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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第四章 遥远的陌生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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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应该是死于自杀,在他的抽屉里,娘好不容易才把锈迹斑斑的锁打开,抽屉里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仅有几根女人的头发和一只银灰色的手镯,这都是些女人的东西,难道是他生前女人的东西?为什么会藏得如此警慎,不难发现,娘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些皱巴巴的借条,这些都是他生前所欠的债务,所借他人财物高达五万元。

在我的记忆里,他曾跟人合伙做过木材生意,合作伙伴是一个操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那人很清瘦,一双细眼,个儿一米八左右,由于个儿太高,走路时背略有些驼,头发时常看上去很凌乱,一副颓废的模样,但人倒有些精明,否则,我爹也不会轻易地掉进他的陷阱里。

那年夏天似乎比以往都热,几乎没有一丝凉风,一股股热气直往人们心头冒,在村委会的楼上,我爹正与村书记、会计商量如何修筑河堤之事。忽然楼下来了一个男人,他满头大汗向一个正在门口玩耍的小妹妹打探着“小姑娘,这是雪山村吗?”姑娘瓷着眼朝着他点点头,是的,她问他,“您从哪里来?”

我是个过路人,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或许说了你也不知道,因天气酷热想讨口水喝。姑娘露出一排白净的牙齿笑了。想喝水吗?你从这里右拐角径直往前走约六十米,然后看见一棵大槐树,槐树的斜对面有一口井,自从我出世懂事起,这口井从未干枯过,你能喝多少就有多少!就算有十头水牛也未必能喝干,你这丫头也会损人哩!姑娘笑了笑低下了头。

那人抹了一把汗,甩了甩手,像要把他手上的汗滴甩掉似的,他微笑说,你能告诉我有关神水的由来吗?

“行啊!”

其实我也不知道多少,因为我出生时,这口井已经修了许多年了,他笑了笑说:“这还真有些意思。”

谢谢你!亲爱的小朋友,上天会保佑你平安无事,因为你是个好人,好人应该平安幸福啊!

姑娘的脸立刻涨红了,红得似血一般,然后笑了笑跑开了,他纳闷,喂,你还没告诉我哩!小姑娘再也不回头看他的眼。

忽然,我爹已经笑眯眯地站在那人面前,从那时起,我才知道爹的为人洒脱、豪爽,算是个真正的男人。爹说:“兄弟,口渴是么?”若不嫌弃的话,先随我去楼上小憩一阵,喝杯凉茶解解热。

谢谢

那人跟随我爹上了楼,刚坐定,他给在坐的每人发了一圈烟,烟是很名贵的那种,从而表明他的身份特殊,然后才把皮包撂在桌子上。经介绍,那人是位经营木材生意的老板,江苏无锡人,因此对这里的情况也略知一二,媳妇也是在这里谈上的,算起来也是半个这里人。

还在我们这里生活吗?他回答道:“五年前他带着家人回到了江苏无锡,毕竟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很熟悉,也非常热爱,甚至一辈子也无法忘记。”

对啊!人正因为有这份感情,所以才会对某些事和人恋恋不忘,在生命里才不会永远被遗忘和消失。

一会儿,我爹已经给他端来一杯水,“喝吧!”这就是所谓的“神水?”刚从井里罐满了一瓶,喝后有种甘甜、清爽、透彻心扉的感觉,真让人心旷神怡。

他接过那杯水,感激地说:“谢谢你!”然后仰头猛啜了一口,他心里顿觉有股凉意,沁透了全身,疲劳和酷热全都散了,他感慨:“真是好水啊!”

在一旁的村书记说:“好山好水好人喝!”

他说,你们能否告诉我有关这口井的来历?

“当然可以。”我爹一本正经地说。我给你个故事吧!故事简单而平凡,但颇具有剖析性,那年,具体是哪年我记不清楚,我们都还是孩子,整天赤着脚,拖着鼻涕四处乞讨。因为到处都在闹饥荒,在那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咱们这里闹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旱灾。长达半年时间滴雨不下,地上寸草不生,种下的庄稼冒不起芽便枯干死在地里,连河堤里的水也枯干见底,鱼儿蹦跳上了岸,白花花一片死在炙热的沙摊上,于是村民们饮水成了生活中的一大难题。

水乃生命之源,离开它,人们就无法生存和生活,人们便四处掘水,可都一无所获,在那段时间里,村民们几乎都在痛苦和绝望中苦苦挣扎着。

时隔不久,村里有恶讯传出,村里有几位老人和小孩在这场灾难中相继死去,他们不是病死的,应该都是渴死的,因为他们死的时候都趴在地上吸着一丝潮气,嘴张得很大,嘴唇失色,人形大变,完全不同于他们生前的模样了。但在我们这代人的身上,几乎没有多少人遇上如此残酷无情的旱灾,而是在闹着无情的水灾,他们劳碌奔波一辈子,没有吃顿好饭,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不是饱死的,却是在旱灾中渴死,真的不值啊!

政府也慌了,立即下达有关掘水的重要文件,甚至不惜任何代价……

灵山县虽地域不太大,但人口密稠,四处都在闹着旱灾,还有由这场旱灾所引发的各种传染疾病。

在多事之秋的日子里,人们几乎绝望了,他们的目光里充满焦灼和恐怖,一双枯瘦、发黄的双眼在四处贪婪地搜索着。

他们要求的生活起点低,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某种状态生存下来,于是村民们在村里设祭向天祈祷,接连好些日子,根本没有下雨的迹象。天依旧晴朗着,骄阳似火,难熬的热气在肆无忌惮地舔着整片大地,四处呈现一片荒芜的景象。但是,村民们还是拼命挣扎着,寻找着,就不相信找不到水源,最后,一个村民在一处低洼地里偶然发现一处水源,并且水势极大,村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

村民们有救了,顿时,村里一片喧闹,锣鼓齐鸣,大伙都认为这是苍天所赐,拯救世主黎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于是村民们共同集资修了这口井,并在井的石碑上雕刻几行字:

苍天所赐,拯救黎民。

饮水思源,造福子孙。

从此,人们称它为“神水”并在民间久远流传开了。

不知不觉,父亲跟他相互熟悉了,他们之间没有间隔,没有区域差异,像一位久别的朋友再次相逢。

他们相互感慨和激动,由于他热情好客,父亲把他请在家里去,并要我唤他叔叔,我甜甜地叫了几声叔叔,他满脸笑容地从衣袋里陶出水果糖塞给我,又用有着余温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脸蛋,酒一直在喝着,从傍晚一直喝到子夜,父亲跟他都没有醉,我才知道大们的酒量大得十分惊人。那人对我父亲说:“一生中难得有几位“臭味相投”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是没有压力和距离的,他说,他正在经营一笔大生意,订单已经接下来了,只愁人手紧缺,叫我父亲不如同他合伙做生意,成了他合作伙伴,等赚了钱咱们平分秋色。”

他又说:“虽然暂时在资金上不存在困难,但作为一个合伙人,也就是一个小老板,手边总得预备着一定数额的备用金。”

父亲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曾经贩卖东汉年间的陶瓷、陶罐,是一桩违法生意,害怕有一天蹲监狱就洗手上岸了。”那人收敛住脸上的微笑,说,兄弟,我坦白告诉你,做任何事情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人生永远没有希望。宁静的午后,那个自称姓李的老板回到镇上一家较好的旅馆里,他美美地睡了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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