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李思凡醒了过来。

www.cmfu.com发布这是怎么回事？在他眼前的是自己在常青市熟悉的卧室，清晨的阳光照在床上，自己正在床边穿衣服。

www.cmfu.com发布在惊讶与欣喜之余，他马上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他并没有让自己穿衣服！他试着向自己的身体发布命令，根本不受控制。“天哪！我在哪儿，这个身体又是谁？”他无比惊惶。

www.cmfu.com发布当他在镜子中看到自己那张熟悉的脸时，他知道那是自己，不过那是高中时候的自己！他在这突然降临的事实面前手足无措，看着过去的自己重复着熟悉的程序：洗漱、吃早点，和父母交谈……甚至他从谈话中了解到现在是1998年，他正在读高一，这一天是十月的一个周日，他正在和父母说要早点儿返校练球，备战第二天的校际足球联赛。

www.cmfu.com发布李思凡觉得无比荒谬，这明明是自己：他看到的是这双眼睛所见，听到的是这对耳朵所闻；但又不是自己，毫无疑问，这个身躯明显有一个主人，那个主人赫然就是他七年前的自己！自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七年前，成了自己的看客，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www.cmfu.com发布笑话——这让他一下子想起，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尽管这幻觉比梦还要真实——真实的自己一直躺在冬叔的那个大盒子里。不过在这梦里他的脑子似乎一下子清楚了，能正常地思考各种事情，这让他感觉很好。于是他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眼前的一切都是梦，或许这种重新体验就是冬叔的治疗方式。

www.cmfu.com发布倏地，他想起了刘宁——这个他为之划开了手腕的恋人、自从他精神出了问题就再也无法想起的名字，他的心一阵刺痛，然而很快地这种刺痛渐渐散去，他忽然觉得过去好遥远。

www.cmfu.com发布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痛苦了，为什么不像从前那么痛苦了？那痛让人喘不过气来，让人想流泪、拼命地流泪，想那么一直痛苦下去，那痛苦的感觉是这样的纯粹，就像你拼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一样纯粹，那是一种把自我完全贡献出去的纯粹，会让人感到神圣的一种纯粹。

www.cmfu.com发布为了寻找痛苦，他决定重温一下那段随风而逝的童话般凄美的恋情——这已经成为他推动自己的痛苦到达颠峰时屡试不爽的手段。

www.cmfu.com发布大一时，他加入了燕京大学的五四文学社，在那里他遇见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女孩儿。那纤弱的身躯、清丽的面庞、灵秀的双眸、娴雅的气韵——一个可比西子的古典美女，还有那钟灵的文字——清雅而带着淡淡的忧伤——都使他疯狂地爱上了她。

www.cmfu.com发布他拼了命地追逐，终于打动了女孩儿。然而女孩儿却告诉他，自己是一个不能承受婚姻的人——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脆弱的心脏根本无法承受**的激烈——爱上她将意味着永远也无法满足**的欢愉。她说完，凄然一笑，等待着李思凡的知难而退。

www.cmfu.com发布然而，他是那么的义无反顾，他对她说，他只想要纯净的爱情，像冰山上的雪莲花一样纯净，抛弃肉欲只会让爱情更加纯粹。纯粹―――似乎就是这个词―――让她觉得终于在这个世上找到了一个人，可以和他恋爱。

www.cmfu.com发布从此，他们一块儿去触摸未名湖的碧绿，听晨风的清凉，她在湖边的长椅上读书，他则坐在草地上在画板上描绘伊人的恬静……

www.cmfu.com发布就这样两年过去了。直到有一天，男孩儿痛苦地告诉女孩儿，他再也无法继续他们的恋情了，因为他的心已经不再纯净——他的身体背叛了他的心，尽管他还没有背叛他的恋人。他说他可以忍受爱情的不再，但却不可以忍受爱情的不纯粹。

www.cmfu.com发布男孩儿拥着女孩儿，流泪到天明，终于转身离开。

www.cmfu.com发布一个月过去后，他收到了女孩儿的来信，写着：“我可以理解你的背弃誓言，却要用死来证明爱情的决心。别了，我一生的恋人。”——女孩儿在寄出了这封信后，就在自家的浴室了划开了手腕。

www.cmfu.com发布从此男孩儿整日蜷曲在床上，在极度的痛苦和愧疚中，他重新获得了纯粹——不再是生的喜欢一个人的纯粹，而是死的痛苦的纯粹。终于，他在自杀的仪式中、在划开手腕的一刹那，获得了将自己的全部生命奉献给爱情的终极的神圣与纯粹……

www.cmfu.com发布令他震惊的是，这次的回忆除了让他感到了几许难过外，依然无法把他推向痛苦的峰顶。这让他十分恼火，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割腕后脑子出问题把那些深刻的情感给弄丢了，一会儿又把这些都归罪于冬叔的棺材盒子。

www.cmfu.com发布无计可施，他不得不找点儿其它事情做，于是就打起精神观测起自己的现状来。他发现自己似乎是一个装在这个躯壳里的透明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感官——除了触觉——但他无法控制这个躯体的任何器官，这个躯体的任何反应也无法被他接收——他不知道饿，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累。他无法和躯体的主人获得任何沟通。不过他发现了一件趣事——他可以浏览存储在这个躯体大脑中的他十六岁之前的全部记忆，再加上成了过去自己的旁观者，注视着曾经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些时而让他羞愧难当，时而让他啼笑皆非，他甚至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惊鸿”，以区别眼前这个自以为成熟的傻蛋。不知不觉间把寻找痛苦的仪式抛在了脑后。

www.cmfu.com发布思凡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运动服站在学校的足球场边，班队的其它球员站在他的对面跟随着他的口令做着准备活动。场边已经陆续来了不少观众，不时有人向他这边指指点点，间或有女生发出一两声尖叫呼喊他的名字。

www.cmfu.com发布对于这一切他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是常青市育才中学足球队的主力，司职前腰仅一个学期的他就成为了球队的核心，使球队的实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在上学期常青市中学生足球联赛第一阶段的比赛中，他们以朝阳区第一的名次闯入了本学期即将开始的复赛，校队的主教练已经在梦想进前三名了，那将意味着丰厚的奖金，甚至是住房。

www.cmfu.com发布“好了，大家都过来，我们再布置一下。”思凡把大家召集过来，“记住我们之前说的重点，一是注意队形，二是注意盯住对方的9号，三是多走边路。都知道了吧？”

www.cmfu.com发布“知道了！”大家一起喊。

www.cmfu.com发布“胜利一定属于我们！”思凡的微笑充满了自信，“好，喊一嗓子吧。”

www.cmfu.com发布“九五•二，必胜！……”小伙子们围成一个圈，手叠着手狂吼。二班的女生早就站成了两排，在拉拉队长超级球迷孙小玉的带领下扯着柔嫩的嗓子大声加油。

www.cmfu.com发布“大志，这场是不是也不用我上了？”思凡拍了拍六号后腰董大志的肩膀，这也是他在校队的队友，其它队员已经陆续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www.cmfu.com发布“我觉得你还真不一定有机会上，小猴这几场越踢越有感觉了。不过那些女生可就又有意见了。”大志揶揄地指了指场边围观的人群。

www.cmfu.com发布“靠，就你话多，快滚上场去吧。”思凡笑着踢了大志一脚，转身接过站在他身边的球队经理——从日本动画片里学来的称呼——钟晓——他的初恋——递给他的大衣，披在身上。

www.cmfu.com发布再见伊人，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这个青涩的女生让惊鸿感觉好陌生。一别经年，他已然忘记了她当年的模样。

www.cmfu.com发布然而看到她和思凡相视而笑，想起曾经的年少多情，真是百感交集，惊鸿不由得痴了。

www.cmfu.com发布“哎呀，李思凡他怎么又不上啊！”

www.cmfu.com发布“大中午的不会又白等一场吧，不是看他我才不来这儿挨冻呢。”

www.cmfu.com发布“你看他真的好帅啊。”

www.cmfu.com发布“递给他衣服的女生是谁，不是他女朋友吧。”

www.cmfu.com发布“不许瞎说，他才没有女朋友呢。”……

www.cmfu.com发布上半场的比赛进行得十分平淡，只有两边的拉拉队较着劲喊得热火朝天。二班这边“4－4－2”阵型采用的是双后腰，防守十分严密，盯人中卫3号也是校队的成员，不过和大志一样都是替补，他把对方的箭头9号看得牢牢的没什么机会，而这边抓机会打了两个反击也没有太大成效。双方把兵力都投入到了中场一阵混战，场面比较难看。

www.cmfu.com发布距离比赛进行到25分钟的时候，场边的观众发现李思凡开始悄悄地热身，于是他们立刻兴奋起来，不住地向这边张望。

www.cmfu.com发布第30分钟，距离中场还有10分钟的时候（中学生比赛和女足一样，半场为40分钟）思凡请求换人，换下18号前锋小猴。拥抱了一下队友，思凡奔上了场，一边从大志手里接过队长袖标，一边听到了场边兴奋的尖叫。

www.cmfu.com发布对方开球门球，思凡做了一个手势，喊了一声“抢起来，往上压。”另一名后腰主要负责右边的8号争到了头球，将球顶向前锋9号，9号面对己方球门靠住对方的后卫，将球点给了在他不远处插上的思凡，思凡跳起用右脚的脚背把球轻轻一掂把球卸下，并没有往前带，而是大脚转移给了左边高速插上的边后卫4号。4号停好球延边线走了几步，把球回做给了中路跟进的大志，大志不停球直接塞给了游弋到右侧禁区外的思凡。

www.cmfu.com发布思凡接球后，开始了他的第一次表演。只见他面对补防上来的对方左后卫轻轻向右侧一晃，之后重心向左一闪，当对方左后卫以为假动作已经完成而把重心向右侧移动时，思凡又迅速的变换重心，轻轻一拨球，从对方左侧带了过去。向下走了两步后，又变向往中路横切，在对方补防过来的中场回防人员转不过重心之际，左脚横向带了一步后起脚，左脚内侧在球门左侧25度20米远的位置兜出了一道大弧线，皮球砸着球门右侧的立柱弹入了球门。对方的门将毫无反应。

www.cmfu.com发布场边一下子炸开了，思凡习惯性地做起了他进球后的招牌动作，展开双臂，向场边奔跑，同时双手向上扇动，要求着更热烈的喝彩声。队友都冲过来和他拥抱。庆祝过后，他举起两跟指头，“半场前再给我进两个。”

www.cmfu.com发布上半场的最后十分钟是属于思凡的，他不仅用右脚内侧的弧线球打进了一个直接任意球，还以一记隐蔽的直传撕开了对方的防线让己方的前锋轻松地打进了一个单刀。

www.cmfu.com发布至于下半场则成了游戏时间，思凡尽情地卖弄脚法，不时给队友做做球，只是不再打门，在队友浪费了无数机会后，最终他们以5：1的比分轻松地赢得了比赛。

www.cmfu.com发布思凡喜欢运动时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的状态，这会让他充满激情，尤其胜利后的被众人欢呼的场面，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个英雄。

www.cmfu.com发布惊鸿看着过去的自己和队友——一帮愣头小子——在场边摆着各种pose在女生面前卖弄，不禁哭笑不得，觉得过去的自己真是傻透了腔。不过这倒也冲淡了不少伤感。

www.cmfu.com发布下午第一二节是历史课，思凡显然将球场上的激情延续到了课堂上，他不停地接老师的话，尽管在他以为这是某种全心神投入后对同老师互动的情不自禁。

www.cmfu.com发布“上周我们讲了雅尔塔体系——育才是一个特殊的的学校，大部分的初中生只要通过了学校自己的考试就可以直升高中，所以他们初三下学期就开始讲高一的课程了——谁能将之前学过的世界史中比较重要的国际关系体系回顾一下？李思凡同学你来答吧，看你今天这么活跃。”历史贺老师打算给他降降温，尽管很喜欢这个思路活跃的学生，但今天他实在是有些过头了。

www.cmfu.com发布“是。”思凡站起来，还不忘扫视一下扭头看他的观众们，“有维也纳体系，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对吧？”临了，他还不忘和观众互动。

www.cmfu.com发布“那你能说说这几个体系之间的共同点么？”贺老师存心刁难，毕竟是刚刚讲的课程，而之前也从没有梳理过。

www.cmfu.com发布这可让思凡犯愁了，上学期学过的好多细节都已经模糊了，匆忙间怎么可能回答上来，可要是答不上来岂不是丢死人了。焦急间，脑海里忽然电光石火般地一闪，不由将头脑中所现道了出来：“这几个体系都产生在大战导致的国际关系剧烈变动后，是大国间博弈以确定战后利益分割、重划国际关系权力格局的产物，这些体系背后是资本主义大国对霸权的争夺，反映了国际关系格局巨变后各国对稳定的渴望，以及大国间权力关系的暂时平衡……一时只想到这么多，回答得很不全面，望老师多包涵。”

www.cmfu.com发布在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全班忽然鸦雀无声，天哪，这是李思凡么？回答得也太专业了吧，同学们听得目瞪口呆。贺老师也不由刮目相看起来。

www.cmfu.com发布坐在座位上的李思凡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刚刚将天外飞鸿般的想法脱口而出，他知道那肯定不是自己的，但不知从何而来。不过技惊四座的感觉确实不错，管他呢，反正是自己的脑袋，于是便心安理得起来。

www.cmfu.com发布刚刚的情形却给惊鸿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他知道思凡所说的正是他刚刚所想！震动和惊喜过后，他发现了和思凡沟通的可能，惊鸿实在想出来透透气了。

www.cmfu.com发布“回答得很好，认识也较深刻，看来的确是在课下用功了。”贺老师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上课时少接老师话。我们继续讲课。”

www.cmfu.com发布众人议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在教室的一个角落，一个嫉恨的眼神正在狠狠地盯着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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