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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栖溯》第九集 第六章 今时今日永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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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个时候,他可以反应得过来,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让那人护他?

如果那个瞬间,他没有跳到那一棵树上,是不是,那人就不需跳下来救他?

如果那一日,他没有听那些人的建议,是不是,那人就不会通过这座林?

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想要回家的提议,是不是,那人就不必经过这条路?

如果那一次,他没有掉到城附近,是不是,那人就不会想拿个信给他开心?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说要去魔界,是不是,那人就永远没机会踏进这座城?

如果当时,他没有到狐谷,是不是,那人就不会听自己的话说要到魔界?

如果那当下,他没答应跟着回白咰家,是不是,那人就没有机会进狐谷?

如果那时,他没上白玉山,是不是,那人就不会往奈斯米大城里去?

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他坚持不让那人跟,坚持自己默默地离开,那么,是不是,所有的结果都会不一样?是不是,今日的一幕幕,都不会在他眼前发生?是不是,那人就不会去经历到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他就不会走……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云萧醒来的时候,人在床上。

他的身体很痛,就好象有人开车碾了过去一般地疼,脖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纱布从脖子一路缠到手臂,看起来相当壮观,白色地纱布裹着浓厚的药膏味,正隐隐约约地作疼着。

白咰坐在他的床边,默默无语地坐着,世界很静,无限寂寞。而那个一天到晚守在他身边的人,冯亦。并不在他的身边。

云萧缓缓地眨眼,茫然的眼神里似乎还找不到一点焦距,他有些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此同时,一声叹息传到了他耳里。

“云萧,放弃好不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是白咰看到云萧清醒后第一句对他说的话。没头没尾但却又叫人胆战心惊地七个字,确实让云萧心生一颤。

云萧抬头,眼里渐渐地找回清明,对于白咰的话,显然有很大地不认同与……愤怒。

白咰接收到云萧的眼神,他很不忍,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考了半晌。他只能伸出手,“能走吗?”

能走的话,他就带他自己去看,看看为什么……他会这样说。

“……可以。”云萧一顿,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拉开棉被就要下床。肢体的急迫证明他并没有忘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咰无奈地摇摇头,接过云萧搀着,让他便于行走。

那是一段很漫长的路,至少对于云萧来说是这样的。

长长地回廊里,白咰扶着云萧前进,他边走边沉痛地对着云萧说,冯亦的伤势很沉重、很沉重,但不是指他的外伤很严重,而是指他的毒伤以及毒物所引发的结果非常麻烦。

如果今天冯亦只是受了外伤,那么白咰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救回他。

如果今天冯亦中了某种不知名的剧毒。那么白咰也还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以挽回他一条命。

身为智之贤者。身为人界愈疗师之首,身为烁乐们亲点地支撑者之一。白咰的阅历、技术、手段、术法,都是处于人界的顶端位置。

千百万年来,任何疑难杂症只要到他手里,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在他手里活过来的人无计其数,经由他手施展的奇迹不可计数,但却唯独一种东西偏偏例外,那就是断香。

断香,绝世奇毒,一种跟幽灵图一样,全是千百万年前由烁乐亲自创造地东西,也独独这一种是白咰怎样也不可能找出解药的。方杀大阵里,当白咰跳到冯亦的身边时,由他身边散发出来的淡香他就知道冯亦中的毒是什么了。

将人带回来的这段期间里,他也曾经尝试着去救过,但吃的、用的、抹的、术法的、奇迹地,所有他能用地全都毫无保留用上,所有他能施展的全都毫不犹豫地施展开,却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也许对你来说,这话真地不好听,但云萧,听我一句劝,放弃好不好?”白咰领着云萧,最后停在一扇门前,轻轻地说着推开门。

暗暗的房间正接受到光芒,显现出里头的摆设,而冯亦,就这样正躺在门正前面的一张大床上,一动也不动地躺着。

他的床底四周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而每一层的结界里都会伸出几条的管子插到冯亦的身体里,十来条的管线从地上延伸到体内,当结界作用闪耀时,管子里就会出现光芒,然后将光芒送往冯亦的身体里,以藉此输送一些身体基本机能进入冯亦体内。

云萧显些有点站不稳,他睁大着眼,压根也没有心理准备竟是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太过具有冲击的一幕,几乎让他当场傻掉。

“这一层管呼吸,这一层管体温,这一层管能量,这一层管……”一一指着那一层层的结界说着,白咰的语气里也跟着充满了浓浓的悲哀与歉意,“对不起,但这是我唯一能强制吊住他一口气的方法。”

断香是以让人自我认知死亡影响到生理为主,除了强迫性摄取以外,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冯亦暂时不恶化下去。

云萧说不出话来,他怎样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他只知道不论如何他该去看看冯亦地情况。看清楚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

艰难地举起了脚,云萧缓缓地往冯亦的床边移动。他一边走,一边看,每走一层,地上的管线就又多上几条,每近一分,就越看清楚冯亦的情况。

透明的管线正闪闪发亮。沿着管线一路看过去,从远方的不清楚到近方地万分清晰。从看不清任何的伤口到看到那一道道地伤口,云萧觉得这一步步都叫他像走在针山那样痛楚万分,让他眼前一片朦胧模糊不清。

“冯亦……”好不容易走到了冯亦的身边,云萧哑着声音叫了声,却在看清了床上的人以后,真的再也站不住脚地跌坐在床边。

只见得冯亦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他的身上仍有着片片地烧痕。一个一个的破洞在他身上到处乱开,其中能插上管子的,就让管子插了上去,不能插上管子的就在他身上再开一口让管子插进去,让那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再也使不上力站起来,云萧惨白着脸扶着床角,天旋地转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白咰快步地走到云萧身边搀着,他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一时之间,只能任由房间无限沉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萧有点回了过神,借着白咰的力量,跌跌撞撞里。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身子。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由白咰那样搀着自己起来。

站在冯亦的床边细细地看着他身上每一分的伤口,他地表情虽然没有太多的变化,但身体却隐隐约约地颤抖着,握在床边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的用力而使得指甲开始渗出血丝来,足以显示他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支撑。

看到云萧这样,白咰真的心生不忍,刚想开口劝说看看,孰料云萧却说话了。

“白大哥……你可知……八年前……我……曾拿我一条命救了冯亦……”云萧颤抖地说了声,看着冯亦。那目光含伤、含痛。但更多地,是含太多的不甘。

不甘?不甘?不甘?

是啊!他是不甘!

八年前他用自己的性命救了冯亦一命。要的,又可会是这种结果?

兜兜回回一大圈,想看到的,又怎么会是让冯亦一样地死在他面前?

不是不知道白咰想要自己放弃的原因,与其让冯亦变成这样,不如就趁早放了手让他痛快的走,也省了他一番皮肉痛。

可……就算知道了,他……要怎样才能放得下手?

人……明明就还活着,要他怎样甘心不去救他?

呼吸……明明就还吊着一口气,要怎样眼睁睁地看着冯亦就这样死去?

放了,就等于看着冯亦死,死了,就什么都不是。

脑子里明明就有那样多的术法没有尝试过,那么多白咰使不出却由他使得出的术法都还没有用,自己又怎能这样说放就放?

他是他一生当中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曾经拿着命也要救回地人,全世界地人都可以说不要救冯亦,但唯独自己不行、不行!做不到也不可能办到啊!

“所以我放不下……真的……放不下……”紧紧地抓着床角摇着头,云萧红着眼眶看着那人,哽在喉咙地悲鸣低低声切唤出。

如果冯亦的命是由他给的,试问,八年后的今天,他又要怎样才能放得下手?怎么可能放……

他……还有很多的话想要跟冯亦说,还有很长的一段人生梦想跟冯亦一块分享,好不容易……自己才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好不容易……他们一行人,才有了今日的成果,这种种的一切一切怎会是一个“放”就能说成的?

冯亦,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幽谷伴行,你曾经说过要陪我走到最后,我听了、我允了,所以我让你跟,而今你又怎能先食言?而今你又怎能先放我一步而走?

朋友,你不妨告诉我吧!没有你的路上,你要我怎样能安心继续走下去?你怎能期望我可以平安的走到最后?

放不下啊放不下,他真的……无法放手这样任他走。

掩着脸,终究抵挡不了地任由那泪水慢慢淌下,太多的理由他不能放手,太多的理由他也放不下手。

希望!希望!希望!就算只有一线却何尝又不是希望?

纵使……这希望渺茫得可笑,纵使……心里头有个声音拚命的提醒他他会做不到,可要他什么都不做便放弃,他不甘。

“云萧……”白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些什么想安慰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想了半晌,终究只能静静地抽身离开。

悄悄地关上门向前走去,白咰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云萧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只能任由他静静的去思考,任由他去尝试,任由他……失败后去学会放手。

他明白云萧的痛苦,也明白云萧的不甘,自己又何尝不想救冯亦一条命,可当他知道确定无望时,他也只能真心地劝他一句放弃。

不是他狠心,也不是他绝情,而是走到这一步时,他就知道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了。世界游历了太多年,生离死别的人生经验也不知看过了多少,他见到太多的人在为这垂死的挣扎作反抗,可得到的,又能剩下些什么?

他想劝云萧放弃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这番结果将会让云萧不好受,但说真的,能劝吗?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明白,劝不了的。

至理名言谁不会说,可待放到人身上,真正做得到的又有多少?

所以他不再劝,所以他也不再说。

又或许,他什么都不动是因为其实心里也在期待,期待着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能在这里创造出一番奇迹,期待着那总是万能的能力能在此时发挥它的能力。

也许……自己做不到,但那并不代表他做不得到,不是吗?

天很亮,日尚明,对云萧而言,今时今日,或许是他一辈子中最难以忘怀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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