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质生活富裕不等同于幸福，清苦的生活往往更能印证生活的实质，拥有健康和快乐才最为重要。。所以，只要人穷志不短，不放弃心中的追求，清贫的人照样能活的开心。

婚后，倪正涛渐渐学会做家务，买粮、买菜、洗衣、做饭样样干得来。他心疼体贴妻子，那份柔情是从来没有过的。这第二次婚姻让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孩子们有觉察，街坊邻居也都心知肚明，他找着了一个称心如意，愿为之做出一切牺牲的女人。虽然，大家在公众场合不拿正眼瞅他，心里却对他怀有一种深深的敬意，不论怎样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他做到了。同院里的嫂子妹子们，私下常拿他寻开心，称他这一世没白活，越混越有模样了。

他知道肖岚十分辛苦劳累，连个像样的休息日都没有，整天早出晚归，有时候晚饭刚吃一半，听见外面敲盆鸣锣，放下碗筷戴上牌子就往外跑。所以，家里的活计都由他和长子包干了，一般不让妻子操心。肖岚每天晚上八点以后才能下班，三个男孩总是天天轮流接她回家，必等她回来才开饭。

他们家庭和睦，夫妻恩恩爱爱，笑对人生，感情一天比一天深厚，婚姻同恋爱并驾齐驱。每晚睡前，倪正涛总要给妻子揉腰捶背，浑身上下按摩一通，有时直到她深入梦乡，这一习惯一直保持到他再也听不到妻子的呼唤为止。人们常说“二茬子”难对付，再婚的男人会“返老还童”**非常旺盛。但他已不同以往，从没强求妻子同房，了解妻子这样的女人需要有一个过程。

肖岚曾在第一夜，提出先要慢慢适应适应，希望他不要强求行事，同时还戏言看他这个男人是不是另有所图。他听从她，理解她，并没有操之过急，结婚的头几天夜里，一直规规矩矩的拥她而睡，尽管这让他痛苦难忍，整夜整夜睡不安稳。有一天半夜，倪正涛迷迷糊糊听见妻子下炕解小便，怕没亮儿她找不到鞋子，摸着灯绳拉亮电灯，正看见她很不雅的光**的场景。女人连奔带爬地上炕，直接钻进男人的被窝里，身子像蛇一样缠绕住那滚烫的身躯。她复活了，精神的，**的，从此变成了一个完整而真实的女人。

以前，肖岚缺乏想象力，断定自己再也不能够那样了，现如今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她是那么渴望爱情，渴望温存，渴望与人分享这生活的快乐和欢愉。她幸福、快乐、脸上总是透出喜悦。她常常把心中所想讲给爱人听——他是她的爱人，是生命与思想的结合体，她要他全面感受到这一切。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倪正涛总爱盯着妻子那张焕发异彩的脸，痴醉的，久久地注视。他长这么大，只知道男女之间有嘴对嘴亲的习惯，却一次也没尝试过。当那潮润的，软绵的两片唇，附在他长满胡须的嘴唇上面，把吐露芬芳的舌头滑进他充满旱烟气味的腔膛里，他学会了吮吸，初识接吻的美妙感觉。也正是从那一时刻起，他下决心把烟戒了。他尊重，迷恋这女人，暗自感谢老天爷赐福给他，好让他一生一世都善待自己的女人。

倪正涛没有上过学，全凭“扫盲”时认识些字，读书看报通常能顺出大意。当他像小学生似的，把自己的一些见解讲给肖岚听时，总会得到对方坦诚的认同，这足以让他心里比吃了蜂蜜还甜。这一对患难夫妻，心照不宣地，彼此相依相亲，朝朝夕夕编织着他们朴实无华，而又不失浪漫情调的童话。

最近，发生在继母身上的变化，被细心的倪剑虹察觉出来，那有规律的显然不是因为食物引起的呕吐，他立刻猜出其中的奥妙。一天晚上，他去医院门口接继母，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没像往常骑自行车，二人头一次走着回家。男孩子边走边踢着玩，散开的雪花不时落到两个人的头上和脸上，发出阵阵咯咯的笑声。“我回去一定推个大雪人儿，跟真人这么大的，让妹妹好好高兴高兴”他双手比划着，乐呵呵地说。

肖岚微笑着，她特别喜欢这个长子，若不是他的介入，她眼下的生活不会如此开心。她心里铭记着他那句有关“角色”的高论，成为她日常生活的精神支柱。虽说婚后搬进了正房，跟孩子们在一起消磨时光的情景大大减少了，但肖岚的心贴他们更近了，处处做的像孩子们的亲妈一样。每晚，她总跟儿女呆上个把钟头，挨个检查作业，督促这个洗脸洗脚，那个换衣换袜，把几双大汗脚的鞋子放到灶坑沿烤着，第二天穿时不潮、不冰脚。现在，孩子们的身上没有虱子了，个个都养成了讲卫生的好习惯，一星期必到父亲单位澡堂彻彻底底洗一次澡。更为可喜的是小儿子学乖了，说话不再带脏字，也不再招惹是非，老师还在鉴定表扬他是班里进步最快的学生。最让肖岚感到欣慰的是小女儿，孩子打小一刻没离开过她，这次竟没出一丁点难题，还振臂高呼“我自由了，我自由了”。本来，丈夫已跟她商量好，结婚以后让女儿同他们一起住，省的小姑娘被妈“撇下”心生委屈，这下倒好，人家不再愿做老母鸡翅膀下面的蛋了。有一次，肖岚悄悄问女儿“咱们家你最喜欢谁”时，女孩子毫不迟疑地说是“大哥了”，居然没把她这个当妈的放在第一位。不过，每每想到这个家，想到丈夫和儿女们，她的心是甜的。

“妈，你想什么呢？”倪剑虹看着抿嘴傻笑的继母，问：“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肖岚用肩膀碰了一下男孩的胳膊，猛然发觉他又长高了一大截儿，成了堂堂的小伙子。

“问我什么？”她嘻嘻笑着。吊眉吊眼的，像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我想，你是不是要给咱们家添一个小不点儿了？”

“什么小不点儿？”肖岚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怀上孩子了——”

“咦，你这坏小子，怎么啥都知道！”

“我会看呗。”

“我是怀孕了。”肖岚坦白说，心想老大这崽子太鬼了。

“这太好了！”倪剑虹冲继母伸出大拇指。“我们家又要多一个小宝贝儿了，你真神！”

“你爸我俩商量好了，我们不打算再生孩子。”

“为什么？哪有结婚不生孩子的道理，你们岁数又不大。”倪剑虹不解地说。

“眼下，我有你们几个就足够了，如果再添一个，我们老两口儿可没啥出路了。”

“用不着发愁，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过不了两年我就毕业了，好歹能找份工作。那时，咱们三个人挣钱养家不成问题，生活也会越来越好。”

“话说起来容易，要是再生一个秃小子咋办？你们几个挨尖儿的一晃就都长大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想一想，三个儿子娶三个媳妇，首先得有房子是不是？哥哥们成家了，妹妹也该有个睡觉的地方吧，算算咱们还差几间屋？你不忍心看着我们住煤棚里吧？另外，娶媳妇再简单也得添置几件家具，四角旮旯谁来，图那块巴掌大的热炕头儿呀？你爸和我，现在已经开始制定计划了，不然到那时候非抓瞎不可。你爸今年三十五岁，我三十一岁，假如在要一个小不点儿，我俩就真没熬头了。你看我现在的工作处境，哪天不干十三四个钟头，待遇跟别人不一样呀。”

“反正，我如果说话算数，就一定让你生，结婚多不容易，要不生个孩子多没劲！”

“有些事现在你还不完全懂得，等再过十年八年，你会有所领悟。”肖岚笑着说道。

“那，这事没商量的余地？”见继母点头，倪剑虹不免懊悔的说：“我爸也太没主见，啥事都听你的。换了我才不依你呢！”

“瞧你，嘟哝些啥？要是有什么不顺心只管跟我讲，千万别和你爸怄气，他够不容易的了，听见没有？”

“好吧。”男孩闷声闷气的答应。

肖岚伸手挽住男孩的胳膊，亲昵并带有几分讨好的语气说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愿多想，盼只盼你们都快点长大，成家立业。对了，有一回我梦着你结婚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奶奶’的叫着，我都给乐醒了。”

“就这个梦呀，小儿科！”

“你别老嘲弄我，好不好？”

“没有哇，母亲大人。”

“好好跟我说话！”继母给男孩重重一拳。

“妈，你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进步了吧？”

“还行。你人不但比以前更漂亮了，性格也变的开朗了，真是好样的。”

“这一切还不是得归功于你。没有你的积极鼓励和大力支持，我能迈出这勇敢的一步，没心少肺活的这么自在？坦白讲，我非常感激你，倪剑虹朋友。凭心而论，你是我最知心，最亲近的人，要是你对我冷淡或爱搭不理，说明我活的很失败，很不走运。但是，我现在比以往更加了解你的为人，你是个多么好，胸怀多么宽广的好孩子。”

倪剑虹用胯骨撞了一下继母的腰，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攥的更紧了。

他轻声问：“妈，我爸待你还好吧？”

“你爸他挺不错，是个好丈夫，我很幸福。”肖岚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发感受，因为她清楚自己毕竟是顶替孩子们生母的位置，若忘乎所以，势必会伤害他们的心灵，导致他们感情上与她疏远。所以，在每个孩子面前，她都十分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把台前幕后两种角色做到位，不给家庭成员造成压力。尤为主要的，她不想让孩子们从心里面，衡量倪正涛前后对待两个女人的态度，以防给他们父子之间造成隔阂。

这时，肖岚又听男孩说道：“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我爸没有让你觉得为难吧？”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确切的讲，她揣摩不透他心里所想，竟让她感到回答起来非常吃力。她盯他一眼，极力捕捉那张脸的表情，到最后也没获得一丝可供参考的情感流露。她仰脸望向他，用一种试探的口气问：

“你有什么心事，剑虹？”

男生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