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扎依横刀立马，背后足足有三四百名羯兵蜂拥而上，他虎视眈眈地盯着策马奔来的老牛和燕飞，喝问道：“站住！跑什么？”
老牛和燕飞一勒马，**坐骑长嘶一声，硬生生停了下来。.老牛心中飞速盘算着说辞，刚欲开口，却见离石依扎不到六尺的黑暗里横空飞起一个人影，一道雪亮的刀光“飒！“地一亮，一声暴喝响起：“杀！”石扎依没想到变生肘腋，猝不及防，那刀光只在这一霎间就剁进了他的喉骨，一蓬血花炸起，那条人影一脚把他踹下马背，大吼一声：“走！”余音未落，老牛和燕飞同时飞奔。
那三四百名羯兵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的愕然，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个羯兵百夫长哗然大叫：“他们杀了将军，别让他们跑了！”
他的叫声为他唤来了死神的雷霆一击。就在那几百名羯兵轰然雷动，纷纷抽刀，围向三人的时候，黑暗里忽然涌现了一个宛如恶魔般的人影，他也不知怎地就潜到了那个振臂疾呼的百夫长面前，当那个百夫长悚然惊觉面前有一个人面目凶悍地看着自己时，一条狼牙棒已带着死神的嘶鸣当头砸下，他在最后一刻听见自己的头骨“咔嚓”一响，脆弱的颈骨同时断裂。
老牛不习惯马战。
他知道燕飞已经受了重伤。
所以在黑影杀了石扎依的同时，他把坐骑催开，自己一个飞跃落到燕飞马边挺刀护住了燕飞。
所有靠近燕飞身边的羯兵都接受了同一个下场，死！
燕飞经过策马疾奔，身上的刀口迸裂，浑身的鲜血似乎都在从这几处伤口处向外奔流，他的意识已经恍惚，但是他依然可以看见这儿发生的一切。
他看出那个杀了石扎依的，就是左五。
他看见左五马到之处，密密麻麻的羯兵如同波分浪裂般纷纷倒下，左五的长刀就像死神的狞笑，收割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左五骑在马上，如虎添翼，他挥臂，他探身，他横击，他侧扫，他手中发出的刀光已变的赤红；
他还看出那个一棒击碎百夫长脑袋的，是赵虎。
赵虎已经变成了恶魔。
燕飞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可以带着这么大的仇恨杀人。
他看见赵虎手中的狼牙棒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在羯兵丛中狂笑，他的每一棒都带着同样的一个目标－－－－－－羯兵的头颅。隔着数十步，燕飞都可以清晰地听见狼牙棒重击时带起的呼啸和头颅被击碎的钝响；
他也见识了老牛的杀伐。
他是带着欣赏艺术的眼光看着老牛杀敌的。
老牛的身材并不太壮实，甚至还有点瘦弱，但是燕飞觉得老牛的身体里一定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因为老牛发出的每一刀都那么凌厉，那么沉稳。燕飞看见羯兵一个个倒在老牛面前，飞溅的鲜血已经把老牛变成了一个血人，但是老牛的刀势一如初升的太阳，依旧放射着夺命的光芒，依旧凌厉的寒光四射，沉稳如羯兵的噩梦；
接下来，他看见龙虎龙豹像两支射入狼群的利箭般也卷入了战团，他们手中的朴刀恰似滚汤沃雪，这兄弟两绝不出声，闷头夺命……
“怎么不见了李三呢？”燕飞在意识弥留的时候，心想。
老牛百忙中发现燕飞在马上摇摇欲坠，便连续几刀逼退了身边的羯兵，解下每一个陕西男人都有的长腰带，飞快地把燕飞缚在马上，口中呼喝着让左五他们靠近，护住已经没有反击之力的燕飞。
左五、赵虎、龙家兄弟杀开一条血路，很快就靠了过来。
五个人分成前后左右，牢牢护住燕飞一人一骑，在不断涌来的羯兵中如同一叶小舟，在喧腾的怒海中绝不停留地杀向无边的黑夜。
燕飞醒来的时候真的在一叶小舟上。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所有的兄弟。
所有的兄弟都是浑身浴血。
他身上的伤口都包扎了，依然痛入骨髓。
李三在船头操桨。看到他，燕飞悬着的一颗心噗通一声落入了肚中。
他可不想失去任何一位好兄弟。
老牛看他醒来了，便笑了：“都在。除了我，都伤了，你最重。”
燕飞发现老牛在临敌的时候话挺多，一旦没了敌人，又变成了以前的摸样，话语变得间断，语序也很有意思。
左五靠在燕飞身边正在呲牙咧嘴地呼痛，他身上好几处旧创又被砍了几刀，他咧着嘴赞赏自己的兄弟：“老六这小子不错，心思比老子周密。燕大哥，你不知道吧，你们分开后，这家伙南边西边都跑了一趟，让我们不管有没有被发现，一刻之后放火惊马，并且让李三这兔崽子在这河边搞了一条船，他知道羯兵惯于马战，到了水边就他妈没脾气，嘿嘿，真像他算得一样，我们一到了河边，跳上船羯兵就他娘的散了，我们转危为安－－－－－－喂，老六，你哥我佩服你。”
老牛看了左五一眼，板着脸不说话。左五尴尬地摸摸脸，问燕飞：“怎样？杀了石光没有？”
燕飞也呲牙咧嘴地半侧着身，从腰带上解下石光的脑袋推给左五：“杀了，在这。”
左五捡起石光的脑袋端详了一下，然后朝着石光的死人脸吐了一口唾沫：“我呸！让你横，还不是做了燕大哥的刀下鬼！”说着，他一扬手，把石光的脑袋远远地抛入了河中。
赵虎看着石光的脑袋“啪！”地落入水中，忍不住“哎哟哎哟”地惋惜：“左大哥你怎么把他扔了？我还想割下他的耳朵再把他打碎呢！”
左五骂道：“你小子不早说？自己下去捞去！”
赵虎一耸肩笑道：“我不去，妈的不值得。”
燕飞看着他们，心中感到温暖。
龙家兄弟还是老样子，不怎么说话，此时正趁着河水在洗刀擦刀。
左五斜眼看着燕飞脸上的刀伤，长叹道：“唉，可惜了燕大哥一张俏脸，平添了这道疤，不帅了。”
赵虎冷哼道：“左大哥你说的可不对，我觉得燕大哥脸上这道疤简直好极了，倒是给燕大哥添了十几分煞气，好看！”
左五骂道：“好看你娘个头，有本事你也在脸上划一刀！”
老牛忽然幽幽地插话道：“真好看，显得太嫩，以前。现在，气质猛烈。”
听了他的话，左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赵虎嘿嘿笑了，气得他脱下鞋子就砸了过去。
立在船头的李三忽然十分大声地“咦”了一声，手中的奖也停了不划，蹲下身伸手入水，口中喃喃说道：“不对呀，水怎么越发小了？”
左五扭头喝问道：“老三你在说什么？”
李三站起身望着黎明将至的河道疑惑道：“我觉得这水越来越小了。刚入水的时候水势挺大，现在桨也操不利索了－－－－－－他妈的不到时候啊，水势不该这么小的，赵虎，你也在这儿长大的，你说说。”
赵虎慢慢爬起来一边伸手探水一边骂道：“李三我就说你比我笨，现在是秋天，水怎么会小－－－－－－诶，我操，怎么回事？水真的小了！”他一手浸在水里，扭头看着李三惊问。
李三撇了撇嘴：“也不害臊！比我聪明！水真的小了，也许过一会就停了呢，你们看，”他指着河道，“水里的鱼都在乱跳，以前哪见过？”
燕飞他们循声望去，果然是远远近近的水中都有大鱼跃出水面，河道上慢慢都是响彻一片的“泼剌喇”鱼儿搅动水面的声音。
几个人都觉得很惊讶，一齐望向李三。
李三摊摊手：“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龙虎忽然叫道：“他妈的我知道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见过河水截流，差不多就是这样！”他拍了一下龙豹，“记不记得三年前我们在嘉兴不是看过么？”
龙豹摸摸脑袋，笑了：“不记得了。”
龙虎气的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笨！”
李三忽然叫道：“水停了，你们看！”他指着船边，大家探头一看，果然发现河水正在停流，船身也渐渐不动了。
老牛点点头：“看来上游在截水－－－－－－不会是羯狗干的吧？他们来追我们？”
李三摇摇头：“不会，时间太短，要截水，没有几天功夫上万人是不行的。我们等一等，说不定还有变故呢。”
老牛点点头：“好，不要轻易下船。一会儿水都停了，要防着羯狗越过河道追上来。”
左五豪笑一声：“来便来，接着杀！”
老牛横他一眼：“废话！”
左五气鼓鼓地瞪着老牛，忍了忍，不出声了。
几个人坐在船上看着河水，一时无声。
此时他们的小船已经到了河道中间，前后离着河岸都远，在熹微的晨光中只有晨风飒飒的微响，受了伤的几个人都感到寒意彻骨。
静了半晌，河水终于断流了，小船也搁浅在河道上。
李三小声对左五说道：“要不我们下去？这样等可不是办法，万一羯狗追上来，我们可就跑不掉了。”
左五沉吟着，看了看老牛。
燕飞发现左五的兄弟里真正拿主意的，还是老牛。
老牛闭着眼，没说话，显然在沉思。
大家的目光都凝注在他瘦削的脸上。
过了片刻，老牛睁开眼慢慢站起来，他走到船头注视着河道上游慢慢说道：“我觉得断流时间不会太长，因为－－－－－－”他正说着，忽然一声锐利的尖啸破空而来，一支利箭“啾！”的从他耳边掠过，接着，他们身后的河岸上忽然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大家回身看去，只见数千人马卷地而来。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