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_青春墓志铭_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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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墓志铭》第一章

青春.墓志铭

何晓光

我是刘晓非。

当我走在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长街上时，已是午夜。街上的霓虹和从前一样很温柔亦很寂寞，我很习惯在这样冷清的夜里独自行走，像是在寻找某种东西，却又显得无能为力。有人说，在午夜里行走的人有最含蓄的寂寞。

人行道上偶尔有人匆匆走过，像是去奔赴一场不容错过的宿命。然而，我想，宿命也许是不存在的东西——可是我一样近乎痴迷地相信。我总是以为我的生命像是一个杂乱的线团，有很多的线头和很多个线尾，它们都是在我生命里经历过的人，杂乱的，短暂的，把我的生命缠绕得支离破碎。

媛子曾对我说我渴望一种全新的生活，我想逃离，即使无家可归，即使孤独。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放弃一种孤独而去选择另一种孤独，难道她别无选择？

直到多年后，我终于能够明白她当时的心情。

也许人生来就要承受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无可消除，就像一层薄薄的皮肤，挡住的不仅是两颗心，还有两个彼此陌生的世界。很多时候我无法驱散我的孤独，就像很多人对孤独一样无能为力。

所以，每当我思考这个问题时总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因为我我始终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就像一只生活在甲壳里的生物，期望离开那厚厚的所谓安全的屏障。可是我的祖祖辈辈早已在这甲壳里生活了很多年，他们甚至希望这么安然地生活下去。所以我确信我无法颠覆这个累赘——包括我的后代——甚至后代的后代。

在很多个夜里，我经常和那个恐惧的梦魇纠缠不休，直到浑身湿透地醒来。在那个梦里，世界一片黑暗，我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眼前有若隐若现的光点。可是我始终没有出路。开始做那个梦的时候我正上高二，我每天都有很多很多的作业，有很多很多老师和家长的叮嘱，还有很多个不眠的夜。我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我从不反抗，我只会认真地老师和家长的所谓苦口良药的教导，做个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并将上大学作为人生最崇高的理想。

可是有时候，当我在做大本大本练习集的时候，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高考吗？为了以后可以安逸地生活吗？抑或还是其他？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可以为了得到某种东西而要失去更多宝贵的东西，包括自由和真正的理想？

可是，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我们在做一件毫无意义的甚至与我们的理想背道而驰的事，为什么还要这样坚持做下去？我已经说过，我们都是很乖的孩子，很平凡的孩子，很听话的孩子，我们可以为了家人的意愿而义无返顾地生活着。否则，将是大逆不道，或是不务正业。

而我们不会，永远都不会。

在这样的午夜里，往事如潮水来袭。很多零碎的往事在我的心里碰撞着，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让我可以感受到明晰的疼痛。我记得当初背着重重的行李包踏上火车的时候，我感觉我正在离开一个让人窒息的世界，而去寻找另一种归宿。那一刻我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轻松，那一刻我以为我真的彻底地离开了这里，包括遗留在这里的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然而我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无法丢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比如孤独，责任和往事，它们足够跟随我们几生几世。

高考后，我和张狼一起漫无目的地闲逛。他说，现在突然不习惯这种散漫的生活了，我就象一只被松了铁链的狗，突然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我无语。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在很长时间里我们就像狗一样被人拉着，我们只能朝着指定的方向奔跑，没有目的，绝对服从。而当主人放开我们的时候，我们却找不到自己的方向，迷失了，没有归途。

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应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生活下去？我不需要很多的钱，我不需要豪华的房子和车子，我只需要过一种很平凡的生活，没有喧嚣，没有争斗，没有不必要的压力而失去自我。

那天我在网上遇到徐涛，当我重复上面的话时，他却很简单地回答我：“那是不可能的，绝对！”而事实上我也知道，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如影随形，我们无力摆脱。

那年的9月，我终于离开了家乡踏上了去江西的列车。已经是秋天了，阳光依然如夏日般灿烂，树木依然青翠挺拔。我突然感到时光在瞬间停滞了。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很多东西始终没有改变过，即使很多东西在变。

旁边的年轻妈妈在给孩子讲故事：“从前，山里有一个洞，洞里有一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讲，从前山里有一个洞，洞里有一个和尚，有一天”

这个故事讲了很久，可依然是那么几句话。孩子认真地听着，时而抬起头来对妈妈微笑。很久以后，孩子抬起稚气的脸问：“妈妈，这是故事吗？我怎么听不懂呀！”

“是啊，这是故事——这是世界是最长的故事，你一定要乖乖地听完哦！”

孩子懵懂地看着妈妈，她的眼神有稚气也有迷茫。

我突然想起我的小时候，我一个人蹲在墙脚玩沙子，一群小孩子在旁边喊我“哑巴”，然后他们露出缺牙的嘴对我大声地笑。我却对他们说：“过来呀，过来和我一起堆城堡呀！”“我们不和你玩了，你是哑巴哈哈哈哈，你是哑巴！”说着他们笑着跑开了。

我看着他们欢笑着散去，怅然若失。然后我又兀自看我的城堡，可是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崩塌了，狼藉不堪。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了世界逐寸逐寸斑驳的声音，寂寞而空洞。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哭了。

年轻的妈妈依旧在给孩子讲那个永远都讲不完的故事，周而复始，始而复周。可是，故事那么漫长，孩子还要听多久呢？

那一刻，我感觉窗外飞驰而过的不是树木，而是时光，是某些拥有过的记忆，万劫不复。

许多岁月已经流去

多少往事你还能记起

是模糊的笑靥

还是发黄的字迹

曾经在沙滩上写过的爱字

早已了无痕迹

我的生命从此一贫如洗

爱已尽

情未了

我为青春写篇墓志铭

我知道

很多的往事都需要

流着泪忘记

第一章

这是一个迟来的春天冬风在这个季节里没有停过尽管花正待开放草已经泛出新芽冬天和春天什么是开始什么是结局——1999年刘晓非

做完那张物理试卷，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窗外是无尽的黑暗。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于是我沉沉睡去。

我突然陷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四周一片黑暗。我发动全身的感官竭尽全力地摸索着。可是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依附，这让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此时，我被什么绊了一下。扑通一下摔倒在地。膝盖，尖锐地疼。我咬着牙僵持了半响，挣扎着站了起来。汗，顺着额头滑了下来。冥冥中，看见前见有一个微弱的光点，时明时暗，若隐若现。心里猛地感到些许喜悦。我拍拍身上的灰尘，终于朝着这一点走了过去。

可是，就在我快要到达的一刹那，这个光点蓦地一下消失了。我似乎被扔进了一个庞大的陷阱里面。绝望再次沁入骨髓。我已经感到困倦了，这是一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我终于在地上坐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依然是无际的黑暗，铺天盖地地，似乎永无尽头.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光点，其模样一如从前。转眼间又失去了踪影。尔后，又出现了……

光点就这么明明暗暗地重复着。我坐在地上，冰冷浸透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困乏和绝望早已让我身心欲裂。如果再这样下去。等待我的必是死亡。我终于决定孤注一掷了，在那光点出现的一瞬间，奋力地飞奔过去。

我突然感觉双脚腾空，飘飘然地往下落。耳边风声猎猎。我瞬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我突然意识到下一刻将是死亡。终于在巨大的压抑和痛苦之中，嘶哑地喊出声来……

“扑”地一下，我重重地摔在上。很清晰地感到后脑勺磕伤了。这一刹那，牵动了大脑皮层里的所有的神经，头痛难忍。我咧着嘴睁开眼睛，看到了亮堂堂的房间。窗外有稍许的吵闹声。

我坐在地上愣了好大一会儿，昨晚的梦境依然那么鲜明地印在脑子里。

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才猛然间发现自己居然坐在地上。这才感觉身上一阵冰凉，我急忙甩开被子。呼地一下跳了起来。

看看闹钟，六点早过了。奶奶的，又要迟到了!

我十万火急地穿好衣服，匆忙洗了脸，骑了自行车飞了起来，路两旁的行人疯狂向后倒退。毕竟是初春。天气依然像冬天一样固执。厚重的水蒸气一层一层地铺在我的脸上，痛如刀割。我像是一个越狱的死囚，在繁华的大街上盲目而行。为了生而忘记了死。

穿过了长街车子开始在斜坡上奔跑起来。心里暗暗庆幸‘到了到了!”然后我长舒了一口气，减缓了车速，腾出左手来。看了看手表，还剩一分钟。我笑笑，打了一个响指。我简直可以去做神仙了，这么英明!

就在这闪念之间，听到了一声尖叫。接着看到一个女生跌坐在地上。书散落了一地。

我正准备骂一句”瞎了眼啊你”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就发了点慈悲口下留情了.

我假装镇静地刹了车，微笑着走过去，问:“没伤着吧，你?对不起!”

她一边咬牙切齿站起来，一边不说一句话地拿眼狠狠地瞪我.经验告诉我:她当时是气得不会说话的，而绝不是装淑女。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就蹲下来帮她捡书，那么一大堆书竟然全是安妮的小说，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她终于开了口。她的眼睛依然蓄满杀机，仿佛一只发怒的兽，要跳过来咬我。

“没没笑什么……给你。”我把书递给她，然后“嗖”地一声跨上车，说了”Bye”后，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很不幸，迟到了一分钟。班主任站在教室门口，两手插在裤兜里，斜着眼睛看我。因为他戴着眼镜，我无法判断他的动机，所以我只能按兵不动.

“为什么迟到？”

“闹钟没电了。”

“前天你迟到的理由不也是这样吗？你家闹钟的功率有多大啊？”我暗呼上当，差点就捶胸顿足了，真想不到他也懂物理。

我一时语塞，暗骂自己笨蛋，看来撒谎还是要打好草稿啊!呜呼哀哉，技不如人啊！

“看你满头大汗的，在外面站半个小时吹吹风吧！”他说完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啍，站就站，谁不会啊？再说我的确有点热”我看着他的背影小声说。

进教室的时候，劈头盖脸的是一片掌声。这些家伙真他妈疯了，平时开学典礼的时候，遇到某个领导长篇大论，他们就急得捶胸顿足的，现在为我鼓掌，真是好兄弟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嘿嘿，你小子也有今天啊？”看说这说话者，留着短发并根根竖起，有着清瘦的面孔和清澈的眼睛，因为笑得放肆，所以没有酒窝，他便是臭名昭著的张狼。张狼的真名是张良，不过叫他张狼会更贴切些，当初给他取名时，主要不是因为他好色，而是因为他具有狼一般的卑鄙个性。

“你懂个屁！这叫‘虎落平阳被犬欺‘!“我抬头正欲疯相反扑，突然与李媛的目光交接了，我一时语塞，吐不出一个字来，情急之中，踹了张狼一脚，大喝：“你他妈的把我当祖先欺负啊！”说完张狼就乖乖闭了嘴。

放学后和徐涛一起骑车回家，他问我：“你和李媛最近怎么啦？”

“没什么呀！问这个干吗?”我问。

“随便问问，我发现你俩不对劲……”他笑着说。

“说说看……”

“这个嘛如果叫我说我还真说不出来”他笑道。

“不用说了，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和她分手了。”我故作轻轻地笑。

“噢……”他恍然大悟般地叹了一声，然后就不作声了。

“听说你在追高二（3）班的一个女生，没错吧！”

“没什么，只是对那个女生有些好感而已。”他若无其事地说。

“见鬼去吧！”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然后加速度向前冲去，我听见后面“扑通”一声，接着是一声凄惨的叫声和一阵唏里哗啦的叫喊声。我骑着车头也不回地而走了。

靠，听说发春了的猫总喜欢叫个不停.这句话正好可以安在他的身上，看他最近的表现太反常了，平常乱蓬蓬的头发弄得经纬分明，一“丝”不苟；平常总是时不时就满口脏话，现在却温文尔雅得像个绅士。

据动物学家研究发现:动物在繁殖期，总会刻意地去表现自己，以吸引异性的注意.

我和李嫒是在上个月分手的，4月5号。我记得那天是高二全年级月考。考完之后，我立马就收到了她的信，是一“中介人”给我的，那丫并煞有介事地叮嘱我说：“她叫你一定要在回家之后才能拆开看。”我干什么事往往不愿意拖拖拉拉的，况且对于她的信，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看。于是，就在那人离开后的下一秒，我就拆开了信，信很短，只有这么一句话：

忘了我，就像抽一只烟，烟灭了，味也淡了。

我愣了半天才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一切来的太突然了，的确象是一支烟，刚点燃，在沉默的瞬间它就开始走向了死亡.这犹如一场尴尬的玩笑，带给我的不是笑，而是尖锐的疼痛。

我忘了我当时的感受，也许这种感受根本就无法描述出来。只是当我看到“李嫒”这两个字时，我心如刀绞，我一直以来都叫她“媛子”，她从前给我写的信也署名“媛子”，我喜欢这种温暖的感觉.现在蓦地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回家之后，突然感觉好累，便恹恹地躺在床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泪水渐渐地流出来，灌满了耳洞。那天我没有听到自己哭泣的声音，但我知道很难听。

晚上我犹豫了好久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喂？”

“是我，晓非……刘晓非。”

“”

“没有别的选择吗？是不是我对你不好？”

“你对我很好。可是我是不会改变我的选择的，我在作出选择之前考虑了很久，对不起。”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我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问她。

“很抱歉，晓非。你要相信我，我不想这么做，但我们是不可能的……”那边语塞了。

我轻轻地挂了电话，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一个单纯诚实的女孩，我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因为我希望她在我心中一直美好。尽管这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做法。

分手之后，我一直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疯狂。虽然，这种疯狂不免带着些痛楚和自我安慰，但我无法停止，笑容需要用在一群人中，而哭泣和叹息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得那么理所当然。毕竟，谁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当再次发生的时候，就会显得顺理成章了，迟到也一样。

一个星期以后，我又迟到了，不过那一天我没有罚站。因为前一天我听神探“小胖”说班主任出差了，三天之后回来。结果第二天我就毫不犹豫地迟到了，那天早上我六点半起床的，然后骑着车不停地在路上画“S”形，特猖狂。

我在车上动情地唱着：“穿你穿过的衣服，穿你穿过的鞋子，穿过每条马路想做你的影子，我就是喜欢做你做过的事……”刘德华是我最喜欢的歌手，他和歌声有悲壮的忧伤，没有一点矫柔造作。

“喂！歪着身子骑车的男生等一下！”

我不知道这样极不文雅的话到底是在引起谁的注意，但也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是个女生。

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女孩，只是有点印象而已。这么突出的动作显得有点有些自作多情，于是我还是把头扭了回去，继续唱“……没有你没有你的城市，我变成一个没有爱情温暖的男子，很想你很想你的时候，我在纸地画满许多你的样子你的样子……”

“喂，喂！”又是那高分贝的声音.

我终于停了下来，阿Q式的歪着头看她，那女生剪着一头短发，眉毛浓黑，嘴唇很好看，眼神傲气十足，感觉告诉我，像这样的女生八成是野蛮型的。

“记得我吗？”她似乎友好地笑笑，问我。

“好像记得——可是又不记得了。”我也象征性地笑笑，脑子里却在飞快地搜索着有关她的蛛丝马迹。因为我是一个特健忘的人，有时出门办事，竟然忘了往哪里走，要做什么，最后不得不戏剧性地回家.

“你的自行车肯定记得我，不信你去问问它。”她指了指我的车。

“哦，妈呀！怎么会是你！”我终于认出她，就是一个星期之前，被我撞到的那个女生，不免有些惊恐，心里一边担心她蓄意报复，一边警惕地注视着她暗做防卫，但我脸上仍然挂着笑。这就是所谓的高手.

“嘿嘿……叫我妈干嘛？我可没那么老……”她弯下腰来，笑得很放肆。

“哈哈哈哈”我也跟着笑，只是皮笑肉不笑，因为我感觉她的笑似乎用了内功，极具震撼力。

“喂！你干嘛老是迟到啊！”她收敛了笑，近乎严肃地问我。

“你不也一样吗？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我变守为攻.

“喂你”

“喂什么喂!我没有名字吗？我可不叫‘喂’！”我估计她又准备说什么，于是先封了她的嘴。

“告诉你吧，我叫刘晓非，高二（4）班的，你呢？”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最不喜欢自报姓名了。”

“嗯，好一个狡猾的雌性动物！”我笑道，“我先走了，你慢慢走吧！你别指望我载你！”说完，我就加足了马力向前冲了。

“切!别臭美了，载我的人排队哩！怎么会轮到你……”后面抛来一句话硬生生地砸在我背上。

果然没猜错，这女生真是野蛮加卑鄙型的，居然让她占了上风，还伤了一些元气.不过塞翁失马——这样的女生，不认识决不上当，我这么想着，然后洋洋自得地笑起来。

已经是初夏了，天气渐渐热起来，我已经开始穿T恤衫了。每到夏天的时候，我总是会异常敏感地感觉到时光飞逝。上小学时，每到夏天，我们一大群孩子总是背着家长去河里游泳，累了就偷几个大大的西瓜，躺在树荫下吃，红色的汁水溅了一身。上初中的时候，我迷上了钓鱼，夏天那么热的天气，我总会戴着太阳帽在烈日下坐着，一坐就是几个小时，那时候几乎每天都有鱼吃，妈妈变着花样做：炒的，蒸的，煎的，炸的，煮的……每一样都吃过。后来爸爸对我说：“不要再去钓鱼了，你妈天天弄鱼吃，我都‘谈鱼色变’了！”

童年的夏天已去得很远了，高二的夏天却显得那么漫长。特别对于我们理科班而言，夏天是应该诅咒的。高一下学期分为文理科时，班主任：‘选科很简单，其标准就是你是否喜欢坐“凳子”，如果你喜欢就选理科，不喜欢就选文科，就这么简单。”

结果我还是选了理科，说确切一些是我爸选的理科，即使我不喜欢坐“凳子”。

从此我成为“凳子族”成员。

有人说试卷把高三的学生淹没了，我想我们高二的学生还挺幸运的，我们的遭遇还没有那么悲惨，我们只不过让试卷淹没到了颈部，还可以勉强的生活下去。

班主任老是像马车夫一样，拿着鞭子赶着我们这群马，他总是说你们别以为你们还有很多时间，现在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再过几个月你们就上高三了，三轮复习完了后，就是你们上战场时候了。成败在于你自己把握。说严重点，高考就是决定你们命运的考试，你们再苦再累也不过这一年，时不我待啊……

班主任说的这些话每个同学基本上可以背下来了，后来有人把“时不我待”这四个字当作座右铭，写在课桌上了，神人啊！

每一次大大小小的考试之后，班主任总会不厌其烦地，在班里公布成绩，表扬那些进步的，批评那些退步的，并且把成绩册贴在教室显眼的地方，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还会严格的按照成绩编座位。我第一次发现世界居然有没事找事干的人，几乎可以是个奇迹了。

六月份月考，班主任又编了座位，我坐在第六排，前面是李嫒。我依然没有和她说话，有几次她回头看看我，正准备开口，我就会马上把头低下去，之后的很多天里，她就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了。而我的心里渐渐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孤寂，麻木的，却有明晰的伤痛.

我想我做很多事都是毫无道理的。我总是习惯掩饰我的痛苦，即使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很多日子我都在欢笑中度过了，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午夜梦回，我毫无睡意地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象无数次一样疯狂地蔓延，使我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已经压抑得太久了，心已变得僵硬，而我早已习惯了逆来顺受.

我想我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这种状况持续了太长时间，我自己好害怕。

那一天徐涛告诉我他有了女朋友，我说是高二（3）班的那个吧。五官端正吗？他说，靠!当然属于漂亮温柔有气质那种类型的啦!还用说吗？下次介绍给你认识哈!

我说：“千万不要吓我，我可是有过心脏病的”，他说：“怕就怕你被她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的美貌给迷住了。”徐涛精致的脸上满是喜悦，因为说话激动，头发都抖散了，他的头发很长，几乎盖住了脸。

我笑道：“如果是这样，那我作为你兄弟”

他说：“没问题，哲人说‘爱是自由的’，随你吧！”他扬扬眉，假装大度。

我摇摇头：“呵呵我不是这意思。我早已不染红尘了。”

“哈哈，不染红尘？现在的和尚都娶老婆呢！”

然后我们放肆地笑，我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爱情是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我有时想，对于很多人来说，爱情是件很奢侈的东西，我们不是没有资本享用，而是没有能力享用。

我收到了海的来信，他说他在宁波，每天要上班15个小时，很辛苦，他住在一间8平方米的出租房里，没有朋友，下班后就听朴树。他说过年的时候就回来了，还有半年。他叫我不要回信，他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上班，不知道地址。

海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和我有个同样的灰色的血液，他是一个生活在硬甲壳里的人，不轻易交朋友，可是除了对朋友，他对什么都是一双冷眼，这就是他的防卫，倔强得不敢让人靠近。

我和海初中同学三年，他始终生活一个很狭小的交际范围中怡然自得，唱歌，写字，吹口哨。初中毕业之后，他就去了北京，第二年去了宁波。每年过春节的时候，他总会来看我，他始终是那个样子，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一直都不知道海是不是一个孤独的人，如果他是孤独的，那么会像别人所谓的“美丽的孤独”吗？我不知道。

天气已经热得不像话了，每天依然要做一大堆卷子，喝很多的水，流好几公斤汗。

我对张狼说这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夏天啊，气温又创记录了.他说是啊，是啊!这个夏天我认识了好几个美女，正所谓有妞不泡非君子，这真是一个热情的夏天啊。让夏天变得更热一些吧!

我看他满脸陶醉的表情，很甜蜜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他向女生吹口哨的那幅模样，顿时胃潮涌动，便顺从地捡起一块石子，塞到他嘴里，然后就以刘翔的速度逃开了。

他在后面一边“呸”，一边大声骂我:“你小子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不知好歹丧心病狂恩将仇报落井下石”

晚上吃饭的时候，爸爸问我：”这次月考还行吧？”

“老样子，很稳定。”我一边回答一边往嘴里塞菜。

“稳定还不行啊，要稳中求进。”妈妈边给我夹菜边说。

“对，稳中求进，当年……”爸爸接过话茬。

“莫提当年了，你上中学的时候拿了个第一名，是吧？”我调侃道。

爸爸尴尬地笑了笑，就低着头使劲吃饭了。弟弟真是个小浑蛋，刚好我们谈作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吃了一个鸡腿，现在又多嘴说：“我说哥，你真的没啥用！看看我吧，玩的不比你少，现在不还是轻车熟路地拿第一吗？不是我说你，你脑子笨啊.‘

“够了没有？人小鬼大呀你？告诉你，我上初中的时候比你现在牛多了！你还在我面前装大！”我夹了一块很大的肉，正准备说，发现是鸡屁股，便悻悻地放了回去。

“比我牛？对啊，你是牛——像牛一样笨！我考第一，你考第几？是‘超级第一’还是倒数第一？”弟弟取笑道，顺手夹了块肉。

“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

“呵呵，我看你是‘超级大笨蛋’吧？”他又张开缺了牙的嘴笑了。

“你……”我扔了筷子，正准备动武。

“干什么！反了你们！”爸爸吼了一句。

“好了好了，吃饭，菜都凉了……”妈妈忙着和解。

“两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以为你们都很好吗？特别是晓非，你成绩平平，还不思进取，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还在弟弟面前耍。你有本事就再拿第一啊？为什么还在班里三十名前后晃啊……真不像话！”

我只顾低头往嘴里扒饭，心里很不是滋味，突然明白“落后就要挨打”确实是个真理。

“是啊，晓非，你成绩下滑了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吗？再过几个月就上高三了，现在不努力就没机会了……”妈妈又说话了。

“够了！我又不是神童，你们生错儿子了！”我吼道。

“你！”爸爸气得发抖了。

我甩了筷子，跑进房间，“啪”地一声门关上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学习，但是我的学习一直这么平平淡淡毫无起色。我的数学和物理一直很糟糕，怎么拼命赶也是枉然，有时就这两科就能和别人拉下一百分的距离。有时我真的想放弃，但每次我都是强迫自己拿起资料做题。

我真的不是神童，我和很多学生一样花几倍的时间学习，然后考别人几分之一的分数。每次考试下来，我心情总是出奇的低落，我想，为什么别人能够考得那么好，而我像个傻逼只有发呆撕卷子伤心？我一次又一次地在日记上写着“努力，努力，再努力!”然而，我的努力像是一颗石子扔进海里，没有踪影。

我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心里很麻木，突然想起班主任的一句：“再苦再累也就一年了”。这是一句很好的话。再苦再累也就一年，一定要挺住。我想道，于是，我爬起来，从书包里掏出一资料开始做起来。

快到12点的时候，我关了灯。

睡在床上头脑出奇的清醒，我断断续续地想起了很多没有头绪的事，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拿出walkman开始听刘德华的歌，他唱：

走过岁月才发现世界多不完美成功和失败都有一种错觉沧海有多个江湖有多深局中人才了解……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如果要飞得高就要把地平线忘掉……那些不变的风霜早就无所谓累也不说累。

我喜欢刘德华的声音和歌词，让人共鸣且哀而不伤，世界本来就不完美为什么要追求完美呢？也许我是应该忘掉地平线吧？

那晚我是听着刘德华悲伤却豪迈的歌声中睡着的。

就只二十天放暑假了，但这暑假是针对别人而言的，因为我们的暑假是将在学校里度过，一个月之前班主任就下了通知“暑假补习一个月”，讲台下是一片唏嘘咒骂，班主任装聋子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教室。

王锋剑说：“你看这不是明摆着跟法律过不去吗？”

“为了赚钱，真是无所不至其极啊！”张狼感叹。

“为了害人，真是不择手段啊！”徐涛痛心疾首。

“谋财害命！”我也跟着说。

“对对对！**说打扰人休息就是谋财害命！”有人说。

“竟然和**布什小泉之流一样不要脸啊！”

“英雄所见略同！”很多人附和。

“简直可以写一篇揭示中国教育劣根性的议论文了，证据那么充足。”说话者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子，留着一条小辫子，皮肤很白，似乎白得有点过分。

太不像话了，语文科代表首先想到就是写文章，怎么样好学习，简直和班主任是一丘之貉。

老师说中国人是很聪明的，这种聪明是在学习中磨炼出来的，这句话很有道理。中国人是喜欢受教育的也是喜欢教育的，所谓“教育要从胎儿抓起”。没有生下孩子就要接受胎教，一岁的孩子要学会直走路，两岁的孩子要吃饭，三岁孩子要学会唱歌，四岁的孩子要学会算数，五岁的孩子要学会背诗……甚至死的时候，也要学会“死得其所”，中国人说活到老学到老，不无道理。

补习就是一个特典型句子。

6月30日，高一学生背着重重的行李袋度假去了。班主任通知：”根据学校研究决定，你们明天可以放假了……”

“哗哗哗……”掌声像潮水一样把班主任淹没了。

班主任同带着微笑，抬起两手，平行地往下压，示意我们停下来，大家终于安静了下来，准备听下一人好消息。

“你们应该感谢学校给你两天的休息的时间，两天之后，你们就要来继续补习……”

台下一片哗然，就像小泉参拜靖国神社一样引起哄动，不过我们依然毫无办法，就像各国之于小泉。

“等我当了老师，谁会知道用什么手段来虐待校长的儿子！”张狼气得只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可见他怨恨之深。

徐涛7月14日那天在他家里开生日聚会。

那天正是双周末，学校放了假。晚上六点的时候，除了他女朋友，其余的人都到齐了。本来聚会是准备在六点钟开始的，可是因为主要人物没有露面，我们只有边流口水边等了。

“哈哈，今天让你们几个见识一下什么叫美女。”徐涛挤眉弄眼地说，那样子特恶心。

“靠，美女？狼爷爷见得多呢！”张狼撇了一下嘴。他的脸今天洗的特别干净，短头发上也打了摩丝，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只可惜还是喜欢泼冷水。

“不跟你丫贫，等会儿就知道了。”徐涛说着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