他的蛋!用你们自己的方法滚去地狱,别干扰我们用自己的方法踏入地狱吧!

邓肯专心的思考这些问题,慢慢的才意识到身边多出了一个人;铁底的靴子踏在石板上,配合着他的步伐。这个矮人比他要高上一个头和一个肩膀,他的长腿让他的一步可以追上国王的两步。

不过他出于尊敬,将自己的脚步配合着减慢下来,跟在国王的后面。

邓肯不安的皱眉。在任何其他的时间,他都会很欢迎这个人的到来。但是在这几天,他的出现只代表了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这让他的心头略过一阵阴影,正如同夕阳将远处山脉的阴影延伸到要塞上一样。

“他们会替我们好好的守护西方边界的,”邓肯打开话头,目光注视着奎灵那斯提森林的边界。

“是的,我主,”另一个矮人回答道,邓肯目光锐利的瞪了他一眼。虽然那个矮人应和着他的王上,不过他的声音中却带着一丝冷淡、一丝保留,明白的让人感觉到他的不赞同。

邓肯恼怒的哼了一声,猛然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到身边的矮人猝不及防的样子,内心不禁暗笑。但那位较高的矮人并没有忙乱的跟随过来,相反的,他只是眉目中带着哀愁,静静的站在防御工事上,看着被黑暗包围的精灵地界。

邓肯起初气恼的准备自顾自的走下去,经过思考之后,他停了下来,给较高的矮人有跟上来的机会。对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邓肯只得一脸不耐的转过身,踱步回到他身边。

“卡拉斯,看在李奥克斯的份上,”他低吼道,“到底有什么事?”

“我认为你应该和火炉见个面,”卡拉斯慢慢的说,目光转向渐渐变成深紫色的天空。

在遥远的天际,有一个孤星在黑暗中静静的闪动着。

“我和他没有什么话好说,”邓肯说。

“我主睿智,”卡拉斯遵守礼仪,在说话之后鞠躬,不过伴随着一声叹气,双手交叠在背后。

邓肯忍不住爆发了。“你要说的本来是‘你是个大猪头!”’国王用手戳着卡拉斯的手臂。“我猜的对不对?”

卡拉斯转过头,在火把的微光下微笑着抚弄着他乌黑光亮的美髯。他正准备要回答,但一阵突如其来的噪音打断了他;那些是靴子踏步的声音、叫喊的声音以及斧头撞击钢铁的声音——换哨的时间到了。队长们喊着命令,守卫离开岗位,下一班的战士接续了他们的任务。卡拉斯静静的听着这吵杂,若有深意的以这些声音为背景,开口道。

“我认为您应该听听他要对您说什么,我主邓肯,”卡拉斯简短的说。“有谣传说您故意激我们的血亲开战——”

“我!”邓肯愤怒的大吼。“是我激怒他们开战的!从丘陵上蜂拥而下,像鼠辈一样大举入侵的是他们!是他们先舍弃山脉的。我们从来没有将他们从祖先的家园中赶出!但是,在他们死脑袋的自尊之下——”他接着叨絮了一大堆丘陵矮人的过错,一半是真实的,一半则是想像的。卡拉斯耐心的等待国王将怒气发泄完。

接着那高大的矮人耐心的解释道,“我主,单只是倾听对你并没有伤害。长远看来,甚至会让我们获益不少。不只是我们的同胞在注意这情势。”

邓肯皱着眉头思考着。邓肯并不是一个愚蠢的领袖。卡拉斯也不认为他是。身为矮人王国中七个氏族之一的族长,邓肯将其他的氏族通通纳入自己的旗下,让索巴丁王国拥有了几百年来的第一个国王。即使是杜瓦矮人也不情愿的接受他的领导。

杜瓦矮人,或是俗称的合黑矮人,居住在山脉最深处的阴暗洞穴中。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即使连长年隐居在地底的山脉矮人也不愿靠近。许久以前,这族的矮人以疯狂著称,导致其他氏族将其隔离。经过数世纪的近亲交配,这种族的狂乱变得更为明显,其他心智正常的矮人被他们视为乏味无趣的一群。

不过他们也有他的用处。这些易怒、嗜杀的战士是军队中宝贵的战力。邓肯对他们友善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是个公正、善良的矮人。不过他也拥有足够的智慧,知道不可以背弃他们。

同样的,邓肯也有足够的智慧知道要深思卡拉斯的建议。“不只是我们的同胞在注意这情势。”这话的确不假。他往西方看了看,这次眼神中带着忧郁。精灵们不想惹麻烦,这他可以确定。不过,如果他们认为矮人有意掀起争端,为了保卫家园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他的视线缓缓的扫向北方。据说阿班尼西亚上好战的平原人正考虑要和丘陵矮人结盟,后者目前正扎营在他们的地盘上。事实上,就邓肯的情报显示,双方的盟约可能已经签署了。

只要他和这个名叫火炉的丘陵矮人谈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要命的是,还有更糟糕的传言……谣传有一支大军通过残破的索兰尼亚,正由一个强大的邪恶黑袍巫师率领着……

“很好!”邓肯国王毫不客气的大喊道。“卡拉斯,你又赢了。

告诉那个丘陵矮人,在下一班换哨的时候,我将会在领主之厅和他碰面。看看你可以请到多少其他氏族的代表。我们会照着你的建议以公开的方式来进行。“卡拉斯微笑着鞠躬,长髯几乎扫到靴子的尖端。邓肯自信的点头,转过身踱步离开,沉重的脚步声显示出他的不满。守卫们在国王经过的时候向他行礼,但是几乎全都立即专注的回到岗位上。矮人们是个相当独立的群体,他们最效忠的还是自己的族长,其他的一切都摆在后面。虽然每个人都尊重邓肯,但他也知道自己并非是每个人的偶像。光是保持目前的地位就需要相当的努力。

刚刚被国王经过所打断的对话几乎马上又开始了。这些矮人知道战争决要来临,都非常期待。卡拉斯听见他们讨论着有关战斗的事情,又叹了一口气。

卡拉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希望能够找到丘陵矮人的代表,他的心情几乎和随身携带的战锤一样的沉重——这柄战锤几乎没有矮人举的起来。卡拉斯自己也看到了战争将临的迹象。他感觉到自己又像是个小孩一样,第一次站在塔西斯的海滩上,惊奇的看着波浪拍打着海岸。这场战争似乎就和浪潮一样的不可避免,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尽力而为。

卡拉斯从不隐藏自己厌战的态度,他主张和平的立场十分的强硬。许多的矮人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因为卡拉斯是放中最受尊敬的英雄。在大灾变之前,当他还是个年轻的矮人时,他曾经在教皇掀起的“地精大战”中,奋勇的和食人魔与地精的联军做殊死战。

那时各种族之间还有盟约存在。当地精入侵索兰尼亚时,矮人们前往救援骑士团。矮人和骑士们肩并肩的作战,年轻的卡拉斯深受骑上规章和信条的感动。骑士们同样的也对年轻矮人的战斗技巧佩服不已。

卡拉斯远比一般的矮人要高壮,随身携带着自己打道的巨大战锤——传说中李奥克斯协助他锻造了这柄神兵。他时常单枪匹马的死守阵地,直到部属来增援为止。

为了纪念他的勇武,骑士们赐给他“卡拉斯”这个名字,在他们的语言中是骑士的意思。对于外人来说,这是无法比拟的最高荣誉。

当卡拉斯回到故乡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声名远播。他可以担任矮人的将军,甚至更可以统领全部的矮人,不过他并没有这样的野心。他是邓肯最忠实的支持者,许多人相信,邓肯在族中的崛起与他的大力支持有关。即使这是真的,也并没有伤害两人之间的关系。年长的矮人和年轻的英雄成了挚友,邓肯顽固、现实的人生观让理想主义的卡拉斯能够脚踏实地。

接着大灾变就降临了。在起初那段可怕的日子里,卡拉斯在残破的大地上所展现的勇气成为同胞们的榜样。是他的一席话让族长们团结起来,推选邓肯为国王。合黑矮人只相信卡拉斯。由于氏族的团结,矮人们不但渡过了危机,甚至更为繁荣。

卡拉斯现在正值壮年。他曾经结过婚,但他挚爱的妻子在大灾变中丧生了。矮人的婚姻是一辈子的誓约。他将不会有子孙可以继承衣钵,这点对于预料到未来景况的卡拉斯来说,几乎算是个祝福。

“瑞加。火炉,代表丘陵矮人,身后还有他的同伴。”

司仪大声的宣读来者的姓名,用权杖击打坚硬的大理石地板。

丘陵矮人骄傲的走向邓肯所坐着的王座,帕克塔卡斯要塞的这个房间现在被称作领主之厅。在他的身后,六张匆忙间凑齐的低矮椅子坐着其他氏族的代表,负责替自己的族长见证这场会面。他们只是做见证,任务是将所见所闻回报给族长。由于这是战时,所有的决定权都在邓肯身上。(至少是在他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这些见证人事实上只不过是他们各自氏族中的军官。矮人们的军队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一个统一的集团,不过事实上它只是个由各个氏族所组合成的任务编组。每个氏族都有自己的军官带队;每个氏族都驻扎在不同的地方。氏族间的流血事件相当常见、许多恩怨甚至绵延几个世纪。邓肯尽力使这些炉子上的热锅冷静下来,但是有些时候,太大的压力还是会让盖子炸飞出去。

现在,共同的敌人让氏族团结起来。穿着破烂,面孔脏污,名叫阿盖特的军官——他是杜瓦矮人的代表。阿盖特的胡子用着相当野蛮的方式缠结起来,不停的将小刀丢上丢下,当作打发时间的手段。即使是这个平常蛮不在乎的合黑矮人,这次也不寻常的专注倾听着。

事实上,这里还有一名率领溪谷矮人的军官。他被叫做大咯,邓肯邀请他只是为了顾全礼貌。“咯”这个字在溪谷矮人的语言中代表了士兵,也就是说,他的地位只不过是个大头兵。这也难怪他们会成为其他氏族的笑柄。不过,这是溪谷矮人相当高的荣誉,因此他也颇受到自己部队的敬畏。拥有政治头脑的邓肯总是对他礼貌有加,因此也赢得了他无比的忠诚。虽然许多人认为他们反而是个拖累,但邓肯总是回答他们说:“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派上用场。”

因此大咯也来到了这个会场,不过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其他人给了他角落的一张椅子坐,并且命令他不准乱动,也不准出声。

他照办了。事实上,众人两天之后还得要回来将他给抬走。

“矮人就是矮人,”这句俗谚是克莱恩大陆上的其他人对高山矮人和丘陵矮人的看法。

不过,两者之间确实有所不同——虽然对外人来讲并不显眼,但对矮人们来说却是相当大的差异。更奇怪的是,虽然精灵或是矮人都不愿承认,但丘陵矮人离开索巴丁王国的理由和奎灵那斯提精灵离开西瓦那斯提的原因其实并无二致。

在索巴丁的矮人们过着阶级分明,一成不变的生活。每个人都对自己在族中的地位非常清楚。跨族通婚几乎没有人听过,对氏族的效忠则是每个矮人生活中最大的束缚。和外界的接触不为矮人们所接受。最严重的刑罚就是放逐,这比死刑还要残忍。对矮人们来说,理想生活的写照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直到死前都不曾把头探出过索巴丁的大门。

很不幸的,至少在过去这只是个梦想。由于必须常常护卫自己的家园,矮人们被迫要和外界时时接触。即使没有战争,也时常有人为了矮人的手艺不惜登门拜访,花费巨资也在所不惜。美丽的帕兰萨斯城就是一大群矮人的心血结晶,克莱恩上许多其他的城市也是一样。因此,慢慢的产生了一群四处旅游、热爱自由、独立的矮人族群。他们会讨论异族通婚的事,把和精灵及人类通高视作理所当然。他们甚至向往居住在开阔的天空下。最最让其他矮人无法接受的是,他们甚至相信生命中有比打造石材更为重要的事情。

当然,这被那些一成不变的矮人们视作对整个社会体系的威胁,无可避免的,分裂发生了,独立的矮人们离开了地底的索巴丁王国。这次分裂并不祥和,双方都口出恶言。许多的恩怨就这样持续了数百年。那些离开的矮人在附近的丘陵定居下来,即使生活不尽如人意,至少是自由的——他们可以和自己所爱的人结婚,可以自由的来去,赚取收入。留在地底的矮人则变得更为不知变通,与外界隔绝。

现在面对面的这两个矮人正思索着这点,打量着对方。他们同时也在想,这可能是历史性的一刻,数世纪以来两族人第一次面对面。

瑞加。火炉较为年长,他是丘陵矮人中最强大的氏族高层成员。

虽然他已经将近两百岁了,但他依旧精神硬朗,神采奕奕。他来自一个长寿的氏族。

但是他的儿子们仿佛没有继承到这一点,他的妻子因为心脏衰竭而死,这要命的缺陷似乎混入了家族的血统之中。

瑞加埋葬了他的长子,而他的次子——一个刚结婚,年方七十五岁的年轻人也显出了一些早夭的征兆。

瑞加穿着动物的毛皮,看起来和合黑矮人一样的野蛮,只是较为干净。他双腿分得开开的,定定的瞪着邓肯,如同岩石一般坚定的眼神丝毫没有放松。他浓密的眉毛几乎让人怀疑这个老矮人到底看不看得见。他将铁灰色的头发和胡子编成辫子细心的梳理之后,照着丘陵矮人的习俗塞进腰带里。在四周丘陵矮人护卫们的拱卫之下,这名年长的矮人露出相当威严的神情。

邓肯国王毫不退让的回应了瑞加的目光,这是个矮人的传统;如果双方都十分的顽固,除非有中立的第三人干涉,否则结局常常会是双方都因为力竭而跪倒在地上。邓肯严肃的看着瑞加,开始慢慢的抚摸卷曲滑顺的胡子——照高山矮人的习俗,胡子在他的腰带外飘动着。这是个轻蔑的表示,瑞加虽然不承认他注意到这点,却忍不住气得满脸通红。

六个氏族的代表冷静的坐在椅子上,准备目睹一次漫长的对抗。瑞加的随从们也定定的站着,瞪视着眼前。暗黑矮人依旧不停的丢着刀子,这点让其他人感到非常反感。大咯坐在自己的角落,只有他身上的恶臭让人无法忘记他的存在。从整个气氛看来,在他们开口之前,帕克塔卡斯可能会因为风吹雨打而倒了下来。终于,卡拉斯叹了口气,跨入邓肯和瑞加之间。两人的视线被遮挡了,可以不伤及颜面的将视线移开。

卡拉斯用同样尊敬的态度对两位矮人行利。然后他退了开来。

现在双方可以用平等的态度对谈,只不过对于“平等”二字,似乎两边都各有各的意见。

“我同意接见你,”邓肯照着礼数说,对于矮人来说,这样的礼貌不可能持久,“瑞加。火炉,我要了解为何你们要回归这个许久之前离开的家园。”

“当我们踢掉脚底的灰尘,告别这个老墓穴的那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瑞加低吼道,“光明正大的居住在阳光下,而不是像蜥蜴一样的在岩石间潜行。”

瑞加轻拍着胡子,邓肯抚摸着胡子,两人继续互瞪着。瑞加的护卫们摇摇头,认为自己的领袖在这一回合的口舌之争中占了上风。

“那么为什么这些光明正大的家伙要回到满布灰尘的古老墓穴中?莫非要来当盗墓贼?”

邓肯反击道,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六名高山矮人满意的咕哝着,很明显的认为这次国王技高一筹。

瑞加涨红着脸道。“难道回来取回被抢走的东西也算是小偷吗?”

“我不懂你的问题,”邓肯毫不迟疑的说,“因为你们根本没有任何会让人想偷的东西,据说连坎德人都不愿意靠近你们的地方。”

高山矮人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大笑,丘陵矮人则气得发抖——这是个严重的羞辱,卡拉斯叹着气想。

“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做偷窃!”瑞加连胡子都气得发抖,忍不住大吼道。“你们偷走了我们的工作机会!你们刻意压低价码,血本无归的从我们手上抢走工作,让我们无法温饱!而且还侵入我们的国度,抢走我们的牛只和小麦!我们早已听说了你们所囤积的财富,现在我们只是来要回我们应得的!不多也不少!”

“你说谎!”邓肯气得从位子上跳起来。“全部都是谎言!山中所堆积的财富全都是我们流血流汗赚来的!你们竟然还有脸在这个时候回来,像是被宠坏的小孩一样大喊自己吃不饱,是你们自己把该去工作的时间浪费在游荡上?怪不得人!”他比了个污辱对方的手势。“你们看起来根本就是一群乞丐!”

“你觉得我们是乞丐?”瑞加用更大的声量大吼,整个脸变成猪肝色。“绝不!我以李奥克斯之名立誓!如果在我饿肚子的时候你施舍我一片面包,我会将它吐在你的脚上!

你尽管否认在我们的边境上加强了战备!尽管否认你们煽动精灵和我们对立,断绝了贸易的往来!乞丐,绝不!我以李奥克斯的胡子、捶子和炼钢炉起誓,我们会回来的,会以征服者的身份回来!我们将会拿到原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尽管来,你们这些懦夫”——邓肯露出不屑的表情——“躲在那个黑袍巫师和那个人类战土的后面,希望能够捡到吃剩的东西!他们会从背后给你一刀,从你的尸体上把东西都抢走!”

“谁对抢尸体比较在行?”瑞加大喊。“你们这样子对我们已经好几年了!”

六个氏族的代表跳下椅子,瑞加的随从也冲向前。暗黑矮人凄厉的笑声盖过了其他人的吼叫和咒骂。大咯缩在角落里,张着嘴巴发呆。

如果不是卡拉斯挡在所有人中间,以无比的气势压倒众人,可能战争已经开打了。他又推又拉的强迫所有人退回去。即使在两人分开之后,双方依然不甘示弱的互相叫骂。但是,在卡拉斯严厉的目光之下,众人很快的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卡拉斯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哀伤。“很久以前,我向神祈祷,希望能够拥有和邪恶与不公对抗的力量。李奥克斯回应了我的祈求,让我使用他的熔炉。就在天神的熔炉之中,我打造了这一柄神锤。自此,在每场战斗中它都闪着光芒,和邪恶搏斗,保卫着我的家园,和我同胞们的家园。现在,我主,难道将会命令我和自己的同胞作战吗?你,我的同胞,难道将会在故土上掀起战火吗?你们的争吵就在往这个方向走——难道要让我对自己的同胞动武?”

双方都没人开口。两边的人都皱着眉看着对方,似乎感觉到相当的羞耻。卡拉斯的一席话感动了大多数的人。只有两个人毫不动容。这两个老人在很久以前都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幻想,两个人都知道双方的鸿沟已经太深,不是言语可以填平的。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这是我的建议,邓肯,索巴丁之王,”瑞加喘着气说。“将你的手下撤离这座要塞。

把帕克塔卡斯和周围的土地割让给我们以及和我们联盟的人类。将山中的财富分给我们一半——本来就属于我们的那一半。并且同意让我们的同胞在邪恶滋长的时候,回到山中这安全的国度里。说服精灵解除贸易禁运,把所有的工作合约和我们平分。”

“另一方面,我们将会耕种索巴丁周围的土地,并且用远比你在地底耕种要低的代价来将粮食卖给你们。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也会协防你们的边境和这座山。”

卡拉斯对国王露出了恳求的眼神,希望他能考虑考虑,至少可以协商一下。但邓肯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性。

“滚!”他大吼道。“回去找你们的黑袍巫师!回去找你们的人类盟友!看看你们的巫师是不是能够打破要塞的城墙,或者把山脉给移开!当冬天的寒风吹起、食粮不足,又得要替你们流血的时候,让我们看看人类还会不会是你们的盟友!”

瑞加瞪了邓肯最后一眼,目光中的仇恨和诅咒几乎像是结实的一拳打在邓肯身上。他转过身,示意身边的人跟上,悄悄的走出了大厅,离开了帕克塔卡斯。

消息很快的就传开了。当丘陵矮人准备好要离开的时候,防御工事上已经挤满了高山矮人,兴奋的大吼大叫。瑞加和随从面色凝重的快马离开,没有任何人回头。

此时,卡拉斯和国王站在领主之厅中(还有那被众人遗忘的大咯)。六名见证人全都回到自己的族中,把这最新的消息传达回去。

成桶的麦酒和被称为矮人烈酒的酒在当晚的庆祝中如同流水一般的消耗着。现在,狂欢的歌声和豪迈的笑声已经开始在这个和平的纪念碑中回荡。

“我主,协商会有什么坏处呢?”卡拉斯的声音十分沉重。

邓肯的怒气很明显的已经消了,他看着对方,摇摇头,灰色的胡子拂过身上的礼服。

他有权利可以拒绝这样直接的问题。其实,也只有卡拉斯胆敢质疑邓肯的决定。

“卡拉斯,”邓肯将手放在朋友的手臂上,“告诉我,山中真的有宝藏吗?我们抢夺过自己的同胞吗?我们有强夺过别人一分一毫吗?他们的指控有根据吗?”

“没有,”卡拉斯定定的看着首领。

邓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们今年的收成。你也知道国库里面只剩多少金钱可以让我们渡过这个冬天。”

“那就明白的告诉他们啊!”卡拉斯诚挚的说。“告诉他们实话!

他们又不是怪物。他们是我们的同胞,他们会明白的——“邓肯露出疲倦、忧伤的笑容。“没错,他们的确不是怪物。但是,他们比怪物更糟糕,他们像小孩一样。”他耸耸肩。“喔,我们的确可以告诉他们实话,甚至可以让他们来看看。但是他们不会相信我们的。他们甚至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因为他们需要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卡拉斯皱起眉头,但邓肯耐心的继续解释。“他们想要相信,我的老朋友。更重要的,他们一定得相信自己的说词。因为这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支柱。除了这个希望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了。也因此他们愿意掀起战火。我了解他们。”老人的眼睛闪过片刻的水雾,卡拉斯这时才惊讶的发现,原来之前他的怒气全都是假装出来的。

“现在他们可以回到妻子和饥饿的子女身边,这样说:”我们可以和压迫者正面对抗了!当我们胜利之后,你们就又可以过着温饱的生活了!‘这可以让他们暂时忘却饥饿的滋味。“卡拉斯的表情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了。“真的只有这种结局吗?我们应该可以和他们分享仅有的——”

“我的朋友,”邓肯柔声说,“我以李奥克斯的神锤起誓,如果我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双方都会灭亡的。我们的种族会就此消失。”

卡拉斯瞪着他。“有这么糟吗?”他问。

邓肯点点头。“是的,有这么糟。只有几个人知道实情——氏族的族长,现在还有你。

我希望你能够保守秘密。今年的收成非常的糟糕。我们的金库几乎已经空了,现在又必须在备战上花掉大笔的财富。即使只有我们自己的同胞,今年冬天的粮食都必须要用配给的。

以我们目前现有的存粮,大概只能勉强渡过冬天。如果再多加几百张嘴——”他摇摇头。

卡拉斯思索着,突然间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中闪着光芒。“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只能这样了!”他认真的说。“宁愿全部的人都饿死,也不要自相残杀!”““高贵的想法,我的朋友,”邓肯回答道。战鼓雷鸣的声音传进这座大厅,比帕克塔卡斯还要古老的战歌响彻整个要塞。“不过,卡拉斯,你可不能靠高贵的想法来填饱肚子。

它们既不能拿来喝,也不能拿来当衣服穿,更没办法安慰那些因为饥饿而哭闹不休的儿童。”

“那些因为父亲离家,再也没机会见面而起的哭声要怎么办呢?”卡拉斯严肃的问。

邓肯挑起眉毛。“他们会哭上一个月,”他说,“然后他们就会将父亲的那份食物分掉。难道他们的父亲不想这样吗?”

他丢下这句话,转过身离开了领主之厅,再度回到防御工事上去巡视。

当邓肯和卡拉斯在领主之厅谈话时,瑞加。火炉和同伴们正骑着山区的矮种马狂奔离开帕克塔卡斯,同胞的嘲笑和吼叫声烙印在他们的心中。

瑞加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一直到了他们离开要塞两座高塔的阴影之后才开口。

当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瑞加勒住缰绳停下了座骑。

他对着队伍中最年轻的成员,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达朗。铁拳,继续往北走,”

老矮人拿出一个破烂的皮制包包。他伸手进去掏出了最后的一个金币。他瞪着这金币很长的一段时间,最后将它交到达朗的手中。“拿着,用这笔钱来渡过新海。找到费斯坦但提勒斯,告诉他……告诉他——”

瑞加停了下来,意识到这个决定的沉重。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这在他离开之前就已经决定了。他皱着眉大吼道,“告诉他,当他来到这里时,将会有一群战士等着为他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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