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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凰戏凤》005.游园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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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宫里的侍卫出来,接了玄烨、岳琪儿进宫。承欢这才知道,岳琪儿口中的三哥哥并不是安亲王的儿子,而是皇帝的儿子,还是那个“克死”她七姐的三阿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其实,按照序数,她应该是阿玛第八个孩子,但是,府里的人都叫她七格格,本以为只是不在乎那个夭折的格格,后来在三月十八这天替“她”做寿,又偷听了丫鬟们一席话,才知道原来阿玛是在乎的,不仅在乎那个夭折的格格,更在乎那个死去的侧福晋。而和那侧福晋极相似的额娘,只是个替代品,连带着她也是。怪不得额娘有时总会发呆,郁郁寡欢地根本不像受尽独宠的该有的欢喜。她也清楚,额娘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这个事实,所以,她也只装着不知道,从不曾在额娘面前提起。

然而,这次碰到三阿哥,小小年纪,便已有霸气,虽然还有些浮躁,却也不失君王风范了,心里,有些暗喜,若不是他,大约七格格也不会死,额娘还是兮红楼当红的花魁,她也根本不可能出生,有感激。然而,作为替身到底不是她能接受的事实,不能接受阿玛对她如今的宠爱,都是来自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这对她,可以说是一种侮辱。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干脆了结,她的骄傲不容她这样代替别人过活。只是,还有额娘,她眼里对阿玛的爱恋,让她不忍心去破坏了这表面维持的美好。如今,碰到他,自然会想,若不是他,那个女孩不必死,她不用经受这般折磨。

……

“欢儿?”沈星辉看她久久不落子,忍不住提醒。

“哦。”承欢这才回神,发现自己正在和沈星辉下棋,只是,方才有一个念头闪过,被他一喊,却是想不出来了。干脆扔了棋子,站起身来,走上凉台西北角的高台,看向远处,无奈身材矮小,镜湖对面树木匆匆,她根本看不到院外风光。

沈星辉坐在案上,看着她临风而立,风吹起衣袂飘飘,不曾束起的发扬展开来,仿若黑绸。只是,不知为何,那背影竟现出萧索来。自从那日德胜楼一聚之后,她便时常会走神,如今是连下棋也失了耐性。只是,隐隐觉得不敢去探寻原因。

“来吃葡萄。”锦佩端了果盘过来,见她又站在高台上吹风,忙把果盘放在案上,上去拉了她下来,“小心吃了风又打嗝。”

承欢顺从地下来,坐在案上,张口吃下沈星辉已经剥去皮的葡萄,才问:“四月里哪来的葡萄?”

“阿玛带回来的,说是慈宁宫里送的。”锦佩拿了一颗剥皮。承欢正张口要吃第二颗,一听是慈宁宫,便推开了沈星辉的手,不肯再吃。

“怎么了?”沈星辉只当不知问。心里却是明白,她是听到慈宁宫送来的,才不肯吃。

承欢却是笑出声:“三哥哥。就算要伺候着吃葡萄。也该是我伺候你。”说着。摘了一颗。也不剥皮。就塞进了他嘴里。笑得甜蜜。

锦佩看两人如此。笑出声:“我看三少该回去选个良辰吉日。抬了欢儿回家便好。省得你隔三差五地来看。也免得我此次都看这柔情戏码。”

承欢瞪了她一眼。却也想起:“说起来。还没去沈园看过。”

“这有何难?明后日便可以去。”沈星辉听她这样说。也忘记先前地猜想。她地性子。是断容不得旁人逼迫地。

承欢微笑点头。仍执子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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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正在看书的玄烨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一旁伺候的李德全看着,立马拿了一件披风过来与他穿上,玄烨这才抬头,看着在炕桌对面已经睡着的岳琪儿,淡淡地笑,让李德全替她拉了拉被子。她便是好动,睡觉也不安稳,总踢被子,守夜的人也要格外警醒一些。

转头看向窗外,已是桃李芬芳,粉的桃,白的梨,一阵风吹过,落花遍地。有宫女拿了扫帚在树下扫,偏飞的花调皮,落于发肩,钻进领子里,好不调皮。突然,想到那个紫色的人儿,粉嫩嫩一张桃花面,或喜或嗔,总是灵动。招手让李德全过来,让那宫女别扫。

一时,如蘅从外边进来,见着岳琪儿还睡着,只福身请安,并不说话。玄烨放了书,下得炕来,与她出去,往慈宁花园去。岳琪儿这一觉好睡,昨夜闹腾了一宿,大概不会轻易就醒。

如蘅小心伴在他身边,始终注意着落后一步,跟在身侧,看着这明媚春景同时,也不忘提醒他注意脚下。玄烨走到锦湖边,选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让她也坐下,她却是拉了他起来,解下扣子上的帕子与他垫上,才让他坐下,自己则拿了宫女的帕子垫上才坐下。

“你总是这样小心。”玄烨伸手接了李德全递上来的青瓷罐,抓了一把鱼食,抛洒出去,看着锦鲤都围过来抢食,碧绿之下一簇簇的红。突然想到,若是她,大约不会这样安静,岳琪儿会拿渔网去捞鱼,不知她会有怎样的惊人之举。这样想着,不禁笑出声来。

如蘅却是有些不明所以,去也不问,静静地看着,远远地见着湖面上已有莲花含苞待放,笑道:“宫里的花开的早,才四月初,竟有了荷花。”

“引了温泉水,便能开了。”玄烨一边看着锦鲤抢食一边说,“总不过事在人为。”

“是了。”如蘅微笑答应,见他的袍子要浸到水里,弯腰去拉,却不妨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下去,惊呼出声。玄烨立时扔了罐头去拉,后面李德全拉住了两人,才堪堪地站定,都出了一身冷汗,待到岸上站定,两人的鞋履都已湿了。

如蘅立刻跪倒:“奴婢该死,奴婢只是看着三阿哥的袍子要掉进水里,想去拉好,才失足……”

玄烨拉了她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只说没事,扶了她一起回去,偷偷地换了鞋子,不让人知晓。

不知哪个多嘴的告诉了太后,当日就命人在湖边竖起了篱笆,远远地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玄烨心里不喜,那一根根竖起的桩子,仿佛成了牢笼,将他困住,自此,若非陪着太后,再不肯往园子里去。莫名的,又怪上了如蘅。若不是她过于细心,多次一举,也不会如此。谁又知道她是不是故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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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说定了要邀请承欢游沈园,沈星辉当日回去便准备,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其实,鳌府二宅已经是不错的院子,因是仿着江南园林的建造,并没有寻常北方院落的四方规整的进深式设计,全园用亭台楼阁来划分空间,可分中、东、西、北四个区:中部以山水见长,池水明洁清幽,峰峦环抱,古木参天;东部以房子为主,重檐迭楼,曲院回廊,疏密相宜,奇峰秀石,引人入胜;西部环境僻静,富有山林野趣;北部竹篱小屋,颇有乡村田园风味。如此依山傍水建起楼阁,曲廊蜿蜒相连,颇有移步换景之妙。西部山林之外更有数方花田,并两间花房,一座观花阁,收揽了府中几人最爱的花木,已是极美。

而沈园却是规整的北方院子,四四方方的院落,进深分明,真真的庭院深深,与此相同的,便是复杂的关系。沈家嫡系的所有人都住在沈园里,旁人看来是四世同堂的幸福,于他看来,却是麻烦。大约,承欢亦是如此,突然有些懊悔,不该轻易答应。京城能赏玩的院子很多,这沈园却绝对不是,只是大而已。

只是,在他还在烦恼着该怎么准备的时候,承欢却已经到了沈园,而且,就在……门口。沈星辉只好忙忙地去接,引着她进了自己的院子。

承欢左右打量,见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四合院,也没说什么,问:“书房呢?”

沈星辉带着她过去,书房在三楼,取就是取的高处的安静。推门,侧身让承欢先进去。

入眼是最中规中矩的书房进去是正堂,两边放着茶几、太师椅,左右各有雕栏隔开,开圆形月亮洞门,白纱为帐,书案、书架放得整齐,转过去,原来后面是相通的,转过一圈,在西边房间靠窗的桌前坐下:“意料之中,幸亏没带五姐过来。”说着,站到椅子上,推开了窗,才见着后面也有一面碧湖,池上同样有荷,是睡莲,只是,还不曾有花苞,只是满眼的碧绿。

沈星辉拉了她坐下,叫人上了茶点,便让人退下,也不开口说话。看她说是预料之中,便知并不为赏园而来,静静地等她开口。承欢却也不肯再说什么,喝了一盏茶,就站起来,仰头看着书架上的书,一排排整齐地堆放,有可以滑动的机括楼梯攀扶,名副其实的书房,与自家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藏宝楼的书房有很大的不同。回头再看他一脸淡然,突然有些不忍。她这些自私的谋算,不能把他牵扯进来。展颜一笑,仍走回他身边坐下,道:“真真无趣的地方,若你能在一月之内为我开一池莲花,我再来玩赏。”

说着,便下地,抬脚离开。沈星辉忙跟上,拉住她的手臂,叹了一声,说:“欢儿,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这里,不会有人听了去的。”

承欢一愣,却也只是瞬间,仰脸笑道:“三少不要妄自猜度人心。我在鳌府的地位,想必……”看着他温柔的微笑,下面的话,突然说不出来。对着这样的他,说不出自欺欺人的话,这个认知让她觉得难受,挣脱出来,加快脚步离开了书房。才到院中,就叫来四师傅,让他用轻功带她离开。

沈星辉站在廊下,看着她几个纵跃,就消失在视线中,一阵落寞。她这样欲言又止,是因为体谅,还是因为他不够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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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从沈府出来,并没有回家,而只在街上乱晃。方才心头划过的那一丝莫名的情绪,让她有些恼怒。从这月余的相处,她已经能够看出,沈家并不若表面上那样简单。只是单纯的商人,能繁华了五百余年,经过改朝换代的更迭依然屹立不倒,没有让皇帝鸟尽弓藏,必是还有可用之处,不,是不能不用之处。自己心里一番谋算,看他如今心意,他定是愿意帮扶的,只是,自己那点算计,似乎也用不上这样大的户头。只是,若是此事要在自己手里办,却也免不了用了府里的人,稍稍动作,就被额娘知晓了去,免不得又生出事端来。

思及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李子然看她如此愁大苦深的样子不禁失笑,一把将她抱起,撂在肩头,问:“小祖宗,出城玩玩可好?”

“好啊。”她答应下来。李子然立时就把她抱在怀里,脚尖轻点,已在空中,一步一纵跃,很快便到了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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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府——揽月阁

如蘅坐在书房南炕上,拿着绷子,绣一方锦帕,不时地敲敲脖子。她不喜人在眼前晃荡,所以,这等事情也只能靠自己。钮祜禄氏进来,看到的就是她如此模样。咳嗽一声,站定了脚步。

如蘅听着声音,回头见是额娘,立刻扔了绷子,下炕请安。

“早叫你不要在这上面用心,怎么又拿起来?”钮祜禄氏坐下,拿起帕子一看,见角落里已是锈了一个“烨”字,心里更加不愿意,伸手拉她过来,“额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对三阿哥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不能太早表露自己的心意。男人,通常都不会珍惜自己送上门来的东西。你便是要让他看而不得,他才会动了心。”

“她不会。”如蘅那过绣帕,放在篮子里,淡淡地笑,“上次我失足差点落水,皇太后把池子封起来之后,他便一直躲着我,想必是恼了,只怕还想着是我故意如此。”

钮祜禄氏一愣,这倒不曾听说。皇太后还是三天两头召她进宫,原以为和那三阿哥相处甚好。只是:“是要额娘帮忙吗?”

如蘅摇头:“不过一时气恼罢了。”

“好了。”钮祜禄氏轻轻地抚她的发,“你上次拜托额娘查的东西,已经有眉目了。只是,你确定……”

“我不会做的那么过分。”如蘅摇头,“只是觉得她气质不凡,倒不像是青楼女子所生。想来,也是奇怪的。身带祥云而生,又有追谥和硕格格的身份,怎么没有进祖坟,实在蹊跷。”

“难为你心细。”钮祜禄氏轻笑,不知道生养这样的女儿是福还是祸。站起来,吩咐了她记着练琴,便离开了房间。

如蘅又拿过绷子,心里,莫名地跳得厉害。上次德胜楼见面以后,她便认定了承欢是自己的敌人,尤其是在岳琪儿说有一次三阿哥误喊她为“承欢”的时候,便更加慎重。兵书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自然让人去打探承欢的消息,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那承欢,很可能就是那个“夭折”的和硕祥云格格。如今,额娘那边已经查出眉目,就是说这个猜想还是有可能性的。只是,玛法并不准她捅破这个事实,如此,也只好旁敲侧击地打听,去确定自己的猜想。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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