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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传奇》烽火之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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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宴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场地中洋溢着笑语以及用索兰尼亚语和矮人语交谈的声音。

雷斯林很简单的就从这场面中溜走了。在无比的兴奋中,没有人还记得有这个沉默、债世族俗的法师。

雷斯林躲在阴影中,悄悄的走回卡拉蒙替他修好的帐篷中。穿着黑袍的法师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几乎不可能有任何人会发现他。

他刻意避开克丽珊娜的帐篷。此时她正站在入口处,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喧闹。

她不敢加入他们,深知女巫的靠近将会严重的破坏卡拉蒙的名声。

真讽刺,雷斯林想,这个时候大家可以容忍黑袍巫师,却瞧不起、唾弃帕拉丁的牧师。

雷斯林穿着柔软的皮靴,不留痕迹的穿过大军驻扎的营区。雷斯林觉得其实这也蛮有趣的。他带着轻蔑的笑容抬头看着白金龙和五头龙的星座。

如果不是某个侏儒的干扰,费斯坦坦提勒斯就会成功。这个念头再度让雷斯林觉得一切充满了希望。在他的计算之中,这个侏儒是个关键。很明显的,侏儒改变了历史,不过他是怎么办到的则没有人清楚。雷斯林仍然推断出,前往萨曼的山中要塞是他的首要任务。然后,一旦在那边站稳脚跟,要混进索巴丁王国,把侏儒给除掉就变得很简单了。

历史的洪流虽然之前被改变过,但是经过这样的调整之后,一切都将回到原来的状况中。虽然费斯坦但提勒斯失败了,他将会成功。

因此,即使这和费斯坦但提勒斯之中的所作所为完全一样,雷斯林还是全心全意的投注在这场战争的规划中,以确保自己可以抵达萨曼要塞。他和卡拉蒙花了很长的时间研究旧地图,试图搞清楚它的工事,同时和他们在未来曾经看过的景象相比对,希望能够推测出这里有什么样的改变。

胜负的关键就在帕克塔卡斯要塞。

这句话,卡拉蒙叹着气说过很多次,仿佛完全没有希望。

“邓肯一定会用重兵防守立,”卡拉蒙争论道,手指放在地图上标明这座雄伟要塞的小点上。“小雷,你也记得它的样子。你记得它是怎么样盖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这些该死的矮人可以在那边守上好几年!关闭大门,启动放下大石的机关,我们就被困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花了一整群银龙的力量才举起那块巨石。”大汉阴郁的说。

“绕过它,”雷斯林建议。

卡拉蒙摇摇头。“要走哪个方向?”他的手指往西移动。“奎灵那斯提在这边,那些精灵会把我们割成碎片,晒成肉干。”他往东移动。“这个方向不是海就是山。我们没有足够的船只可以渡海,而且,你看,”他把手指往下移,“如果我们在这边登陆,在南边的那座沙漠中。我们两边的侧翼将会门户大开,帕克塔卡斯在北边,索巴丁王国在南边,将我们的生路完全扼断。”

大汉在房中不停的踱步,偶而停下来,恼怒的看着那张地图。

雷斯林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轻轻的将手放在卡拉蒙的手臂上。“记住这一点,哥哥,”他柔声说,“帕克塔卡斯的确陷落了!”

卡拉蒙的脸色暗了下来。“是啊,”他咕哝着,一想起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某种规模庞大的游戏,就让他怒火中烧。“我想你不记得人家是怎么办到的吧?!”

“不记得。”雷斯林摇摇头。“但是它将会陷落……”

他暂停片刻,低声的默念,“它将会陷落!”

从森林之中,在营火和木柱之间,有三个矮胖的影子躲过了星光、月光,悄悄的接近了营区。他们在营区边缘的地方迟疑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最后,终于有一个人移动了。另外两个人点点头,飞快的穿越黑暗的地形。

他们很快的移动,但却不十分的安静。因为没有矮人可以安静的移动,这些人听起来比一般的矮人还要吵闹。他们跌跌撞撞的在森林中前进,踩断任何散落的树枝,嘴里哺哺不停的咒骂着。

雷斯林在黑暗的帐篷中等待着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听到他们的声音,忍不住摇摇头。但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在宴会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安排这场会面,提供适当的掩护。

“进来,”当铁头靴的声音就在帐篷外面停下来的时候,他说。

矮人们暂停了一下,伴随着低沉的咒骂和喘气声,没有人想要第一个碰触这帐篷。

一声粗鲁的咒骂声回答了他们的迟疑,帐篷的帘幕被粗暴的掀了开来,猛力的程度几乎把帐篷也给撕裂开来。很明显的这位是领袖,因为后面跟上来的家伙有些神经兮兮、鬼鬼祟祟的,没有什么大将之风。

带头的矮人大步的走向帐篷中央的桌子,虽然在黑暗中,矮人的行动却没有丝毫的迟疑。杜瓦矮人在地底下居住了这么多年,几乎已经培养出完美的夜间视线。甚至有些人遗传,有些矮人具有精灵的视力,可以看见物体外线的红色线条。

但是,不论那个矮人的视力有多好,他还是看不见面前的黑袍人,仿佛他在最黑暗的黑夜中又看见了一团比黑夜还要黑的实体,就像他的眼前的空间突然裂开了一个大洞一般。这名杜瓦矮人算是极为强壮、勇敢的;他的父亲是因为猛烈的疯病而去世的。不过,这名黑暗矮人发现他自己依然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从后脑勺感到一阵寒意直渗透到他的脊髓里。

他坐了下来。“你们两个,”他用矮人语对跟着他的两名矮人说。“看着人口。”

两人点点头,很快的离开了现场,暗自庆幸自己有理由可以离开黑袍人的势力范围。

两人往黑暗的阴影中看去,一阵突然而起的强光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的头子举起丰,咒骂着遮住眼睛。

“不要光……不要光!”他用粗陋的普通话说。然后他就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哀号声。因为那道光芒并不是来自于火把或是腊烛,而是来自于法师阖上的双手。

所有的矮人天生就对魔法极度不信任。特别是未受教育、极端迷信的杜瓦矮人;几乎只要一个街头卖艺人就可以变出的花样,都可以让他们恐惧的停止呼吸。

“我想要看看那些和我交易的人,”雷斯杯耳语道,“不用害怕,这个光从外面侦测不到。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会以为我在看书。”

杜瓦矮人慢慢的放下手臂,在光芒中痛苦的眨着眼睛。他的两名助手又再度坐了下来,这名杜瓦矮人就是之前参加过邓肯会议的那一位。虽然他的脸上依旧充满了他族中那种半是疯狂、半是阴险狡诈的表情。但是在他那双黑色的双眼中,依旧有一丝理性的光芒,这也让他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即使当法师打量着他的时候,那双黑色的双眸也在打量着法师。杜瓦矮人感到很惊讶。他和大多数矮人一样,对人类没什么好感。人类的法师更是不值得信任。但是,这名杜瓦矮人是个精明世故的家伙,他可以从雷斯林单薄的嘴唇、凹陷的双须、冰冷的双眼中看见对力量的渴望。这让他不只能够信任他,更信任拥有这种情感的人。

“你……就是费斯坦但提勒斯?”杜瓦矮人粗鲁的问。

“正是。”法师双手一挥,火焰就消失了,让众人再度被黑暗所笼罩。这点至少让矮人松了一口气。“我也会说矮人语,让我们用你的语言交谈。事实上,我比较喜欢这样做,免得我们之间产生什么误会。”

“很好,”杜瓦矮人往前靠。‘饿是阿加特,我族的领袖。我收到了你捎来的讯息,我很有兴趣。不过我们必须要知道更多才行。““也就是说,‘我们有什么好处?’对吧!”雷斯林模仿着对方的声音说。他伸出纤细的手,指着帐篷的角落。

阿加特往他所指的方向看,起初什么都看不见。然后在帐篷的角落有一样东西开始发光,开始很柔和,光芒慢慢的增强,最后变得十分耀眼。阿加特再次深吸一口气,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兴奋多过于恐惧。

突然,他怀疑的看了雷斯林一眼。

“请便,你可以自己检查,”雷斯林耸耸肩。“事实上,如果我们今天晚上就达成了协议……你可以尽管带走它。”

阿加特已经离开了位置,笨拙的走向帐篷的角落。他跪了下来,伸手进去抚摸着这些闪耀着魔法光芒,满满一箱的铜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是呆呆的看这批财富,听着铜币从手指间掉落的清脆声响。然后,他叹了一口气,走回去坐好。

“你有计划吗?”

雷斯林点点头。铜币所沾染的魔法光芒慢慢的消退了,但是上面依旧有淡淡的魔光让矮人不停的分心。

“有间谍告诉了我们,”雷斯林说,“邓肯计划要和我们的军队在帕克塔卡斯前面的平原展开会战,准备要在那边将我们彻底歼灭。如果没办法将我们歼灭,他准备退回要塞,启动那巨大的防卫装置,把几千吨的石头砸下来,彻底阻挡住人口。”

“借着他在那边储存的武器和食物,他可以在那边等到我们不支撤退,或者是京巴丁的援军到来,将我们夹击在山谷中为止。我说得对吧?”

阿加特模着他的黑胡子。他掏出小刀,把它往空中丢,敏捷的将它接住。他回头看着法师,突然停下来,莫可奈何的张开手。

“我很抱歉。这是个紧张就会有的习惯,”他露出古怪的微笑。

“我希望不会让你也跟着紧张。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我可以”

“如果这会让我不舒服,我可以应付的,”雷斯林轻声说。“来吧,”他比着手势。

“试试看。”

阿加特耸耸肩,虽然那双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双眼让他觉得有点不安,他还是把刀子丢向空中——一只细白的手凭空出现,抓住小刀柄,迅速的将锋利的刀锋插入两人之间的桌面。

阿加特的眼中闪着异光。“魔法,”他低吼道。

“只是雕虫小技,”雷斯林冷冷的说。“现在,你是要继续谈正事?还是要和我玩这种我从小就已经会了的游戏?”

“你的情报很正确,”阿加特咕哝道,把小刀收了回去。“邓肯的计划的确是这样。”

“很好。我的计划很简单。邓肯将会在要塞里。他不会出现在战场上,他将会下令封闭要塞的大门。”

雷斯林躺回椅子上,秀气的指尖轻触。“当命令到来的时候,门不会被关起来。”

“就这么简单?”阿加特不屑的说。

“就这么简单。”雷斯林双手一摊。“要关门的人就会死。你只需要将门守住几分钟,直到我们可以冲进大门为止。帕克塔卡斯将会陷落。你的族人将会放下武器,要求加入我们。”

“听起来简单,可是有一个问题,”阿加特机灵的看着雷斯林。

“我们的家人和住所都在索巴了里面,如果我们背叛了大家,他们会怎么样?”

“什么都不会发生,”雷斯林说。他伸手进腰间的小包包,掏出一个用黑色缎带绑住的卷轴。“你必须把这份文件交给邓肯。”他将卷轴递给阿加特,比了个手势。“读读看。”

矮人皱着眉,依旧怀疑的看着雷斯林,他打开卷轴,将它拿到那一箱钱币劳,就着微弱的魔光阅读。

他抬头看着雷斯林,惊讶的说。“这……这是我族的文字!”

雷斯林点点头,有些不耐烦。“当然,不然你以为还会是什么?

不这样做邓肯是不会相信的。““可是”——阿加特猛吸一口气——“这是种秘密的语言,只有杜瓦矮人和少数的几个其他人知道,像是邓肯——”

“赶快读!”雷斯林恼怒的比着手势。“我可没有一整晚的时间等你!”

矮人嘟囔了几句,开始读起那卷轴。虽然上面的字不多,但还是花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摸摸浓密、纠结的胡子,开始思考。

然后,他站起身,把卷轴卷起,缓缓的敲打着手心。

“你说得对。这解决了一切问题。”他坐回椅子上,双眼眯起来,仔细的打量着法师。“可是我想要给邓肯一些其他的东西。而不单只是一个卷轴。某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你们矮人认为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呢?”雷斯林嘴唇微微上扬。“几十具砍烂的尸体——”

阿加特露出笑容。“你将军的脑袋。”

寂静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任何细微的声音透露出雷斯林现在的想法。他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寂静持续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连阿加特都以为这寂静幻化成了实体,开始扑向他。

矮人打了个冷颤,接着皱起眉头。不行,他必须要坚持这个要求才行。邓肯会被迫要把他当作英雄,就像那个该死的卡拉斯一样。

“同意。”雷斯林声音平板,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弯身向前。阿加特感应到***师靠得更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他现在可以看到那双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那深邃、冰冷的黑暗,让他感到全身被冻气所笼罩。

“我同意,”法师重复道。“你最好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

阿加特吞了口口水,露出贪婪的微笑。“你被称作黑衣人,黑的恐怕不只是你的外衣吧,老友?”他干笑一声,把卷轴塞进腰间,站起身来。

雷斯林没有回答,兜帽轻微的晃了晃,表示他听见了。阿加特耸耸肩,转过身,对同伴们比了个手势,示意大伙靠近帐篷角落的箱子。两人匆忙的靠近,用雷斯林默默从袍子里面掏出来,交给他们的钥匙锁上箱子。虽然矮人们习惯于搬运沉重的东西,但两人抬起箱子的时候,还是发出闷哼声。这让阿加特的眼中露出了欢愉的光芒。

两名矮人跟着领袖走出帐篷。两人抬着沉重的箱子,悄悄的隐人安全的阴影中。阿加特看着他们,然后转过身面对法师。法师再度变成了黑暗之中的一池黑暗。

“不要担心,朋友。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没错,朋友,”雷斯林柔声说,“你们不会的。”

阿加特吃了一惊,不太喜欢法师的口吻。

“你知道吗,阿加特,这些钱币都受到了诅咒。如果你想要两面讨好,你和所有碰过那些钱的家伙都会看见自己的手变黑,慢慢的腐烂。当你的手变成一团发臭、流脓的死肉时,你的手臂和小腿也会开始变黑。慢慢的,你会无能为力的看着诅咒在你的全身散开来。当你再也无法用腐烂的双脚站立时,你才会倒下死去。”

阿加特含糊不清的说。“你——你在说谎!”他勉强开口大喊。

雷斯林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有可能已经从帐篷里消失了。矮人不但没办法看见他,更无法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听见的只是帘幕打开时,营区中传来喧闹的笑语声和刺眼的火光。矮人和人类在月光下步履蹒跚的大声谈笑。

阿加特低声咒骂着,飞快的路开来。

不过,当他迈步飞奔的时候,他的双手依旧不停的在裤子上摩擦,仿佛试着擦掉什么肮脏的东西。

“好话都已经说完了!”邓肯回嘴道,矮人虽然身高只有大汉的四分之一,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一样的有力

“我们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把理应属于他们的财产还给他们!

把你从那些人类手上抢夺的财物还给他们。分享你们庞大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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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节

黎明。克莱恩的太阳缓缓地从山脉背后探出头来,仿佛知道这一天它将会看到什么样悲惨的光景。但,时光之流是无法阻止的。

当它终于探出头的时候,欢迎它的是一群兴高采烈,剑盾互击,发出巨响声的战士们;而他们之中有许多人看到的是这辈子最后的一次日出。

邓肯,高山矮人之王也在这些欢呼的人群中。他站在帕克塔卡斯高耸的防御工事上,被手底下的将军们团团围住。他听着自己族人所发出的低沉吼声,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将会是光荣的一天。

只有一名矮人没有欢呼。邓肯不需要回头,就可以感应到那如同雷声一样在他的心中撞击着的沉默。

矮人们的英雄卡拉斯和人群保持着距离,穿着金光闪耀的盔甲,手中握着那柄巨大的战锤。如果有任何人更靠近的看,他将会发现,英雄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但是没有人注意。每个人的目光都小心的避开卡拉斯。虽然眼泪被矮人们当作懦弱、孩子气的象征,但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眼泪。

人们不愿意看到他并不是因为他脸上的泪痕。这是因为,当他的泪珠滚滚而下的时候,流过的是光滑的下巴和上唇。

卡拉斯把胡子刮掉了。

即使当邓肯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战场,即使当他看着敌人在荒芜的平原上布阵,即使当他目睹敌人的枪尖在阳光下反射着炙热的光辉;邓肯还是无法忘记今天早上,当他看见卡拉斯刮去胡子,走上要塞城墙时他所感觉到的震撼。矮人的手中拿着他卷曲,柔亮乌黑的美髯,当众人畏惧的看着他时,卡拉斯一把将胡子丢出了城墙。

胡子是矮人的血统证明,是他的骄傲,更是他家族的骄傲。当矮人遭遇到极深的哀伤时,他可能会不梳理胡子的渡过这段低潮期。只有一件事情会让矮人刮去胡子。那就是羞耻。那是严重的羞辱、不名誉的象征,那是谋杀的惩罚、那是偷窃的惩罚,那是懦弱的惩罚、那是逃亡的惩罚。

“为什么?”这是震惊的邓肯所能勉强挤出的唯一问题。

卡拉斯看着远方的山脉,用和破裂的岩石一样沙哑的声音回答,“我会参加这场战争是因为你命令我参加,我主。我绝对服从你,而且我也必须要服从你。但是,当我作战的时候,我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无法以杀害自己的同胞为荣,甚至连杀害那些曾和我并肩作战的人类也让我感到羞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卡拉斯今天满腔羞耻的赴战场。”

“你对那些属下的战士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啊!”

但卡拉斯闭上了嘴,什么也不愿意再多讲。

“我主!”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把邓肯的注意力从卡拉斯身上转移到了平原上。

他现在也可以看到四个像玩具一样的小人影,离开大队,骑马奔向帕克塔卡斯。其中的三个人带着飘扬的旗帜。第四个人只拿着一柄法杖,在黯淡的晨光中,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法杖顶端散发出来的光芒。

其中的两个旗帜邓肯当然认得。丘陵矮人的旗帜,那让人难以忘记的锤子和铁砧,就是高山矮人们旗帜不同颜色的翻版。平原人的旗帜他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旗帜符合他们给人的印象,强风吹拂过草原的图案。第三面旗帜,他猜测应该是属于那位新近崛起,来历成谜的将军所拥有的。

“哼!”邓肯不屑的看着上面有着九芒星的旗帜。“就我们所知道的情报,他的旗帜应该是小偷公会的徽记配上一只姆姆叫的牛!”

大将们都笑了。

“或者是加上枯萎的玫瑰,”其中一个人建议道。“我听说有许多流浪的索兰尼亚骑士混杂在这些小偷和农夫中。”

这四个身影在大草原上奔驰,旗帜飞扬着,沿路拉出漫天的尘土。

“第四个穿着黑袍的人应该就是那名巫师,费斯坦但提勒斯吧?”邓肯含糊的说,浓密的双眉几乎遮住了双眼。矮人们没有魔法的天分,因此也质疑所有相关的事物。

“在所有人之中,我对他最忌惮,”邓肯阴郁的说。

“呸!”一名老将轻蔑的抚摸着长胡子。“你不需要害怕这个巫师。我们的探子告诉我们他的身体很差。他很少使用他的魔法,几乎整天都躲在帐篷里。而且,要花一整队像他一样的巫师的力量才能够硬攻下这座要塞!”

“我想你说得对,”邓肯正准备伸出手抚摸自己的胡子,突然间从眼角看到了卡拉斯的影像,手停在半空中,最后尴尬的收到背后。“但是,我们最好要留心他。”他提高音量。“你们这些神射手,如果有任何人可以射中那个巫师,赏金一袋!”

周围掀起了一阵欢呼声,但那四人的到来让所有的人立刻沉默下来。为首的大将将手掌向外,这是代表谈判的古老手势。邓肯跨越过许多的防御工事,来到堆积起来的一堆乱石上,将手放在臀部,严肃的往下看。

“我们想要会谈!”卡拉蒙将军从底下大喊道。他低沉的声音在陡峭的悬崖和高耸的城墙之间不断的萦绕着……如果你们因此而死,就根本享受不到它所带来的便利了!““的确,但是你们活下来就会找到方法帮我们花,对吧?”邓肯轰声回吼,语带轻蔑,“我们所拥有的,都是用血汗在我们山脉底下的家园工作所换来的,而不是和一群野蛮人在荒野中乱窜所换来的。这就是我们的回答!”

邓肯举起手,早已准备好的神射手们将弓弦拉开,搭上利箭。

邓肯手一放下,数百支箭呼啸而出,城墙上的矮人们捧腹大笑,期望看见这四个人落荒而逃。

但是笑声很快的变成一片寂静。当飞箭破空飞向他们的时候,四人并没有移动。黑袍的巫师抬起手,所有箭尖同时爆出火焰,一瞬间,所有的箭都在清晨的空气中变成飞灰。

“而这是我们的回答!”将军严厉,冰冷的声音往上飘窜。他勒马回头,骑向他本军所在的方向,左右分别是黑袍的巫师、丘陵矮人和平原人。

一听见属下们不安的低语声,看见他们彼此交换着的怀疑眼光,邓肯立刻将自已的怀疑暂时压制下来,转过身面对他们,气得胡子发抖。

“这是怎么搞的?”他愤怒的质问。“难道你们被这种郎中的伎俩给吓到了吗?难道我率领的是一群小孩子组成的大军吗?”

邓肯看见许多人涨红着脸,羞愧的低下头,于是缓缓的从他的居高点上走下来。他漫步走到要塞的另一边,低头看着要塞内部的广场。这广场并不是被人工的墙壁所环绕,而是被自然耸立的山势所包围。两边都是洞穴。在平常,浓烟和挖掘铁矿,并且将它们打造成精钢的声音将会源源不绝的从洞口涌出。

今天早晨,广场上满布着矮人。他们都穿着沉重的盔甲,带着盾牌、斧头和战锤,这些都是步兵最喜欢的配备。当邓肯出现的时候,之前寂静下来的欢呼声又再度喧闹起来。

“开战了!”邓肯高举起手,浑厚的声音盖过众人。

欢呼声更热烈了,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在片刻的寂静之后,低沉的矮人声音以战歌的方式传了出来。

在山脉之中,利斧之心从烈火中的残烬中开起,在熔炉中锻造敲打,因为丘陵就是打造战争的气息之母。

战士的心和弟兄的心,在战场上回荡。

光荣凯归,或是为国殉难。

从山脉中破空而出,斧头做着玻岩之梦,金属活在矿石所铸造的岁月中,钢在岩上,岩在钢上。

战士的心跃跃欲试,梦见了战场是他的归宿。

光荣凯归,或是为国殉难。

从血管中流出的是炎红的生铁,绿色的铜锈,铜色的绿铸,在铸造世界的烈火之中闪耀,被梦幻所吞没,冲入骨髓中。

战士的心平静下来,让战场化为平静。

光荣凯归,或是为国殉难。

邓肯被歌声鼓动得血脉贲张。所有的疑惑都像空中的箭支一样消失殆尽。他的将军们已经开始快步走下城墙,就战斗位置。只有一名将军留了下来,他是阿加特,杜瓦矮人的将军。卡拉斯也留了下来。邓肯看着卡拉斯,准备要开口。

但这位矮人的英雄只是用阴郁的眼神看了国王一眼,就转过身去,和其他的人一样,就战斗位置,担任步兵的领袖。

邓肯气恼的瞪着他的背影。“愿李奥克斯把他的胡子丢进火堆里!”他咕哝着往下走。当大门打开,他手下的大军向平原行进的时候,他一定会在现场。“他以为他是谁?

我自己的儿子都不敢这样对待我!我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在战斗结束之后,我将会让他知道自己的地位该在哪里。”

邓肯咕哝着,几乎已经快要走到往下的楼梯口,却突然感到一只手拉住他的臂膀。

他抬起头,看见了阿加特。

“我问你,国王,”矮人用粗陋的语言说,“请再三思。我们的计划很好。放弃这一块不值钱的烂石头。就让他们拿走。”他比着平原上的大军。“他们不会加强这里的工事。当我们撤退回索巴丁的时候,他们将会追着我们跑上大平原,然后我们就可以夺回帕克塔卡斯”——矮人双手互击——“我们就抓到他们了!让他们被北边的帕克塔卡斯和南边的索巴了双面夹击。”

邓肯冷冷的瞪着杜瓦矮人。阿加特曾经在战争会议中提过这个计划,邓肯那时就曾经想过他到底是怎么样想到这个计划的。因为杜瓦矮人通常对军事、战略的规划没有什么兴趣;他们通常只关心一件事,就是他们对掠夺来财物的能够分到多少。难道这背后又是卡拉斯试着要避开战争吗?

邓肯愤怒的甩开杜瓦矮人的手臂。“帕克塔卡斯永远不会陷落!”他说。“你的计谋是懦夫的想法。你这种计划我连一毛钱都不愿意投资上去,连地上的石头都懒得拿来丢你。我宁愿死在这里广邓肯大踏步的离开,靴子在楼梯上撞击出匡啷匡啷的巨响,胡子气得随风摇动。

阿加特看着他离开,嘴角微微的上扬。“也许你宁愿死在这块烂石头上,邓肯大王。

阿加特可不愿意。”他转过身面对那两名躲在阴影中的杜瓦矮人,点头两次。矮人也点头回应,然后快速的离开。

阿加特站在防御工事上,看着太阳慢慢的上升。他心不在焉的用双手在皮甲上摩擦着,仿佛想要擦干净什么东西。

大咯不太确定,不过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虽然溪谷矮人脑袋不怎么灵光,也没有什么预知力,更不可能了解那些复杂的战略。不过反应迟钝的大咯还是觉得应该光荣凯旋的人似乎都脚步踉跄的跌进要塞中,甚至还有人全身是血的死在他脚边。

如果只有一个或两个,他可能觉得这是命运作弄人,但是以这种方式华丽登场的矮人似乎越来越多。大咯决定要自己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听见身后传来骚动的巨响,只得突然停了下来。大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忘了自己的部队了。

“不行,不行,不行!”大咯愤怒的叫着,不停的挥舞着手臂。

“我要告诉你多少次?留在这里!留在这里!国王告诉大咯——‘你们这些小咯留在这里。’那就是说留在这里!你们了解吗?”

大咯严厉的看了队伍一眼,让那些依然站着的溪谷矮人可以直视着他的眼睛,害怕的颤抖(其他的人多半都已经被自己的武器给绊倒了)。那些被矛绊倒、那些不小心把长矛给弄掉、那些在迷惑中不小心刺了同伴一枪的溪谷矮人,以及那些完全转诸方向,背对着首领的矮人,通通听见了指挥官的声音,感到十分的胆怯。

“听着,你们这些爱喝脏水的鼻涕们,”大咯大声吼叫,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我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起来不对,每个人都这样子回要塞。没人唱歌,只有人流血。这不是国王告诉大咯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我去。你留在这里。了解吗?重复一遍。”

“我去,”他的部队服从的说。“你留在这里。”

大咯拉着自己的胡子。“不对!我去!你们喔,算了!”他满腔怒火的往外走,再度听见身后传来掉落的长矛撞击的声音。

这段路不是很长,这对大咯来说也许算是幸运。否则当他回来的时候,可能会发现自己的部队有一半以上被友军的长矛给刺死了。虽然如此,他还是来得及在部队自相残杀的伤亡不超过几十名之前赶回来了。

大咯只走了二十多步,转过一个转角,就差点控上了他的邓肯国王。邓肯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正忙于和卡拉斯以及几名大将商谈。大咯急忙往回躲,仔细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卡拉斯和其他的矮人不同;从战场上回来的其他矮人所穿的铠甲上面满布凹痕,仿佛曾经从高山上滚下来一样,但卡拉斯的盔甲只有几个凹陷的地方。他的双手沾满了血迹,不过那是敌人的血液,不是他自己的。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挡神锤的一击。无以计数的战士死在他的大锤下;但许多战士在最后一刻都有一个共同的疑问,为什么这个高大的矮人在挥出致命一台的时候,似乎在哀伤的号陶大哭?

不过,卡拉斯现在已经不再哭泣了。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在和国王争论着。

“我主,我们已经在战场上被打败了,”他严肃的说。“铁手将军有权下命撤退。

如果您想要死守帕克塔卡斯,我们必须照计划撤退,并且关上大门。请记住,这个状况并没有出乎意料之外,我主。”

“可是无论如何,都是羞耻的一刻,”邓肯低吼了一声诅咒。

“被一群盗贼和农夫给打败了!”

“我主,那群盗贼和农夫受过很好的训练,”卡拉斯低沉的说,大将们暗自点头,表示同意。“平原人擅长战斗,我们的同胞怀着一生下来就有的勇气作战。然后还有从山丘上以雷霆万钧之势冲来的索兰尼亚骑上。”

“我主,你一定得下令!”其中一个将军说。“不然我们就得死在阵地中了。”

“那么就关上那扇该死的门!”邓肯暴怒的大吼。“但是不要启动那个机关。除非已经到了最后关头。也许没有这个需要。他们要攻破城门得花上很大的代价,到时候我出去的时候可不想要清除成吨的土石!”

“关上大门!关上大门!”许多个声音喊道。

每个在广场中的伤者和健康的士兵,甚至包括了濒死的战士,都转过头去看着巨大的门关上。大咯也是其中一个,他讲异的瞪着眼前的景象。他早就听说了一些有关这两扇雄伟大门的事情,它们是怎么样寂静无声的在上了油的门枢上移动,只需要两个矮人各站一边就可以把它关起来。大咯不能看到那个传说中的机关启动,也感到十分的失望。

成吨的石头滚下来,阻挡住大门的景象他可不想要错过。

不过,目前的景象依然相当有趣……

大咯看到下一个景象,害怕的屏住呼吸,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他看到门外的景象让他觉得全身无法动弹。

一大群的部队正冲向他。而且这不是他们的部队!

也就是说,这一定是敌人。他经过许久的思考之后,才想起就他所知战场上只有两边,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正午的太阳照在索兰尼亚骑上的盔甲和他们的盾牌以及出鞘的宝剑上。在他们后面的是全力奔跑的步兵。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大军正全速冲刺,希望能够赶在大门被关起来之前杀入要塞。少数几名胆敢挡路的高山矮人被刀剑砍成碎片,然后又被快马给践踏过去。

敌人越来越近。大咯紧张的猛吞口水。他不知道什么战术上的规划,但是对他来说,现在看起来是个关门的好时机。似乎大将们也都是这样想,因为他们现在全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发狂似的大喊。

“以李奥克斯之名,是什么花了他们这么久——”邓肯开口道。

突然间,卡拉斯的脸色变得死白。

“邓肯,”他低声说,“我们被出卖了。你必须赶快离开。”

“什——什么?”邓肯结结巴巴的问。他垫起脚尖,徒劳无功的试着要看到被人群所遮挡的大门。“被出卖了!怎么——”

“我主,是那些杜瓦矮人,”卡拉斯超乎常人的身高让他可以看见里面发生的状况。

“他们杀死了守门人,现在正大开杀戒,阻止任何想要开门的人。”

“杀了他们!”邓肯的嘴角因为暴怒而泛出白沫,沿着胡子往下流。“杀死所有人!”

矮人的国王抽出剑,奋力冲向前。“我要亲手——”

“不行!我主!”卡拉斯抓住他,把他拉了回来。“这太迟了!

快来,我们必须骑上狮鹫兽!国王,我们必须回到索巴丁王国!“但是邓肯已经没有办法听劝了。他和卡拉斯猛烈的搏斗。最后,较为年轻的矮人终于心一横,握起巨拳,狠狠地一拳打在国王的下巴上。邓肯踉跄的后退,却没有因此倒下。

“我要砍掉你的头!”国王咒骂着,无力的试图抓住剑柄。不过,卡拉斯再一拳就将他给了结了。最后,邓肯一动也不动的趴在地上。

卡拉斯沉着一张脸,弯下腰来,闷哼一声,把国王和他所穿戴的全套铝甲,一起扛上肩头。卡拉斯下令附近还可以作战的战士掩护他,赶忙冲向狮鹫兽在等待的地方,昏迷不醒的国王挂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无力的软垂。

大咯愣愣的看着快速逼近的大军。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响着邓肯最后的命令——“你留在这边。”

他转过身,跑回自己的部队前,因为这正是他打算要作的事情。

虽然溪谷矮人可以算是克莱恩上最懦弱的种族,但是当他们被逼上绝路的时候,通常会展现出让敌人也大吃一惊的求生本能来。

大多数的部队,都把溪谷矮人放在支援的位置,让他们离自己部队的后方越远越好。

因为一群溪谷矮人部队对己方所造成的伤害可能和对敌人造成的伤害不相上下。

因此,邓肯才会把目前留在帕克塔卡斯,原先是矿工的那些溪谷矮人安排在广场正中央,并且叫他们留在那边。因为他认为这可能是造成最少伤害的最好安排。虽然敌人几乎不可能有骑兵攻进城墙内,但他给他们的武器还是长矛,反正只是充充数而已。

不过,这一切都是邓肯本人的想法。一看见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所有的矮人就通通知道自己被困在这里,即将陷入败战的后果中。所有帕克塔卡斯的矮人都陷入了混乱当中。

只有少数个几个人保持冷静。防御工事中的神射手不停的射出箭雨,让进逼的敌人稍稍减缓了速度。几名指挥官集合起部队,准备边城边追,回到山中去。可是,大多数的人只是没命的逃跑,往周围安全的山丘中逃去。

很快的,只剩下一群战士挡在大军的面前,他们就是那群溪谷矮人。

“就是这个时候,”大咯气喘吁吁的冲回来,对着手下说。他被泥土掩盖的脸孔非常苍白,但是他很冷静,胸有成竹。有人告诉他要留在这里,他以李奥克斯的胡子起誓,一定会留在这里。

不过,当他注意到大多数的属下看到眼前万马奔腾的景象,都开始有些退缩的时候,大咯决定要好好的激励一下他们。

大咯之前就特别针对这个状况训练过他们。他费尽心血,教导了他们一段口号,让他感到非常自豪。很不幸的,这些家伙从来没有搞清楚过这段话。

“你们应该要给我什么?”他大喊道。

“去死!”他的所有属下欢欣鼓舞的一致大喊道。

大咯气得头冒烟。“不对,不对,不对!”他又跳又叫。他的属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我告诉你们这些大猪头,是——”

“永远忠诚!”其中一个人突然胜利的大吼。

其他人对他怒目而视,嘟囔着“红鼻子”。一个忌妒的同伴甚至用长矛给他的背上刺上一记。很幸运的,刺到他的是矛柄(因为那个家伙根本拿反了),不然可能会血溅当场。

“没错,”大咯试着忽略背后越来越大的马蹄声。“我们再来试一次。你们要给我什么?”“永……永远……远忠……忠……忠诚。”许多人因为搞不清楚这复杂的发音而讲得颠三倒四。很明显的没有什么激励人心的效果。

队伍的后面有一只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怎么样?加咯?”大咯吼道。

“是不是我们要死的时候才要永……才远忠诚啊?”

大咯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瞪着他。

“不对,你们这些蠢货,”他从紧咬的牙缝里面说。“至死不渝的永远忠诚。哪个排在前面都可以。”

溪谷矮人们露出微笑,很明显的感到十分振奋。

大咯摇摇头,低声咒骂着,转过身面对敌人。“举长矛!”他大吼道。

一听到后面传来疑惑和吵闹的声音(甚至有几个声音是大声的哀号),他立刻就知道这个命令有问题了。

不过,这时,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太阳在一片血红的余晖中落入了寂静的奎灵那斯提森林。

帕克塔卡斯中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座雄伟,坚实的要塞在午后不久陷落了。整个下午的时间大多花在和那些边战边退入山中的矮人们的游击战中。许多人都逃过了这场一面倒的屠杀。因为索兰尼亚骑士的冲锋被一群在大门打开之后依旧死守不退的顽固步兵给阻止了。

卡拉斯抱着昏迷的国王,骑着狮鹫兽和残余的军官一起飞回了索巴丁。

高山矮人剩下的部队,以洞穴和奇岩以及冰雪封冻的隘口为天然的防御工事,且战且走的退回了索巴丁。出卖了同胞的杜瓦矮人们喝着从邓肯那边抢来的麦酒,大声夸耀着自己的英勇。卡拉蒙辖下其他的部队都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们。

今夜,在太阳落下之后,广场中挤满了庆祝胜利的矮人和人类,以及努力和大量酒精搏斗,不想要让所有人醉倒的军官们。他们大吼大叫,又拖又拉,可能还打破了几个人的头,这才好不容易拉出了足够的人数来充当哨兵和组成埋尸体的队伍。

克丽珊娜已经通过了血的试炼。虽然她在整场战役中,都被细心的卡拉蒙给挡在战场外,但是一进入要塞中,她就摆脱了紧迫盯人的卡拉蒙。现在,她按着斗篷,尽量隐藏自己的面孔,试着在不引人注意的状况下医好伤兵们。在以后的日子中,那些侥幸生存下来的人们将会告诉他们的子孙一个传奇。声称他们看见一个白衣人,脖子上带着耀眼的光芒,温柔的把手放在他们身上,让一切的痛苦都消失无踪。

此时,卡拉蒙正在帕克塔卡斯要塞中,和军官们会面,拟定作战的计划。不过大汉已经精疲力竭了,几乎没有办法思考。

因此,只有少数的几个人看见一个黑袍的法师单身一人进入了帕克塔卡斯大开的城门。他骑着一只对血腥味敏感,有些神经兮兮的黑马。他停下来,低头对马儿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似乎想要安抚他的座骑。看到这个黑色形体的人们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以为自己看见了死神来收集战死的灵魂。

然后有人低声说,“是那个巫师,”他们就转过身,开怀大笑,或者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他的眼睛被黑色的兜帽给遮住了,但是却依旧仔细的打量着四周所有的事物。雷斯林不停的往前骑,直到他来到了战场上最惊人的景象前。那是上百名的溪谷矮人的尸体,整齐的排列着(大多数的部份是这样的),一行一行的倒在地上。许多尸体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长矛(很多是颠倒的)。在他们之中也躺着一些被走投无路的溪谷矮人狂乱的挥舞长矛所刺伤的马匹。不只一只动物的腿上留有清晰的齿印。到了最后一刻,溪谷矮人们丢下了无用的长矛,用他们最擅长的武器,牙齿和指甲作战。

“这不在历史的记载之中,”雷斯林看着这些扭曲的矮小尸体,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也许,”他低语道,“这代表了历史已经被改变了?”

他坐在那边仔细的思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突然,他明白了。

没有人能看见雷斯林那张被兜帽所遮挡的脸孔,否则他们将会看见苍白的面孔上掠过一阵深沉的哀伤与愤怒。

“不对,”他悲伤的对自己说,“这些可怜小家伙的牺牲没有被记录下来不是因为没有发生。它被忽略的原因很简单——”

他暂停片刻,面色凝重的看着那些破碎的小身躯。“因为没有人在乎……”

第二十五节

“我一定得见见将军!”

那个声音穿透了卡拉蒙香甜的梦乡,而这是他数月以来第一次躺在真正的床上休息。

“滚开,”卡拉蒙嘟囔着,他也听见加瑞克和他说了一样的话,其实他也不太确定……

“不可能。将军已经就寝了。不能打搅他。”

“我一定要见他。这很紧急。‘”

“他几乎已经两天没有睡了”

“我知道,可是——”

那声音低沉下来。很好,卡拉蒙想,现在我可以继续睡觉了。

但是,很不幸的,他发觉那低沉下来的声音只让他变得更清醒。他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了。他闷哼一声,把枕头拉着盖住头。他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在抗议着,他已经在马背上待了十八个小时,连片刻的休息都没有。加瑞克应该知道怎么样处理的……

他房间的门轻轻的打开了。

卡拉蒙用力闭上眼,在羽毛床上打滚。这时,他突然想到,在几百年之后,猛敏那大王将会睡在这同样的一张床上。不知道当众人解救了帕克塔卡斯的奴隶时,当天早上是不是有人这样叫他起床?

“将军,”加瑞克柔声说,“卡拉蒙。”

枕头底下传来咒骂声。

也许,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可以放一只青蛙在床上,当作两百年之后送给猛敏那大王的礼物……

“将军,”加瑞克继续道,“真抱歉吵醒你,大人,但是您必须立刻赶到广场上。”

“干嘛?”卡拉蒙丢开毯子,坐起身子,低吼道。腿和腰部的酸疼让他脱牙咧嘴。

他揉着眼睛瞪着加瑞克。

“大军正要离开。”

卡拉蒙瞪着他。“什么?你疯了吧!”

“没有,大——大人,”一名刚从加瑞克身后偷偷溜进来的年轻战士说。虽然卡拉蒙身上没穿衣服,露出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但是那年轻人还是因为能够见到指挥官而睁大了眼睛。“他们——他们都聚集在广场上,大人。矮人和平原人……中间还有一些我们的人。”

“不包括骑士,”加瑞克很快的加上一句。

“这样啊……这样啊……”卡拉蒙结结巴巴的说,随即摇摇手。

“告诉他们赶快滚!天哪!这根本没有道理嘛!”他咒骂道。“昨天晚上大概有四分之三的人都还喝得醉醺醺的!”

“大人,他们今天早上神智的确不太清醒,”加瑞克柔声说。

“你的弟弟在领导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卡拉蒙质问道,白色的水蒸汽如同烟雾一般从他的口中冒出。

这是在秋天里他所经历过最冷的一个早晨。一层薄薄的寒霜盖在帕克塔卡斯的碉堡上,慈悲的遮掩住了那战争所留下来的褐色残迹。卡拉蒙匆忙间只来得及穿上一件皮衣皮裤和靴子,他披着厚重的斗篷,看着广场上的景象。广场上挤满了矮人和人类,每个人都静静的等着部队前进的命令。

卡拉蒙严厉的目光转向瑞加。火炉,接着漫漫的扫向平原人的酋长黑夜。

“我们昨天就已经讨论过了,”卡拉蒙的声音中有着难以隐藏的愤怒,他大踏步的走到瑞加面前。“我们必须要再多等两天,等待补给的车队赶上来。这里的食物不够我们行军所需,这是你昨天晚上亲口告诉我的。在达苟斯平原上,你甚至连兔子都猎不到……”

“我们不在乎少吃几餐,”瑞加低哼着说。强调我们的用意相当明显,因为卡拉蒙的贪吃是有名的。

这并没有让将军的心情好起来。卡拉蒙涨红了脸。“你们这些长胡须的笨蛋,那武器要怎么办?”他爆发道。“干净的水,遮风避雨的地方、马儿吃的草料呢?”

“我们不会在平原上待太久,”瑞加回答道,他的眼中闪着光芒。“那群受到李奥克斯诅咒,不知变通的高山矮人现在一定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我们一定得在他们重新集结兵力之前出击!”

“我们昨天晚上就讨论过这个部份了!”卡拉蒙焦急的大吼。

“我们在这里面对的只是他们一部份的兵力。邓肯在山脉底下还有一整群的部队在等待着我们!”

“你也许对,也许不对,”瑞加不耐烦的大吼,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瞪着南方。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改变主意了。不管有没有你,我们今天都要立刻出动。”

卡拉蒙看着黑夜,他在这整段对话的过程中都沉默不语,只简短的点了点头。站在他身后的部下也都保持相同的严肃神情。不过,卡拉蒙在队伍中依旧可以见有些人脸色泛青,很明显的还没有从昨天晚上的庆祝中恢复过来。

最后,卡拉蒙的眼神转移到队伍中那骑着黑马的黑色身影。虽然那人的双眼被黑色兜帽所带来的阴影给遮挡住了,但是卡拉蒙还是可以感觉到那专注、好奇的眼神在打量着他。

卡拉蒙猛然转过身,离开矮人,走向雷斯林。他看见了克丽珊娜也穿着厚重的斗篷骑在马上,丝毫不感到惊讶。他也注意到,克丽珊娜的斗篷下线染上了鲜血的痕迹。她在缠绕着脖子和下巴的围巾之外所露出的脸孔是苍白也坚决的。有短短的片刻,他对于克丽珊娜昨天晚上到底经历过什么,去过什么地方感到十分的好奇。不过,他的思绪还是主要集中在他的双胞胎兄弟身上。

“这是你干的好事,”他缓缓的靠近雷斯林,一只手放在马背上。

雷斯林不耐烦的点点头,弯下身来和哥哥交谈。卡拉蒙可以看见他的脸孔如同脚下的寒霜一样的苍白冰冷。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卡拉蒙依旧压低声音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我们没办法不补给就继续前进的!”

“哥哥,你太小心了,”雷斯林耸耸肩,加上一句,“补给车队很快就会赶上我们。

至于武器的部份,在这场战役之后,将士们已经抢到了不少额外的武器。瑞加说得对——我们必须要赶快出击,免得邓肯又再度将兵力集结起来。”

“你应该先和我讨论这件事!”卡拉蒙握紧双拳低吼道。“是我统领全局!”

雷斯林看向远方,在马鞍上稍稍的调整一下坐姿。由于卡拉蒙十分靠近弟弟,因此他可以明确的感觉到雷斯林的身躯在黑袍底下微微的颤抖着。“没有时间了,”法师片刻之后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哥哥。我的女皇,塔克西丝……昨晚降临在我的梦中……我最好赶快前往萨曼要塞。”

卡拉蒙静静的看着弟弟,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其他的事情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柔声说,手指着眼前静静等待着的众多矮人。“你感兴趣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抵达你那宝贝的时空通道!”他悲愤的眼神转向克丽珊娜。牧师冷静的看着他,灰色的眼眸中因为一整夜在伤者之中不眠不休的医疗而染上了深重的阴影。

“你也是?你也赞成他这么做?”

“卡拉蒙,血的试炼,”她柔声说。“这种邪恶一定得被永远的阻止。我已经看过了人类所能够犯下最丑恶的罪行。”

“我可不这么认为!”卡拉蒙咕哝着,斜眼看着弟弟。

雷斯林瘦削的手缓缓的将兜帽拨开,露出一双奇异的眼睛。卡拉蒙看见自己的影像反射在那平板的双眼中,不禁感到有些退缩。

他的胡子没刮,面色憔悴,末梳理的头发在风中漂荡着。接着,雷斯林瞪着他,用如同毒蛇瞪着鸟儿的目光,将他牢牢的攫住,声音开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哥哥,你很了解我。在我们的血管中流着的血液有时会比我们所说的话要大声。

没错,你说得对。我根本不在乎这场战争。我只为了一个目的参与这场战争,那就是前往时空通道。这些笨蛋将会带领我前往那座大门。在那之后,谁胜谁负跟我又有何干?

卡拉蒙,因为你看起来似乎很喜欢这场小游戏,所以我容许你担任我的将军。事实上,你的表现好得让我惊讶。你十分称职的扮演了你的角色。当克丽珊娜和我安全的抵达那里的时候,我将会送你回家。记住,哥哥,达苟斯平原上的战争是注定要失败的!

你没有办法改变历史!““我不相信你!”卡拉蒙眼神狂乱的看着雷斯林。“你不可能就这样慷慨赴死!你一定知道些什么!你——”

卡拉蒙的话梗在喉咙,说不出来。雷斯林靠近他,仿佛要将这些话语从他的喉中吸出。‘“我知道什么是我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把你的小脑袋浪费在这个地方。”

“我会告诉他们的!”卡拉蒙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说。“我会告诉他们真相的!”

“告诉他们什么?你看到过未来吗?他们注定要失败吗?”

雷斯林看见卡拉蒙内心的挣扎,不禁露出微笑。

“哥哥,我想不会的。如果你还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我建议你最好上楼去,穿好盔甲,准备带领你的部队出征了。”

法师再度抬起手,将兜帽放下来,遮住双眼。卡拉蒙断断续续的深吸一口气,仿佛有什么人拨了一桶冰水在他脸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只能浑身发抖的看着弟弟,努力不要让自己被高涨的怒火给吞没。

在这个片刻,他所能想到的只有雷斯林……和他一同在树下大笑的雷斯林……抓住那只兔子的雷斯林……两人之间的共患难之情都真的存在过。他敢发誓那是真的!但是,这也是真的。这和在冰冷的空气中闪闪发光的锐利刀锋一样,都是真的。

慢慢的,那刀锋上闪着的光芒开始穿透卡拉蒙脑中的一团迷雾,割断了他和弟弟之间的另一条连结。

那刀锋缓慢的移动着。要切断的还有很多。

卡拉蒙回忆起,在伊斯塔染血的竞技场中,那是第一刀。在帕克塔卡斯冰冷的早晨,在结霜的广场中看着弟弟,这是第二刀。

“看来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他说,愤怒和痛苦的泪水模糊了他视线中弟弟的影像。

“的确没有,”雷斯林回答道。他拉紧缰绳,准备要离开广场。

“还有我必须要亲自处理的事情。克丽珊娜小姐将会和你一起离开。

不需要等我了。我会在队伍之后待上一段时间。““所以不需要我了,”卡拉蒙对自己说。他看着弟弟骑马离开,心中不再感到愤怒,只感到一种沉闷的,被缓缓咬啮的痛苦。即使手臂被砍掉了,你还是会感觉到不存在的痛苦;卡拉蒙曾经听人这样说过……

卡拉蒙转过身,在广场中的一片沉寂中缓缓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慢慢的穿上那套饱经阵仗的盔甲。

当卡拉蒙回来的时候,他穿着那套熟悉的金色盔甲,披风在晨间的微风中飘荡着,矮人、平原人和他的部队用欢呼声来迎接这个百战百胜的将领。

他们不只打从心里尊敬这个大汉,每个人还都将昨天的胜利归根于他完美的战略。

大家都传说,卡拉蒙将军非常幸运,他是受到了某位神明的祝福。毕竟,除了运势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那些矮人关上城门呢?

当许多人开始谣传他们必须舍弃他去追击敌人的时候,很多战士都感到不安。有许多双眼对着黑袍巫师投出怨慰的眼神,但,谁又敢提出异议呢?

这阵欢呼声对卡拉蒙来说是很大的安慰,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嗓音,这才含糊不清的开始下令。

卡拉蒙比了个手势,唤来一名年轻的骑士。

“麦可,我把你留在帕克塔卡斯指挥一切,”他套上手套。年轻的骑士因为这无与伦比的荣耀而双颊泛红,同时又忍不住回头看着他在队伍中留下的空缺。

“大人,我只是个低阶的——一定还有人比我更有资格——”

卡拉蒙对他露出哀伤的微笑,摇了摇头。“麦可,我知道你有资格。还记得吗?你愿意为了一个命令而付出生命,最后你也找到了值得违背这个命令的同情之心。这不是个简单的任务,请你尽力。当然,女人和小孩会待在这里。我会把所有伤兵都送回来。

当补给车队到达的时候,也请尽快派他们赶上来。”他摇摇头。“恐怕会来不及。”他低声道。他叹口气,又加上一句,“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在这边待上一个冬天。不管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卡拉蒙注意到骑士们彼此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脸上露出迷惑的神情,急忙闭上嘴。

不行,他对于战争结果的先见之明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因此,他假装兴高采烈的拍了拍麦可!勉励他要勇敢坚强,在欢呼声中上了马。

当旗手立起军旗之后,欢呼的声没变得更大了。卡拉蒙的九芒星旗帜在太阳底下闪闪生光。骑士在他背后构成了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队伍。克丽珊娜和他并肩骑着,骑士们用惯有的优雅态度,让女士先行。虽然骑士们和营区里面的大多数人一样,不愿意和女巫扯上什么关系。但她毕竟是个女人,骑士信条要求他们必须要用生命来守护她。

“开门!”卡拉蒙大吼道。

在渴切的双手下,大门打开了。卡拉蒙回头看了最后~眼,确定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却意外的遇上了雷斯林炯炯有神的双眼。

雷斯林骑在黑马上,躲在大门的阴影中。他沉默的等待着。

双胞胎都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打量着对方。卡拉蒙第一个瞥开了视线。

他伸出手,将军旗夺来,开口大喊道:“索巴丁!”刚升起的旭日在卡拉蒙金色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来。它在九芒星的旗帜上撒下金光,在骑士的矛尖上照耀出如同火般的光芒来。

“索巴丁!”他再度大吼,一拉缰绳,策马奔出了城门。

“索巴丁!”他的呼声在数千人的军队中如响雷般的亲绕着,搭配上利剑撞击盾牌的声音。矮人们开始奇异、低沉的吟唱声。“岩石与金属,金属与岩石,岩石与金属,”

他们踏着钢头的靴子和曲调彼此应和着,井然有序的走出了要塞。

他们的后面跟着的是平原人,他们的队形就没有这么整齐了。

平原人穿着厚重的毛皮大衣御寒,自由自在的走着,有的在磨利武器,有的在装饰羽毛,有的在脸上涂抹着奇怪的图案。很快的,当他们厌倦了整齐前进的时候,就会离开道路,以他们习惯的狩猎小队方式前进。在平原人的后面跟着的是卡拉蒙那群以小偷和强盗所组成的部队。看得出来,有许多人连路都走不稳,很明显的是因为昨天晚上疯狂庆祝所留下的后遗症。在队伍最后面的则是新盟友,杜瓦矮人。

当他和属下跨出步伐的时候,阿加特试着要捕捉到雷斯林的目光,但是他穿着黑袍、骑在黑马上,整个人仿佛被包里在一团阴影中。他唯一露在外面的只有那双拉着僵绳、细白、瘦削的双手。

雷斯林的目光并不在杜瓦矮人身上,也不在迈步的大军身上。

他的目光是在大军之前的那个穿着金色盔甲的身影。如果杜瓦矮人的眼睛再灵光一些,他将会注意到法师的双手用不寻常的力量紧握着组绳,黑袍也微微的颤抖,仿佛他轻轻的叹了口气。

杜瓦矮人迈步走出要塞,广场上现在只剩下军队的妻小们。女人们擦去眼泪,私下讨论了一些关于自己夫婿的事情,然后就认命的回去干活了。孩子们则兴奋的在城墙上又叫又跳,目送大军离开。帕克塔卡斯的大门寂静无声的缓缓关上,切断了和外界的连结。

麦可一个人站在防御工事上,眺望着远方的军队。晨光照在这群自信满满的大军的矛尖上,他们温暖的呼气让自己笼罩在一片白雾中,矮人低沉的吟唱声在山脉中回荡着。

在大军之后跟着一名穿着黑袍的孤单身影。麦可看着那个人影,感觉到有些释怀。

因为现在死神跟在大军的后面,而不是带领着大军往前冲。

帕克塔卡斯的大门在晨光中打开,索巴丁的大门则是在夕照中关闭。随着水压启动的装置移动,山壁的一部份嘎卿作响的移动过来,将入口彻底封闭住。事实上,当整扇门关上的时候,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当初设计这道门的矮人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建构出这么巧夺天工的机关来。

这扇门的关闭意味着战争的到来。费斯坦但提勒斯大军逼近的消息已经靠着骑乘狮鹫兽的探子传了回来。原先寂静的山脉现在都变得如同被打翻的蜂窝一样。武器商人的店门日夜不停的飞溅出火花。打铁工人握着捶子打起瞌睡。每个人晚上都抽空喝杯小酒,顺便夸耀自己将来在大战中会展露的功绩,因此酒吧的业绩几乎成倍的增长。

诺大的地底王国中只有一个部份是安静的。矮人的英雄在卡拉蒙离开帕克塔卡斯两天之后,用沉重的脚步跨入了这个地方。

卡拉斯一踏进这个矮人国王的会客厅中,就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洞的大厅中回荡着。现在整个大厅中只有几名矮人坐在一个祭坛前。

卡拉斯走过一列又一列的石凳,昨晚成千的矮人们在此对国王向同胞宣战的举动高声欢呼。

今天是族长针对战争所召开的军事会议。因此,此地并不需要平民的出现,卡拉斯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受邀之列。每个人都知道,卡拉斯现在正处在不名誉的状况中。

甚至有传言表示,邓肯将要下令流放他。

卡拉斯注意到,当他靠近的时候,邓肯用不友善的眼光看着他;不过,其实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国王的整个右脸颊都明显肿起来的关系。(如果大家没有忘记的话,这正是卡拉斯奋力挥出一拳的标记。)

“喔,少来了,卡拉斯,”邓肯对着那剃光胡子、深深鞠躬的高大矮人大喊。

“我主,除非您原谅我,否则我就不抬头,”卡拉斯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

“要原谅你什么?把一个顽固的老矮人打醒吗?”邓肯露出微笑。“你错了,我才不应该原谅你,我要感谢你。”国王揉揉下巴。

“古谚有云,‘责任是痛苦的。’现在我明白了,也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邓肯看见卡拉斯直起身,递给他一份卷轴。“我请你来是有其他的原因,先看看这个。”

卡拉斯疑惑的检查了这份卷轴。上面绑着黑色的缎带,但是并没有腊封。卡拉斯目光扫视着其他的族长,最后眼光停留在那个空荡的位于上;那是阿加特的位置,他是杜瓦矮人的族长。卡拉斯皱着眉头,展开卷轴,大声的朗读出来,因为那原始、哟口的语言而数次中断。

“给索巴丁矮人之王,邓肯:这是来自你称作叛徒之人的消息。

我们知道,你会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而惩罚我们那些在索巴丁地底的家人。如果这个卷轴传递到您的手上,这表示我们已经成功的特帕克塔卡斯的大门开启给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大军。

在议会中你嘲弄我们的计划。也许你现在会看到我们的睿智。

现在我们的敌人是由法师所率领。他是我们的盟友。他将会让大军往达苟斯平原迈进。我们将会和他们一起前进,和他们交友。当时机到来时,被你称为叛徒的人将会出手攻击。我们将会从敌人内部突击,并且将他们驱赶到你的刀锋下?

如果你还怀疑我们的忠诚,请将我们的亲人当作人质,直到我们依计行事之后再将他们释放。我们将会给你非常珍贵的礼物来证实我们的忠诚。

阿加特,杜瓦矮人族长“卡拉斯重复的将卷轴看了两次,深领的双眉并没有料解。脸色反而变得更凝重了。

“你觉得怎样?”邓肯问。

“我不和叛徒打交道,”卡拉斯收起卷轴,露出厌恶的表情。

“可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邓肯继续道,“这将会让我们大获全胜!”

卡拉斯抬起头和坐在王座,高高在上的国王对望。“如果,现在,我有机会和敌方的这名忠勇高贵的将领卡拉蒙对谈,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即使这代表着我们会彻底失败。”

其他的族长或是发出哼声或是露出不屑的表情。

“你应该去当索兰尼亚骑士的!”其中一个人嘟囔着,这可不是什么夸赞。‘邓肯对他们所有人扫观了一轮,每个人都沉默下来。

“卡拉斯,”邓肯耐心的说,“我们都知道你对于荣誉的看法,我们也都很赞扬这点。不过光是荣誉无法喂养那些在战争中可能饿死的小孩,它也无法阻止我们的同胞把我们的尸体吃干抹净。这不对,”邓肯继续道,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低沉,“有时我们必须注重荣誉,但有时我们必须为所当为。”他再度揉操下巴。“你自己的行为就告诉了我这件事。”

卡拉斯的表情变得更严肃了。他心不在焉的举手准备要抚摸迎风飘扬的美髯,手却尴尬的停在半空中,最后涨红着脸看着脚尖。

“我们的尖兵已经做出了确切的回报,”邓肯继续道。“大军的确已经开拔了。”

卡拉斯皱着眉抬起头。“我才不相信!”他说,“我听到的时候就不敢相信!他们已经离开了帕克塔卡斯?在他们的补给车队抵达之前?如果这是真的,法师率领全军的传言一定是真的了。没有任何将领会犯下这个过错——”

“在两天之内他们就会到达平原。根据我们间谍的消息,他们的目标是萨曼要塞,在攻下该处之后,他们准备在该处设立指挥所。我们在该处有一些兵力,他们会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之后就撤退,希望这样能够引诱他们进入开阔的平原。

“萨曼,”卡拉斯咕囔着,因为他已经没有胡须可以抚摸,手只得抓着下已空搔。

“我主,如果我能够在最少的牺牲下结束这场战争,你愿意听听,并且让我试一试吗?”

“我愿意听听看?”邓肯怀疑的说,表情显得不太情愿。

“我主,给我一小群精挑细选的战士,我愿意带领他们去刺杀这个法师,这个费斯坦但提勒斯。当他死掉之后,我将会把这份卷轴交给他们的将军和我们的同胞。他们将会知道自己被出卖了。他们也会看到我们联军的力量。如此一来,他们不投降也难!”

“万一他们真的投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邓肯恼怒的大吼,脑中却同时在评估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其他的族长停止了彼此间的交谈,开始眉头深锁的彼此对望。

“我主,请将帕克塔卡斯交给他们,”卡拉斯感到越来越兴奋。

“当然,是让那些想要住在那边的人住下来。我们的同胞毫无疑问的会回到他们的家园。我们可以对他们做出一些让步,只需要很少的让步就可以。”看见邓肯脸色一沉,他赶快补上一句。“他们将会接受我们提出投降的条件。但是我们会提供那些人类和我们的同胞遗风避雨的地方。过冬的时候他们可以在矿坑里面工作……”

“这个计划的确有其可行性,”邓肯若有所思的说。“当你在沙漠中的时候,你可以躲在坑道中——”

他沉思着。然后他慢慢的摇摇头。“但是这太危险了,卡拉斯。

而且一切的牺牲可能都会白费。即使你成功的杀死了黑衣人,我必须先提醒你,他是一位法力强大的法师。在你有机会和卡拉蒙。马哲理谈话之前,你很有可能会被杀死。

而且谣传他是法师的双胞胎哥哥!“卡拉斯露出疲倦的笑容,他的手依旧放在光滑的下巴。“我主,这是个我心甘情愿冒的险。如果这代表着我不需要再度动手残杀自己的同胞。”

邓肯瞪着他,然后揉揉肿胀的下巴,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很好,”他说。“我同意你离开了。你可以自由的挑选想要的人。

你什么时候要出发?““今晚,我主,如果您准许的话。”

“山脉的大门将会为你而开,然后他们会很快的关闭。当它再度开启的时候,究竟是欢迎你凯旋归来,或者是让矮人的大军出征,一切都靠你了。卡拉斯,愿李奥克斯的火焰照亮你的神锤。”

卡拉斯鞠躬后转身离开大厅,他的脚步比原先进来的时候还要有生气、有活力。

“我们又少了一员战将,”其中一名旅长说,他的目光看着那高大的矮人。

“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失去他了,”邓肯沙哑的说。但是他憔悴的脸上刻画着深沉的哀伤。“现在,我们必须要策划接下来的战争。”

第二十六节

“还是没有水,”卡拉蒙静静的说。

瑞加皱起眉头。虽然将军的语调控制的很好,但是矮人也知道他应该要负起责任。

即使知道自己应该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并没有任何帮助。唯一比罪恶感还要沉重、还要难以承受的就只有罪有应得的罪恶感。

“再走半天就应该可以看到另外一个水洼,”瑞加双眉深锁,表情如同大理石一般的僵硬。“以前,这里到处都是水洼,就像人脸上的青春痘一样。”

矮人挥舞着手,卡拉蒙看着四周。极目所及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树、没有鸟、没有低矮的树丛。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偶尔点缀着一些奇怪的沙丘。索巴丁山脉的阴影挂在天边,如同意识边缘的恶梦一样带着不祥的预兆。

费斯坦坦提勒斯的大军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一败涂地。

在几天的急行军之后,他们终于离开了从帕克塔卡斯一路婉蜒而来的山路,来到了达苟斯平原。他们的补给车队并没有赶上来,而且,从他们赶路的速度看来,车队恐怕至少还要一个礼拜才能够赶上来。

雷斯林不停的对其他的军官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虽然卡拉蒙公开反对这样的做法,但瑞加却支持雷斯林的意见,并且也设法让平原人偏向支持他们。再一次的,卡拉蒙毫无选择的只能够跟随着自己的部下。因此,部队每日天刚破晓的时候就拔营,只有在中午的时候短暂休息,一直走到黄昏,天边只剩微光的时候才扎营。

这看起来不像是刚打过胜仗的军队。同袍之情、笑语、游乐都消失了。白天也不再有歌声,即使连矮人们都不再用低沉的歌声吟唱,宁愿把所剩不多的气息用来渡过一里又一里的漫长旅程。在晚上,人们几乎立刻倒下来,勉强用寒酸的口粮果腹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第二天被军官们又踢又吼的叫醒为止。

士气非常的低落。随着食物的短少,部队之间开始了流言和抱怨。当他们还在山中的时候,由于猎物众多,所以这还不算是问题。

当他们一到达平原上之后,就如同卡拉蒙所预料的一样,他们所能看到的生物就只剩下彼此而已。他们一天两次靠着烤干的面包和烘干的肉条过活。而且卡拉蒙知道,如果补给的车队不赶快赶上来,即使这么微薄的口粮都会被再删减成一半。

除了食物之外,将军还有别的忧虑,也是同样的要命。其中一个是缺乏干净的水源。

虽然瑞加自信满满的告诉他们平原上有许多的水洼,但他们找到的前两个都已经干涸见底。要命的是,矮人在那个时候才尴尬的承认,自己上次踏足这个平原是在大灾变之前的事了。

卡拉蒙的另外一个问题是盟友之间快速恶化的关系。

这些人在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勉强算是能够并肩作战的关系,现在如同破布一般的破裂开来。北方来的人类把目前的窘境都怪罪在平原人和矮人头上,因为是他们盲目的支持法师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境。

平原人以前则是从来没来过山中。他们发现在低温多雪的环境中战斗和求生并不好过,就如同酋长直接了当的和卡拉蒙说的一样,“不是太高,就是太低!”

而当他们现在看见索巴丁高耸入云的挂在南方天际时,平原人开始认为这全世界上的钢铁和黄金都比不上家乡美丽、金黄而且平坦的草原。卡拉蒙不只一次注意到他们的黑眼珠转向北边,他知道总有一夭他们会无声无息的消失。

矮人们则认为人类是软弱的懦夫,只要事情一出状况,就马上哭着找妈妈。因此,他们只把目前食物和饮水缺少的状况当作小困扰。

胆敢暗示自己口渴的矮人甚至马上会被自己的同胞们瞧不起。

这一天,当卡拉蒙站在沙漠中踢着沙子的时候,他就正在思考着这些烦人的问题。

然后,卡拉蒙抬起头,目光落到瑞加身上。只要一想到卡拉蒙没有在看他,那名老矮人就失去了之前如山岩一般的坚持——头也低了,背也驮了,疲倦的叹着气。在这个时候,他和佛林特之间的相似之处让卡拉蒙禁不住满怀思念。卡拉蒙其实只是对自己生气,因此感到十分的羞愧;这种感觉让他想要尽力的弥补。

“不要担心。我们昨天晚上还有足够的水。明天他们一定会找到水源的,你说对吧?”

他笨拙的拍拍瑞加的肩膀。老矮人抬头看着卡拉蒙,暗暗吃了一惊,深恐他是为了取笑他而来。

但瑞加一看见卡拉蒙疲倦的脸上堆满友善的笑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是啊,”

老矮人挤出一丝笑容。“明天一定没问题的。”

两人转身离开干涸的水洼,慢慢的走回营地。

达苟斯平原的夜来得很早。太阳飞快的坠落在山脉之后,仿佛对这一成不变的荒凉景色感到厌倦。只有几个营火闪烁着,因为大多数的人累到根本没有力气点燃营火,反正也没有多少食物可以烹煮。平原人、北方的人类和丘陵矮人分别围坐在一起,狐疑的打量着对方。当然,每个人都不愿意靠近杜瓦矮人。

在流传在克莱恩上的一个古老传说中,有一个人触犯了天条,诸神因此集合在一起处罚他。他们宣布从此以后,他拥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那人大笑,认为自己已经胜过了诸神的智慧。最后那人却受尽折磨而死,这件事卡拉蒙一直没有办法理解。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他感到十分的难过。的确,对凡人来说没有任何惩罚比这更为严重。因为,当他能够预见未来的时候,人类最大的恩赐:希望就被夺走了。

直到不久之前,卡拉蒙都还抱持着希望。他相信雷斯林会想出计划来。他相信他的弟弟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雷斯林不可能让这些事情发生。但是现在,知道雷斯林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类和矮人以及他们全家人的命运之后,他绝望了。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他只能束手无策的看着历史重演。

当他明白这一点以及预知到这将会带来给他的痛苦之后;他潜意识中的恐惧让他慢慢的疏远那些真正关心的人们。他开始想念起家乡。

回家,他几乎忘记了,甚至刻意的将它塞到脑中容易遗忘的角落。现在家乡的回忆清晰的涌出,扑天盖地而来;在许多夜里,只要他稍有松懈,这些回忆就会让他泪眼模糊的看着那熊熊的营火。

是这个念头让他坚持下去。随着他将自己的部队一步一步的带向毁灭,同样的每一步都让他越来越靠近提卡,越来越靠近家乡……

“小心!”瑞加抓住他,把他从出神状态中摇醒。卡拉蒙眨眨眼,正好避过那个充斥在平原之上的土堆。

“这些奇怪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卡拉蒙瞪着土堆咕哝道。“难道是某种动物的巢穴吗?我听过在伊斯特韦德的大平原上有某种没有尾巴的地鼠居住在类似这样的洞穴中。”

他看着那几乎有三尺高、差不多一样宽的土堆,摇摇头。“但是我可不想要遇到弄出这种土堆来的地鼠!”

“呸!什么地鼠嘛!”瑞加不屑的说。“是矮人建造的!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看看这技巧。”他爱怜的摸着那光滑的圆丘。“什么时候大自然可以做出这么巧夺天工的东西?”

“这是观察站,”瑞加斩钉截铁的说。

“观察?”卡拉蒙微微一笑。“他们要观察什么?蛇吗?”

“观察地面、天空和像我们一样的军队。”瑞加踏踏脚,扬起一阵沙尘。“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

“那个声音。”瑞加又踏踏脚。“是空心的。”

卡拉蒙的眉头舒解开来。“地道!”他的双眼圆睁。看着四周一个接一个的目丘,他不禁吹了吹口哨。

“恐怕有好几哩呢!”瑞加点点头说。“是好久以前建造的,几乎和我的曾祖父一样老。当然”——矮人叹口气——“大多数的隧道也有那么久没有使用过了。传说中这里和帕克塔卡斯之间曾经有蔓延数十里的要塞,一直连接到卡络理山脉中。如果传说是真的,矮人甚至可以从帕克塔卡斯一路走到索巴丁,中间甚至连太阳都见不到。”

“现在那要塞已经崩塌了。许多的隧道也是一样。大灾变摧毁了大多数的隧道。不过,”瑞加和卡拉蒙继续行走,兴奋的说道,“如果邓肯派出几名间谍在隧道中像是地鼠一样的四处钻动,我可不会太惊讶。”

“不管是地上或是地下,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我们。”卡拉蒙嘟囔着,目光扫视着一望无际的空旷大地。

“是啊,”瑞加顽固的说,“反正也不会让他们占到什么好处。”

卡拉蒙没有回答,两人继续走着。卡拉蒙随即回到自己的帐篷中,瑞加则回到自己的同胞身边。

在其中一个土堆,一个离卡拉蒙营帐不远的地方的确有双眼睛在看着部队的所有一举一动。但是那双眼睛对一般的士兵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对三个人有兴趣,就只有三个人而已……

“不会太久了,”卡拉斯说。他从经过巧妙伪装,从外表几乎没办法和岩石分辨出来的觑孔往外瞧。“你要怎么样推断距离啊?”

这句话是对一个饱经风霜的矮人说的;这名矮人借记的往觑孔外看了看,然后瞄了瞄隧道的长度。“两百五十三步。正好让你们从营帐的正中央冒出来。”他毫不迟疑的说。

卡拉斯回头看着将军座落在平原上,和部属分隔开来的帐篷。

对卡拉斯来说,那名矮人能够如此精确的估算距离真是个奇迹。如果老矮人不是史马修,年轻的英雄一定会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名年长的飞贼会从安逸的退休生涯中被征召出来,正是因为他拥有完成许多不可能任务的名望,几乎和卡拉斯的名声不相上下。

“太阳快下山了,”卡拉斯回报道。这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从觑孔中所技出的长长影子让人可以明显的判断出外面的时间。“将军回来了,他正要进入帐篷中。”卡拉斯皱起眉头。“李奥克斯附,我希望他今天不要改变平日的习惯。”

“他不会的,”史马修说。他舒适的靠在墙角,自信满满的说。这种自信是从多年对人们来来去去的观察中所建立起来的。“要闯空门你得先学会两件事情。第一,每个人都会养成习惯;第二,没有人喜欢改变。天气不错,没有什么意外。外面除了沙漠还是沙漠。不会的,他不会改变的。”

卡拉斯皱起眉头,不太喜欢这种让他想起老矮人过去打家劫舍生涯的事情。正因为卡拉斯十分明白自己能力的极限,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史马修参与这次任务,因为他们需要擅长潜行、无声无息的潜入、利用夜色突击、也增长利用夜色撤退的角色。

但,曾经被索兰尼亚骑士敬佩于其荣誉心的卡拉斯难免会自责。

他安慰自己,许久以前史马修就已经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付出了代价,甚至替国王完成了几件任务,让他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一个英雄。

而且,卡拉斯提醒自己,想想我们会拯救的那些人命吧。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呼了一口气。“你说得对,史马修。法师现在从他的帐篷里面出来,那个女巫也出现了。”

卡拉斯一只手握住紧紧绑在腰间的神锤,另一只手将一把短剑塞进腰带中比较舒服的位置。最后,他伸手进背袋中,拿出一个卷轴,若有所思的将它放进皮甲中的内袋里。

接着,他转过身面对四名等待着的矮人,开口道,“记住。没有必要绝对不要伤害那个女人和将军。不过,那个法师一定得死,而且越快越好,因为他是最危险的人物。”

史马修微笑着躺了回去。他不会和他们一起行动。他的年纪已经太大了,有一段时间这对他是种羞辱。但现在,这对他反而是一种赞美。即使不这样,他的膝盖也早就快要报废了。

“让他们进去。”年老的飞贼建议道。“让他们开始用晚餐,轻松下来。然后”——他伸出手在脖子上一抹,低声道——“两百五十三步……”

加瑞克站在营帐外,倾听着里面的动静。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感觉起来却比激烈的争吵还要让人不安。

从微微掀起的帝幕,他可以看见三个人像平常一样静静的围着桌子,彼此之间只有短暂的交谈;大多时候则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法师非常专注于他的研究。据说他在准备某种强大的法术,将要一举把索巴丁的大门轰开。至于那名女巫,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至少,加瑞克很高兴有卡拉蒙在看着她。

在弟兄们之间有些关于她的奇怪流言。谣传她在帕克塔卡斯中曾经施行过奇迹,死人在她的手下复活,完好的肢体从伤口中重新生长出来。加瑞克当然都不相信这些鬼话。

不过,这些日子中,她的某些改变让年轻人开始怀疑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否正确。

加瑞克不安的在刮过沙漠的冷风中移动着身躯。在帐篷里的三个人中,他最担心的是将军。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年轻的骑士开始尊敬、崇拜卡拉蒙。他仔细的观察将军,尽可能的试着要和他一样。加瑞克注意到卡拉蒙自以为隐藏很好的轻松表情中暗藏着明显的沮丧和不快。对加瑞克来说,卡拉蒙取代了他失去的家人。现在,这名年轻的骑上就像替兄长忧虑一样的担心着卡拉蒙。

“都是那些该死的黑暗矮人,”加瑞克大声的咕哝,不停的跺着脚,以免自己冻僵。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不相信他们。我宁愿把他们送回去,我敢打赌,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弟弟,将军一定会——”

加瑞克停了下来,屏住呼吸倾听着。

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敢发誓……

年轻的骑士手握着剑柄,看着沙漠。虽然白天十分的炎热,但沙漠晚上是个十分寒冷的地方。在一段距离之外,他可以看见营火堆。

四处都有闪动的人影。

他又听见了。那是来自他身后的声音。来自正后方的声音。沉重的铁头靴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卡拉蒙抬起头问。

“是风声,”克丽珊娜看着仿佛有生命一般鼓动着的帝幕,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恐怖的地方常常会吹一些怪风。”

卡拉蒙半站起身,手握住剑柄。“这不是风。”

雷斯林抬头看着哥哥。“喔,坐下来吧!”他恼怒的柔声低吼道,“赶快吃完你的晚餐,好让我可以早点回去看书。”

法师脑中正在默念着一个特别困难的法术。他已经和它纠缠了好几天,试着要找出能够释放出咒语力量的正确音调和发音来。到目前为止,这个咒语每次都挣脱他的掌握,没有什么有意义的结果。

雷斯林把面前几乎分毫未动的餐盘一推,准备站起来————他整个脚底下的世界似乎完全崩塌了。

仿佛他站在一艘位于波涛汹涌海上的船只上,脚下的地面突然倾斜了起来。法师低头一看,惊讶的发现地面出现了一个大洞。其中一个支撑帐篷的柱子倒了进去,让帐篷也整个歪倒下去。柱子上的一枚油灯疯狂的摇晃着,影子像是恶魔一样的四处跳跃。

雷斯林本能的抓住桌子,这才没有滑落进那个急速扩大的坑洞中。但,他却目睹了许多个矮胖、留着胡子的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片刻间,油灯的光芒照在钢刃上,反射在严肃的黑眼中。然后,那些人影扑进了阴影中。

“卡拉蒙!”雷斯林大喊着。不过,他可以从身后的咒骂声和宝剑出鞘的声音中判断出来,卡拉蒙早已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雷斯林也听见一个清澈、坚强的女性声音呼唤着帕拉丁的圣名,刺眼耀目的白光闪耀不已。不过,他没有时间担心克丽珊娜。一柄巨大的矮人战锤仿佛被黑影所掌握,正对着法师的脑袋挥来。

雷斯林吟唱出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咒语,满意的看着隐形的力量让矮人的战锤脱手飞出。在他的命令之下,那力量将战锤匡当一声丢在营帐的角落。

雷斯林起初被这出其不意的攻击给打得措手不及,现在他的脑袋已经开始快速的运转起来。在一开始的震撼消退之后,法师就只把这次突击当成另一次打搅他读书的小插曲。法师打算速战速决,因此把注意力转向那个毫无畏惧面对着他的敌人。

他丝毫不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受到历史洪流的保护,没有人可以杀得了他。雷斯林好整以暇的召来魔法的力量。

他感觉到魔力在他的体内环绕、累积,感觉到魔力所带给他的狂喜。这将会是场不错的娱乐,他想。一场有意思的运动……他伸出手开始念诵咒语,这个咒语将会让青白色的闪电射穿敌人焦黑的尸体。突然间,他被打断了。

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的身前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个家伙无声无息的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其中一个人跌倒在法师跟前,兴奋的看着他。

“喔,你看!这是雷斯林!尼修,我们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嘿,雷斯林!我打赌你看到我很吃惊吧?还有,喔,我有好有趣的故事要告诉你喔!你知道吗,我其实死过一次了。事实上不完全算是,但是——”

“泰索何夫!”雷斯林倒抽一口冷气。

许多念头如同本来要从雷斯林的指尖爆射而出的闪电一样在他的脑中飞掠过。

第一个念头——坎德人!历史是可以被改变的!

第二个念头——历史真的可以被改变……

第三个念头——那么我有可能会死!

这些念头如烈焰一般烧去了雷斯林胜券在握的平和,也剥夺了法师施展复杂法术所必需的冷静。

目前困境唯一的出路和它所带来的恐怖代价刺痛了雷斯林的脑,让他失去了控制。

咒语从他的脑中流失,但他的敌人依旧不停的往前逼近。

雷斯林本能的行动了,他颤抖的手一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柄银色匕首。

但这太迟了……也太微不足道了。

第二十七节

卡拉斯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发誓要杀死的那人身上。他用平常战斗训练中所需要的专心一致出击,并没有对突然出现的那两个家伙特别注意。因为他认为这两个家伙只不过是法师所召唤出来的怪物。

卡拉斯同时注意到,法师闪烁着异光的双眸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他看见雷斯林本来要吟唱致命法水的双唇突然僵硬起来。矮人知道,至少有几秒钟的时间,眼前的敌人只能任他宰割。

卡拉斯冲向前,短剑刺过那黑色、飘逸的袍子,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击中了目标。

他不停的进逼,把刀子越来越深的插进那人纤瘦的身躯。法师奇异的高热如同炼狱一般的将他包围。强烈的愤怒和仇恨如同实体一般逼得卡拉斯连连后退,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但卡拉斯很确定,法师已经受了重伤。法师躺在地上,双眼翻白的瞪视着天花板,卡拉斯可以看见其中充满了怒火,但其中也充满了痛苦。借着不停摇晃的油灯光芒,他也确认了法师的腹部插着短剑,听见了他痛苦的惨叫声。法师再也无法伤害他了。

卡拉斯步履不稳的站起来,伸出手猛力将短剑拔出。法师双手抱着肚子,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哀叫一声之后就一动也不动了。

卡拉斯这时才有时间看着四周,注意到那两个被法师召唤来的怪物惊恐莫名的瞪着法师的躯体。女巫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她身上散发出的奇异光芒也跟着消失了。在他仔细打量了片刻之后,这才惊讶的发现这所谓被召唤来的怪物竟然只是穿着蓝色绑腿的坎德人和一个穿着皮围裙、秃头的侏儒。

卡拉斯没有时间考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至少他已经大致达成了他来此的目的。

他知道现在不可能和将军谈话,至少目前不行。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将手下安全的送出去。卡拉斯奔向角落,捡起战锤,用矮人语呼唤着手下让开,对准卡拉蒙一锤丢出。

战锤不偏不倚的敲中大汉的脑袋,卡拉斯的力道恰好只是敲昏了他而没有杀死他。

卡拉蒙轰然一声倒下,帐篷突然间陷入一片寂静。

这一切都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

卡拉斯透过帘幕,看见原先站岗的年轻骑士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坐在远方营火边的将士们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化矮人站直身,拿下不停摇晃的油灯。法师躺在血泊中。将军躺在他身边,手直伸出去,仿佛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也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女巫躺在角落,同样也是一动不动。

卡拉斯注意到她的袍子上有血迹,目光严厉的瞪着手下。其中一名缓缓的摇摇头。

“卡拉斯,我很抱歉,”矮人低头看着她,浑身一颤。“但是她身上发出的光芒好刺眼!

我的头痛得几乎裂开来。我脑中只能想到的是赶快阻止她。我——我本来是办不到的,但是那巫师尖叫一声,她也跟着大喊起来。她的光芒开始摇晃。那时我抓住机会,给了她一下子。她的伤并不严重。”

“好吧。”卡拉斯点点头。“我们走吧。”矮人拾起战锤,对着躺在地上的将军说。

“我很抱歉,”他拿出一小张文件,塞进大汉伸出的手中。“也许,下次,我可以对你解释这一切。”他抬起头,四下张望着。

“大家都还好吧?我们赶快撤退了。”

他的手下匆忙地涌向隧道。

“这两个家伙怎么办?”其中一个人在坎德人和侏儒身边停下脚步。

“带他们走,”卡拉斯立刻说。“我们不能够把他们留在这里,他们会通知其他人的。”

坎德人这个时候才仿佛如大梦初醒一般的恢复过来。

“不可以!”他用充满了恐惧的眼神向卡拉斯恳求。“你不可以带我们走!我们才刚到这里来而已!我们刚找到了卡拉蒙,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不要,拜托啦!”

“带他们走!”卡拉斯严厉的下令。

“不要嘛!”泰斯干嚎着在矮人的臂弯里挣扎。“不行,求求你,你们不明白。我们之前去过无底深渊,现在刚逃出来——”

“塞住他的嘴巴,”卡拉斯低头看着隧道,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

他跪在地面的洞穴旁,示意大家动作加快。

他的弟兄们跳进地道,拉着那嘴被塞住的坎德人。这个家伙依旧猛烈的挣扎着,不停用脚踢、用手抓;最后他们才好不容易把他五花大绑,丢进洞穴中。另外一个俘虏就不太需要他们担心了。可怜的林儒完全吓呆了。他无助的看着四周,嘴巴张得大大的,完全遵照其他人的指示。

卡拉斯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在跳人隧道之前,他最后看了帐篷一眼。

挂着的油灯现在已经停止了摇晃,柔和的光芒照在仿如恶梦的场景。桌面被打碎,椅子翻倒,食物飞溅得到处都是。黑袍法师的身体底下拖曳出一条细细的血河。鲜血流到洞口,一滴一滴的缓缓落入洞穴中。

卡拉斯跳入洞穴中,沿着隧道跑了一段安全的距离,然后停了下来。他抓住一条放在隧道地面上的绳子,猛力一拉。绳子的另外一端是绑在将军帐篷底下的支柱上。这一拉的力量让支柱倒了下来。

一阵低沉的轰隆声。然后,在一段距离之外,他可以看见大石滚落,浓密的沙尘遮挡了他的视线。

隧道现在已经被安全的封闭了,卡拉斯转过身,匆忙的追上先走一步的弟兄。

“将军——”

卡拉蒙猛然站起身,双手伸出,似乎要抓住敌人的咽喉,面孔剧烈的扭曲着。

加瑞克惊讶的连连后退。

“将军!”他大喊道。“卡拉蒙!是我!”

突然、剧烈的疼痛和加瑞克熟悉的声音穿透了卡拉蒙的脑海。

他哀号一声,捧住头,步履践珊的后退。加瑞克刚好接住快要跌倒的他,连忙将他扶到椅子上休息。

“我的弟弟呢?”卡拉蒙口齿不清的说。

“卡拉蒙——我——”加瑞克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的弟弟!”卡拉蒙呼吸急促的握紧双拳。

“我们把他带回到他的帐篷去了,”加瑞克柔声的回答。“他的伤口——”

“怎么样?他的伤口怎么样?”卡拉蒙不耐烦的大吼,抬起头用满布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加瑞克欲言又止的摇摇头。“我——我的父亲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伤口,”他低声说。“人会痛苦的辗转反覆好几天……”

“你的意思是他被伤到腹部了,”卡拉蒙说。

加瑞克点点头,双手掩面。卡拉蒙看着年轻人,注意到他的脸色惨白。卡拉蒙叹口气,闭上眼,准备面对即将迎来的晕眩和呕吐感。

然后他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当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他才张开双眼。

“你还好吗?”他问加瑞克,目光定定的看着年轻的骑士。

“我没事的,”加瑞克因为羞愧而涨红了脸。“他们——他们从……背后偷袭。”

“是啊。”卡拉蒙注意到年轻人发中干涸的血块。“兵不厌诈,别太放在心上。”

大汉毫不掩饰的笑了。“他们是从前面把我放倒的。”

加瑞克再度点点头,但从他的表情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次的失败依旧困扰着他。

卡拉蒙疲倦的想,他会克服这一切的。我们迟早都必须面对这一切的。

“我现在要看看我的弟弟,”他跌跌撞撞的往帐篷外走去。然后停下了脚步。“克丽珊娜小姐呢?”

“睡着了。在她的……呃……肋骨上有刀伤。我——我们尽可能的替她包扎了。我们……得要撕开她的白袍。”加瑞克的脸更红了。“我们也给了她一些白兰地喝……”

“她知道雷斯——费斯坦但提勒斯的状况吗?”

“法师不准我们对她提。”

卡拉蒙扬起眉毛,接着皱起了眉头。他四下打量着这天翻地覆的帐篷,看见饱经践踏的地板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帐篷的帝幕,摇摇晃晃的走到外面,加瑞克紧跟在后。

“部队呢?”

“他们都知道了,谣言传的很快。”加瑞克无可奈何的两手一摊。

“我们有好多事情要做。我们试着追上那些矮人——”

“哗!”卡拉蒙不屑的说,一时之间脑门又痛了起来。“他们一定会把隧道弄垮的。”

“没错,我们试着要挖掘,但是几乎和挖空整个沙漠一样的不可能。”加瑞克说。

“部队的情形怎么样?”卡拉蒙在进入雷斯林的帐篷前停了下来。

他可以听见帐篷里面传来低沉的哀号声。

“士气很低落,”加瑞克叹气道。“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十分的迷们。我也不知道。”

卡拉蒙十分明白。他看着弟弟黑漆一片的帐篷。“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多谢你为我所作的一切,加瑞克,”他温柔的加上一句。“现在,在你昏倒前赶快去休息吧,我稍后还会需要你的,万一你那个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那可就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了!”

“是的,长官,”加瑞克说。他跨珊的往外走,然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他伸手进胸甲中掏出了一个沾满血迹的卷轴。“我——我们找到这个……在你的手里,长官。笔迹是矮人的……”

卡拉蒙看了看,打开卷轴,从头到尾读完,一言不发的将它卷起来,收进腰带中。

守卫现在包围着帐篷。卡拉蒙对其中一个比了比手势,示意他扶着加瑞克去休息。

然后,他不安的走进雷斯林的帐篷。

桌上燃着一根腊烛,一本法术书打开着。法师很明显的想在晚餐之后继续阅读这些资料。一个中年,满身伤痕的矮人坐在床边的阴影中。卡拉蒙认出他是瑞加的手下。当卡拉蒙进门的时候,两边的守卫都对他敬礼。

“在外面等,”卡拉蒙对守卫下令道。

“他不让我们碰他,”矮人慵懒的说,朝着雷斯林点头。“伤口得要包扎才行。虽然没有多大用处,但是至少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我会照顾他的,”卡拉蒙沙哑的说。

矮人双手一推,站了起来。他迟疑的清清喉咙,仿佛在考虑到底应不应该开口。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决定,用刁钻的眼睛看着卡拉蒙。

“瑞加说我应该要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我动手的话……你也知道,就是让事情快点结束,我以前做过。也算是我的某种专长。我本来是个屠夫,你知道——”

“出去。”

矮人耸耸肩。“随你便。不过,如果他是我的弟弟——”

“快出去!”卡拉蒙轻声说。他并没有目送矮人离去,甚至没有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他的所有知觉都投注在双胞胎弟弟的身上了。

雷斯林依!日衣着整齐的躺在床上,手紧抓着那恐怖的伤口。法师的抱子上沾满了鲜血,和伤口处的血肉黏连在一起。他十分的痛苦,不由自主的在床上翻滚,他所吸的每一口气都是挣扎,所吐出的每一口气都是低沉的哀号。

但是,对卡拉蒙来说,最可怕的景象还是他弟弟炯炯有神的双眼依旧看着他,清楚的知道他正往床边走来。雷斯林依旧是清醒的。

卡拉蒙跪在床边,一只手放在弟弟灼热的前额。“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叫克丽珊娜来?”

他轻声问。

雷斯林痛得龄牙咧嘴。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从沾血的双唇中退出声音来。

“帕拉丁……不会……治疗……我的!”最后一声是压抑着的低呼。

卡拉蒙迷惑的瞪着他。“但是你快要死了!你不是应该不会死的吗?你说过——”

雷斯林的眼珠往后翻,头往后仰。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历史…改变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但是——”

“离开我!让我死!”雷斯林愤怒、痛苦的大叫,身体错曲起来。

卡拉蒙浑身发抖。他怜悯的看着弟弟,但是那张脸‘,僵硬、痛苦、扭曲的脸,不是他认识的脸。

原先那张睿智、聪敏的面具被撕裂开来,露出了底下刻满自大。

野心、贪婪、残酷的真实面目。这张他看了一辈子的脸仿佛是卡拉蒙第一次面对的陌生人。

也许,卡拉蒙想,当雷斯林在***师之塔中,赤手空拳的在达拉马的身上烧出五个血洞来的时候,他就是这张面孔。也许当费斯坦但提勒斯临死的时候,他看到的也是这张脸卡拉蒙感到一阵反胃,浑身剧烈的发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张丑恶、枯干的脸孔上移开;硬着心肠伸出手。“至少让我包扎伤口。”

雷斯林疯狂的摇头。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松开了腹部的伤口,紧抓住卡拉蒙。“不要!

结束这一切!我失败了。诸神在嘲笑我。我……再也无法忍受……”

卡拉蒙瞪着他。突然间,毫无理由的,怒火攫住了大汉。那是因为多年来的嘲讽、毫不感思所累积的怒火。那是因为亲眼目睹好友因为他而死的愤怒,那是因为自己几乎因为他而穷途潦倒的愤怒,那是因为目睹爱被利用、被拒绝的愤怒。卡拉蒙伸出手,抓住黑袍把弟弟的头扯离了枕头。

“不行,我以诸神之名起誓,”卡拉蒙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颤抖着。“不行,你不会死!你听见了吗?”他眯起眼。“你不会死,老弟!

你这辈子都只为了自己而活。现在,即使你快要死了,你脑袋里面也只想着对你来说最轻松的解脱之道!你想也不想的就让我困在这里。你舍弃了克丽珊娜!不行,老弟!

你会***活下去!你会活着送我回家。在那之后你要怎么样我就管不着了。“雷斯林看着卡拉蒙,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痛苦不已,但却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丝笑容扬上了他的嘴角。他似乎要笑出声,嘴角却只能够喷出血泡。卡拉蒙松开了手,毫不体贴的把他给丢回床上去。雷斯林倒回床上,目光灼灼的瞪着卡拉蒙,在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只有强烈的仇恨和愤怒。

“我要去找克丽珊娜,”卡拉蒙沉重的说,丝毫不管雷斯林愤怒的目光。“至少让她有机会可以试着医好你。哼,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我现在早就死了。但是,听我说,雷斯林或费斯坦但提勒斯,不管你到底是谁。如果这是帕拉丁的旨意,让你早点死去,以免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大的伤害,那么就这样吧。我会接受命运的安排,克丽珊娜也是。但是,如果它要让你继续活下去,我们会接受,你最好也是一样!”

雷斯林几乎耗尽了全身力气,用沾满鲜血的手抓着卡拉蒙的手臂,那只手几乎已经带着死气的僵硬起来。

卡拉蒙坚定的把弟弟的手拉开。他直起身来,离开弟弟的床边;耳畔听见身后传来受尽折磨的哀号声。卡拉蒙迟疑了一下,这凄惨的声音直传入他的内心。然后他想到了提卡,想到了家乡……

卡拉蒙头也不回的往外走。他走进夜色之中,快步的走向克丽珊娜的帐篷。大双头一侧,看见那名矮人轻松的站在阴影之中,用一柄锋利的小刀雕凿着木头。

卡拉蒙伸手进盔甲中,掏出一份卷轴。他不需要重读里面的内容。它的叙述十分简单。

“法师出卖了你们。派一名信差来索巴丁就可以知道真相。”

卡拉蒙把卷轴随手一丢。

多么残酷的玩笑!

多么讽刺而又残酷的玩笑啊!

在极端痛苦的折磨中,雷斯林依旧可以听见诸神的嘲笑声。一只手给了他逃离这一切的救赎之道,另一只手则硬生生的将它夺走!

他们看到他的失败将会有多么高兴啊!

雷斯林的身体和灵魂都一样错缩着,在高涨的怒火中辗转,被失败的事实打击着。

弱小的人类啊!他可以听见诸神的声音呐喊着。你不过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他不要面对帕拉丁的胜利。看着诸神嘲笑他,沐浴在击败他的荣光之中——绝不!

他只求速死,让灵魂能够找到栖息的黑暗之所。

但他那该死的哥哥,那该死的另一半,那让他又羡又妒的另一半,那原本应该由他继承的另一半。竟然拒绝了他……竟然夺走了他最后的归宿……

剧痛折弯了他的身体。“卡拉蒙!”雷斯林孤单的对着黑暗大喊。

“卡拉蒙,我需要你!卡拉蒙,不要离开我!”他啜泣着捧着腹部,缩成一团。

“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单独面对这一切……”

接着他的意识失去了和现实之间的联系。随着生命力从法师的指尖不断往外涌出,影像也不停的出现在他脑海中。黑龙翅膀,破碎的龙珠……泰索何夫……侏儒……

我的救赎……

我的末日……

明亮的白光,纯洁、冰冷如同刀锋一样锐利的白光射进了法师的脑海。他瑟缩着试着要逃跑,试着要融入温暖和让人安心的黑暗之中。他可以听见自己恳求卡拉蒙杀了他,结束掉这场折磨,结束这无尽的痛苦,结束那光亮刺眼的白光。

雷斯林听见自己说出这些话,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唯一让他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些话的原因是在那刺眼眩目的白光中,他看到了卡拉蒙转身离开的背影。

白光越来越亮,慢慢的变成了一张光明、美丽、祥和,拥有一双冷静的灰色眼眸的脸。冰冷的手触摸着他烧灼的肌肤。

“让我治好你。”

强光让他好难过,比钢铁所造成的痛楚还要猛烈。他尖叫着,扭动着,试着要逃脱;可是那双手却毫不放松的握着他。

“滚……开!”

“让我治好你!”

疲倦,如潮水般涌来的疲倦淹没了雷斯林。他无力再搏斗,再和那痛苦、和那些他终其一生都在抗拒的折磨对抗。

很好。就让诸神笑吧。毕竟这是他自找的,雷斯林悲苦的想。

让它拒绝医好我吧。然后我就可以在黑暗中休息了……让人安息的黑暗……

雷斯林闭上眼,紧闭上眼阻挡那强光,等待着那笑声——突然,看见了神的面孔。

卡拉蒙站在帐篷中的阴影里,双手捧着疼痛的脑袋。雷斯林恳求速死的声音割伤了他的内心。最后,他再也无法忍受了。牧师很明显的已经失败了。卡拉蒙紧握着剑柄,奔向床边。

就在那一刻,雷斯林的喊声中断了。

克丽珊娜小姐全身一软,倒在法师的胸口。

他死了!卡拉蒙想。雷斯林死了。

看见弟弟的面孔,他并没有感觉到遗憾。他反而感觉到背脊一阵冰冷。这个人死后所带着的面具真恐怖!

雷斯林的表情僵硬得如同石像一样,嘴巴大张,却没有冒出任何的声音。他的皮肤松弛。无神的眼睛深陷在双颊中,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卡拉蒙往前跨出一步,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感觉到。他仔细的打量着法师奇异的表情,却意外的发现,法师竟然还活着!圆睁、空洞的双眼并不是没办法阈上,而是因为看着其他人无法看见的世界。

一声哭嚎震动了法师的躯体,这比他痛苦的尖叫声还要让人不忍卒听。他的手微微抽动,嘴唇开阅着,喉结上下移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接着,雷斯林的眼闭了起来。他的头倒向另一边,抽搐的肌肉松弛下来。痛苦的表情消逝了,只留下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然后另一口气……

卡拉蒙震撼于他眼前所见,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感觉庆幸弟弟活了下来,还是应该感觉遗憾。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生命力慢慢的回到弟弟破碎、血流不止的躯体。

卡拉蒙摆脱了浑身不自在的僵硬感觉,跪在克丽珊娜小姐身边,温柔的扶她起来。

起先她眨着眼,似乎把他当作陌生人。然后她的目光立刻转移到雷斯林身上,一抹微笑跨过她的嘴角。她闭上眼,哺哺念颂着感谢的祷文。接着,她手按着侧胸,无力的靠在卡拉蒙身上。她的白袍上可以明显的看见鲜红的血迹。

“你应该先治好自己才行,”卡拉蒙扶着她离开帐篷,强壮的手支撑着她不稳的步伐。

她抬头看着他,虽然虚弱,但她的面孔却因为胜利的光辉而美而起来。

“明天再说吧,”她温柔的回答。“今晚,我获得了一场重大的胜利。难道你不明白吗?这是对我祈祷的回应。”

卡拉蒙看着她祥和、平静的美丽,感觉到眼眶一阵酸楚。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他含糊的说,目光瞪着营帐。营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灰烬和焦炭。卡拉蒙从他的眼角看见有人奔跑着离开;他知道,很快的,女巫和法师联手使死人复活的消息就会传开。

卡拉蒙觉得胆汁涌到喉间。他可以想像那兴奋、那些传言、那些疑问和推测,那些不安的目光;一想到这些,他就感觉到一阵作呕。

他只想要回到床上,忘却这一切。

不过,克丽珊娜还在讲话。“这也是你的答案,卡拉蒙,”她狂热的说。“这是我们两人一直追寻的神迹。”她停下脚步面对他,诚恳的看着他。“难道你现在依旧和在***师之塔中一样的盲目吗?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我们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到了帕拉丁的手中,神给了我们回答。雷斯林注定要活下去。他注定要完成这个伟大的使命。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我和他还有你,我们将会一起和邪恶奋战,并且将它征服,就如同今夜死神也在我脚下低头一样!“卡拉蒙瞪着她。他随即低下头,双肩软垂。我才不想要和邪恶奋战,他疲倦的想。

我只想要回家。难道这也算是奢求吗?

他抬起头,开始揉捏着抽痛的额头。然后他停下脚步,在渐亮的晨光中看着弟弟在他手上留下的血手印。“我会派一名守卫在你的床边看顾,”他沙哑的说,“设法多睡一会吧……”

他背过身。

“卡拉蒙,”克丽珊娜呼唤着。

“干嘛?”他叹着气,停下脚步。

“你早上就会觉得好多了。我今晚会替你祈祷的。晚安,我的好友。请记得感谢帕拉丁赐给你弟弟生命。”

“是啊是啊,”卡拉蒙嘟囔着。他感到十分的不适,头痛变得更严重了;他明白自己很快的就会开始剧烈的呕心,因此赶忙告别了牧师,踉跄的回到自己的帐篷中。

在那里,孤单一个人在黑暗中,他在帐篷的角落不停的呕吐,直到胃里什么东西也不剩为止。最后,他浑身无力的倒在床上,让剧痛和疲倦一波一波的袭来。

但是,在黑暗慈悲的收留他之前,他依旧记得克丽珊娜所说的话——“感谢帕拉丁赐给你弟弟生命。”

雷斯林的面孔浮现在卡拉蒙面前,祷文瞬间卡在他喉中,再也无法说出口。

第二十八节

卡拉斯轻敲着邓肯的大门,紧张的等待里面的回应。很快的里面的人就有了回应。

大门打开了,门内站着的是他的国王。

“欢迎光临,卡拉斯,”邓肯伸出手,将年轻人拉进来。

卡拉斯兴奋的涨红着脸,一步踏进国王的家。邓肯为了安抚他,对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边领着他走过大厅,到他专属的书房。

邓肯的家建造在山脉王国的深处,是由复杂的隧道和房间所构成的,里面放满了矮人们欣赏的坚实、沉重的木制家具。虽然他的家比且其他矮人的家要来得更大,更空旷;但差异也就仅止于此,其他的地方和每个矮人都一样。如果有任何的差异,就会被其他人视作品味太差。邓肯是国王并不代表他有特权可以摆阔。所以,虽然他拥有一群仆人,他还是自己应门,用自己的双手招待客人。身为一名鳏夫,他和两名儿子一起居住在这里。他的两名儿子都未婚,而且相当的年轻。

卡拉斯踏进的书房很明显的是邓肯最喜欢的房间。战斧和盾牌挂在墙壁上当作装饰。

墙上还有不少的战利品:大地精专属的,拥有弯曲刀刃的刀剑、以及不知道哪个祖先从牛头人手中夺取的三叉朝。当然,锤子和铁钻以及其他的石工工具更是不可或缺的。

邓肯用矮人热诚的待客之道来接待卡拉斯,让他坐最好的椅子、倒给他麦酒、把壁炉翻热。事实上,卡拉斯来过这里许多次。

不过,现在他觉得有些坐立难安,仿佛进入了陌生人的屋子。也许这是因为虽然邓肯用平常的热诚招待老友,但他却不时用锐刮的目光打量着他。

卡拉斯注意到这不寻常的眼神,觉得实在无法真正的放松。因此,他正襟危坐的等待,不安的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泡沫,等待着这一切客套结束。

事实上,的确很快就结束了。邓肯给自己倒了一林麦酒,一口就喝光。然后,他将杯子放下,抚摸着胡子,用阴沉的表情看着卡拉斯。

“卡拉斯,”他最后终于说,“你告诉我们那个法师死了。”

“是的,我主,”卡拉斯惊讶的回答。“我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没有人可以逃过——““他就活了下来,”邓肯简单的回答。

卡拉斯双眉深锁。“你是指控我——”

现在轮到邓肯涨红了脸,“不是,老友!差得远了。我很确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相信自己杀死了法师。”邓肯沉重的叹口气。“但是我们的探子回报道看见他出现在营区中。他很明显的受了伤。至少他没有办法再骑马了。不过,大军已经往萨曼出发了,法师坐着车子跟在后面。”

“我主!”卡拉斯抗议道,他气得脸颊红通通的。“我对你发誓!

他的鲜血喷的我满身都是!我还把短剑从他的身体中拔出来。天哪!“矮人浑身一颤。”我看见他眼中露出的死气!““我不怀疑你,小家伙!”邓肯诚恳的说,边伸出手去拍拍年轻英雄的肩膀。“我从来没听说过有任何人能够活过你所描述的那种伤口。除了在古早的年代,也就是牧师还在的时候。”

矮人牧师和所有真正的牧师一样,在大灾变前都消失了。矮人和其他克莱思上的种族不同,从来没有背弃他们对铸造世界的古神李奥克斯的信仰。虽然矮人对于它造成了大灾变感到十分不满,但对诸神的信仰已经太过根深蒂固的深植入他们的文化之中,不可能因为诸神的小小背叛就将它们舍弃。不过,他们的愤怒依然足够让他们不再公开的敬拜他。

“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邓肯皱着眉询问。

“不明白,我主,”卡拉斯沉重的说。“但是我一直在思索着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收到卡拉蒙将军的回应。”他说。“有任何人质问过我们带回来的那两个犯人吗?他们也许会知道一些事情。”

“你是说那个坎德人和侏儒吗?”邓肯不屑的说。“啐!这两个家伙会知道些什么?

而且,反正我们也没有必要询问他们。我本来就对那个法师没什么兴趣。事实上,我叫你来这边的原因是要告诉你这个消息。好让你忘记谈和的这些鬼话,专注在作战上。”

“这两个家伙绝对没有这么单纯,我主,”卡拉斯喃喃道,很明显的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认为您应该——”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邓肯面色凝重的说。“他们是巫师召唤来的生物。我觉得这实在太可笑了!有哪个神智正常的法师会召唤坎德人来帮忙?不可能,他们应该是仆人还是什么的。那时一切都黑漆漆的,十分混乱,你自己也这样说了。”

“我没那么确定,”卡拉斯低声回答。“如果您看见了法师看到他们时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你突然凭空找到了一整箱的珠宝一样。我主,请容许我,”卡拉斯热切的说。“让我带他们到你面前来。和他们谈谈,我只这样要求你!”

邓肯夸张的叹气,不满的看着卡拉斯。

“好吧,”他说。“反正也没关系。但是——”邓肯精明的看着卡拉斯——“如果最后这证明了不重要,你愿意向我保证,放弃这个可笑的念头,专注在战争的规划上吗?

这将会是场艰苦的战斗,小子,”邓肯看见年轻的英雄脸上露出深沉的哀伤,连忙加上一句。

“卡拉斯,我们需要你。”

“是的,我主,”卡拉斯说。“我会同意的,如果这没有什么收获的话。”

邓肯随便点点头,边呼喊着守卫,边走出了房间,卡拉斯老有所思的跟在身后。

他们越过了广大的地底王国,走过了漫长的街道,搭船渡过了乌可汗海,最后终于来到了地牢的第一层。这里关着的是犯了小罪的犯人,欠债不还的、对尊长不敬的、偷猎者、以及几个在这边睡过一整夜的醉鬼。坎德人和侏儒也被关在这里。

至少,他们昨天晚上还是被关在这里的。

“这都是因为,”当一名矮人守卫押着泰索柯夫。柏伏特回笼的时候,坎德人咕哝道,“没有地图的关系。”

“我以为你说过你来过这里,”尼修声音微弱的说。

“不是来过啦,”泰斯纠正他。“是以后将会来,这样说比较正确。就我的推测,大概是两百年之后。事实上,这是个相当有趣的故事。我和几个朋友一起来的。我想想……那是正好在金月和河风结婚之后,在我们去塔西斯之前。还是在我们去了塔西斯之后?”

泰斯思索着。“对嘛,不可能的,因为我是在塔西斯被一整栋房子压在身上——”

“我听过那个故事了!”尼修抱怨道。

“什么?”泰斯眨眨眼。

“我……听过……这个……故事了!”尼修大声喊叫。他诛儒特有的尖细嗓音在矮人广大的空间中回荡,引起了许多路人的侧目。

矮人守卫们板着脸,赶着他们重新抓到的犯人回笼。

“喔,”泰斯拉长着脸说。然后坎德人又兴奋起来。“但是国王没听过,我们现在就是正要去见他。他也许会很感兴趣……”

“你说过我们不应该透露任何从未来到达的秘密,”尼修神秘兮兮的说,皮围裙不停的绊到他的脚。“我们应该要假装属于这个年代,还记得吧?”

“那是当我以为一切都会没问题的时候,”泰斯四口气说。“原来一切的确都没问题。装置有用,我们也逃出了无底深渊”

“是他们让我们逃出来的——”尼修指出。

“好吧,随便,”芬斯对他的打岔感到十分恼怒。“无论如何,反正我都逃了出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那个魔法装置有用,就像你说的一样”——尼修高兴的笑了,用力的点点头——“而且我们也找到了卡拉蒙。就像你说的——那个装置是瞄——瞄什么的,要回到他身边——”

“是瞄准,”尼修打岔道。

“——但是”泰斯紧张的嚼着马尾巴,“不知道怎么搞的,一切都出问题了。雷斯林被刺了一刀,搞不好死了。矮人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就把我们给抓了起来。”

坎德人边走边想。最后,他摇摇头道。“尼修,我已经都想过了。我知道这是个相当搏命的做法,通常我也不会这样做,但是,我不认为我们有任何的选择。情况完全失控了。”泰斯严肃的叹着气。“我想我们应该要说实话。”

尼修看起来对这个非常手段十分的惊讶,事实上,他甚至惊讶到绊到自己的围裙跌了个狗吃屎。两名不会说普通话的守卫把他给拉了起来,剩下的路程中都拉着侏儒往前走。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一扇巨大的门外。在这里,其他的守卫都不屑的瞧着侏儒,缓缓的把门推开。

“喔,我来过这里,”泰斯突然说。“现在我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那可真有用,”尼修咕哝着说。

“这是会议厅,”泰斯继续道。“我们最后一次到这边的时候,坦尼斯变得很不舒服。你知道的,他是个精灵。好吧,算是半个精灵。而且他讨厌住在地底。”坎德人又继续叹气。“我希望坦尼斯人在这边。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我真希望有聪明的人在这边。”

守卫把他们推进大厅中。“至少,”泰斯对尼修轻声说,“我们不是孤独的。至少我还有你。”

“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说,在矮人的国王面前鞠躬,然后对每个坐在椅子上的领主鞠躬。“这位是——”

侏儒渴切的走向前。“尼修马力——”

“尼修!”泰斯大声的说,趁着侏儒换口气的时候,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让我来说!”坎德人低声说。

尼修自尊心受伤的闭上嘴,泰斯则是兴奋的打量着四周。

“哇,你们在接下来的两百年一定不打算做什么装饰对吧?看起来几乎完全一样。

除了我记得这里有个裂缝喔,不对,是在那边。没错,就是那个。在未来会变得更大。

你可能会想要——”

“你是从哪里来的,坎德人?”邓肯低吼道。

“索拉斯,”泰斯记起来他应该要说实话。“喔,如果你没听过也不需要担心。它现在还不存在。伊斯塔的人同样也没听过这个地方。我是说他们反正也不在乎除了伊斯塔之外的东西,况且,现在连伊斯塔都已经不在了呢。索拉斯在海文的北方,现在它也还没出现,但是它会比索拉斯要快出现。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邓肯靠向前,目光灼灼的看着泰斯。“你说谎。”

“我才没有!”泰斯无辜的抗议道。“我们是利用一个魔法装置——呃,算是从一个朋友那边借来的。当我拿到它的时候,它还是好的,但是后来我就不小心弄坏它了。

事实上,这并不是我的错。

不过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无论如何,我逃过了大灾变,最后出现在无底深渊里面。喔,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后来,我在那边遇到了尼修,他把它修好了。我是说那个装置,不是无底深渊。他真是个天才,“泰斯神秘兮兮的拍着尼修的肩膀继续道。”

虽然他是个侏儒,但是他做出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喔!““那么你的确是来自无底深渊!”卡拉斯严厉的说。“你自己承认了!从黑暗之地来的怪物!黑袍法师召唤你来,你是要来执行他的任务的。”

这个出人意料的指控让坎德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什——什么”——泰斯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然后才终于发出声音——“我从来没有这样子被羞辱过!只有伊斯塔的守卫曾经骂过我是扒扒什么的?算了算了。更别说如果雷斯林想要召唤什么东西,那可绝对不会是我们两个人。这又提醒了我!”泰斯咄咄逼人的瞪着卡拉斯。“你为什么会走过去就这样刺他一刀?我是说,也许他实在不能够算是什么好人。也许他的确故意陷害我,让我把时光机器弄坏,被困在伊斯塔等死。

但是,”泰斯若有所思的说,“他算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有趣的一个。”

“你的法师并没有死,你一定知道的,怪物!”邓肯低吼道。

“听着,我可不是什么怪——没有死?”泰斯整个脸亮了起来。

“真的吗?即使在你那样刺他一刀喷得到处都是血之后?啊!我知道了!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小姐!”

“啊,原来是那个女巫!”卡拉斯低声重复道,那些族长们也开始交头接耳。

“好吧,她有的时候的确是冷漠不近人情。”泰斯震惊的说,“但是我可不认为这就让你有资格辱骂她!她毕竟是个帕拉丁的牧师。”

“牧师!”族长们开始大笑。

“这就是你的答案,”邓肯不理坎德人,对卡拉斯说,“妖法。”

“你说得对,我主,”卡拉斯皱着眉说,“但是——”

“听着,”泰斯恳求道,“拜托你们让我走!我一直想要告诉你们这些矮人。这一切都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我一定得要去卡拉蒙身边!”

这造成了一些反应。族长们立刻沉默起来。

“你认识卡拉蒙将军?”卡拉斯怀疑的问。

“将军?”泰斯重复道。“哇!坦尼斯听到这个不知道会有多惊讶!卡拉蒙将军!

提卡一定会笑翻天,…,喔,我当然认识卡拉蒙将军!”泰斯看见邓肯又开始皱眉,急忙继续下去。“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之前所说的话,我和尼修就是用那个魔法装置来到这个时代,要来带卡拉蒙回家的。我很确定,他不想要留在这里。

你知道吗,尼修改良了这个装置,让它可以传送不只一个人”

“带他回到什么家?”邓肯低吼道。“无底深渊?也许法师也是把他从那边召唤出来的!”

“才不是!”泰斯爆发了,他开始失去了耐性。“当然是带他回索拉斯。如果雷斯林想要的话,也带他回去。事实上,我根本无法想像他们在这里干什么。雷斯林大概在两百年之后过来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忍受索巴丁。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咳嗽和抱怨这边的湿气上。佛林特说,他的全名是佛林特。火炉,也是我的一个朋友”

“火炉!”邓肯这次真的从王座上跳了起来,瞪着坎德人。“你是火炉的朋友?”

“喂,你不需要这么激动吧,”泰斯有些吃惊的说。“佛林特的确有做过错事,他老是罗哩八唆的抱怨我偷了他的东西,其实我根本只是要把那个手镯放回去而已。但这并不表示——”

“火炉,”邓肯面色凝重的说,“就是我们敌人的领袖。难道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泰斯大感兴趣的说,“我根本不知道。喔,但是我很确定这应该不是同一个火炉,”他想了想之后说,“佛林特还要至少五十年之后才会出生。也许这是他的父亲。雷斯林说过——”

“雷斯林?谁是雷斯林?”邓肯质问道。

泰索何夫用指控的眼光看着矮人。“你根本没注意听。雷斯林就是那个法师。你杀掉的顺,应该说是你没杀掉的那个法师。就是那个体以为自己杀掉的法师嘛!”

“他的名字是费斯坦但提勒斯!”邓肯轻蔑的说。然后他脸色一正,回到王座上。

“那么,”他看着坎德人,“你准备要把这个被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全部消失的牧师医好的法师,还有你声称是你好朋友的那个将军带回一个还不存在的地方,和我们还没出生的敌人见面?这一切都得靠一个休儒制造出来,真正有用的装置?”

“没错!”泰斯胜利的大吼。“你明白了!看吧,即使是矮人,只要愿意听,也是可以学到东西的。”

尼修猛力的点头。

“守卫!把他们带走!”邓肯大吼道。他猛然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卡拉斯。“你答应过我。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出现在会议室中。”

“但是我主!如果他真的认识卡拉蒙将军——”

“够了!”邓肯正在气头上。“要开战了,卡拉斯。你所有的荣誉和不想同胞相残的高贵想法都不会阻止它发生!如果你不上战场,那就和我们的叛徒杜瓦矮人一样躲到地牢里面!你要选哪一个?”

“我主,我当然是服从你的,”卡拉斯脸色难看的说。“我以我的性命起誓。”

“你最好给我记住!”邓肯怒吼道。“最好也不要想给我乱跑。

我会下令你除了参加会议之外就不准离开房间。而且,这两个人,“他对泰斯和尼修挥舞着手,“要被监禁起来,在战争结束之前不能对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行踪。任何胆敢违抗我命令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族长们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同意,但也有人嘀咕着一切都太迟了。守卫抓住尼修和泰斯,当他们被带走的时候,坎德人依旧不断的抗议着。

“我真的说实话了,”他嚎陶大哭。“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好笑,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我还不太习惯——呢,说实话!只要多给我一些时间,我想我会习惯的……”

如果不是守卫带着他们亲自往下走,泰索何夫实在不相信能够这么的深入地底。他记起来佛林特曾经告诉过他,李奥克斯曾经住在这里,用他的大锤锻造世界。

“他一定是个非常乐观的家伙,”泰斯咕哝道,在潮湿的空气中牙齿不停的打颤。

“至少如果李奥克斯在这边铸造过世界,你会以为会温暖一些。”

“相信矮人哩,”尼修嘀咕道。

“什么?”对坎德人来说,他似乎下半辈子的时间在和侏儒对话的时候都是用“什么?”来作开头。

“我说,还想要相信矮人哩!”尼修大声的回答。“他们不把家盖在活火山里面,虽然那有些不太稳定,却可以提供稳定的热源。

反而把家盖在死气沉沉的山脉里面。“他摇摇满头的乱发。”真难相信我们还有血缘关系。“泰斯没有回答,脑中开始被其他的问题占据像是这次要怎么逃出去,如果逃出去的话要去哪里?什么时候有晚餐可以吃?由于这些问题似乎都无法立即找到答案,因此坎德人陷入了阴郁的沉默中。

喔,其中当然也有些刺激的时刻,当他们沿着狭窄的岩石隧道往下走的时候,他们看见了被侏儒们称作升降梯的装置。(“当这个装置往下降的时候,名字里面有个升不会很奇怪吗?”泰斯指出,但侏儒没有加以理会。)

由于没有立即的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泰斯决定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发呆上。不过,这基中也有些不愉快的时光,这些由浑身肌肉的矮人所拉动的升降机在有些地方因为隧道太过狭窄,撞到四壁,因而剧烈的摇晃起来,把里面的乘客撞的东倒西歪、鼻青眼肿。

这实在很有意思,特别是当押送泰斯和尼修的守卫对着上面的矮人大声怒骂的时候,这更是达到了高潮。

至于侏儒尼修,则是陷入了让人难以置信的高昂情绪中。他掏出一小块炭笔,向泰斯借了条手帕,趴在地上激动的开始设计起改良过的升降机草图。

“滑轮缆绳蒸汽,”他高兴的自言自语,忙碌的绘制着泰斯认为有点像是装着轮子的大龙虾宠的装置。“上下上下。哪层楼?请往后走。容量三十二人。卡住了?警铃!

铃裆号角哨声。”

当他们最后终于抵达了地面的时候,泰斯试着要仔细的将路途给记起来(这样他们才能够在即使没有地图的状况下也能够离开),但尼修死缠着他,指着他的蓝图,对他详细的解释。

“没错,尼修。这真有趣,对吧?”泰斯心不在焉的听着侏儒的解释,一颗心开始不断的往下沉。“角落有风笛可风吹奏平和的音乐?没错,尼修,这真是个好主意。”

当守卫推他们向前走的时候,泰斯打量着四周,十分无奈的叹气。这个地方不只和无底深渊一样无趣,更糟糕的是味道还很臭。

大量简陋的牢房沿着山壁搭建。冒着恶臭浓烟的火把照亮着此处,牢房中挤满着矮人。

当泰斯在狭窄的走道上行走的时候,他感到越来越困惑。这些矮人看起不像犯人。

因为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小孩都一并瑟缩在拥挤的牢房里。有的躺在脏污的毯子上,坐在歪斜的凳子上,闷闷不乐的看着铁窗?

“嘿!”泰斯拉着守卫的袖子。坎德人从佛林特那边学到了一些矮人语。“这是怎么搞的?”他挥舞着手问道。“这些家伙为什么都在这里?”(至少他希望自己说的是这个意思。因为,以他憋脚的矮人语,也很有可能他问的是最近的酒店在哪里。)

守卫瞪着他,只说了四个字,“杜瓦矮人。”

第二十九节

“杜瓦矮人?”泰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守卫似乎没听到他说的话,反而将他往前猛力一推。泰斯差点跌倒,随后又继续往前走,试着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的尼修仍然全神贯注在设计升降梯上,不停的喃喃念着有关水力起重的事情。

泰斯思索着。杜瓦矮人,他试着记忆起在哪里听过这件事。突然间,他想了起来。

“黑暗矮人!”他说。“没错!我记起来了!他们替龙骑将作战。

但是,他们上次没有住在这里啊喔,我想应该说是下次的时候。该死,真是一团乱。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在牢房里面长大的吧。

嘿“——泰斯又再度拍拍矮人的肩膀——”他们做了什么事情?我是说,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啊?““叛徒!”矮人怒吼道。现在他们抵达了走道的最底层,掏出一把钥匙,并且将它插进锁孔中,把门推了开来。

泰斯往内一瞧,注意到大概有二十还是三十个矮人挤在同一个牢房中。有些奄奄一息的躺在地板上,其他的人则靠着墙壁睡觉。

当守卫开门的时候,有一小群矮人正聚在角落低声的交谈。门一打开,他们就迅速的散了开来。这个牢房里面没有女人也没有小孩,只有男人;他们全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泰斯、侏儒和守卫们。

泰斯正好来得及阻止那个心不在焉,依旧嘀咕着有关卡在楼层之间问题的侏儒,一头撞过牢房中。

“好吧好吧,”泰斯把林德拉回来,站在他身边,边对矮人守卫说,“呃——这趟旅行相当有趣。如果您愿意带我们回去原先的牢房;我现在必须承认,其实它们相当的不错,空间又大、光线又充足。我想我和我的同伴都可以保证不会再次未经同意的进入你们的城市,虽然这实在是个有趣的地方。我——”

但那个矮人只是猛力一推,让泰斯脸朝下的跌进牢房中。

“拜托你赶快下定决心,”尼修恼怒的跟着大步走进牢房中。

“我们要进来还是出去?”

“我想我们还是要进来,”泰斯坐直身子,狐疑的看着杜瓦矮人。守卫的沉重脚步声已经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伴随着消失的是两旁牢房对他们的咒骂声。

“你们好哇,”泰斯友善的笑着,却不敢伸出手握手。“我是泰索柯夫。柏伏特,这位是我的朋友尼修。看起来我们将会是室友了,对吧?您的贵姓大名?呢,这样实在不太礼貌……”

泰斯看着一名站起身,飞快逼近他的杜瓦矮人。

这名高大的矮人面孔几乎被浓密、纠结的头发和胡子都给遮住了。他突然露出了微笑,精光一闪,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柄刀子。他朝着坎德人走去,后者则尽可能的拉着尼修躲到远处的角落。

“这些家伙是谁?”尼修终于注意到周遭异样的环境,警觉的问道。

在泰斯来得及回答之前,杜瓦矮人就一把将他提起,刀子架在他咽喉上。

我完蛋啦!泰斯后悔的想。这次死定了。佛林特肯定会抓住机会好好的取笑我!

可是,黑暗矮人的刀子以毫发之差划过了泰斯的面孔。他技巧高超的切断了泰斯身上所有包包的带子,把东西倒的满地都是。

瞬间,杜瓦矮人们争先恐后的冲上前去抢夺这些物品。拿着刀子的矮人抢的最多,同时还对同伴挥舞着大刀,想要将他们赶开。

一切都在几秒钟之内消失了。

杜瓦矮人们拿着坎德人的财物,立刻坐下来,开始检视自己的战利品。拿着刀的矮人抢的最多。他紧抱着大大小小的包包,找到一个靠墙的地方,和朋友们立刻把包包内的东西倒在地上,粗鲁的分起赃来。

泰斯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冰凉的石地上。不过,他并没有真正的放松;因为泰斯知道,一旦那些包包失去了吸引力,杜瓦矮人们很快就会想要搜他们的身。

“搜尸体的身当然更方便罗,”他自言自语道。这却让他想到了另一个点子。

“尼修!”他十万火急的压低声音问。“那个魔法装置!在那里?”

尼修眨着眼,拍拍皮围裙的其中一个口袋,摇了摇头。他拍拍另一个口袋,掏出了一把尺和炭笔。他小心的检查了这些东西,注意到这些都不是魔法装置,随即慢慢的将它们塞回口袋中。正当芬斯焦急的考虑要把他头朝下猛力乱摇的时候,侏儒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伸手进靴子里,掏出了魔法装置。

在上次的使用之后,尼修让装置又编成正常的大小。现在它变成一个平凡、毫不起眼的坠子,而不是完全伸展之后的美丽的权杖。

“把它藏起来!”泰斯警告他。他小心的瞒了杜瓦矮人一眼,发现幸好他们正为了分赃而打得不可开交。“尼修,”他耳语道:“这个东西让我们离开了无底深渊,而你说这个东西瞄——瞄什么东西了卡拉蒙,因为帕萨理安是把这个东西交给了他。我现在可不想要让它再把我们带去其他的时空,但你认为这能够把我们传送一个短距离吗?如果卡拉蒙将军是在部队里,他一定距离这边不远。”

“这是个好主意!”尼修的眼睛开始发光。“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对这两个人来说太迟了。泰斯感觉到有人碰了碰他肩膀。一颗心跳到喉头。他立刻转过身,脸上挂着希望是冷血杀手专有的表情。很明显的,对碰他的杜瓦矮人有效,因为那个家伙害怕的连连后退,举起手遮住脸。

泰斯注意到那是一名年轻的矮人,眼中有着半疯的神采。于是他叹口气,松懈下来。

而杜瓦矮人发现到泰斯不会把他活活吃掉,于是不再发抖,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这怎么搞的?”泰斯用矮人语说。“你想要什么?”

“来。你来。”杜瓦矮人比了比。然后,他看见泰斯皱眉,于是再指着角落,示意他赶快过去。

泰斯小心的站起来。“尼修,留在这里,”他说。但你儒并没有听他讲话。尼修高兴的自言自语,忙碌的扭动着魔法装置上的各种机关。

泰斯小心翼翼的跟着杜瓦矮入。也许这个家伙发现了出去的路。也许他在挖地道…

…杜瓦矮人依旧比手画脚的领着泰斯走到牢房中间。在这里,他停了下来,指着地上。

“帮忙?”他满怀希望的说。

泰斯低下头,并没有看见隧道。他看见的是一个杜瓦矮人躺在毯子上。矮人的脸上满是汗珠,头发和胡子都汗湿了。他的双眼紧闭,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泰斯一看见这个景象,感到一阵寒意沿着背脊柱上爬。他看着牢房的四周,目光又转回到年轻的杜瓦矮人身上,他遗憾的摇摇头。

“没办法,”泰斯体贴的说,“我很抱歉。我……帮不上忙。我——我很抱歉。”

他无可奈何的耸耸肩。

杜瓦矮人似乎明白了,因为他走回病重的矮人身边,头低低的垂下来。

泰斯悄悄的走回尼修的身边,感觉到腹部一阵痉挛。他跌坐在角落,看着黑暗的牢房,倾听他本来应该立即就注意到的迹象——疯狂、断续的呢喃、痛苦的哀叫、要水的声音,以及那些动也不动的人们的沉默。

“尼修,”泰斯静静的说,“这些矮人得病了。病得很重。我在未来看过这样的病。

矮人们染上了瘟疫。”

尼修的眼睛圆睁,几乎将手中的魔法装置丢到地上。

“尼修,”泰斯试着保持冷静,“我们一定得赶快离开这里!就我看来,我们在这里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死在刀口下,这种死法虽然有趣,却有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再不然就是又漫又无聊的病死。”

“我想这已经可以用了,”尼修有些不太确定的看着魔法装置。

“当然,这很有可能会把我们原封不动的送回无底深渊去——”

“跟这里比起来可不算太坏,”泰斯慢慢的站起来,也扶着珠儒站了起来。“只要花点时间就可以习惯了,虽然我想他们不会太欢迎我们,但我认为这绝对值得一试。”

“很好,先让我调整一下”

“不准碰!”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影之中冒出,语气之中的魄力让尼修的手停在半空中,握着装置不敢放手。

“雷斯林!”泰斯忙乱的四下打量。“雷斯林!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法师冷冷的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飘着轻烟的牢房中。

他的出现让杜瓦矮人们吃惊地纷纷低呼。躲在角落,手中拿着刀子的矮人对他冲击。

“雷斯林,小——”泰斯尖叫道。

雷斯林转过身。他并没有开口。他甚至没有举起手。他只是单纯的瞪着那个黑暗矮人。杜瓦矮人的脸孔倏地变得死白。刀子从他僵硬的手中掉落,他缩回角落,试图要躲在阴影中。雷斯林在转身面对坎德人之前,他扫视了整个牢房。整间房间立刻陷入了死寂中。连那些高烧呓语的人都沉默下来。

雷斯林慢慢的转过身,看着泰斯。

“——心哪,”泰斯迟疑的说完。然后坎德人的脸孔一亮。他兴奋的拍手。“喔,雷斯林!真高兴能够见到你!你看起来气色真是棒极了。特别是在你被呃刺了一剑之后;算了,当我没说。你要来救我们,对吧?真是太好了!我——”

“闲聊够了!”雷斯林冷冷的说。他伸出手,将轰斯一把拉近。

“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泰斯张口结舌,瞪着雷斯林的双眼。“我——我不确定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其他人都不相信。可是我发誓这是真的,”

“只管告诉我!”雷斯林大吼着,他的手毫不留情的扭转着泰索何夫的领口。

“好吧!”泰斯扭动着身。“呃,如果你愿意让我偶而松口气,可能会更有帮助。

我想想看,我试着要阻止大灾变,然后那个装置就坏掉了。我——我很确定你不是有意的,”泰斯结巴的说,“但是你——呃——似乎给了我错误的指示……”

“的确,就是故意的,”雷斯林说。“继续。”

“我很想要,但是……呼吸有点…困难……”

雷斯林稍稍松开抓住坎德人的手。泰斯深深吸一口气。“很好!

我刚刚说到哪里?喔,没错。我跟踪克丽珊娜小姐一路往下走,走到伊斯塔神殿的最底下。你知道吗,正好就在神殿快要场掉的时候耶!我看见她走进这个房间,我知道她一定是要去见你,因为她提到你的名字,我也希望你能够修好这个装置——““说快一点!”

“好好的。”泰斯越说越快,几乎让人听都听不懂了。“我听见后面有啥的一声,原来他是卡拉蒙,只不过他没看见我。然后一切都变黑了。当我醒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不见了。我正好来得及看见天神丢下着火的山脉——”泰斯深吸一口气。“哇!那可真壮观。

你想要听听——不要?好吧,下次再说。““我想我一定是又睡着了,因为我醒过来之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我以为我已经死掉了,只不过我并没有。我之前就在无底深渊里面,也就是神殿在大灾变之后出现的地方。““无底深渊!”雷斯林猛然吸气。手止不住的颤抖。

“那可不算是个好地方,”泰斯严肃的说。“我之前说的都不算数。我和黑暗之后见面——”坎德人浑身打颤。“我——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实在不想要提。”

他伸出一只颤抖的手。“这里还有她留下的印记,五个小白点……无论如何,她说我必须要永远留在拥边,因为她可以改变历史,获得战争的胜利。我不是有意的”——泰斯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雷斯林——“我只是想要帮助卡拉蒙。可是,当我在无底深渊的时候,我发现了尼修——”

“就是那名侏儒,”雷斯林轻声说,眼光转到尼修身上。后者正惊讶的看着法师,动也不敢动。

“是的。”泰斯转过头去,对好友露出微笑。“他做了一个真正派得上用场的时光旅行装置,真的可以用喔,多难得啊!然后,财的一声!我们就来到这里了!”

“你们进出了无底深渊?”雷斯林镜般的双眼转向坎德人。

芬斯不安的变换着姿势。那最后的几分钟常常会出现在他梦中,而坎德人平常是不常做梦的。“喔,好啊,”他对着法师露出自以为相当顺从的表情。

很明显的这一点用都没有。雷斯林正心不在焉的打量着你儒。

他脸上的表情让泰斯突然觉得自己泡进了冰水中。

“你说那个装置坏掉了?”雷斯林轻声说。

“没错。”泰斯吞了口口水。他感觉到雷斯林的手松了开来,再加上法师陷入了沉思之中,于是他冒险大胆的想要挣脱法师的束缚。出乎意料的是,雷斯林竟然让他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由让泰斯差点摔倒。

“那个装置坏掉了,”雷斯林喃喃自语。他突然瞪着泰斯。“那么,是谁把他修好的?”法师的声音只比耳语声大不了多少。

泰斯悄悄的躲开雷斯林,结巴的说。“我——我希望法师们不会太生气。尼修并没有真的修好它。你会告诉帕萨理安,对吧,雷斯林?我可不想要再惹麻烦,呃——我是说再和他有牵扯。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对那个装置做什么。尼修只是——呢——把它重新组合在一起,就是原来的样子,所以它才会正常的启动。”

“他重新组合了那个装置?”雷斯林造问道,眼中有着同样奇异的神采。

“是——是的。”泰斯无力的笑了笑,悄悄的溜到尼修身边,正巧在他来得及开口之前戳了他一下。“重新……重新组装。就是这样。”

“可是,泰斯——”尼修大声的问。“难道你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

“给我闭嘴!”泰斯压低声音说。“让我来说。我们现在惹了很大的麻烦!法师不喜欢人家乱动他们的东西,即使你真的把它改得更好!我很确定当我再度见到帕萨理安的时候,我可以让他明白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很高兴你把它修好了。毕竟,这个装置原来一次只能传送一个人,对他来说一定相当的麻烦。我很确定帕萨理安会这样想,但我宁愿自己来告诉他——如果你懂我的意思。雷斯林……有的时候他对于这种事情太过敏感。我不认为他会理解,而且,请相信我,”他瞄了法师一眼,吞了口口水,“这可不是解释的好时机。”

尼修怀疑的看着雷斯林,打了个冷颤,又往泰斯身边挤了挤。

“他看着我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给剥皮!”侏儒紧张的说。

“他平常就是这样子看我的,”泰斯低声的回答。“你会习惯的。”

没有人开口。在拥挤的牢房中,一个病重的矮人哀号一声,开始呓语。泰斯不安的看着他们,然后回头看看雷斯林。法师再一次的瞪着侏儒,苍白的脸上又再度挂着那奇异的心不在焉的表情。

“喔,我现在真的只能够告诉你这么多了,雷斯林,”泰斯大声的说,同时紧张的看着那些病重的矮人。“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你可以像在伊斯塔的时候一样把我们咻的一声变过去吗?那好好玩——““把那个装置给我,”雷斯林伸出手。

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许这是因为法师的眼神,或者是因为地牢的阴冷和潮湿,让泰斯开始颤抖。尼修握着那个装置,怀疑的看着泰斯。

“喔,你不介意我们暂时保留它一阵子吧?”泰斯开口道。“我不会把它弄丢的——”

“把那个装置给我。”雷斯林的声音十分轻柔。

泰斯又吞了吞口水。嘴巴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你——你最好把东西给他,尼修。”

侏儒迷糊的眨眨眼,很明显的试着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泰斯。

“这——这不会有问题的,”泰斯试着要笑,脸部的肌肉却突然变得僵硬。“雷斯——雷斯林是我的朋友。他会好好保管……”

尼修耸耸肩,无所谓的转过身,对着雷斯林伸出手。那个项链看起来平凡无奇,在微弱的火把光芒下,看起来一点都不特殊。雷斯林伸出手,慢慢的,小心的接下装置。

他仔细的看着这个装置,然后将它收进黑饱中的密袋里。

“到我身边来,泰斯,”雷斯林温柔的声音,加上手势表示。

尼修依旧站在雷斯林前面,丧气的看着装置消失的那个口袋。

泰斯拉住尼修的皮围裙,把他拉离法师身边。然后,他握住尼修的手,抬起头来。

“我们准备好了,雷斯林,”他兴奋的说。“把我们咻走吧!哇!

卡拉蒙看到我们一定会很——““我说——到我身边来,泰斯,”雷斯林用那轻柔、毫无感情的声音重复道。他的眼神专注在侏儒身上。

“喔,雷斯林,你不会要把他留在这里吧?”泰斯恳求道。他松开尼修的手,往前跨出一步。“因为,如果你要这样做的话,我宁愿留下来。我的意思是说,他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走出这里的。而且他现在正在设计一个棒极了的升降梯——”

雷斯林的手突然伸出,抓住泰斯的手臂,一把将他扯到身边来。“不会的,我不会把他留在这里的,泰斯。”

“你看吧?他准备要把我们一起时到卡拉蒙身边。魔法很好玩啃,”虽然法师的手紧得让他十分不舒服,泰斯还是转过身,准备对尼修笑一笑。当他一看见尼修的脸,芬斯的笑容就消失了。他开始走回朋友身边,但雷斯林紧紧的抓住了他。

侏儒孤单的站着,看起来十分可怜,不知所措,手中依旧抓着泰斯给他的手帕。

泰斯不安的扭动身体。“喔,尼修,拜托你。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告诉你,雷斯林是我的朋——“法师一只手拉着泰斯的领子,另一只手指着侏儒。雷斯林柔和的声音开始吟唱,“阿兹奇拉南凯尔——”

泰斯感觉到恐惧淹没了他。他以前听过这些咒语……

“不要啊!”他绝望的尖叫,猛然转过身,瞪视着雷斯林的双眼。“不要啊!”他再度大叫,飞扑到法师身上,小手不断的锤打他。

“——加德索斯/阿恩/苏卡力贾拉蓝!”雷斯林冷静的完成了咒语。

泰斯的手依旧抓着雷斯林的黑抱,听见空气开始劈啪、嘶嘶作响。坎德人转过身去,伴着毫无意义的叫喊声,正好看见法师的指尖直射出数道火焰,刺进侏儒的身体中。魔法的闪电正中尼修的胸口。强大的能量把侏儒的小身体举了起来,让他向后直飞,重重的撞上后面的石墙。

尼修哼也不哼的倒在地上。他的皮围裙上冒出青烟,有一段让人作恶、烧灼人肉的味道。握住坎德人手帕的手抽搐了几下,然后就不动了。

泰斯无法动弹。他的手依然紧抓住雷斯林的袍子,愣愣的瞪着。

“来吧,泰斯,”雷斯林说。

泰斯转过身,抬头看着雷斯林。“不行,”他浑身颤抖的说,试着要挣脱雷斯林的掌握。然后他痛苦叫喊出来。“你杀了他!为什么?他是我的朋友!”

“不干你的事,”雷斯林紧抓着崩溃的坎德人。“现在你一定要跟我走。”

“不要我才不要!”泰斯疯狂的挣扎,尖声大叫。“你根本一点都不有趣,也不刺激,你好邪恶,就像无底深渊一样!你又恐怖。

又丑,我才不愿跟你到任何地方去!永远都不要!让我走!让我走!“泰斯满眼泪水的又踢又叫,疯狂的用小拳头打着雷斯林。

杜瓦矮人这时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激起了其他牢房中矮人的注目。其他的杜瓦矮人也跟着鬼吼鬼叫,挤在铁门边,试着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场暴乱发生了。守卫低沉的声音和这些吵杂、混乱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雷斯林的脸色凝重,将一只手放在泰索何夫的前额,喃喃的念诵出咒语。坎德人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雷斯林正好在他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他,紧接着又念唱出一段咒语。

瞬间,两个人就悄失了。

让震惊的杜瓦矮人们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像一阵轻烟一样的消失了。地上依旧躺着侏儒的尸体,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

一个小时之后,卡拉斯轻易的逃出监视,终于来到了杜瓦矮人被监禁的地方。

卡拉斯面色凝重的在走道上走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问一名守卫说。“看起来好安静。”

“啊,之前发生了一场暴动,”守卫嘟囔着道。“我们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越走越担心,感觉到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情。矮人立刻加快了脚步,当他到达最后一个牢房时,迫不及待地往里面瞧。

杜瓦矮人们一看到卡拉斯,还能够移动的人就纷纷跳开,尽可能的躲到最远的角落。

他们全都瑟缩在该处,对着牢房的前面指指点点,低声交谈着。

卡拉斯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大惑不解。只见到一名诛儒的尸体横陈在地上。

卡拉斯恼怒的瞪了那大惊失色的守卫一眼,把目光转移到杜瓦矮人身上。

“这是谁干的?”他质问道。“坎德人呢?”

卡拉斯惊讶的发现,这些杜瓦矮人并没有否认这项罪行,反而~涌向前,同时开始讲话。卡拉斯生气的一挥手,让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你,就是你,”他指着其中一名仍然拿着泰斯袋子的杜瓦矮人,“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个包包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干的?

坎德人呢?“当杜瓦矮人赚册的走向前时,卡拉斯看着那黑暗矮人的眼睛。

他恐惧的注意到,那黑暗矮人曾经拥有过的理性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看见他了,”杜瓦矮人微笑着说。“我看见他了。他穿着黑袍。他是来抓林儒的。还有那个坎德人。接下来他们就会来抓我们了!”

黑暗矮人惊怖莫名的笑着。“接下来就是我们了!”他重复道。

“谁?”卡拉斯严厉的问。“看见谁?是谁要来抓坎德人了?”

“嘿嘿,还会有谁?!”杜瓦矮人用狂乱的眼睛看着地上的侏儒,“死神……”

第三十节

已经有几个世纪没有人踏入过萨曼的魔法要塞了。矮人们会用怀疑和迷信的眼光看待它有几个原因。第一,这是属于法师们的。

第二,这个建造的手法不是矮人的,甚至根本不是任何生物作得出来的。这座要塞在传说中是从地壳中被召唤出来的,也是魔法让它屹立不摇。

“一定是魔法,”瑞加对卡拉蒙嘟哝着,怀疑的看着要塞尖细的高塔。“否则,很久以前它就倒了。”

丘陵矮人们连胡子都不愿意伸入要塞中,在外面的平原上扎营。平原人也是一样。

虽然他们会用奇异的眼光看着这栋建筑物,私底下用自己的语言交谈,但这却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理由是他们在任何的建筑物内都会感到不舒服。

人类们对这样的迷信嗤之以鼻。他们大声谈笑的走进这座古老的要塞。只待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大伙发现他们在空地上扎营,咕哝着有关新鲜空气,在星辰下睡得比较好等等的理由。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当众人刚到此处的时候,卡拉蒙不安的询问道。“你说这不是***师之塔,但这很明显的是由魔法所构成的。法师建造了它。而且”——大汉打了个寒颤——“有种奇特的气氛,又与***师之塔诡异的气氛不同。是种……是种……”

他搜寻着适当的辞汇。

“暴力的气息,”雷斯林锐利、穿透一切的眼神将所有的东西都摄入眼中,“属于暴力和死亡的气息,我的哥哥。因为这是个实验场。法师之所以会将这个建筑设立在远离人烟的地方只为了一个原因;他们知道此处的魔法非常可能会失控。而且它也的确常常失控。不过,这里也诞生过伟大的功业,能够改善整个世界的魔法。”

“为什么它被废弃了呢?”克丽珊娜把毛皮斗篷扯得更紧了些。

在走道上流通的气流带着寒意,并且还有一种尘封已久的气味。

雷斯林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皱着眉头思考着。他们慢慢的、安静的通过各种各样奇特的房间。克丽珊娜的软皮靴走路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声音。卡拉蒙沉重的皮靴踏步声在走廊之中回荡着。

雷斯林黑袍的摩擦声如同低语一般的在走廊中传播着,马济斯法杖则是咚咚的敲着地面。他们自己就如同幽魂一样的安静,飘过这条走廊。当雷斯林开口的时候,克丽珊娜和卡拉蒙都吓了一跳。

“虽然法师们一向由三种阵营所构成,善良、中立和邪恶。但很遗憾的,我们并无法一直保持这个平衡。”雷斯林说。“当人们对我们群起而攻的时候,白袍法师躲进塔中,寻求和平。黑袍法师一开始则是想要反击。他们占领了这座要塞,开始了制造大军的实验。”他暂停了片刻,“当时的实验并未成功,却间接的导致了我们的年代中龙人的诞生。”

“由于这次的失败,法师们意识到他们处境的无望。法师们放弃了萨曼,加入了被称为失落之战的战役。”

“你似乎很了解这个地方,”卡拉蒙观察道。

雷斯林目光炯炯的看着哥哥,但卡拉蒙一脸无辜的样子,只有褐色的眼中带着一片奇怪的阴影。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亲爱的哥哥?”雷斯林停在一条黑暗的走廊前,声音沙哑的说。“我从来没来过这里,但是却曾经漫步在这些房间中。我从来没有睡在这里过,但我却已经在这里的卧室中度过了无数个夜晚。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知道每一个房间的位置。

从顶楼的静思室和研究室到一楼的宴会厅我都了若指掌。“卡拉蒙也停了下来。他慢慢的看着四周,从满布灰尘的天花板到撒满阳光的大理石地板。他的目光最后终于和双胞胎弟弟的目光相遇了。

“那么,费斯坦但提勒斯,”他用沉重的声音说,“你知道这里也将会是你的陵墓。”

一瞬间,卡拉蒙看见雷斯林镜般的眼眸中裂了一个开口,里面露出的不是愤怒,而是胜利、兴奋。然后那镜子又重新合拢。卡拉蒙只看见自己的镜影,站在微弱的冬阳下。

克丽珊娜站到雷斯林身边。她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法师则倚着法杖,用冷冷的目光看着卡拉蒙。“诸神与我们同在,”她说。

“他们并没有眷顾费斯坦但提勒斯。你的弟弟拥有强大的力量,我拥有坚定的信心。

我们不会失败的!”

雷斯林依旧瞪着卡拉蒙,依然将哥哥的影像保持在那闪烁着异光的眼珠中,他笑了。

“没错,”他低声说,“诸神的确和我们同在!”

在魔法要塞萨曼的第一层,有十分巨大的大厅;这在过去是会议和庆祝的场所。第一层中也有曾经放满了书籍的房间,原先是用来安静的研读资料和静思用的。当然,在后方,还有早已尘封许久的储藏室和厨房。

在上面的楼层中,有置了老式、典雅家具的大卧室。床上的亚麻布由于沙漠中干燥的空气而保存了下来。卡拉蒙、克丽珊娜小姐和军官们都睡在这里。如果他们没睡好,如果他们其中有人看见鬼影幢幢、有人听到幽魂吟唱着诡异的歌谣;至少他们在白天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不过,几天之后,这些小烦恼都很快的被遗忘了,被更重要的事情:补给、人类和矮人之间的争端、以及从探子那边得到的情报,索巴丁的矮人正在集结庞大的兵力。这些事情都让他们无暇它顾。

萨曼的第一层中,也有一条看起来像是设计错误的走廊。任何靠近的人都会发现它只有一条短短的走道,然后突兀的被一面空白的墙壁所中断。对所有的人来说,似乎建造者在此地厌烦的丢下工具,决定放弃了。

但是,这条走廊的设计并没有错误。当某些人的手放在那面空白的墙壁上,念出适当的咒语时,当正确的咒符画在那面墙上时,一扇门就会出现,通往萨曼地底的最深处。

沿着那条长长的楼梯,一路走到黑暗中,似乎来到了世界的中心。某些人可以一直往下走,走到萨曼的地牢中……

“再说一次。”那个声音十分的轻柔有耐心,如同蟒蛇一般的纠缠着泰索何夫。这条蛇紧缠着他,弯曲的毒牙深陷入他的血肉中,源源不绝的吸取他的生命力。

“我们再重复一遍。告诉我有关无底深渊的事情,”那声音说。

“所有你记得的事情。你是如何进去的。那里的地形怎么样。你到底看到谁和什么东西。还有黑暗之后,她看起来怎么样,她说的话……”

“我在试,真的!”泰索何夫闷哼着。“但是……我们这几天已经重复了好几次。

我根本没办法思考任何其他的东西了!我的头好烫,我的手和脚好冰……房间一直在旋转。如果——如果你让它不要转,雷斯林,我想我可能会想起来……”

泰斯感觉到法师的手放在他胸口,忍不住试图躲开。“不要!”

他哀号着,绝望的试图挣脱。“我会乖乖的,雷斯林,我会记起来。

不要伤害我,不要像可怜的尼修一样!“但法师的手只在他的胸前停留了片刻,随即移动到他的前额。

泰斯的头滚烫,但那只手的温度比他更高。

“躺着不要动,”雷斯林命令道。然后,雷斯林扶起泰斯,定定的瞪着坎德人凹陷的双眼。

最后,雷斯林把泰斯丢回床上,咒骂着站起身来。

泰斯躺在汗湿的枕头上,看着黑袍的法师低头观察着他,然后,猛然一转身,走出了房间。泰斯试着要抬起头,看看雷斯林去了哪边,但这太耗力气了。他僵硬的躺回去。

为什么我会这么虚弱?他思索着。出了什么问题?我想要睡觉。也许我那时就不会痛了。泰斯闭上眼,但双眼有如被钢丝牵引一样的弹了开来。不行,我不能睡!他害怕的想。黑暗中有些东西在等我,只要我一睡觉他们就会出来抓我!我看过他们,他们就在那边!他们会跳出来然后——雷斯林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不知和谁在讲话。

泰斯看着四周,试着赶走睡意,把注意力集中在雷斯林身上。也许我会发现什么东西,他害怕的想。也许我会发现自己到底怎么搞的。

他看见一个黑袍的身影和矮胖的家伙在谈话。他们很明显的是在谈论他。泰斯试着要听,但他的脑袋老是做些奇怪的事情:譬如说跑到别的地方去玩,却不邀请身体跟着一块去。搞得泰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梦到这些事情还是真正听见这些事情。

“给他更多的药剂,这样应该可以让他平静下来,”一个像是雷斯林的声音对着矮胖的身影说。“不太可能有人会听见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矮胖的身影说了些什么。泰斯闭上眼,让蓝蓝的湖水,水晶湖的湖水盖过他发烫的肌肤。也许他的脑袋终于决定要把他的身体一起带走了。

“当我离开之后,”雷斯林的声育透过水面传来,“锁上门,熄灭灯光。我的哥哥最近开始起了疑心。万一被他发现了这个魔法门,他一定会走下来的。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任何东西。这些牢房看起来一定都得是空空如也的。”

那人嘟囔了几声,门吱嘎作响的打开了。

水晶湖的水突然开始沸腾起来。丑恶的触角从里面攀爬出来,想要抓住他。他的眼睛猛然张开。“雷斯林!”他恳求道。“不要离开我。救救我!”

但那扇门轰的一声关上了。那矮胖的家伙走到泰斯的床边。泰斯似梦似醒的看着那个家伙,发现他是个矮人。他笑了。

“佛林特?”他用脱皮、干枯的嘴唇呢喃道。“不!是阿拉克!”

他试着要逃跑,但水中的触角抓住了他的脚。

“雷斯林!”他尖叫着,狂乱的试图往后退。但他的脚没有办法移动。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是那些触角!泰斯搏斗着,绝望的尖叫。

“闭嘴,你这个混蛋。给我喝这个。”触角抓住他的马尾巴,将一个杯子塞到他嘴边。“喝光,不然我就把你的头发连根拔起!”

泰斯咳呛着喝了一口。那液体虽然有点苦,但却十分舒服。他很渴,好渴!泰斯啜泣着把杯子从触角手中抢走,一口就灌了下去。然后他就躺回枕头上。在几分钟之内,那些触角就通通消失了,肢体的疼痛也消失了。水晶湖清澈、甜美的水盖过了他的脑袋。

克丽珊娜从梦中醒来,觉得似乎有人在叫唤她的名字。虽然她没办法清楚的分辨出来,但是那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强烈,几乎马上唤醒了她。这究竟是不是梦的一部份?

不对。这个感觉越来越强烈。

有人和她一起在房间里面!她敏锐的四下打探。索林那瑞的白光从房间的远方射进来,对于照亮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帮助。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可以听得见移动的声响。

克丽珊娜张开嘴,准备要叫喊守卫……

随即感觉到有只手盖住她的嘴。雷斯林无声无息的从夜色中出现,坐在她床边。

“请原谅我让您受到惊吓,神眷之女,”他用只比呼吸大不了多少的低微声音说。

“我需要你的帮助,但是又不想要惹起守卫的注意。”他慢慢的移开手。

“我没有被吓到,”克丽珊娜抗议道。他露出微笑,她则羞红了脸。他是如此的靠近她,以致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她在浑身颤抖。

“你只是……让我吃了一惊,就这样而已。我刚刚在做梦,你好像是我梦中的一部份。”

“说得确实一点,”雷斯林回答道。“时空通道就在那里,因此我们很靠近神的领域。”

并不是因为靠近神才会让我颤抖,克丽珊娜断断续续的叹气,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闻着他神秘、让人着魔的香气。她生气的离开他,毅然决然的压下自己的欲望。他早就超脱了这些凡夫俗子的欲望。难道她会不如他吗?

她很快的回到原先的主题。“你说你需要我的帮助,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恐惧握住了她。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

“你还好吧?你的伤?”

一阵强烈的痛苦出现在雷斯林的面孔,然后他的表情变得十分苦涩。“不会,我很好,”他简单的说。

“感谢帕拉丁,”克丽珊娜让她的手留在他的手中。

雷斯林眯起眼睛。“诸神才不会获得我的感谢!”他咕哝着。那只手握得更紧了,弄痛了她。

克丽珊娜浑身一颤。有一瞬间,法师烧灼的体热似乎把她的体热也跟着吸走,让她觉得一阵寒意。她试着要拿开手,但雷斯林忽然从出神状况中醒了过来,转过身面对她。

“原谅我,神眷之女,”他松开手。“这痛苦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我只求速死,上天却连这项特权都不愿意给我。““你知道原因,”克丽珊娜的恐惧被同情心给掩盖。她的手迟疑了一下子,然后靠近他的袖子,却不敢碰触他。

“是的,我也接受了。但是,我仍然不能够原谅他。但这是我和你的神之间的事情,”

雷斯林若有所思的说。

克丽珊娜咬住下唇。“我接受。你说得很有道理。”她沉默了片刻。雷斯林也有一段时间不愿开口,脸上的线条越变越深。

“你告诉卡拉蒙诸神与我们同在,那么,你和我们的神,帕拉丁谈过话了吗?”克丽珊娜大胆的问。

“当然,”雷斯林露出特有的笑容。“难道这让你吃惊吗?”

克丽珊娜叹气了。她的头低了下来,黑发掩盖住肩膀。房间中微弱的月光让她的黑发闪着一种柔和的淡蓝光芒,让她的肌肤变得如同象牙一样的洁白。她的香气充斥在房间内,漂浮在夜空中。她感觉到有只手碰着她的秀发。猛一抬头,她看见雷斯林的眼中流露出热情,这个热情是从内心深处无关魔法的角落涌出的。克丽珊娜停住呼吸,此时雷斯林却站起来,走得远远的。

克丽珊娜禁不住叹气。“那么,你和两位神只都沟通过了吗?”

她若有所思的问。雷斯林丰转过身。“我和三位不同立场的神明都沟通过了,”他心不在焉的说。

“三个?”她惊讶的说。“吉力安?”

“阿斯特纽斯不就是吉力安的傀儡?”雷斯林轻蔑的说。“如果,他不像某些人推测的一样是吉力安本人。不过,这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新消息——”

“我从来没有和黑暗之后沟通过,”克丽珊娜说。

“真的没有吗?”雷斯林锐利的眼神让牧师从灵魂的深处开始颤抖。“难道她不知道你心中的欲望吗?难道她没有将这诱惑刻意摆在你面前吗?”

克丽珊娜看着他,意识到他是如此的靠近,感觉到心中涌出难以形容的情欲,一时之间竟无法开口。然后,在他的注视之下,她吞了口口水,回答道。“如果她有这样做,”

她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她一手将它赐给了我,却用另外一只手将它夺走。”

克丽珊娜听见黑袍的摩擦声,仿佛法师吃了一惊。他在月光下依稀可见的面孔,露出担忧、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他的表情回复了平静。

“我不是来这边讨论神话的,”雷斯林带着些轻蔑的说。“我有另外,更为急迫的忧虑。”

“我想也是。”克丽珊娜涨红脸,紧张的将她纠结的秀发拨离脸颊。“我再一次向你道歉。你刚刚提到,你需要我——”

“泰索何夫来到此地了。”

“泰索何夫?”克丽珊娜眨眨眼,惊讶的重复道。

“没错,而且他病的很重。事实上快要死了。我需要你的医疗神力。”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是怎么样来到这里的?”克丽珊娜结巴的说。

“你说他回到我们的时代了。”

“我原先是这样相信的,”雷斯林沉重的回答。“可是,很明显,我错了。魔法装置把他传送到这个时代了。他之前一直在这个世界四处游历,事实上,他过的相当快乐。

最后,当他听见了战争的消息之后,立刻想要到这边来享受冒险的乐趣。很不幸的,在他四处游历的过程中,不慎染上了瘟疫。”

“这太可怕了!我当然会马上过来。”她迅速的从床边拿起了毛皮斗篷,披在身上。

同时注意到雷斯林把头别了过去。他背着双手,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下,看着窗外。她注意到他的下巴肌肉紧绷起来,仿佛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

“我准备好了,”克丽珊娜用十分机械化的口气说。雷斯林转过身,对她伸出手。

克丽珊娜迷惑的看着他。

“我们一定得趁着夜色赶路,”他静静的说。“正如同我之前告诉你的,我不想要打搅到守卫们。”

“为什么呢?”她说。“有什么差别——”

“我要怎么要告诉我哥哥?”

克丽珊娜愣了片刻,“我明白了……”

“你了解了我的处境了吧?”雷斯林定定的注视着她。“如果我告诉他,将会让他担心;这个时候我实在不应该再让他增加任何的忧虑。泰斯打破了那个装置。虽然卡拉蒙知道我将会送他回家,但这还是会让他感到忧心的。唉,可是我真的应该要告诉他坎德人在这里才对。”

“卡拉蒙这几天的确看起来非常烦恼、不快乐,”克丽珊娜的声音中透露着关切。

“战争的状况并不顺利,”雷斯林粗鲁的打断她。“大军就在他的身边分崩离析。

平原人每天都想要离开。就我所知,他们现在甚至可能已经离开了。火炉手底下的矮人也不值得信任,他们不停的催促卡拉蒙在准备完备之前就发动攻击。补给车队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他自己的手下非常不安、士气低落。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让坎德人四处乱跑,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让他分心……”

雷斯林叹着气。“不过,我仍然不能够对他说谎,不把这件事告诉他。”

克丽珊娜紧抿着嘴唇。“不行,雷斯林。我不认为告诉他是个聪明的做法。”她注意到雷斯林露出怀疑的表情,于是继续认真的说下去。“卡拉蒙事实上根本无能为力。

如果坎德人真的像你所怀疑的生病了,我就可以医好他,他之后会有几天很虚弱。这只会让你的哥哥更担心而已。卡拉蒙计划几天之内就要出发了。我们会负责照顾好坎德人,等到他完全恢复之后,他爱在哪里找朋友就去哪里。”

法师再度不太情愿,心事重重的叹气。接着,他耸耸肩。“也只能这样了,神眷之女,”他说。“我在这件事情上就听您的指示。

你说得话十分睿智。我们就不告诉卡拉蒙坎德人出现的这件事情。“他往克丽珊娜的方向更靠近了些。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笑意十分少见的出现在他闪着异光的双眸中。她惊讶的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十分沮丧。但他抱着她,用黑色的袖子将她包裹起来,将她拥近。

她闭上眼,忘记了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她被他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暖意所包围,倾听着他急速的心跳。

他呢喃着咒语,将两人都化作一片虚无。两人所留下的阴影在月光下停留了片刻,随后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你把他藏在这里?藏在地牢里面?”克丽珊娜在寒冷、潮湿的空气中打着寒颤。

“施拉克。”雷斯林让法杖顶端的水晶球亮起,房间中充满了柔和的光芒。“他就躺在那边,”法师指着眼前。

一张简陋的床靠着一面墙。克丽珊娜责备的看了雷斯林一眼,急忙走到床边。当牧师跪在床边,把手放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时,泰斯惊叫出声。他的眼睛猛然张开,眼神四处搜寻,涣散而不集中。

雷斯林缓步跟在后面,对着躲在角落的黑暗矮人比了个手势。“离开,”法师说。

然后他站到床边,清楚的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

“你怎么能够把他锁在这样黑漆漆的地方?”克丽珊娜质疑道。

“克丽珊娜小姐,你以前治疗过染上瘟疫的病人吗?”雷斯林的声音有些不寻常。

她惊讶的看着他,双颊飞红,心虚的避开对方的目光。

雷斯林苦笑着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当然,你当然不会有经验。

瘟疫从来没有踏入帕兰萨斯城,它从来没有伤害到那些富有、那些美丽的人们……

“他毫不隐藏自己的不满,这让克丽珊娜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仿佛是她自己染上了瘟疫?

“哼哼,瘟疫却没有放过我们,”雷斯林继续道。“它横扫了海文的贫民窟。当然,我们没有医者。我们甚至连愿意留下来照顾那些病人的自愿者都不多。连他们自己的亲人都逃离了他们。可怜的灵魂。我尽力的用我所知的草药知识照顾他们,如果医不好,至少我可以减轻他们的痛苦。可怜的家伙。我的老师对我的行为很不认同。”雷斯林声音低沉的说,克丽珊娜意识到他已经忘了还有她的存在。“卡拉蒙也是,他说他担心我的身体。呻!”雷斯林毫无感情的笑道。“他是替自己担心。瘟疫这件事让他比面对一整群的地精还要害怕。但是我怎么可能背弃他们。他们什么亲人……什么人都没有了。

只能够瑟缩在那边等死……孤孤单单的。”

克丽珊娜愣愣的瞪着他,感觉到泪水刺痛了眼睛。雷斯林没有看见她。在他的心中,他又回到了那脏乱的贫民窟,也是这些染病者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他看见自己穿着红袍,在重病的人身边走着。他把苦涩的药剂强灌到那些病人喉中;捧着濒死的病人,陪伴他们渡过最后一刻。他严肃的在病人中工作着,不要求、也不期待任何感谢。他的面孔,许多人死前最后看到的面孔,没有同情也没有关怀。但那些命悬一线的人还是得到了安慰。因为这个人明白他们的感受,他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痛苦,他每天看着死神,也并不害怕……

雷斯林照顾着那些染病的患者。他冒着生命的危险尽力照顾那些病人。为了什么?

为了他自己也不太了解的一个理由。也许早就忘记的一个理由……

“无论如何”,雷斯林回到了现实世界,“我发现光亮会让他们不舒服。即使是那些康复的人有时也会因为——”

坎德人惊恐的尖叫声打断了他。

泰索何夫疯狂的看着他。“求求你,雷斯林!我试着要记起来!

不要把我丢回黑暗之后的身边——““嘘,泰斯,”克丽珊娜握住坎德人的手,因为他似乎准备要撞进墙壁中。“冷静下来,泰斯,我是克丽珊娜小姐。你认识我吗?

我要帮你的忙。“泰斯圆睁着大眼,狂乱的眼神转移到牧师身上,神智不清的打量着她。“不要让他带我回无底深渊,克丽珊娜!不要让他带你去!

那里好恐怖,好恐怖,我们都会死掉的,都会像可怜的尼修一样死掉的。黑暗之后告诉我的!““他在呓语,”克丽珊娜试图要挣脱泰斯的手,强迫他躺回床上。“多么奇怪的幻象啊。染上瘟疫的病患大多会有这样的症状吗?”

“没错,”雷斯林回答道。他咄咄逼人的看着泰斯,跪在他的床边道。“有时最好顺着他们说。这可以让他冷静下来。泰索何夫——”

雷斯林把手放在坎德人的胸口。泰斯立刻躺回床上,拼命的试图躲开法师的手。浑身发抖,魂不附体的看着他。“我会乖乖的,雷斯林。”他闷哼道。“不要伤害我,不要让我像可怜的尼修一样。

闪电,闪电!““泰斯,”雷斯林语气中带着一丝丝的恼怒和不耐,让克丽珊娜用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

不过,当她发现他脸上充满着关怀之情时,她认为自己一定听错了。她闭上眼,轻触着帕拉丁的护身符,开始念诵医疗的祷文。

“我不会伤害你的,泰斯。嘘,躺好。”雷斯林看见克丽珊娜陷入出神状态,低声问,“告诉我,泰斯。告诉我黑暗之后到底说了什么。”

随着克丽珊娜的祷文如同冰凉甜美的水一般淹过他全身,坎德人的脸颊渐渐的失去了病奄奄的红润。热度的消退让泰斯的面孔变得灰白。微弱的理性之光开始慢慢的回到他的眼中。但是他从来没有将视线移开雷斯林。

“她告诉我……在我们离开之前……”泰斯咳嗽起来。

“离开?”雷斯林靠向前。“我以为你是说你们逃了出来!”

泰斯迟疑了片刻,舔着自己干枯、破皮的嘴唇。他试着要将自己的视线扯开,但是雷斯林的眼睛在法杖的光芒底下暴射着奇特的光芒,紧紧的攫住坎德人的目光,将真相一点一滴地从他的脑中榨出。泰斯吞着口水,感觉到喉咙一阵剧痛。

“让我喝水,”他恳求道。

“你告诉我之后就有水喝!”雷斯林瞄了克丽珊娜一眼,看见她依然捧着头对帕拉丁祈祷着,放心的低吼道。

泰斯痛苦的吞咽。“我……我以为我们逃了出来。我们用了那个装置……然后开始飞起来……我看见了……无底深渊,平坦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渐渐的越离越远。而且”——泰斯打了个寒颤,“突然之间那不再是空无一物的!出现了……出现了影子,而且,”

他抬起头,哀号道。“喔,雷斯林,不要让我去想它!不要让我回到那个地方去!”

“嘘!”雷斯林低声说,用手遮住泰斯的嘴。克丽珊娜关切的看着两人,只看见雷斯林温柔的抚摸着泰斯的双颊。克丽珊娜小姐注意到泰斯惊恐和苍白的表情,不禁皱起眉,摇了摇头。

“他好多了,”她说。“他不会死了。可是,他的周围依旧环绕着邪恶的气息,让帕拉丁的医疗圣光无法让他完全复原。就是这些呓语的内容影响到他。你能够听出是怎么一回事吗?”她纤细的双眉凑在一起。“不管怎么样,这对他来说都非常的真实。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才会让坎德人吓成这样。”

“也许吧,小姐,如果您离开了,让他单独和我谈话可能会好一点,”雷斯林若无其事的建议道,“毕竟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你说得也对,”克丽珊娜微笑着,开始站起身。泰斯却立即抓住了她,让她大吃一惊。

“不要让我和他单独在一起,小姐!”他喘息道。“他杀了尼修!

可怜的尼修。我看见他死死在我面前!“泰斯开始啜泣。”燃烧的闪电……““乖,乖,泰斯,”克丽珊娜安慰他道,温柔但坚定的强迫坎德人躺了回去。“没有人会伤害你。不管是谁杀了这个呃尼修,现在都不能伤害你了。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对吧,雷斯林?”

“我的力量很强,”雷斯林柔声说。“泰索何夫,记住这一点。

记住我的力量。““是的,雷斯林,”泰斯被法师凌厉的眼光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

“我想你留在这边继续和他谈话是个不错的做法,”克丽珊娜压低了声音说。“这些恐惧将会不停的困扰他,干扰整个医疗的过程。

借着帕拉丁的帮助,我会自己回到房间去的。““那么你同意不告诉卡拉蒙罗?”雷斯林从眼角瞥了克丽珊娜一眼。

“是的,”克丽珊娜斩钉截铁的说。“这只会让他白担心。”她回头看着病人。

“我早上就会回来,泰索何夫。多和雷斯林谈谈。减轻自己的负担,然后放心的睡。”

她将冰冷的手放在泰斯满是冷汗的额头上,又加上一句,“愿帕拉丁与你同在。”

“卡拉蒙?”泰斯满怀希望的说。“你刚刚说了卡拉蒙吗?他在这里吗?”

“没错,当你睡好、吃饱之后,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现在我不能见他吗?”泰斯迫切的大喊,随即又畏惧的看了雷斯林一眼。“如果——如果不会太麻烦的话……”

“他最近很忙。”雷斯林冷冷的说。“泰索何夫,他现在是个将军了。他必须要指挥部队去打仗。他可没有时间和坎德人聊天。”

“喔,我——我想也是,”泰斯悄悄的叹气,双眼依旧看着雷斯林。

克丽珊娜最后拍了拍泰斯的小脑袋,慢慢的站直身子。她一只手握住帕拉丁的护身符,轻声念了句祷文,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现在,泰索何夫,”雷斯林温柔的声音让泰斯寒毛直竖,“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他强有力的手替泰斯拍好枕头,盖好被。

“来,舒服一点了吗?”

泰斯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法师,越来越害怕。

雷斯林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纤细的手放在泰斯的前额,体贴的轻抚坎德人的肌肤,梳理他湿透的头发。“泰斯,你还记得达拉马,我的徒弟吗?”雷斯林轻松的问。“我相信你在***师之塔里面看过他,我没说错吧?”雷斯林的手如同羽毛一般轻扫过泰斯的脸颊。

“你还记得,达拉马曾经撕开他的黑袍,露出了胸口的五个血洞?

没错,现在你应该已经回想起来了吧。泰斯,那就是他的惩罚。对我隐瞒事情的惩罚。“雷斯林的手指停止下来,固定在泰斯的前额,缓缓的施压。

泰斯浑身发抖、咬住自己的舌头,避免自己叫出声。“我——我记得,雷斯林。”

“那是个有趣的经验,对吧?”雷斯林心不在焉的说。“我可以轻松的把你身上烧出五个洞来,就像——”他耸耸肩,“用热刀切牛油一样。我记得坎德人很喜欢各种有趣的经验,对吧?”

“没——没有那么有趣,”泰斯可怜兮兮的说。“我会告诉你,雷斯林!我会告诉你发生的一切事情。”他闭上眼睛,慢慢的回想,因为记忆中的恐惧而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我们似乎从无底深渊中升起,又有点像是它突然离我们越来越远。然后,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发现它不再空旷。我可以看见阴影,我以为……我以为他们是河谷和山脉…

…”

泰斯的眼睛猛然张开。他敬畏的瞪着法师——“可是那不是!

那些荫影是她的眼睛,雷斯林!山脉和河谷是她的鼻子和嘴唇。我们是从她的脸上离开!她用闪亮、满是火焰的眼睛瞪着我们,然后张开嘴,我——我以为她要把我们吞掉!可是我们一起往上升,越升越高,她看着我,她说……她说……““她说了什么?”雷斯林追问道。“那讯息是给我的!一定是的!

那也是为什么她会派你回来的原因!黑暗之后说了什么?“泰斯的声音减弱了。“她说,‘回家……’”

第三十一节

这两个字对雷斯林的影响让泰斯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泰斯之前看过雷斯林发怒,也看过他高兴的时候。他看过他杀人,他看过当矮人英雄卡拉斯一剑刺进法师腹部时他的表情。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神情。

雷斯林的面色惨白,白到让泰斯以为法师可能已经横死当场。

那双镜般的双眸似乎爆裂成千万片;泰斯看见自己的影像被反射在这些碎片当中。

然后那双眼睛完全变成空白一片,无神的看着前方。

那双放在泰斯前额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坎德人惊讶的看着雷斯林似乎在他面前蜷编起来。当他站起来的时候,依旧两眼无神的看着四周,全身不停的晃动着。

“雷斯林?”泰斯紧张的问,很高兴能够让法师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但却又对眼前奇怪的状况感到莫名的好奇。坎德人随即虚弱的坐直身。那可怕的晕眩已经消失了,还有那奇怪、陌生的恐惧感也不见了。他几乎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正常。

“雷斯林……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但是你现在想要吐吗?你看起来好奇怪——”

法师并没有回答。雷斯林踉跄的走向前,呼吸急促的靠在石墙上,似乎不能动弹。

他双手掩面,绝望的试图恢复自制;这场战斗在泰斯眼中看起来仿佛法师在和一个隐形的邪鬼搏斗一般。

接着,伴随着一声空洞、低沉,混杂着痛苦和愤怒的吼叫。他抓住了马济斯法杖,黑袍飞舞着,朝着开启的那扇门狂奔而去。

泰斯眼睁睁的看着雷斯林冲过黑暗矮人的身边。当法师盲目奔过他身边时,黑暗矮人看了法师扭曲的面孔一眼,也跟着尖叫一声,转过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一切是如此的出乎意料,泰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才了解到自己不再是囚犯了。

“你知道吗,”坎德人一只手放在前额上,对自己说。“克丽珊娜说得对。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的确觉得轻松多了。很遗憾,这似乎对于雷斯林没有什么帮助。反正我也不太在乎。”泰斯叹气道。

“我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为什么要杀了尼修。也许哪一天我会有机会对他解释。”

“但是,现在,”坎德人看着四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卡拉蒙,告诉他我已经找到了那个魔法装置,我们可以一起回家去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样说,”泰斯晃着小脚跳到地面,若有所思的说。“家这个字听起来实在太好听了!”

他正准备要站起来,不过,很明显,他的腿似乎比较喜欢躺回床上去;因为,泰斯突然间发现自己又坐了下来。

“这可不行!”泰斯看着叛变的双腿,“没有我你哪里都去不成!

千万记住这一点!我是老板,当我要动的时候,你就得动!现在,我准备再站起来喽,“泰斯严厉的警告自己的腿。”我期望你能够和我合作。“这段话似乎有了效果。他的腿这次比较听话了,坎德人虽然有点头晕脑涨,仍然勉强的横越这黑暗的房间,朝向门后有火把照亮的走廊前进。

一到达那扇门,他小心的看着整条走廊,但是没有人在视线可及的地方。他悄悄的溜进走廊,只看见许多黑暗、封闭的牢房,就像他之前所待的地方。以及走廊尽头有一个朝上的楼梯。另外一边则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泰斯往楼梯的方向走,至少就他所知,是唯一往上的路。“喔!好吧,”坎德人十分乐天的说,“我想这也没什么关系。去过无底深渊的其中一个好处就是,不管我现在到多烂的地方,看起来都算舒适了。”

由于他的腿依旧坚持想要回到床上,所以他又停下来争执了片刻;幸好,这段虚弱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坎德人成功的到达了楼梯的底端。在那里,他可以听见说话的声音。

“该死,”他喃喃自语道,停了下来,躲回阴影中。“上面有人。

我想应该是守卫。听起来像是矮人。这些叫啥子来着,喔,杜瓦矮人。“泰斯静静的站着,试着听出这些低沉的声音在说些什么。”我还以为这些家伙会说人话哩,“他恼怒的说,”至少是让人可以听懂的话吧。不过,他们听起来还蛮兴奋的?“好奇心终于击败了其他的坚持,泰斯爬上了前几阶石阶,往转角处瞧去。他叹口气,很快的躲回去。“两个家伙。都堵在楼梯口,没办法绕过他们。”

他装工具和武器的袋子不见了,都留在索巴丁的地牢里面了。

不过,他还是拥有那把小刀。“对付这些家伙实在没有多大用处!”

泰斯脑中浮现了两个矮人拿着巨大战斧的样子。

他又等了几分钟,希望那些矮人会离开。他们看起来的确都相当疲劳,但好像生了根的一样站在那边。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够整夜待在这里,”坎德人嘀咕道。

“好吧,我老爹曾说过,‘用开锁器之前一定要试着讲讲着。’他们能对我最严重的,呃,当然不包括杀了我啦;也只不过是把我再关起来而已。而且,如果我的判断没错,应该在半小时之内我就可以偷溜出去。”他开始爬楼梯。“到底是我老爹说的,”

他边爬边想,“还是我的触陷阱舅舅?”

他绕过角落,面对两名杜瓦矮人,对方看起来十分的惊讶。

“你好哇!”坎德人兴奋的说。“我的名字叫泰索何夫。柏伏特。”他伸出小手。

“你的名字是谁?喔,你们不准备要告诉我。好吧,没关系。我反正也念不出来。我是个犯人,我正在找一个把我关在那边的家伙。你们应该认识他,他是一个黑袍的法师。

他本来在拷问我,然后我说了什么东西,让他吃了一惊。我想,因为他好像有点神志不清的跑出去了。他又忘了锁门。你们有任何人看见他走——哇!”泰斯眨眨眼。“真粗鲁。”

杜瓦矮人们十分警觉的看着他,然后喊了一个字,转过身,飞奔而去。

“安塔拉克斯,”泰斯重复道,迷惑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看看。这听起来像是矮人话中的……的……喔,没错!瘟疫。啊,他们认为我还染有瘟疫!嗯嗯,这很好用耶,对吧?”

坎德人发现自己单独的处在另外一条长廊中,和前面一条长廊一样地清冷、无趣。

“我仍然不知道我在哪里,似乎没有人想要告诉我。唯一的出路就是那条朝下的楼梯,还有那两个家伙跑去的方向,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在后面。卡拉蒙一定在这附近。”

但泰斯的双腿连走路都想要抗议,更别提跑步了。他尽快的蹒跚往前走,但是当他终于走到楼梯的一半时,那两个矮人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泰斯气喘吁吁的往前走,虽然有些头晕但却决心要找到卡拉蒙,于是换而不舍紧跟在后。当地绕过一个转弯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喔喔,”他急忙躲到阴影中。他一只手捂住嘴巴,用力的提醒自己?“闭嘴,柏伏特!上面是整个杜瓦矮人的大军,”

看起来的确很像。两个跟在后面的家伙和另外二十名矮人会合。泰斯躲在阴影中,听着他们兴奋的大吼大叫,预计他们任何时候都有可能会扑上来……,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等待着,倾听着他们的对话。然后,他偷偷地瞄了一眼,注意到出现的某些矮人不像是杜瓦矮人。他们看起来很干净,胡子梳理的好好的,穿着光鲜洁亮的盔甲。而且他们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的高兴。他们神情严肃的看着杜瓦矮人,仿佛想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高山矮人!”泰斯认出那盔甲,惊讶的自言自语。“而且,从雷斯林所说的话中,我想他们就是敌人。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在自己的山里面,而不是我们的山。当然,这假设我们目前是在山里面才行,我现在开始觉得越来越像。可是,我想——”

当其中一名高山矮人开始说话时,泰斯感觉相当的兴奋。“终于有人会说文明话了!”

坎德人松了一口气。由于此地种族的混杂,矮人是用简单的普通话和矮人语参杂的方式来表达。

泰斯大概可以听懂一部份的对话内容,是那些高山矮人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有一个疯狂的巫师和染病的坎德人四处乱跑的事情。

“我们来这边是要取下卡拉蒙将军的脑袋,”高山矮人皱眉道。

“你说那个法师保证会安排好一切。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饶过那个法师。我宁愿不要和黑施法师打交道。阿加特——现在回答我。你们的人准备好叛变了吗?你们准备好杀掉这个将军了吗?或者这只是一个骗局?如果这样的话,你们在索巴丁的亲人将不会太好过幄!”

“这不是骗局!”阿加特紧握双拳,低吼道。“我们已经准备好行动了。将军在兵棋室里面。法师说他会想办法让他身边只剩下贴身护卫。我们的人会煽动丘陵矮人提前攻击。而你们则必须遵守诺言,当我们发出信号的时候,索巴丁的大门将会开启——”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信号就已经响起了,”高山矮人不耐烦的说。“如果你们在地面上的话,你就可以听见咬亮的号角声。大军已经开拔了!”

“那么我们也动手吧!”阿加特说。他带着轻蔑的微笑鞠躬道?

“如果王上愿意的话,请和我们一起来取下卡拉蒙将军的脑袋吧!”

“我会加入你们的,”高山矮人冷冷的说,“只不过我是为了避免你们再出卖我们!”

这两个人还说了什么东西,泰斯就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全身无力的靠在墙壁上。

他的脚已经软得跟湿面粉一样,耳朵里面也不停的嗡嗡作响。

“卡拉蒙!”他抱着头,试着清楚的思考。“他们要杀了他!这是雷斯林子的!”

泰斯打了个冷颤。“可怜的卡拉蒙。他的亲生弟弟。如果他知道的话,这搞不好会让他当场气死。矮人们就不需要用斧头了。”

坎德人的头猛地一扬。“泰索何夫。柏伏特!”他生气的说。“你在干什么?站在这边像是个溪谷矮人一样的发呆?你一定得救救他!毕竟你自己答应过提卡要照顾他的。”

“救他?你这个笼头,怎么救?”他脑袋里面一个十分像佛林特的声音说。“那里至少有二十个矮人!你身上只带着那把杀兔刀!”

“我会想出办法来的!”泰斯反击道。“你给我乖乖的坐在你的树下吧!”

不知从何处传来不屑的哼声。坎德人决心假装没听见,抬头挺胸的掏出小刀,用只有坎德人办得到的悄无声息,静静的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

第三十二节

“补给车队呢?”卡拉蒙用平静的语调问,那是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人的口气。

“没有消息,长官,”加瑞克回答道,避开了卡拉蒙锐利的眼光。

“但是……他们预计应该——”

“他们不会来了。他们已经中了埋伏。你也知道的。”卡拉蒙听起来十分疲倦。

“至少我们已经找到了水源,”加瑞克笨拙的说,试着要听起来心情愉悦,很明显的失败了。他的目光定在摊在桌前的那张地图上,紧张的在地图上的一个小绿点旁边画了一个圆圈。

卡拉蒙发出不屑的声音。“一个中午就会干掉的水洼。当然,它晚上又会重新装满,但是我自己的汗喝起来味道都好多了。这该死的东西一定是被海水污染了。”

“不过,至少还是可以喝。当然,我们已经在分配水量了,我也派出守卫在旁边站岗。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快干掉。”

“喔,也对。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有多到能够把它喝干的人,”卡拉蒙的手梳理着卷发。屋里很热,又热又挤。某个过度热心的仆人在习于露宿的卡拉蒙来得及阻止之前,丢了一堆木头进壁炉中。大汉打开一扇窗户,想要让新鲜、纯净的空气流入?不过,背后的熊熊炉火依然毫不留情的烧烤着他。“今天的逃兵有多少?”

加瑞克清清喉咙。“大概——大概有一百人,长官,”他不情愿的说。

“他们去哪里了?帕克塔卡斯吗?”

“是的,长官。我们是这样相信的。”

“还有什么事情?”卡拉蒙打量着加瑞克的表情,面色凝重的问。

“你有些事情没说。”

年轻的骑士涨红了脸。加瑞克此时突然有个愿望,但愿说谎没有触犯他所相信的每一个规章和信条。正如同他愿意牺牲自己生命拯救指挥官一样,他也几乎开口说谎了。

他迟疑了片刻,接着,看着卡拉蒙,他知道这一点必要也没有。将军早就已经知道了。

卡拉蒙缓缓点点头。“平原人?”

加瑞克低头看着地图。

“全部吗?”

“是的,长官。”

卡拉蒙闭上眼。他叹着气,拿起地图上的一个代表兵力部属的小人像。他若有所思的把玩着它。然后,他大声咒骂着,将它一把丢进熊熊的烈火中。片刻之后,他捧住自己剧痛的脑袋。

“我想我能够体谅黑夜。即使他们离开之后,对他或是他的手下都不会好过。高山矮人毫无疑问的已经控制住了我们身后的隘口,这也是为什么补给车队再也不会抵达的原因。他必须要浴血奋战才能够回到家。愿诸神与他们同在。”

卡拉蒙沉默了片刻。“该死的弟弟!”他咒骂着。“真该死!”

加瑞克不安的变换着姿势。他的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害怕黑袍法师会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

“好吧,”卡拉蒙直起身,再度开始研究眼前的地图,“这对我们也没有好处。现在,就我所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将我们残存的部队驻留在大平原上。我们必须要引诱矮人出笼,和我们在开阔的地面作战,这样我们的骑兵才能够派上用场。否则,我们在山脉地区是永远打不赢的,”他继续道,声音中带着苦涩,“但至少我们可以带着相当的兵力回到帕克塔卡斯,依旧保留了获胜的希望。一到达那里,我们就可以加强防御,然后——”

“将军。”门边的一名守卫走进房间,对于这无礼的打扰感到十分不安。“抱歉,长官,有一名信差来了。”

“让他进来。”

一名看起来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脸颊冻得红通通的,虽然渴望的瞄了炉火一眼,不过限于职责,他还是跨前一步,准备先送上信息。

“没关系,不要客气,先暖暖身子,”卡拉蒙挥手示意那人先走到壁炉前:“我很高兴有人可以享受这炉火。我有种感觉,你的消息可能并不会很好。”

“多谢,长官,”那人感激不尽的说。他站在火炉前伸出手,“我的消息是——丘陵矮人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卡拉蒙站了起来,惊讶的回答。“去哪里了?应该不会去——”

“他们杀去索巴丁了。”信差迟疑的说。“而且,骑士们也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这太疯狂了!”卡拉蒙一拳锤在桌面上,把木制人像震得往四方激射,地图也跟着滚到地面去。他脸色凝重的说。“我的弟弟。”

“不对,长官。这很明显的是因为杜瓦矮人。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把这个交给你。”

他从袋子中拿出卷轴,交给卡拉蒙,后者飞快的打开它。

卡拉蒙将军:我才从杜瓦矮人的间谍那边得知,当号角响起的时候索巴丁王国的大门将会开启。我们准备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对他们展开奇袭。

我们凌晨就出发,大概在日落的时候会抵达那边。很抱歉没有足够的时间通知你。

好好休息,即使你迟到了,我们也会给你应得的报酬的。愿李奥克斯的圣光照在你的战斧上。

瑞加。火炉卡拉蒙的思绪飞回到不久之前他才握在手中的那份沾血的文件。法师出卖了你……

“杜瓦接人!”卡拉蒙皱眉道。“杜瓦矮人的间谍。他们的确是间谍,但不是为我们工作的!他们的确是叛徒,但背叛的不只他们的同胞!”

“这是个陷讲!”加瑞克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们就像群傻兔子一样掉进陷阱中,”卡拉蒙嘟囔着,脑海中浮现了另一只被困在陪讲中的兔子,还有他弟弟释放那只小动物的情形。“帕克塔卡斯失陷了。没什么损失。反正随时都可以将它夺回来。特别是如果里面的守军都死光了一定更快。我们的人成群结队的逃兵,平原人离开了。丘陵矮人和杜瓦矮人朝向索巴丁而去。当号角响起的时候——”

清澈、高昂的号角声响起了。卡拉蒙吃了一惊。这是真的,还是极度紧张所带来的幻象?他几乎可以看见这一切发生的景象——杜瓦矮人慢慢的,有耐心的混入丘陵矮人的队伍中,渗透他们的行列。

手悄悄的滑向利斧、战锤……

瑞加的大多数手下都不会知道是什么击中他们,也根本不会有还击的机会。

卡拉蒙可以听见喊叫声、钢头靴的踏步声,沙哑、断续的哀叫声。

那好真实,太真实了……

卡拉蒙迷失在幻象中,只刚好注意到加瑞克的脸色突然~白。

年轻的骑士掏出剑,大喊着跳向门进;这声响正好特卡拉蒙拉回现实。他猛转过身,看见一群黑暗矮人冲向门边。武器的反光让人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有埋伏!‘加瑞克大喊道。

“后退后退!”卡拉蒙用如雷的声音大吼。“不要出去!骑士们已经离开了,这边只剩我们!留在房间里面。闩上门!”他冲向加瑞克,把骑士一把拉回来。“守卫也全部撤退!”他对那两名站在门外,现在正开始和矮人肉搏的守卫大叫道。

卡拉蒙捉住其中一名守卫,把他拉回房间内,同时用他的剑砸中了一名杜瓦矮人的脑袋。矮人的头盔爆裂开来,鲜血喷的卡拉蒙满身都是,但他丝毫不在意。卡拉蒙将守卫推到身后,奋勇扑向走廊中大群的矮人,他的宝剑过处泛起一阵血光,伴随着浓厚的血腥味。

“撤退,你们这些笨蛋!”他对第二名守卫喊道;后者迟疑了几秒钟,然后照办了。

卡拉蒙狂暴的冲锋果然如预期之中的一样,让杜瓦矮人们措不及防。他们暂时不知所措的后退,免得首当其冲,成为卡拉蒙暴怒之下的牺牲品。但,卡拉蒙注意到他们已经开始恢复冷静,开始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将军!小心!”加瑞克站在门口,手中依旧握着剑。卡拉蒙转过身,准备躲进兵棋室的庇护中。但是,他的脚在沾血的地板上滑了一跤,大汉抱着膝盖痛得跪倒下来。

杜瓦矮人们一声大叫,飞快的冲向他。

“赶快进去,挡住门——”卡拉蒙剩下的话语和他的人一样都消失在一整群的矮人身躯下。

“卡拉蒙!”

加瑞克咒骂着自己竟然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立刻奋不顾身的加入了战团。一柄战锤击中了他的手臂,他听见了骨头爆碎的声音,左手立刻无法动弹。他强忍着痛苦想,反正这不是用剑的手。他一剑挥去,一名黑暗矮人脑袋就分了家。另一柄斧头破空而来,却失了准头。矮人被另一名守卫从背后给击倒了。

虽然卡拉蒙没办法站起来,但他依旧努力的搏斗着。他用完好的那只脚一踢,让两名矮人跌跌撞撞的弹回自己的战友身上。大汉勉力转过身,用剑柄敲碎了另一名矮人的脸骨。整只手也因此浸在血泊中。然后,他回身一击,一剑刺穿了另一个矮人。加瑞克的奋不顾身似乎让他多活了一瞬间,但,看来也只有这一瞬间而已。

“卡拉蒙!你上面!”加瑞克疯狂的砍杀,边分神叫道。

卡拉蒙躺在地上,正看见阿加特高举斧头,往下望着他。卡拉蒙举起剑,却被群起攻之的矮人们给压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加瑞克气得几乎要流出眼泪,不顾四周飞舞的刀光剑影,绝望的试图救出卡拉蒙。

可是,有太多矮人阻隔在他和将军之间了。斧头落下了,却是从毫无知觉的手中落下的。

阿加特的尸体轰的一声倒在卡拉蒙身体上。加瑞克注意到尸体的脖子上插着一把小刀。

他抬起头看到了结矮人的杀手,却惊讶的倒抽一口冷气。

站在那个背叛者身后的是坎德人。

加瑞克眨眨眼,觉得也许是恐惧和痛苦让他产生了幻觉。但此时可没有时间担心这种细节。年轻的骑上终于抵达了将军的身边。

在他身后,他可以听见守卫们逼退杜瓦矮人的声音。由于他们首领的阵亡,让这些杜瓦矮人们突然间失去了战意;原本只是场单方面屠杀的战斗,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他们没有料到。

原先压住卡拉蒙的四名矮人,一看到卡拉蒙从阿加特的尸体下站了起来,立刻匆匆忙忙的闲了开来。加瑞克弯下身,拉住尸体的盔甲,一把将它丢到旁边去,顺手也将卡拉蒙拉了起来。大汉步履瞒珊的哀号着,受伤的那只脚让他再度倒了下来。

“帮帮我们!”加瑞克对那些守卫说。他们半拖、半抱着卡拉蒙,好不容易才将他带进了兵棋室中。

加瑞克转过身准备跟上去,很快的扫视着走廊。黑暗矮人们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看到了一些其他的矮人,就他的记忆所及,这些人应该是高山矮人才对。

另外,那名似乎凭空出现,救了卡拉蒙一命的怪异坎德人则脸色灰败的站着,他的嘴唇有些泛青。加瑞克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用能动的那只手抱住坎德人,把他带回了兵棋室。当他一踏进兵棋室,守卫们立刻把门闩放了下来。

卡拉蒙的面孔混合着血与汗,不过,他还是对加瑞克露出了微笑。然后他又板起了脸孔。

“你这个该死的笨骑士,”他低吼道。“我给了你一个命令,你竟然胆敢抗命!我应该——”

当坎德人在加瑞克的怀中扭动着的时候,一抬起头,让卡拉蒙的话卡在喉中。

“泰斯!”卡拉蒙震惊的低语道。

“嗨,卡拉蒙,”泰斯虚弱的说。“我——我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你。

我有很多东西要告诉你,都很重要,我应该现在就告诉你,但是我……我想……我要……昏倒了““一切就是这样啦,”泰斯柔声说,他泪眼朦胧的看着卡拉蒙苍白、毫无表情的面孔。“有关魔法装置怎么运作的事情,他欺骗了我。

当我试着照做的时候,它就在我的手中解体。不过,我的确看到了着火的大山落下,“他又补上一句,”这几乎值得我冒这么多的危险。甚至搞不好值得为了这个而死呢!

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因为我其实还没死,只不过有一阵子以为自己已经死掉了。如果我死后都必须要在无底深渊里面渡过,这可能就不值得了。我实在不能想像为什么他会想要去这个地方。“泰斯叹气道,“不过,无论如何,我还可以原谅他这一点,”坎德人的小下巴坚定的阖在一起,“可是绝不会原谅他对可怜的尼修和对你所作的事情!”

泰索何夫闭上嘴,他不是故意要说溜嘴的。

卡拉蒙看着他。“继续说,泰斯,”他说。“要对我做什么?”

“没——没有,”泰斯结巴的说,给了卡拉蒙一个虚弱的微笑。

“只是我爱乱讲罢了。你也知道我的。”

“他试着要怎么样?”卡拉蒙苦笑道。“我想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我怎么样了吧。”

“让你死在别人手上,”泰斯嘟囔道。

“啊,没错。”卡拉蒙的表情没有改变。“当然是这样的,原来这就是矮人的信息所要告诉我的意思。”

“他把你交给了杜瓦矮人,”泰斯可怜兮兮的说。“他们准备要带着你的脑袋回去找邓肯国王。雷斯林把城堡里面所有的骑士都派了出去,他骗他们说是你要他们去攻打索巴丁的。”泰斯对加瑞克和两名守卫挥舞着手。“他告诉杜瓦矮人,你身边只会剩下贴身保镖而已。”

卡拉蒙什么都没说。他什么也感觉不到——没有痛苦,没有愤怒、没有惊讶。他只感觉到一片空虚。然后,对家乡、对提卡、对坦尼斯、对罗拉娜、对河风和金月的思念之情如潮水般掩来,填满了这一片空无。

泰斯仿佛读出了他的心思,把小手放在卡拉蒙的肩膀上。“我们现在可以回到我们的时代了吗?”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卡拉蒙。“我好疲倦。对了,你觉得我可不可以暂时和你还有提卡待在一起啊?只要等到我好了就可以。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保证……”

卡拉蒙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将坎德人搂入怀中。“泰斯,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他说。他忧伤的笑着,看着熊熊的炉火。“我会把房子盖完,最多只要再花几个月就好了。然后我们要一起去见见坦尼斯和罗拉娜。我答应过提卡要这样做的。我已经答应她很久了,但是我好像一直都没去实现。你也知道的,提卡一直想要看看帕兰萨斯。也许我们还可以一起去史东的陵墓。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他告别……”

“我们也可以去看看伊力斯坦,还有——喔!”泰斯露出警觉的神色。“克丽珊娜!

克丽珊娜小姐!我试着要告诉她雷斯林的真面目,可是她不相信我!我们不可以抛弃她!”

他跳了起来,扭搅双手。“我们不能让他带她去那个恐怖的地方!”

卡拉蒙摇摇头。“泰斯,我们会试着再和她谈谈。我想她不会听我们的,但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他痛苦不堪的站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在时空通道前。雷斯林不能够再等了。要塞马上就会落入高山矮人的掌握中。”

“加瑞克,”他一瘸一病的走到骑士坐着的地方。“你还好吧?”

另一名骑士刚好包扎完加瑞克的断臂。他们用一个简陋的支架将它绑住,固定在身侧。年轻人看着卡拉蒙,咬牙切齿的挤出一丝笑容。

“我会没事的,长官,”他虚弱的说。“不要担心。”

卡拉蒙微笑着拉张椅子坐在他身边。“可以走动了吗?”

“当然,长官。”

“很好,事实上,我想你也没有多少选择。这个地方很快就会被攻陷。你们一定要现在就找路离开。瑞加告诉我这里有地道从索巴丁王国通往帕克塔卡斯。我建议你们找到这些地道,我想应该不太困难。外面的那些小丘就是通往这些地道的入口。你应该至少可以利用这些地道安全的逃出这里。”

加瑞克没有回答。他看着另外两名守卫,静静的说。“你说的是‘你的建议’,长官。那你呢?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卡拉蒙清清喉咙,试着要回答,但是他没办法开口。他看着自己的脚。这是个他一直担心了许久的时刻。现在,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他预先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都忘得干干净净。

“没错,加瑞克,”他最后终于说。“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走。”看见骑士脸上浮现明了的表情,大汉举起手道。“我才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为了一些高贵而愚笨的事情牺牲自己的生命,譬如说拯救自己的长官!”

加瑞克涨红了脸,卡拉蒙则是露出友善的微笑。

“当然不会,”大汉继续认真的说,“感谢神,我不是个骑士。当我被打败的时候,我有选择逃跑的自由。现在,”他实在忍不住要叹气,“我已经被打败了。”一边梳理着杂乱的头发,他一边说。“我没有办法对你解释原因。我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完全明白。但是这样说吧,坎德人和我都有办法用魔法回到自己的家。”

加瑞克看着其他的守卫面面相觑。“不会是你的弟弟吧!”他面色一沉,皱着眉头说。

“当然不是,”卡拉蒙回答道,“不是我的弟弟。从这里开始,他和我分道扬镖了。

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也终于认清楚,我有自己的目标要追寻。”他把手放在加瑞克的肩膀上。“吉帕克塔卡斯。你和麦可一定要尽力帮助那些活着逃到该处的残兵们渡过这个冬天。”

“但是——”

“骑士,这是个命令。”卡拉蒙沙哑的说。

“是的,长官。”加瑞克低下头,手很快的在眼睛上抹了一下。

卡拉蒙的表情变得十分温柔,搂着年轻人道。“加瑞克,愿帕拉丁与你同在,”他手稍微使力,目光转向其他的年轻人。“愿她和你们同在。”

加瑞克惊讶的抬起头,脸上挂着闪亮的泪珠。“帕拉丁?”他咬牙切齿的说。“那个舍弃我们的神?”

“不要失去信心,加瑞克,”卡拉蒙教训他们;同时痛得附牙咧嘴的站了起来。

“即使你不相信神,把你的信心放在自己的心中。倾听它凌驾信条和规章的声音。有一天,你会明了的。”

“是的,长官,”加瑞克喃喃自语道。“愿……愿你所相信的神与你同在。”

“我想他们一向都和我在一起,”卡拉蒙若有所思的笑着。“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一样。我只是太过迟钝,听不见他们的教诲。你现在最好赶快离开了。”

一个接一个的,他和骑士们道别,假装没看见他们眼中闪闪的泪光。他真真实实的受到他们离愁所感动,几乎要让他自己也把持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哭泣起来。

骑士们小心的打开门,悄悄的往外面的走廊窥视着。走廊空荡荡的,只剩下尸体而且。杜瓦矮人都走了。但是卡拉蒙不怀疑这只是暂时性的,他们需要时间重组,或者是等待援兵。然后他们就会攻击兵棋室,把剩下来的人类通通给结束掉。

加瑞克手中拿着创,领着手下的骑士冲出这个满是血迹的走廊。

他们准备照着泰斯所给他们的模糊指示来进出这个四面楚歌的地方。(泰斯自告奋勇的要替他们绘制一幅地图,但卡拉蒙没有时间。)

当骑士离开,最后的脚步声也都停息之后。泰斯和卡拉蒙往相反的方向前进。在他们离开之前,泰斯从阿加特的尸体上将自己的匕首给抽了出来。

“你曾经说过,这把匕首只能够拿来杀死凶恶的兔子,”泰斯骄傲的说,在将匕首收起之前把刀上的血给擦干净。

“别提兔子了,”卡拉蒙用十分奇怪的声音说,泰斯惊讶的一抬头,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让人害怕。

第三十三节

这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这是他注定要面对的时刻。这是他忍受多年的痛苦折磨、多年的嘲弄磨难之后所等待的一刻。这是他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埋首书堆、奋力求生、牺牲一切……甚至不惜杀人所等待的一刻。

他仔细品尝着这片刻,让这力量流遍他全身,让这力量包围他,举起他。对他来说,在这一刻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的声音,没有其他的物品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他的时空通道和充斥他全身的魔力。

但即使在这狂喜中,他的意志还是集中在他的工作上。他的双眼仔细的打量着这时空通道,研究它的每一个细节——即使这不是必要的。他在梦中和在现实生活中、不管是醒着或是睡着,都已经看过它无数次。打开它的法术十分简单,既不复杂,也不困难。

守护着时空通道的五颗龙头都必须要用适当的话语来唤醒。每段话都必须要用正确的顺序来念诵。但是,一旦这个程序完成,白袍的牧师召唤来帕拉丁的神力开启这个时空通道之后,他们就可以踏入未知的空间。大门将会在他们的身后关上。

在那里,他将会面对到他最大的挑战。

这念头让他无比的兴奋。他急速跳动的心脏将血液送进他的血管中,在他的额头上跳动着,在他的脖子上脉动着。他看着克丽珊娜,点点头。是时候了。

牧师的脸颊也因为兴奋而红通通的,眼中也因为祷文所带来的力量而闪动着期待的光芒。她照着指示,站在时空通道的正前方,面对着雷斯林。这个举动需要她对雷斯林有着百分之百,毫不动摇的信任。因为只要有一个字出错,一个最轻微的口误,一个音调上的误差,或是手势上的偏移,对她或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正是因为这样,当年的人才会用这个方法封印住这扇门他们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封闭这扇门。黑袍法师要抵达这里,一定已经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若是一名信仰和灵魂都无比纯净的帕拉丁牧师能够完全的信任这样的一个人,那机率根本小到可以忽略。

但,这种组合的确曾经发生过;它是借由一个人失去的信仰和另一个人的魅力所导致的。费斯坦但提勒斯和达努比斯就曾经到达这里。看来,这将会发生第二次。因为,前人们费尽心机也没有预料到,一段奇异、难以想像的爱情将会把这样的两个人组合在一起。

克丽珊娜踏进时空通道,在这个世界上看了雷斯林最后一眼。

对他露出了微笑。就在咒语的第一个片段在他脑中成形的时候,他依旧回应了她的笑意。

克丽珊娜举起手。目光越过雷斯林,瞪着那七彩、美丽的领域,也是她的神所居住的领域。她听到了教皇最后的话语,她也知道他犯下了什么错误。那是骄傲的错误,那是自大的向神祈求原本该以谦逊的态度所恳求来的恩赐。

在这一刻,克丽珊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神会在暴怒之下摧毁了整个世界。她在心中也知道帕拉丁将会回应她的祈求,教皇却没有这样的恩宠。这是雷斯林最光耀的一刻,也是她的。

她就如同圣洁的骑上修玛一样,通过了许多的试炼。火的试炼、黑暗的试炼、死亡的试炼和血的试炼。她已经准备好了。她已经准备好面对一切了。

“帕拉丁,白金龙;您忠诚的仆人来到您的面前,请求您赐福在她的身上。她睁开双眼接受您的圣光。现在,她已经理解您以无边的智慧想要教导给她的教训。荣光的圣者啊,请倾听她的祈祷。

以你的圣力加持,打开这个通道,让她可以持着您所赐与的火炬向前迈进。和她一起行走在黑暗的道路上,引领她将黑暗永远的驱赶走吧!“雷斯林屏住气。一切都等待这一刻了!他对她的看法是正确的吗?她的确拥有那力量,那智慧、那坚定的信仰吗?她真的是帕拉丁的子民吗?……

纯洁神圣的光芒开始从克丽珊娜的身上散发出来。她的黑发隐隐生光,白袍像是炙热的太阳照射下的白云一样的耀眼,她的双眼如同银月一样的明亮。此刻,她的美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多谢您回应了我的祈祷,圣光之神,”克丽珊娜喃喃自语的低下头。泪珠像是星辰一般的在她苍白的脸上闪烁着。“我将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雷斯林看着她,着迷于她超凡入圣的美貌,忘记了自己伟大的目标。他只能着魔般的看着她,一瞬间,仿佛让他对魔法的钟爱也为之失色。

然后他全身一震。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止他了……

“喔,卡拉蒙!”泰斯敬畏的说。

“我们太迟了,”卡拉蒙说。

这两人通过了交错繁杂的地道,终于来到了要塞的最底层。一到此地,他们就猛然停下了脚步,目光停留在克丽珊娜身上。她被包里在银亮的光芒中,站在时空通道的正中央,双手平举,面孔朝着天空。她不属于人间的美丽让卡拉蒙的心感到一阵刺痛。

“太迟了?不会吧!”泰斯绝望的大喊。“不可能的!”

“听着,泰斯,”卡拉蒙忧伤的说。“看看她的眼睛。她是盲目的。什么都看不见!

就如同我在***师之塔中一样的盲目。她被这些强光所蒙蔽了……”

“卡拉蒙,我们一定要试着说服她!”泰斯疯狂的摇着他的手。

“我们不能就这样让她走。这——这是我的错!是我告诉她有关卟卟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她不可能会到这里来的!我会说服她!”

坎德人跳向前,挥舞着双手。但是卡拉蒙猛然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拉回来。泰斯痛得大声抗议,一听到那个声音,雷斯林立刻猛然转过身。

***师瞪着坎德人和他的哥哥,一时间似乎认不出他们俩个是谁。然后,他的眼中升起了光芒。那并不是愉悦的光芒。

“嘘,泰斯,”卡拉蒙低声说。“这不是你的错。趴低点!”卡拉蒙把坎德人丢到厚重、巨大的石柱后。“留在这里,”大汉命令道。

“好好保管那个权杖,还有好好照顾你自己。”

泰斯张开嘴要反驳。然后他看见了卡拉蒙的脸,以及走廊另外一头的雷斯林。有什么东西浮上了坎德人的心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出现在无底深渊中,十分的害怕、畏缩。“我了解,卡拉蒙,”

他柔声说。“我会留在这里。我——我保证……”

泰斯靠着柱子,浑身发抖,脑中浮现尼修可怜兮兮的缩在地板上的景象。

卡拉蒙最后瞪了泰斯一眼,转过身,一跛一跛的往弟弟站着的地方走去。

雷斯林手中握着玛济斯法杖,疲倦的看着他。“原来你活了下来。”他评论道。

“这都得归功于神的安排,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卡拉蒙回答。

“这都要感谢那位神,亲爱的哥哥,”雷斯林脸上挂着一抹扭曲的微笑。“都要感谢黑暗之后。她把坎德人送回这边。我推测应该是他改变了历史,让你苟活下来。卡拉蒙,当你知道你欠黑暗之后一命,你难道不会觉得不安吗?”

“你的灵魂是属于她的,这会不会让你感到不安?”

雷斯林的双眼暴射异光,不再是那平静的镜面。然后,他露出嘲讽的微笑,转过身去面对时空通道。他举起右手,伸出手掌,目光专注在椭圆形的入口右下方处的龙头。

“黑龙。”他的声音如同在安抚着宠物。“来自黑暗,归于黑暗/我的声音在空旷中回传。”

当雷斯林念诵完毕这句咒话时,一层黑暗的气开始在克丽珊娜身边成形,如同黯宝石一样的光芒,如同黑月一样的光芒……

雷斯林感觉到卡拉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他愤怒的试着挣脱哥哥的手,但卡拉蒙的手如同铁箍一般。

“带我们回家,雷斯林……”

雷斯林转过身看着他,惊讶的完全忘记了之前的怒气。“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十分沧桑。

“带我们回家,”卡拉蒙坚持的说。

雷斯林笑得前仰后阖。

“你真是个可怜、惹人怜爱的蠢蛋,卡拉蒙!”他大吼道。他恼怒的试图挣脱双胞胎哥哥的掌握。“你现在一定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吧!坎德人应该也告诉了你有关那个侏儒的事情。你知道我出卖了你。我本来会应该把你留在这里等死的。你竟然还和我纠缠不清!”

“我和你纠缠不清的原因是因为你已经快要灭顶了,雷斯林,”

卡拉蒙说。

他的目光往下移,看到自己强壮的手握住弟弟细瘦的手腕。他的骨骼和鸟一样的纤细、皮肤白的几乎透明。卡拉蒙幻想着自己可以看见血液在那蓝紫色的血管底下跳动着。

“我只有手握住你的手臂。这是我们之间仅剩的关连。”卡拉蒙暂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接着,他声音中充满了哀伤,继续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扭转你的所作所为,小雷。我们之间再也不会相同了。我已经睁开了双眼。现在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那么你干嘛还和我苦苦纠缠!”雷斯林不屑的说。

“即使我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我还是活的下去。”卡拉蒙看着弟弟的眼睛,柔声说。“但是,雷斯林,你真的问心无愧,毫不后悔吗?许多个夜里你一定为此辗转难眠吧。”

雷斯林没有回答。他的面孔如同一张面具,无法穿透、让人无法捉摸。

卡拉蒙强把胸口卡住的硬块吞下肚。他的手握得更紧了。“先想想这个。你以前的确做过好事,甚至可能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要多。喔,我的确帮助过人。当人们会感谢你的时候,帮助人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你帮助的是那些毫不感激的人。你帮助那些不值得帮助的人。你认至帮助那些你知道毫无希望,会思将仇报的人。”卡拉蒙的手开始颤抖。“你仍然还可以做件好事……弥补你之前做过的邪恶。放弃这一切。回家。”

回家……回家……

雷斯林闭上眼,胸口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忍受。他的左手抽动了一下,举了起来。

纤细的手指如同蜘蛛织网一般轻巧的在哥哥的手臂上轻触一下。他可以听见克丽珊娜柔和的声音在现实世界的边缘向帕拉丁祈祷着。美丽的白光在她的睫毛上闪动着。

“回家……”

当雷斯林再度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如同他的触碰一样的轻。

“我所犯下的罪过污染了我的灵魂,哥哥,你根本没办法理解。

如果你知道一切,你将满怀厌恶的唾弃我。“他微微的颤抖,叹气道。”你说得对。

在夜里,有些时候,连我自己也无法忍受。“雷斯林张开眼,定定的看着哥哥。“但是,卡拉蒙,你必须要知道我是有意要犯下这些过错的,我是自愿的。你也必须要知道,我还会有意的、自愿的犯下更可怕的过错……”他的目光投向克丽珊娜,看着她盲目的站着时空通道前,专注的祈祷着,浑身上下闪动着力与美。

卡拉蒙看着她,脸色变得更为凝重。

雷斯林看着他,露出了笑容。“你猜的没错,哥哥。她会和我一起进入无底深渊。

她会走在我前面,替我搏斗。她会面对邪恶的牧师、黑暗的魔法师、受到诅咒要在黑暗之地永远漫游的恶灵,以及承受一切我的女皇所能够创造出来的折磨。这些都会伤害她的身体,消磨她的意志、撕裂她的灵魂。最后,当她再也不能够忍受的时候,她将会倒在我的脚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即使她最后只剩一口气,只能伸出手乞求我的慰籍;她也不会奢望我拯救她。她强壮得不需要我的援手。她会光荣的、自愿的为我牺牲生命。她唯一希望的就只是死前我能够待在她身边。”

雷斯林深吸一口气,耸耸肩道。“但是我将会跨过她奄奄一息的身体。我将会看也不看,一句话也不说的舍弃她,卡拉蒙。为什么呢?因为我不再需要她了。我会继续朝着目标迈进,当她的鲜血缓缓凝结的时候,我的力量会越来越强。”

他半转过身,再度举起左手,伸出手掌。看着时空通道顶端的龙头,柔声的唱出第二句咒语。“白龙。从这个世界到下一个世界,我的声音中充满了生命的力道。”

卡拉蒙的目光锁定在克丽珊娜、锁定在时空通道上,充满了恐惧和反胃的感觉。他依旧紧握着弟弟的手。依旧想要做出最后一次恳求。然后他感觉到那细瘦的手臂猛然一扯。一阵白光闪过,锐利的银色匕首就抵在他的脖子上,紧紧的贴住他的脉搏。

“放我走,哥哥,”雷斯林说。

虽然他没有真正动用匕首,但是它依旧造成了伤口;那是从灵魂而不是从皮肉流出的鲜血。匕首快速、毫不留情的切断了两个双胞胎之间最后的连结。卡拉蒙的心抽痛了一下,但那痛苦并不持久。两人之间最后的连系断得干净利落。终于自由的卡拉蒙无言的松开了弟弟的手。

他转过身,一跛一跛的走向泰斯躲藏的那个巨大石柱。

“最后给你一个警告,亲爱的哥哥,”雷斯林将匕首收回到机关中,冷冷的说。

卡拉蒙没有回答,他依然充耳不闻的朝着石柱走着。

“小心那个魔法装置,”雷斯林轻蔑的说。“这是黑暗之后修好的。是她把坎德人送回来的。如果你用了那个装置,你将会发现自己出现在最可怕的地方!”

“喔,这又不是她修好的!”泰斯从石柱后面跳出来大喊。“是尼修修好的。是尼修!是我的朋友尼修!就是你杀掉的那个侏儒!

我——““那么就用吧,”雷斯林不带感情的说。“带着你和他离开这里吧,卡拉蒙。不要忘记我警告过你。”

卡拉蒙捉住的愤怒的坎德人。“放轻松,泰斯。够了。现在都不重要了。”

卡拉蒙转过身,面对他的双胞胎弟弟。虽然战士的脸上充满了痛苦和疲倦,但却有着终于明了自己的平和和冷静。他安抚的摸着泰斯的马尾巴——,边说,“来吧,泰斯。

让我们回家吧!再会了,弟弟。”

雷斯林没有听见。他转过身面对时空通道,再度专注于魔法之上。但是,当他吟唱着第三句咒语的时候,他可以从眼角看见哥哥从坎德人的怀中掏出魔法装置,开始操纵它,准备让它成为可以进行时空旅行的装置。

就让他走吧。天哪!雷斯林想。我终于摆脱了那个臃肿的大笨蛋了!

雷斯林回头看着时空通道,雷斯林露出笑容。一道冷光,如同照在积雪上的阳光一样的刺眼,包围着克丽珊娜?***师对于白龙的祈求获得了回应。

“红龙。我对着黑暗,黑暗对着我嘶吼!我脚下的一切都稳固起来。”

红色的线条穿透克丽珊娜周身的白光,穿透了黑色的气团。如同鲜血——一样艳红的火焰跨越了雷斯林和通道之间的空间,造成了一条通往异次元的桥梁。

雷斯林提高音量。他转向右边,呼唤第四只龙。“蓝龙。流动的时光!停下你的脚步。”

蓝色的光幕盖过克丽珊娜全身,开始慢慢的旋转。她如同漂浮在水中一般,仰起头,双臂平伸,白抱在搅动的光芒中游移,秀发在时光之流中飘动。心脏在眨眼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震动他柔弱身体的惊人力道跳了起来。

雷斯林又迷惑,又震惊;他不知所措的看着时空通道。最后一句咒语生效了吗?没有!克丽珊娜周身的光芒开始闪烁。整个力场偏移了!

雷斯林绝望的再度念诵最后一句咒语。但他沙哑的声音如同鞭子一样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刺痛不已。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可以感觉到魔法从他的掌握中流失。他失去了对它的控制……

“回家……”

黑暗之后的笑声嘲弄着他。他哥哥哀伤的声音,哀求着他……

然后是另外一个尖细,坎德人的声音;当时因为他着眼于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仔细的听。现在这句话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是尼修修好了它……是我的侏儒朋友……

如同当时矮人的刀刃刺穿了他的肉体一般,阿斯特纽斯的记载也字字句句的刺穿了他的灵魂:……同时,一名原先被矮人们监禁在索巴丁的侏儒,启动了时光旅行的机器……侏儒的装置和费斯坦但提勒斯所使用的复杂、困难的魔法起了某种程度的交互作用……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发生了,达苟斯平原被彻底的摧毁了……

雷斯林愤怒的握紧拳头。杀了那个侏儒也无济于事!那该死的家伙在死前就已经修改过那个装置了。历史将会重演!沙漠中的足迹……

雷斯林看着时空通道,目睹着自己的刽子手走了出来。他看见自己的手掀起了自己的黑色兜帽,斧光一闪,是他自己的手要砍断他的脑袋!

魔法力场开始剧烈的摇动。绕着时空通道的龙头发出胜利的尖啸声。痛苦和恐惧的表情浮现在克丽珊娜扭曲的脸上。雷斯林看着她的眼睛,发现了和他母亲一样,有种看着其他空间的异彩。

“回家……”

在时空通道里面的光芒开始疯狂的转动。失控的能量越转越快,就像那个染上瘟疫的小镇中的魔光火焰一样,绕着牧师纤细的身体越收越紧。克丽珊娜痛得大喊。她的血肉开始在那美丽、致命的火焰中渐渐萎缩。

雷斯林瞪着那快速旋转的色彩漩涡,被那刺眼的光芒所眩,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

然后他发现,时空通道正慢慢的关闭。

雷斯林把马济斯法杖丢在地上,带着强烈的怒气狂嚎起来。

从时空通道中,传来了回应他的嘲笑。

“回家……”

冰冷、绝望的平和席卷雷斯林的全身。他失败了。但她绝对不会目睹他低头。即使他要死,也要死在魔法力量的包围中……

他站直身子,抬起头。他召唤来所有的力量自远古传承下来的力量,他自己的力量,之前从不知道的力量,从他体内阴暗的角落涌出的力量;雷斯林再度举起手,怒声吟唱起来。不过,这次不再是发泄怒气、无意义的狂吼。这次,他的语调清晰。这次他喊出的是命令的咒语。这次他喊出的是无比清晰的咒语,是以前从未出世过的强大咒语。

这次,他的咒语产生了作用。

力场支撑住了。他撑住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和那个力场建立了连结。在他的命令之下,时空通道没有继续关闭下去。

雷斯林断断续续的深吸一口气。然后,从他的眼角可以看见有一阵闪光。那时光旅行的装置已经被启动了!

力场疯狂的开始跃动。随着装置的魔法力量增长蔓延,激烈的震荡开始让要塞的每一块石头发出悲鸣声。在爆震波中,悲鸣声环绕着他的身体打转。巨龙开始愤怒的尖啸。

岩石古老的声音和巨龙不受岁月影响的声音彼此抗衡着,渐渐的融合在一起,最后变成震耳欲聋、粉碎意志的魔音来。

那声音足以撕裂凡人的耳膜,两个强力法衔的力量足以震碎大地。雷斯林脚下的地面开始上下晃动。悲鸣的岩石爆裂开来。金属的龙头炸成碎片……

时空通道开始缓缓的崩溃。

雷斯林跪倒在地上。魔法力场开始像地面一样的龟裂;而由于雷斯林依旧用全身力量支撑着它,同样的力量也开始将他撕裂……

剧痛传遍他的每一根筋骨、每一条肌肉。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蜷缩成一团。

他面对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如果放手,他就会失败,跌入自己一手所创造的末日中;他会被虚无包围,连永劫的黑暗也无法比得上这种痛苦。但是,如果他不放手,他将会被毫不留情的分尸。

砍成碎片,被自己所召唤出来,却不再有能力可以控制的魔法给剁成肉酱。

他感到全身的骨骼和血肉开始一寸寸的分离,千刀万剐的痛苦不断折磨着他。

“卡拉蒙!”雷斯林哀号着,但卡拉蒙和泰斯已经消失了。那被侏儒所修好的魔法装置的确有用。他们离开了,没有任何的帮手。

雷斯林只剩下几秒钟的生命,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可以行动。但是那传遍全身的剧痛让他没有办法思考。

他的每一个关节都被拉扯开来,眼珠几欲脱框飞射,心脏快要破体而出,脑浆在脑中疯狂的震荡着。

他可以听见自己的叫喊声,明白那是死前的最后哀号。但他仍然不愿意放弃,就如同他这一辈子所作的无望挣扎一样……

我……要……取得控制……

这些话语慢慢的从他口中流泻而出,沾染着他的鲜血……

我会取得控制……

他伸出手,紧握着马济斯法杖。

我会的!

然后他就被抛入眩目、多彩的光流之中——“回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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