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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甘虎传》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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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忽闻楼梯咚咚响,一个精壮汉子当先,后面两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搀着个病弱老头转过来。两边撞见,各自都是一愣。甘虎看夹在中间那病弱老头,几乎以为自己眼睛花了。那眼耳口鼻,那胡须,那皱纹,不是方觉晓是谁?若不是他亲手将方老头被捏死在地窟里,看着那家伙喉骨尽碎,死得不能再死,此刻决计分辨不出真伪来。世界上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真是匪夷所思。

当先的精壮汉子手执一柄宽刃单刀,正是方总管。他看了一眼甘虎,眼皮连跳,似乎有点吃惊,失口道:“竟然是你?”

甘虎双掌一击,笑道:“正是你家小爷我,没想到吧?”

方总管阴沉地一笑:“果然英雄出少年,竟连我也骗过去了。知州竟是你杀的?”

“什么知州?”甘虎指着方总管身后气息奄奄的老头说,“我若杀了知州,那这位老人家是谁?”

“小子,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是谁派你来的?是高太尉?还是端王?黑衣飞羽竟然用十一二岁的少年做棋子,好,很好,连我都看走了眼。”方总管说着话,突然双足一顿,猛扑上来。他手中单刀风声赫赫,直劈甘虎脑门,口中大喝道:“死!”

甘虎不慌不忙,抬手就捉这方总管挥刀的右手。一伸手,便捉了个正着。他心中得意,随手一扭,将方总管右肘关节扳到极致,然后左手顺势一击。这招是萧十一秘授,唤作“倒折梅”。尺厚的大木门也扛不住他一击,何况一只手?

当场一声脆响,方总管关节折断。甘虎顺势将他按得跪在地上,以膝盖镇住他肩窝,左手将他断臂一扛。方总管额头冷汗潺潺而下,但哼也不哼一声。甘虎不去管他,对劫持老头的两个家丁壮汉喝道:“贼头子已经落网,你们还不投降,想死吗?”

方总管忽然怒吼一声:“方福方禄,你二人敢……”

一句话没说完,甘虎一把将他头按下去,下巴狠狠撞在冷硬的石板地上。方总管闷闷地惨叫一声,鲜血喷溅之间,数颗牙齿和半截舌头飞出来。两个家丁见了如此惨相,不觉脖子一缩,两股战栗不已。

甘虎顺势大喝:“还不投降?弃刀免死!”

两个家丁对看一眼,把刀丢了,跪在地上说:“求小爷爷饶命!”

于是甘虎呼喝这两家丁将老头搀到旁边一张凳子上坐下,让他们站在旁边护卫。过了一会儿,方才领人攻打中门的壮汉冲进来。他见老头坐在凳子上喘气,便忍不住双目流泪,抢过去跪下道:“老爷!小的无能,让老爷活活受了三年苦楚,小的罪该万死!”

老头喘了一会儿气,温言对跪在地上的壮汉说:“连贵,休要自责。这事怎能怪得到你身上。倒是你,这些年含辛忍辱,侍奉贼人,苦了你了……”

壮汉抱着老头的脚,哭得肝肠寸断,闻者无不动容。他哭了一阵,见那伪方总管昏迷在旁边,怒向前揪起来道:“方振眉,你也有今日!”提起拳头就要打,旁边人好说歹说劝住,将那伪方总管丢给几个帮手的人捆了。甘虎窥得空档,过去向那老头作揖道:“学生河阳县蒙童甘虎,见过方知州。”

此时甘虎凑近细看,才看出眼前这人和地洞中的“方觉晓”的不同来。虽然眉眼颇为相似,但细细看来,眼前这人神色温和可亲,举止从容淡定。这是一辈子修来的,伪版方知州便学到死,也学不出如此气质。

正牌方知州将甘虎看了几眼,和蔼说道:“好,小小甘虎,能济困扶危,不简单。”

忙乱了一夜,慢慢才平复下来。甘虎被安置在后院一间房里歇了一夜。第二天,便有人来传他,说是知州要见。方知州歇了一夜,虽然依旧是满脸疲倦,但精神却好了些。甘虎听他慢慢说起前后,才知道此事竟然牵连甚广。

那方知州本是正牌的进士,做过一任关西地方的知县。在那知县任上,不合认识了老道王文卿。见他显了几手道术,一时觉得有趣,便在见闻札子里提了一句。没想到今上正好这一口,立刻宣诏王文卿进宫。他心忧官家不理政事,上了几封奏折劝说,如石沉大海。

四年前,京城蔡相公一封书信来,将那方振眉荐在他门下。因蔡京是提携他出身的贵人,也不好驳这个面子,便勉强安插他做了个仆役头领。未曾想过了半年多,这姓方的竟然勾结内外,突然发难,将一服不知道什么药下给他吃了。方知州从此软在床上,想站起来都难。方振眉药倒了他,不知从哪里弄了个相貌大致不差的来做伪知州,自任总管。

方知州一人在外做官,虽然府里也有几个心腹手下,却被方总管斥退的斥退,降职的降职,散得七七八八。还好那方连贵是他家里带出来的仆人,最是忠朴。眼看大势不可抗拒,竟能潜伏爪牙,暗暗积蓄力量。三年下来,这布置得铁桶也似的后院里,竟也被他安插了几根针。

昨夜就是“针”把那伪知州已死,后院大乱的消息传出来,方连贵眼看机不可失,立时召集人马动手。但光靠那些下仆,力量毕竟弱了些。昨夜要不是甘虎在,被方总管买熟了的府衙卫士只消坚守到天亮,惊动城外军营里的禁军入城平叛,方连贵他们就完了。三年辛苦,险些废于一旦!

“三年?”甘虎忽然问,“那伪知州说,在此地发现神像,却是四年多前。”

方知州似乎全不知道这档子事情,惊讶问道:“什么神像?”

甘虎便把地洞,道观,神像,甘露饮等等说了一遍。方知州听了,叹息一阵说:“官家和蔡相公必不知道这甘露饮的来历。若是知道,怎肯放任这些小人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又摇头说,“四年多前老夫也才刚到任,那方振眉尚未进府。此事决计不可能,多半是那假知州骗你的。”

甘虎心想,管它骗不骗,反正事情过去了,也没损失什么,倒是先做正事要紧。他想这次有大功在身,告状多半该准了,就把河阳县舞弊的事情说了一遍。方知州认真听着,手指不时在桌子上敲两下。听完了,他吩咐旁边侍立的方连贵说:“请晁主簿过来说话。”

没一会儿,方连贵过来回话,却依旧是一个人。他作了个揖,回道:“禀老爷,晁主簿昨夜折在乱兵里了。”

方知州一惊,问:“怎么回事?”

“昨夜晁主簿歇在后院厢房里。兵乱一起,他翻墙逃走,不慎跌在粪坑里淹死了。今早下人去请安,不见人影,寻了好久才寻到。”

方知州楞了楞,拍椅子叹道:“可惜晁主簿刚直不阿,竟然死得如此……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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