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京师惨案（4）

城北，毗邻鸡鸣寺有一条繁华的小街，这条街上做生意的倒不少，街两边药铺、酒楼连成一片，小吃摊一家挨一家，还有卖针头线脑的、测字摇卦的。

街上人流往来熙熙攘攘，卖汤圆的老汉正在刷碗，身后食摊前来了一个疏眉细目的小子，这人说话轻声细语还略带点娘娘腔，叫道：“掌柜的，给来碗汤圆。”

“好了”，老汉答应一声回头看去，见这后生穿戴还算齐整，人也白净，只是眼珠子乱转眼神儿游离飘忽不定，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老汉并未在意数了几个汤圆扔进滚开的沸水锅里，煮了起来。

过了片刻，汤圆浮上来，在开水里打漩，少停了一下老汉才将汤圆捞起放进碗中，又舀了几勺汤，端到那后生面前。

这后生吹吹气，吃了几口汤圆，见旁边没人，便指指对面那不算高大但还算气派的门楼说：“掌柜的，我打听点事。”

“说吧，打听什么事？只要老汉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对面那家人到哪儿去了，怎么一连好几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大门也贴上了封条，难不成是摊上了什么祸事不成？”

老汉抬头看看他，警觉地问道：“你问这干什么，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嗨了一声，说：“别提了，我是这家的远亲，千里来投，却碰到这种倒霉事，你说这不晦气么？我等了几天都看不到这家人，现今弄得我衣食无着，这让我该怎么办哪，真愁死人了！”

老汉见他言词恳切，几近可怜，想也没想就告诉他，大约在两个月前的一天早上，他们全家坐着马车出城去了，看样子像是出了远门，至于要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想了想，老汉又说：“你不是他的远亲吗？他还有个哥哥是永嘉侯，你何不去侯府找他，但侯门深似海，进不进得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那人听了，表面上装的愁眉苦脸，心里却暗自嘀咕，谁不知永嘉侯是他哥哥，要你多嘴！吃完汤圆，老汉也没要钱，他却连谢也没谢说是去侯府，便扬长走了。

这人就是方府派出的打手吸血蝙蝠娄方，专门前来打探朱琦的下落。

娄方回到方府，王强领他直接到密室见二老爷，大老爷方克勤也在座。娄方把他打探的经过详细地禀报了一遍，方克勤连说糟了，后悔没提前下手，如今打开闸门走蛟龙，天下之大何处去寻？

方孝孺远比他老爹沉稳，当时就对王强说：“你们二人先回去歇着，有事再传你们，二人转身走了。关上密室的门，父子俩凑在一起商谈起来。到了掌灯时分，二人才从密室里出来，吩咐下人立刻准备两桌酒席，让管家把王强等一干武师、打手请来。

夜半三更，朱玉正准备熄灯歇息。忽听院子里传来石子落地的‘叭哒’声，朱玉不禁一愣，心想不好一定有不速之客来了，这是投石问路！他毫不犹豫，快步走到床边，拉了两下垂吊着的绒绳后，贴在夫人耳边轻声说：“你躺着，千万别动！”说完，从墙上取下宝剑，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朱玉拉开门手提宝剑走下楼去，来到楼前的石阶上，向四处观瞧。趁着月色隐隐约约看到对面高墙树影下隐藏了许多人，朱玉朗声问道：“夜黑风高不知何方高人到此？有事但请明言，不必藏头露尾，想你们也非那种鸡鸣狗盗之徒，何不磊落些站出来答话？”

任何一个江湖人物也忍受不了朱玉这种讥讽，入侵者刚打算明暗齐来一拥而上，突听台阶上的朱玉沉喝一声：“点起火把！”

刚才朱玉在屋里拉响警铃，亲兵、侍卫和家丁早就迅速涌出来隐伏在暗处，听到候爷一声令下，这些人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一样，齐都涌到朱玉身侧持弓提刀戒备。火把骤然亮起，照得院子里通明，二十名侍卫翼分两侧，十名弓箭手、十名刀斧手，刀出鞘、箭上弦全都指向黑影所站之处。

树丛中的黑影略显慌乱地向树阴深处移动，“嘿、嘿、嘿……”，一阵阴笑声传出，有个黑衣蒙面人从树下走出来，尖着嗓音说道：“侯爷，果然名不虚传，真乃虎父无犬子，在下佩服。既然我们行藏已露，没必要再躲躲闪闪的了，我们就来明的，但名字就不用通报了，不过刚才你那一问是犯了大忌！弟兄们，都出来吧！”

随着他一声大喝，树阴下走出十几个蒙面人。

朱玉冷眼打量了这些人一下，问道：“看你们的穿章打扮必非官府中人，我朱玉自问从未与江湖人结怨，不知你们此来何意，能否明言？”

那人阴笑了几声，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此来专为取你性命，弟兄们用暗器，上！”

那人刚将手举起，朱玉大喝道：“慢！”

黑衣人一愣，问道：“侯爷临死前，还有何话说？”

朱玉毫无惧色，说道：“既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看看是你们快还是我的箭快，我这些手下都是军中精英、神箭手，多么高明的武功高手都怕箭射。来吧，还等什么？何不放马过来！一拨箭就能放倒你们一半，到时抓住你不怕你不招出幕后主使是谁？”

一番话，说得黑衣人有些犯嘀咕，正在犹豫不决时，朱玉又说：“我问你们，发了财却把命丢在了这里，你们要钱又有何用呢？今夜我不为己甚，可以放你们全身而退，若想杀我异日再说。”

沉吟了一下，黑衣人才说：“承蒙侯爷美意，心领了！既然这样我们后会有期，撤！”

说着，他率先走到墙下石礅前，用手一按石礅腾身飞起，越出府外，随着又有十几条黑影也飞了出去。

侍卫们纷纷问侯爷，为什么不令我们放箭？

朱玉说：“你们也都看到了，他们全是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又是亡命之徒，你们无法与之抗衡，所恃者惟弓箭耳，今夜若是一搏死伤最多的恐怕还是你们。我怜你们都有父母、兄弟姐妹，不忍心让你们枉送性命。如果为了我，你们有点闪失，我将何以面对你们的家人！”

众亲兵听到这，全都肃然起敬，暗下决心今后愿为侯爷抛头颅洒热血，至死不渝！

朱玉看他们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不信是吧？来，我让你们看样东西。”

朱玉率众人来到墙下石礅前，命家将高举火把照去，又对一侍卫说：“你上去踹它一脚！”

那个侍卫不解的迈步走向石墩，卯足了劲用脚踹去，奇怪的是坚硬无比的大青石礅像沙堆一样坍塌下来，惊得侍卫一吐舌头，连说：“好厉害、好厉害！那人轻轻一按就成这样了，若是打我一掌，我岂不是也成这石礅了！”

城南小巷里十几条纵跃如飞的黑影，避过巡城的兵丁悄无声息地翻进方府院里。进院后所有人纷纷回到自己宿处，只有王强径直走向上房的密室。

密室里方氏父子正翘首以盼，见王强回来急忙迎上，心急火燎地问事情办的如何了，成功了吗？

王强面带愧意，小心地说：“真没想到！朱玉戒备极严，刚进院就把我们包围了，上百张弓箭对着我们，就好像知道我们要来一样。”

方克勤责备道：“那你们就害怕罢了不成？”

“大老爷您先别急，此次无功而返我有三个顾虑，一是京城之内、天子脚下，我们若明火执仗的硬干下去，铁定会惊动禁军，若是那样恐怕一个人也逃不出去；二是对方一拨箭起码能撂倒我们一半人，死几个人倒不可怕，我怕的是另外一点，这就是第三点了。您老想啊，人死就不会开口说话了，要是伤的被人擒住，供出您二位，不就大祸临头了吗！”

王强振振有词的辩解着，暗中不住地观察两个人的反应。

方克勤有些后怕的不说话了，方孝孺忙说：“王强你见机行事很好，此次虽没能成功，以后再找机会，千万别灰心。今夜辛苦你了，快早点回去休息吧。”

王强巴不得他快点说出这句话，当时也不客气，应了声是就心急火燎地出去了，直奔西院，鬼魅般一头钻进甄氏屋里行云布雨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强又精神抖擞地出现在二老爷的书房里。

正在地上踱步的方孝孺，停在了王强面前，深思熟虑地说：“现在有两件事要办，你要听仔细了。首先你选派一些精细人手，侦骑四出打探朱琦的下落，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也可动用你江湖中的朋友，事成有重赏；另一件就是派两个可靠又精于江湖门槛的人，护送管家到北平，给燕王送寿礼。”

“是，老爷请放心，这两件事我一定办好。”

方孝孺又叮嘱道：“你听好，寿礼是我花重金购得，不能有闪失，另外路途遥远，必须尽早启程免得延误。这两件事十分紧要，你速去安排。”

送走王强，方家父子又继续密谋实施第二个方案的具体步骤和细节。

过了几天，方孝孺提前结束了在京的休假，草草收拾了一下行装，带着谋划好的毒计，恋恋不舍地踏上了返回长沙的旅途。

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