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这一年,或许是因为陶静姗和楚良翰频繁地不在家，夏天的天气又不算好，这还是个老式小区,隔三差五总下雨或者打雷停电。

而因为有陈嘉砚在,楚梨终于安心了一回。

临江市也在这一年夏天发生了一起命-案,大概就是有个男人酒后尾随单身女性，然后后来伤了人。

而那条街恰好就是楚梨上下学会途径的马路。

也是在高一这一年，临江一中有了晚自习，有一部分学生是住校的,家在市区的通常也都是骑车或者坐公交，早上还好说,第一班公交车早上五点就开始运行，而晚上就没那么好了。

公交车晚上十点就结束一天的运营，而她们的晚自习九点四十五才结束，稍微慢一点,或者今天公交车提早到站了,就没法坐车回去了。

不过也算是还好,楚梨家到学校也就只有公交车三站的距离,就算是走着回家也是二十多分钟的事情。

只是那阵子临江市发生了那起命=案之后，楚梨往往不太敢直视那个路口了,班上一些恶劣的男同学还故意在晚自习的课间讲鬼故事吓唬女同学。

但好在什么呢？

陈嘉砚好像跟她有着某种默契。

高一个高三的教学楼不在一起，临江市一中的升学率很高,高一高二虽然也抓的严，但到底没有高三那么严峻,所以高一和高二在校园的东边,高三单独一栋教学楼在西边,两个校区也只隔着穿过一个花园和篮球场的距离。

楚梨晚自习放学后,往往站在校门口等一会，又或者她出来晚了，便看到陈嘉砚背着包站在门口等她。

跟他一起走着回家，竟然也渐渐成了楚梨每天悄悄期待的事情。

陈嘉砚话不多，总是走在她前面，那一条路很宽敞，每隔几米就有亮堂的路灯。

楚梨悄悄跟在他身后，这走回去的二十分钟，难得让楚梨有些放松。

她有时候玩心大起，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她迈开了脚步去踩他的影子，陈嘉砚走一会，听不到声音，就回头看看，却见她低着头玩的开心。

他轻笑一声。

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和谐——

比如有一天，依然是陈嘉砚走在前，楚梨跟在后。

突然，后面一辆单车冲来，然后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对着楚梨吹口哨——

“楚梨，明天见啊！”

“明天见。”

楚梨抬起头来，对着那人挥挥手，笑的单纯又乖顺。

陈嘉砚在路口等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那个年轻的少年骑着单车的身影一闪而过。

楚梨以为陈嘉砚是在等她，快步走上前。

“你同学？”

“嗯，不过不是我们班的，是隔壁四班的，数学成绩很好，我们班主任夸过他好多次了。”

说到数学，楚梨有点头疼，高中的数学难了起来，尤其是刚开学的时候数学老师就给他们说了计划，就是高一高二要把三年的数学都学完，然后留下高三一年开始总复习。

有的时候老师讲的快了，可能要高二上学期就结束所有的新内容，留下更多的时间进行总复习。

这么短的时间，接受这么多的新知识压力很大，通常考的就是学生的自觉性。

楚梨的成绩也是在高一这年就开始下滑了。

严格来说也并不算下滑，知识成绩进步的困难，她的数学开始越来越拉胯，而其他的成绩都在进步，所以成绩连续多次都卡在那个名次上。

陶静姗终于回来了，好巧不巧，她休假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楚梨的一次测验结束，陶静姗看了看成绩单，上面那串数字她挺满意的，但是落到数学上。

150分满分，楚梨只考了96分。

“怎么回事？”陶静姗皱了皱眉头。

“老师讲的太快了。”

“那你应该多抽点时间复习，我听说你们高二要开始文理分科，我和你爸爸打听了下，现在你们高一还是普通班，等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的时候，普通班里的前十名会单独组几个重点班，你这个成绩……小梨，你得多努力，高三多重要啊？你那些漫画书别看了，就是浪费时间。”

“我没看……”

“那你成绩是怎么回事？数学一次比一次低。”

“……”

“你们周末，是两天自习？”

“不是，周六全天自习，周日只有上午自习，下午休息。”

“这样，我听我们同事说了，有个机构的家教不错，周日下午你去上数学一对一，我给你报上名，你好好的听课，家教课很贵，你得把握住机会……”

楚梨不说话了。

陶静姗又鼓励她几句，“没事，你好好上课，下课的课间多背背单词……其他的课程也别落下。”

然后，楚梨以为陶静姗可以在家里多留几天，但是并没有。

陶静姗又接了电话，说要出差。

只是她临走前，给同事打了电话，要到了那个一对一老师的电话，然后询问对方是否有时间，想给楚梨再安排两个小时，对方欣然应允。

楚梨看着在客厅一边打电话一边收拾东西的陶静姗，心中突然有一股委屈和难受。

但她也不知道如何对陶静姗启口。

她关心她，又好像并没有关心到她想要的地方。

就好像……她明明想要草莓，可陶静姗给了梨子，还要怪她挑三拣四。

父母与她的沟壑与距离，就在这一件件中的小事里，无声地放大，谁都没有察觉。

楚梨心里确实挺委屈的。

陶静姗离开之后，陈嘉砚也在不久后回来，他们高三是周末两天自习，只是周日没了晚自习而已。

陈嘉砚回来，就看到楚梨愁眉苦脸地坐在客厅里，手里拿了一本政治课本，还拿反了。

“怎么了？”

陈嘉砚脱了外套搭在手里。

“高一就这么困难，我以后怎么办。”楚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难受，她的班主任很有名望，听说连带了好几届的重点班，每次周一开班会，总是会单独拎几个学生单独聊聊。

楚梨就是其中一个，班主任经常说她偏科，文科的成绩不错，以后估计也是要进文科班，但是文科班能够拉开差距的，一般就是数学和英语还有地理。

班主任还叹口气说，数学得再加把劲啊。

楚梨压力很大。

“数学没考好？”陈嘉砚只一猜，就猜到。

“嗯……”

陈嘉砚没多说话，他回了房间，楚梨心里有些晦涩，自己跟他说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楚梨觉得还是挺闷的。

或许是因为重点高中的原因，班里的同学都很认真努力，很少有同学相伴着聊天，她的同桌和前后桌，下了课的十分钟课间也在努力地背书或者做题。

有时候楚梨想跟人家聊聊天，都觉得有点困难。

不过楚梨的同桌人很好，偶尔能跟楚梨说说话，但往往楚梨说完了，她也是叹口气，让她别多想，熬过这三年就好了。

楚梨有点怀念自己的初中了，她能跟同桌郝佳淼一块结伴聊天，说话，谈明星的八卦。

但在这个班级里，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高中也不似初中了，每个班里也都有几个混混似的存在，总跟其他班级年级的同学聚在一起，然后在楼梯口聊天。

楚梨这高一过的也不算快乐。

过了一会，陶静姗打来了电话，发给了楚梨一个地址和电话，说自己刚刚在路上交好了钱，让她下周周日就去一对一上课。

末了，还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学习。

楚梨都不知道怎么回复，只能应下来。

过了一会，陈嘉砚从房间里推门出来。

他手里拿了个本子，然后放在了楚梨的面前。

“这……是什么？”

“正好我们在第二轮总复习，错题总结，你有空看看吧。”

“你不用吗？”

“用不到。”

“呃……？”

“好好学习。”

又是这一句。

楚梨叹了口气，翻了翻本子，厚厚的一本，他的字很好看，总结倒是简洁明了。

“谢谢啦。”

她说了一句，结果陈嘉砚正好回了房间，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有。

楚梨高一时为了成绩焦头烂额，偏偏有一天，班里一个并不算熟悉的女生敲了敲她的桌子。

楚梨茫然抬头，那女生也是班主任每周班会上点名的“花里胡哨”的一员，花里胡哨指了指门外。

楚梨转头一看，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生站在外面，对着楚梨挑了挑眉，自认很酷。

楚梨有点无语。

结果那女生说，“给个联系方式呗，他看上你了。”

“我平时不上网的，还是不要了。”

“那手机号，手机号总成吧？”

“……”

楚梨没给号码，但最后这男生还是要到了。

听说是因为这花里胡哨总出入班主任办公室，然后班主任桌上有一份统计名单，上面写着班级同学的联系方式，他就这么抄下了楚梨的号码，然后每个周末都坚持地发短信。

楚梨头疼的不行，干脆把男生的号码拉黑了，眼不见心为净。

体育课也是自由活动，但是班里大部分女生都会拿着课本在自由活动的时候背一下，男生往往就在打篮球。

这回，难得楚梨的同桌常新月紧张兮兮地拉着楚梨要去看一眼公示栏——

学校每天都统计迟到的同学，然后把名字写在共公示栏上，计入班级扣分项里。

每周考核最低的班级，免不了班主任的一通唠叨，还得早上罚做一周值日。

常新月今天早上是卡着点进的学校，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记下名字。

她拉着楚梨去看。

但是楚梨就这么不经意地看到了公告栏的右侧。

那里贴着高三年级的一模成绩前五十名。

楚梨不自觉去看了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她一瞬间就看到了陈嘉砚的名字，在第一行。

——“那你不用吗？”

——“我用不到。”

怪不得，

楚梨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成绩。

而也正在这时，篮球场那边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楚梨抬眼看过去，那边明显是高年级的学生，校服都扔在地上，似乎是有谁投了三分球，有人欢呼起来。

楚梨抬眼看，恰好，看到了陈嘉砚被几个男生揽着，黑色的校服裤子，里面一件白色的t恤，t恤被汗湿了一圈，短发上也滴着汗珠。

他弓着身子，手撑在膝盖上，胸膛微微起伏，是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然后旁边有女生围着，不知道是谁起哄，一个束着马尾的女生被推到前面，然后忸忸怩怩地递过去一瓶水。

“接啊陈嘉砚——”

“卧槽，耿瑾薇你可以啊——”

楚梨站在下面的公示栏处，又扫了一眼耿瑾薇，名字就在陈嘉砚的下面两位。

她抬着头往那边看，陈嘉砚没接那瓶水，他躬身弯腰从地上捡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同学，“回去了。”

“你要不要这么冷漠啊，美女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楚梨看着他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滞。

“呼……吓死我了，早上是年级主任查迟到，我还以为我被记名字了，我都怕了，要是被记了名字，下周要做一周的值日，那多耽误背东西啊。”

常新月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名字，顿时松了口气。

她看见楚梨的视线发直，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长相身高都十分优越的男生走近了，然后随手抽走了楚梨手里上个课间刚买的矿泉水。

常新月目光更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楚梨似乎都忘了反应，他抽走她手里的矿泉水瓶，她清晰地嗅到，校园里的花香与书墨味道，混合着少年身上的沾染潮湿的薄荷味道，钻入了鼻腔，是一种让人心跳错乱的悸动。

后面，跟着他们班几个高个子男生，看着站在公告栏旁边两个小豆芽菜，他们又惊呼，“什么情况啊……”

“放学校门口等着。”

陈嘉砚喝完了水，往旁边扫了一眼，视线在某处落定，然后对着她说了一句。

“啊……哦，好。”

楚梨答应下来。

体育课是第三节课，第四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头敲黑板，大叫说，“你们别以为物理不重要，就算以后你们去上文科班，也别忘了还有学业水平考试呢，学业水平考试有物理的！过不了你们补考去吧，到时候没了物理课，我看你们拿什么补考……”

“……学校真是有毛病，物理课安排在体育课后面，困都困死了，谁还想听。”

“谁说的？给我站起来听课！”

物理老头又开始敲黑板。

楚梨熬过了一节物理课，收拾东西走到了校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看到了他从另一侧走来的身影。

楚梨有点意外，因为平日里上午的时间他们很少见到，楚梨也往往猜测是陈嘉砚要去医院。

楚梨正意外，出了校门也就知道为什么了。

那个花里胡哨的男生站在学校对面的马路上，旁边还有几个更花里胡哨的男生坐在单车上，这类人校服从来都不好好穿，改了裤脚，里面穿着花里胡哨的短袖，还要敞着校服外套，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个性”。

楚梨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她等着了。

果不其然，一出来，那个花里胡哨的男生就对着楚梨吹口哨。

陈嘉砚走在她外面，路过那群男生的时候，陈嘉砚脚步顿了顿。

他抬眼扫了下，那个花里胡哨口哨都忘了吹。

“别骚-扰她。”

“你谁啊你，管闲事。”

花里胡哨涨红脸看着面前的男生。

好像是个高三的，身高比他们一帮人高了一些，花里胡哨常年跟着哥们混迹社会，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人是不能招惹的那类人。

话不多，有种冷而厉的气场。

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深谙，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高一早恋劝退，我没记错吧？”

“你那只眼看见老子早恋——”

“哦，是性骚扰。”

“你这人会不会说人话？！”

花里胡哨急眼了，梗着脖子问。

“你发的那些短信不够？”

陈嘉砚淡笑，眼神却轻视而漠然，“再跟她一次，你试试看。”

“……”

楚梨高一下学期，也是陈嘉砚的高三下学期。

偶尔的周末，碰上他在家，楚梨犹豫了几天。

“那个，你大学考哪儿啊？”

“留在这。”

“啊？临江大学啊？那分很高啊……”

楚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连着几次的高三模拟考试，楚梨路过了两次公告栏，总能看见陈嘉砚的名字位列前面。

临江大学，只要他想报考，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楚梨仔细想了想，自己报考临江大学好像难了，但是临江大学有个艺术系，分好像低一点，但是因为毕竟重点大学出身，也低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