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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元》第一章 北海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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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风和煦,吹绿万里的碧波,这碧波中映射出的白云像是点缀在波浪中的白花儿,像是随着浪儿摇曳绽开。在朵朵白花之间,不时跃起尾尾细鱼,在漏过云隙的日光照射下通彻见骨。这派光怪陆离的风景一点也不像是北国风情。

这成群在海面上结成银逸丝带状的细尾鱼,其名为刺骨,夏秋而出,冬春远游,其名因形而得称,虽为刺骨,不过指拇大小,因此是海中那些大鱼所食之物。

而此刻在在条银光带下,一个青色身影隐约而出,这条近乎半丈长的黑廉青鳞正开始不断地逐食这些小鱼。这黑廉青鳞一般不在浅水区域出现,此番出现在此也可见这刺骨鱼对它的吸引之处了。

这条银光丝带瞬间便散乱掉了,成群的刺骨鱼四散而去。在这凌乱的银光中,一竿带钩的竹叉滑开浪花,不偏不倚正将那条黑廉青鳞来个穿胸过。

随着海面另一头一声轻呵,海面上托起一片浪花中。浪花中这条青黑大鱼竟像张了翅膀般离了水面朝着声音发出处飞去。

而后方,一划帆舟正借风朝这里极速驶来。

帆舟上传来一阵阵“个叽个叽”的叫声,似欢笑实比哭还难听,只见一只浑身黑毛的小猴正立于舟头,不时拍掌跳跃着,好像这条大鱼带给它莫大的幸福。而它兴奋之处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足足臂粗的树枝啃了起来,端得它牙利,那黑廉青鳞尚未落入船中,它已将这杆树枝啃得只剩下半截。

小猴的一旁站立着一个身着豹色兽服的少年,他手中持一根细线,细线的另一头正连在那竿竹叉。这黄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相貌普通,倒使得一副好力气,刚才那条在海中逐食的大鱼便是他只手拉出海面。

船上那猴子正啃得兴起,耳边听得风声呼呼作响,这黑廉青鳞正朝它迎面扑来,随着一声巨响,猴子整个身子被重重地压在青黑大鱼下面。

一旁的少年忍不住扑哧一笑,骂道:“你这死猴子,每次带你出海都给我添乱,适刚才让我错失了几条大货了。今天若在错失了这条,回去我只好把你宰了给老头下酒!”

那黑毛猴子刚从大鱼腹下露出半张脸,猛地一听少年说要宰了它下酒,嗖地一声,整个脑袋又重新缩回鱼腹下去了。少年笑呵呵地上前,一把从鱼身下攥起小猴子,乐道:“好了,不宰你下酒了!你这笨猴,也不想想,宰了你下酒老头肯么?”

在少年的好言慰抚下,这猴子脸上居然露出一副讪讪的神情,若不是它张了一身猴皮,眼前根本是张萎缩的人脸。它一手指着那条青廉,一边又指向自己,“个叽个叽”的叫着,似乎要向少年解释着些什么。个叽个半天之后,它转身翻开被青廉压在肚下的那半截树枝,放入嘴中“唧唧”地啃了起来。

少年对它这副姿态似乎习以为常,下了青廉身上的竹叉,不声不响地嘀咕道:“你这般肺腑之言还是留着回去说与老头听!”

“老头”二字于它甚有魔力,此二字一出,唬得它将那截啃得差不多的树枝一下子全塞进嘴中。这足足整根拇指长的枝条,任是它如何嘴利,一卡在喉咙尖上,急得它猴头直晃眼泪直彪,爪子伸进嘴中却是如何也扣不出来。

“笨猴!”少年提起一叫踢中猴屁股,那半截树枝“扑”地一声从猴子的嘴里射出。它正自我感觉良好时,噗通一声又落入海里,任是它在海里如何挣扎,少年却只是露出无能为力的表情。

那猴子在海中做出了戏,居然也不挣扎了,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树枝,悠哉地浮在海面上啃了起来。少年见状也不去管它,掉转帆舟朝着一方行去。那猴子啃了半截树枝,发现少年离他有些远,慌里慌张地朝着少年方向游去。

帆舟沉木为骨,桂枝表记,玉鸠相风,熏茅指旗,此等筏造倒也精妙,但放下此鱼后空间一下子去了一大半,好在速度不减,待那猴子湿漉漉地爬上来时,这般借风顺水,隐隐行去了数丈路。

此处为北海,或曰北冥,地处大荒一极,在北辰山以北。世人未曾到过北海,皆以为北海之境,不是冰封万里便是水黑如渊,不想北海虽无垠,所闻所见也不过一般之景。

这行驶的帆舟呼为千里舟,舟上的少年名为云海,乃是附近某处大岛上的居民。那处岛屿离他不过数十里海程,岛上的岛民除了他,便是一个自他记事以来自称是他祖父实际上却蹭吃蹭喝的老头。

这黑毛猴子唤空,是他六岁那年老头不知从何处领来,到今天与他相处已有七年,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这唤作空的猴子度过的。而那老头在岛上可谓神出鬼没,有时数天不见,有时候经月不见,除了教会他识得一些简单的字,其他一些常识都是他看老头留下来的那些书,或者是现实中学会的。

这数十天中,云海几乎每天都要这般出海捕掠,因为接下去长达四个月的时间将是封冬,那时整个北海将被厚厚的冰层覆盖,那时候莫说鱼了,便是一个生物也看不见,而他所做的不过是将一些干粮提前准备起来好准备过冬。

此番出海已算临冬前的最后二次了,若明后天能再捕得两条大鱼,他还能空出很多的时间去研读老头的那些书籍。若是这死猴子不给自己添乱就好了,一想到这,云海憋了一眼身旁的猴子。

却见这猴子吃足了树枝,正抱着那条青鳞呼呼大睡,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有了此猴相伴才好,起码此生除了乐趣,也不用担心什么是孤寂。

时值正午,海面白花花的一片,也不见初时的那片碧色。偶尔几只海鸟出来掠食,也只是懒洋洋地将爪掾伸向浮于海面喘气的那些小鱼群,也不知封冬这里又是那般景色。

云海驶舟在海上也过去了个把时辰光景,远处一个黑点慢慢清晰起来,一点绿意抹在白色海面上,顿时让这慵懒的海面无限生机。那处绿意,正是云海居住的岛屿。

他原本略显紧张的心此刻才算放松下来,这北海广阔无垠,单单他所熟悉的这片足足有近千里,其上岛屿无数,却绝无人迹;便是他熟悉的这千里海域内,看似平静的海面往往也暗藏着无数的凶险。北海之大,谁能保证某个大家伙刚好路过这片海域,这也是为何他捕杀一条青鳞后急着赶回的原因。

帆舟自然低放缓了速度,舟上的猴子也恰好此刻醒来,它伸了个大懒觉,入鼻闻到一股子腥味,叽喳地跃出帆舟朝岸边游去。却游不到片刻光景,又慌张张地游回,跃上帆舟朝着云海“个叽个叽”比划不停。

云海脸色不由一沉,目光落向不远处的海面上,只见那处海面上漂浮着一块残破的木板,木板上赫然趴着一人。待帆舟靠近时,这才看清木板上那人身着黑色长袍,半身泡于海中,半身诡异地和木板一起冰冻着。

云海在海上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奇鱼海兽,唯独没见过除了意外的人,略作思索,便取下绳缆朝着那块木板套去。

这千里舟本来容积不大,载重也有限,云海既然打定主意救得这人,自然毫不犹豫地弃了青鳞,待腾出空间抱起木板时,发现其上的冰层通体刺寒,双手瞬间便被冻得通红,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何这寒气的周边海域未曾结冰。

寒冰中的主人正以一种奇怪的手势保持着僵硬的状态,云海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只觉此人面容姣好,观其年龄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却不晓得他如何遭了此难。

观察片刻,他自舟里取出一个兽皮缝制的水囊来,打开水囊,顿时一股好闻的水果酒香弥漫而出。更奇怪的是,随着这香味飘散,冰层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溶解。云海轻抿了一口,一时觉得手上的冻伤大缓,又猛吸了一口,转身喷在冰层上。

也不知这酒竟然有如此奇妙的功效,酒气散开之后,寒冰已彻底融化开来,云海又小心地喂了他两口,那黑衣人的脸色明显红润起来。

一旁正在看好戏的猴子见他又喷又喂,如此糟蹋好酒,明显不乐意了,他趁云海观察之际,伸出猴子一把抓过酒囊,放在怀里如何也不肯给他了。

云海笑气着道:“不过两口百花露,又不是死你猴爹猴妈,瞧你一副什么表情。酒囊拿来,改日我去老头的药园帮你凑上两壶!”

猴子听得他提得条件,手不由松了一松,看上去颇为心动,云海见势又道:“两壶不成,三壶也成!”

猴子猴眼转了半圈,这才缓缓地它的爪子在他面前摆了几摆,云海见状,怒骂道:“好空儿,果然心黑,五壶?五壶!成交!”猴子这才喜笑颜开地把酒囊递给他。

云海又小心地喂了他两口,但见他脸色红润却在无任何变化,眉头一皱,暗念道,奇了,上次自己受了寒气,老头只在我身上用了两口我便好了,为何此刻连续四口还不行,莫非这酒量还不够。

他想着便伸出朝边上的酒囊,不想又摸了个空,便上那猴子又一脸得意地将它攥在自己的怀里,此番任他好话说尽好处许尽,猴子不再为其所动。

云海望着身下依然昏迷的这张脸,又望了望自己这张手,忽有所悟,运起一掌直接朝着身下那人落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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