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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外传》梦中的前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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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平这个名字,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名字,随便找个城市的电话号码本检索一下,少说也能检索出来整整几页的王平。

这个名字的平常多见,以至于在学校同一个班级里面就有三个叫做王平的同学。那时的老师都很有办法,数学老师姓程,是位烟瘾极大的老先生,上课叫一声:“王平,请上来把这道题的解题过程写在黑板上!”

瘦得像麻秆一样的一个鼻涕虫一幅欠揍的模样,屁颠屁颠的跑上讲台,一边唧唧哑哑的写,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自己的板书不够长脸,老程早就跑到教室外面,隔着窗户一边有滋有味的抽烟,一边克格勃似的扫视着全班。

如果捏着嗓子说道:“王平,你听懂了么?”

人高马大的一个光头铁塔怯生生的站起来,用跟他的身材形成强烈反差的嗓音,嗲声嗲气地嘟囔:“嗯!”

这是镇书记的宝贝,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老程的儿子在镇上当临时工,一心想转成正式的,地球人都知道啊。

一颗小小的粉笔头,悄无声息的带着阵阵杀气悄然而至,继而平地一声惊雷:“王平,你给我站起来!”

懵头懵脑地站起来一个英俊赛过尹相杰的帅哥,不是别人,正是本少爷我!凛然不惧地扫视老程一眼,抗声道:“不是我!”……..

要说呢老程就是比不上老刘有文化、有素质。老刘是那时候的语文老师,四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说话也是从不批评,看人家多有素质,上课不紧不慢的问:“瘦平,怎么这次才考了99分,下次要努力啊!”这说的是鼻涕虫。

“大平,这次考得不错,继续努力,下次一定可以考及格的!”这是说的铁塔。

“胖平,后面二十分的题你做在哪里了?丢三落四,怎么没把你自己丢了?”说的是帅哥我,切,鄙视她,这么衰的帅哥怎么着也要加点卷面分吧!

我很满意,三个王平里面咱是中间一个,平平的,挺好!

就是有一天,老刘前面的门牙掉了一块,说话漏风,说“平”不是ping,怎么听都是pi,晕哦,郁闷了很长时间,暗地里发誓语文课坚决要认真听讲、好好用功,千万不要被老刘点名。

谁成想用功用过把了,期末考试竟然惊奇的发现:语文成绩99,于是乎老刘当众大声宣布:“第二名胖pi,99分”,全场爆笑……

为什么起名叫王平,老爸说,他的老爸给起的名字,祈求平平安安的意思,可是我总是感觉,不是平平安安,是平平常常的意思。老爸的老爸早就不在了,也没有办法求证,反正我一直认为,这个名字好,平平常常,平常是福吗!

平平常常的小学毕业,平平常常的初中毕业,平平常常的成绩进了县重点高中,平平常常的参加了高考,小日子过得不错嘛!平平常常好啊,平平常常压力就小,平平常常就没有那么多眼睛老是盯着你,就可以平平常常的去干自己想干的平平常常的事情,平平常常是福嘛!反正妈老是这么说,我觉得在她眼里我怎么样都好!

高考成绩也是很平常,所以就很平常的没有被第一志愿那个热门专业录取,给分到了一个很平常的专业:机械系。鼻涕虫和铁塔也很平常的跟我到了同一个城市,鼻涕虫是考砸了,铁塔的老爸花了N多的银子之后终于叫我和鼻涕虫开了眼界,终于明白了现在这个社会真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啊,铁塔老兄竟然搞笑地以体操特招生的身份混进了光荣的本科生大军(这是那几年考学的真实事情)。

我和鼻涕虫一直都搞不清楚,按照铁塔的身材,为什么不做摔跤或者举重的特招生呢?其实,别看铁塔人高马大,我和鼻涕虫背后都叫他“面包”,原因很简单,铁塔这哥们看起来长相凶恶,其实心地非常善良,胆子很小,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哥们力气很小,白长了个大块头,就跟面包似的,看起来很大,一捏,没啦!

四年大学,我平平常常的学习,平平常常的出去逃票旅游(大学生不逃票的不是好大学生,呵呵),平平常常的交了一个女朋友,毕业前平平常常的分手了,分手后我的心里也是平平常常的,没有觉得特别难受,倒是小红一直很担心我,前前后后不离身的跟了我三天。当他终于确切地肯定我的心情真的很平常后,狠狠地送给了我几个卫生球眼,平平常常的消失了。

鼻涕虫、铁塔和我都说不清楚,小红是什么时候融进我们这个小团体的。小红是鼻涕虫学校里校队男篮的前锋,周围几个学校90%以上女生的梦中情人,可是他就是喜欢跟我们几个瞎凑合,我们也就平平常常的从“三人组”变成了“四人帮”。

毕业的时候,四个人凑在一起喝酒,别人都是一边喝酒一边哭,哭得昏天黑地的,我们没有哭。小饭店里只有四张桌子,四张桌子坐的全是学生。

鼻涕虫没有说话,铁塔也没有说话,他本来就话少!我还是平平常常地坐着,小红一杯一杯地喝酒,习惯了,他们搞体育的都能喝酒,当然,那个冒充搞体育的“面包”除外!

我们早就一致通过,把铁塔开除出体育界以及体育爱好者的行列,“面包”好像除了吃鸭子对别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不过要是说到吃鸭子,还真没有见到比他更内行的。

小红喝着喝着,突然蹦出来一句不平常的话,他指了指鼻涕虫道:“学习好的都考研了”,又指了指铁塔道:“出身好的都进机关了”,又拿嘴撇了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校花道:“长得好的都傍大款了”,又指了指自己和我道:“我们这样的没人管了”。

我知道,那个校花狂追了小红两年,昨天刚刚把小红吹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什么都没有说,还是平平常常地喝酒,小红也还是一杯一杯的喝酒,反正那天晚上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红,鼻涕虫和铁塔也没有见过小红。

据说,两年后有个同学在广东梅县见过他,混得很好的样子。(小红,哥哥,你在哪里,兄弟们想你了!我知道你就是出去挣钱了,不混出个样子来坚决不回来,咱不这样,为了那个长得好的咱不值得!回来吧,咱们兄弟就平平常常的过日子不好么!钱就真的那么重要么?!)

平平常常的大学生活,平常了三年半,最后半年终于不平静了。找工作成了绝大多数同学的主题,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这个学校平平常常的机械系,我平平常常读了三年半的专业,竟然是国内最好的机械系之一,别的专业找不到工作,到我们的机械系招聘的公司竟然门庭若市,就是开出的薪水都是平平常常的。

是啊,机械系本来就是平平常常的,机械系的毕业生遍地都是,当然工资也就很平常了!这个年头,能找个工作就不错了,平平常常就很好!平常是福嘛!妈老是这么说的。

在很大的韩国企业里面找了个很平常的工作,外资企业好啊!平平常常做个工程师就挺好,平常是福嘛!反正妈是这么说的。

T***,上当了,韩企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啊!加班,加班,没完没了的加班!周六也要加班,没事也要装作有事加班!

喝酒,喝酒,没完没了的喝酒!陪韩国上司喝酒,陪总部来的工人喝酒,陪各种各样不认识的人喝酒!还***吃的净是韩餐,喝得光是真露!谁让咱大学一不小心二外学了韩国语呢。

一个月两千多块钱,温饱问题刚刚解决,泡女朋友的钱都没有!就是有也没有用阿,没有时间!时间全部加班、喝酒了!周围的人都在私底下抱怨,都在嚷嚷着跳槽,要不就是出工少出力,我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从小到大本来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咱就平平常常的加班,平平常常地喝酒!

拼命工作,拼命喝酒,拼命挣钱,别人字典里面的单词对我好像韩国语单词,我认识他们,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别人拼命去工作,他们干去!别人拼命去喝酒,他们喝去!别人拼命去抱怨,让他们抱怨去!别人抢的,他们抢去,别人不干的,咱拿过来干,反正韩国的资本家代言人不会让你闲着,手头总要有事情做,咱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工程师,平常是福嘛!

可是妈最近不这么说了,妈最近总是在自学初等数学,加法减法乘法除法什么的,反正没有函数,并且总是不断地给自己出些应用题,例如最多再过几年结婚啦,房价又涨啦,80平米的房子加上装修啦,加上爸妈的钱首付还差多少?每次算完总是一脸我琢磨不透的感觉,我觉得妈对自己初等数学的学习成效不满意。

其实老妈,您初中还没有上完,每天去琢磨这些数学题干什么呢,还不如算算是坐车去超市买菜合算还是家门口早市上买菜合算!就是算不对也没有什么关系,平常是福嘛!

我还是平平常常的工作,每天都加班,每天都喝酒。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忽然感觉也许自己不能再算是平平常常的了。也许我是跟王平有缘,公司里竟然有四个王平,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我从“137王平”变成了“王工”,再就是变成了满含尊敬口吻的“王---工”,后来就变成了“王主管”,再后来就变得比较乱,有人喊我“王助理”,有人喊我“王课长”。

反正叫什么都得答应,叫法跟人的名字一样,只不过是个记号而已,只要能分清楚叫的是谁就成啊,就连加上工号以示区别的“137王平”我也感觉挺好的!人嘛,就是要这样,平常是福嘛!

就在那一天,我突然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我不能再平平常常的了!或者,准确一点地说,我好像有点不正常了。

那天是个星期天,天气很好,本来我们星期天是不加班的,可是那天特殊,那天非常特殊,那是个特殊的星期天。

就在几天前,韩国足球的国奥队连续第八次成功杀出重围,晋级决赛阶段的比赛。韩国的常务老总是个不折不扣的球迷,立即安排下了周日的中韩足球对抗赛,并且我光荣的成为金常务同志钦点的中国队一号主力队员。

据中国队领队兼教练兼队长兼我的哥们,长了一幅驴脸的老驴说:“你这个彪痴呆,没事说什么你上去都比中国队那帮臭脚强!老金听着了,你就成了一号主力了,就你也会踢球?”

我还冤枉呢:“我踢球是不咋地,可是我说的也没有错啊,你说说中国队…….???……!!!”(我球踢得不咋地,可是确确实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球迷,欧洲杯、世界杯、意甲、英超、德甲、西甲逮着啥看啥,就是不看中国队比赛,不够闹心钱。)

场地倒是挺不错的,连老驴都说:“废话,能不好吗,也不看看踢一场场地费多少钱,让你小子来踢,都糟蹋这个钱了!”

可是就是看的人少,都十一月下旬了,马上就要十二月了,虽然太阳还是挺不错的,可是穿着球衣小风还是嗖嗖的。估计也就是整天围着韩国人转悠的那帮哥哥姐姐们抹不过去面子,强撑着过来看。

要说我的球虽然踢得不咋地,可是身体素质好啊,全是小时候上树摸鸟蛋,下河捉鱼锻炼出来的,不是盖的!配上尹相杰的身材,满场飞奔,够这帮韩国叔叔大爷们喝一壶的!咦,球呢,唉,说你呢,韩国大爷,怎么一碰你就躺下了呢,躺下就躺下呗,你抱着球干吗啊,我们还要踢呢……

跑着跑着,不跑了,傻了!

眼瞄上了边上看球的一个,我认识这个,老金的专职翻译么!好像是姓什么来着,对了,姓朱,出去进来的人都小朱小朱的喊,也不多话,从来都是见人笑一笑点点头,身材也不高,成天工作服裹得严严实实的。我因为就是粗通韩语,老金又实在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直接安排我,所以我倒是没有跟她说过话,见面点点头笑笑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发誓!我好像一下子就不正常了,不知道我这个时候是不是流着哈喇子的猪哥嘴脸,但是我想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一件绿色的上衣,随随便便的一条裙子,就在那站着,风一吹,裙子下摆摇啊摇的就把我的魂儿摇到了九霄云外。一只手拿着帽子遮着太阳,一只手跟旁边的一个同伴向场地里指指点点的,一脸的顽皮。说得高兴了,轻轻地咬着牙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

就一个感觉,我发誓,就一个感觉:就想把小朱搂在怀里疼一疼,亲一亲,就这,绝对没有想更多。

后来我一直在想,这到底算不算是一见钟情呢,我们在一个公司已经,对了,多长时间了?好像想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发呆的时间有多长,也许很长,也许只是一刹那。但是说应该感谢老驴这个哥们,没有他还不知道那天我会继续发多长时间呆。

“你丫的傻啊,快防守!”

知道你在北京上的学,用不着时不时说句“你丫的”提醒吧,老驴还是好哥们阿!

后面就不用老驴提醒了,老驴比赛后当众表扬我:“你丫的吃了兴奋剂了,喊都喊不住,光老金都被你撞了五六个跟头!”

“嘿嘿,合理冲撞,合理冲撞……”

为了庆贺韩国队和中国队的比赛以5:5握手言和,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精神,晚上老金主动要求召开“恳谈会”。(就是吃一顿,韩国企业根据职位高低,每个韩国人每月都有一定比例的交际应酬费用,花不完的人通常不是被认为节约,而是被认为交际能力不强,工作能力不强。)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中国队全体队员一致拒绝韩餐!谁不知道韩餐便宜啊,尤其是在这个拥有上万韩国常驻人口的中国城市!

遗憾的是,小朱没有参加,我的心也跟着小朱飘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小朱,今天晚上你千万不要去跟别人约会,明天我就去约你好不好!

早晨,坐在办公室里就闹心,***,谁这么缺德规定每个周一早晨开会,有那么多事说么?翻来覆去就那么点破事,有必要每个礼拜都念一遍经么。老金召集开会,小朱兼职记录,我又不够级别参加例会,要是能够参加,看着小朱也好啊!

头儿终于开完会回到了办公室,看看手表,K,已经十一点五十了,十二点就该吃午饭了,第一批倒班吃饭的工人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算了,不等了,去请小朱吃饭去!感情的培养还是要慢慢来滴,心急是吃不了热地瓜滴,呵呵,就算是小朱拒绝我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是请她一起去公司餐厅一起吃饭而已,过分么?

哈哈,我太有才了!崇拜一个!

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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